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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权相养妻日常-第97章

小说: 权相养妻日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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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了片刻,韩墨赶过来,祖孙三人围坐在一处,韩蛰才说起这回去河东的事。

    ——为的是先前在山南谷口设伏刺杀他的那位田姓汉子。

    郑毅将重新探查的消息递出去,身在代州的锦衣司暗桩重新探查田家底细,报来的消息,却与最初稍有不同。那田五的经历固然没错,与他孪生的兄弟田四却并未真的丧命,而是因出众的射箭天分,被有心人收留,指点技艺,后被收在河东范通帐下。

    这回埋伏行刺,便是田四的手笔,若能成事,算是为范通立下汗马功劳,若不能成事,也算栽赃给甄家,挑起纷争。

    至于那田五,在他那孪生兄弟南下时,便被人杀害,李代桃僵。

    而河东帐下,除了默默无名却有神射之技的田四,还网罗了不少骁勇之人。

    “范通将这些人藏得隐秘,若非此次特意探查,还揪不出狐狸尾巴。”

    韩蛰说罢,眉峰冷厉。

    韩墨亦皱眉,“范通这野心藏得倒深,恐怕也是心存摇摆?”

    “若范贵妃能拿下东宫,范通自会就中取利,若不能,他那野心倒不小。”韩镜瞧着桌上淡烟袅袅的青铜小炉,老狐狸般的眼睛眯着,取了几粒棋子在手里把玩,“若范通真的起事,兵力如何?”

    “有私藏的军械,也有暗中招兵买马的铁证,境内那些盗匪也不是真跟他作对。一旦聚起来,会比他露出来的强悍数倍。”韩蛰这回北上,途中总想起那深沉的梦,虽说梦境荒诞不足为据,却终究令人忧心,“河东地界南北狭长,范通驻守边境,且心术不正,若真有异心,未必不会打别的主意。”

    韩镜目光遽然一紧,“意思是,他可能跟外寇合谋?”

    “史书上不是没有这种事。”韩蛰顿了下,“范通身边有位妾是异族人,来历不明。”

    这就令人心惊了。

    韩镜虽有野心,许多事也做得狠辣而不择手段,毕竟是文人出身,有几分家国情怀,暗中谋逆,想要的不止是皇位,更盼能少生事端,令百姓少受疾苦。虽说战事不可避免,能迅速平定的内乱,跟外族铁蹄踏破边境的祸乱终究截然不同。

    他对着香炉沉吟,片刻才道:“打算怎么应对?”

    “先安抚范通,在边防多使些力,剪除他羽翼,再瓮中捉鳖。”

    韩墨颔首,“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的好。”

    “来得及吗?”韩镜有点担忧,“甄嗣宗已在跟御前进言,皇上有些疑心。”

    “顺水推舟,除掉甄嗣宗,范通必定乐见其成。”韩墨说罢,看向韩蛰。

    韩蛰也是这意思,“天底下兵马就那几处,岭南陈鳌记挂的是边疆安危,陈陵那边有长孙敬,他也没那野心和本事。曹震知道轻重,河阳更不必说。西川那边,尚家虽据守天险称霸一方,却没有出川逐鹿天下的实力。甄家倒了还有太子,皇上的勤王诏发不出去,他们就不会轻动。余下的就只山南蔡家和河东范通,范通还盯着东宫摇摆不定。”

    这些年奔波不休,对各处的情形,韩蛰几乎了然于胸。

    韩镜听罢,垂眸想了片刻,回身取了幅舆图铺在桌上。

    祖孙三人围坐推敲,数重帘帐内,就只有极低的声音,消散在袅袅青烟里。

    待商议定,已是夜色初降,三人心神稍松,喝茶歇息。

    韩镜手里捻着棋子,矍铄目光落向韩蛰,“范通的事拖得再晚,也须在这一两年内。拖得太久,若谣言四起人心浮动,于大计无益。到时候——”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关乎天下的后位,如何定夺?”

父子() 
新帝登基;择立皇后;这是绕不开的话题。

    虽说事情尚未谋成;提早安排布置;并无害处。

    韩蛰显然是想过此事;沉声道:“傅氏。”

    “她?”韩镜瞧着对面那张冷硬固执的脸;想起先前的数番争吵就头疼;“京城内外多的是名门望族,傅锦元兄弟纨绔无能,傅益虽有点出息;傅盛却是个惹祸胎子。这样的皇后母家,满朝文武会如何看待?”

    “纨绔的名声是从前,岳父在朝政上虽没建树;音律书画上却有造诣。”

    这还维护起傅家来了!

    韩镜胡子翘了翘;咳了两声,“那也能算本事!”

    韩蛰念他还病着;到底没顶撞惹怒;只沉着脸不语。

    旁边韩墨上有刚愎独断的父亲;下有精明强干的儿子;寻常甚少插手干涉韩蛰的事。但祖孙俩因傅氏而起的芥蒂;从去岁除夕到如今,他都是知道的。这些年看着韩蛰在韩家的严苛教导下长大;祖孙俩的性情和毛病,他也算看得清楚。

    同样冷硬固执的脾气;两人合力谋划时能一拍即合;但凡争执起来,也是针尖对麦芒。

    当初韩蛰还是少年时,曾跟韩镜闹别扭,被韩镜罚跪祠堂,连着跪了七天七夜也不肯说软话认错,终是韩镜又气又无奈,在病榻上躺了两日,才叫韩蛰退让了半步。

    如今韩镜上了年纪,又手握重权半辈子,难免有些老人家顽固刚愎的毛病。

    韩蛰又被教导出强硬铁腕,认准的事九死不悔,也未必愿如从前般被长辈束缚翅膀。

    而那傅氏偏偏又

    放任祖孙俩执拗下去,再吵十年也是枉然。

    韩墨揉了揉鬓角,给韩蛰递个眼色,“瑶瑶过些天出阁,你母亲后晌还说要跟你商议婚礼送亲的事,你先过去瞧瞧,提前说准了安排好,别耽搁。”

    提起这茬,韩镜倒是想起来了,“还剩几天?”

    “腊月初三的婚事。也就十多天了。”

    韩镜颔首。府里几个孙子,他在韩蛰身上倾注的心血最多,韩瑶养在杨氏身边,甚少去太夫人那里,加之他膝下有唐解忧,倒没用多少心思。外孙女香消玉殒,已是悔之不及,如今孙女出阁,毕竟还是得和气热闹些。

    眉间的不悦淡了些,韩镜便抬手,“去你母亲那吧,别耽搁。”

    “孙儿告退。”韩蛰起身,又跟韩墨行礼,出了内室。

    韩蛰一走,剩下父子二人坐在桌案前,韩镜因忙于政事,甚少留意韩瑶的婚事,既然提起,便问详细。

    韩墨如实答了,最末话锋一转,又提起令容来,“瑶瑶这门婚事,听杨氏说,还是傅氏牵出来的。她姑嫂俩处得好,傅氏这阵子也帮了不少忙。”

    韩镜听见令容,下意识地皱眉。

    韩墨瞧见,也不以为意。

    他虽曾居相位,却是文人出身,年轻时温文尔雅,中年时意志消沉,世事磋磨之下,反倒多几分能进能退的柔韧性情,跟韩蛰在祖父跟前硬碰硬的刚冷脾气不同。

    添了杯茶递给韩镜,韩墨帮老父亲轻轻捶背。

    “父亲对傅氏的芥蒂,我也知道。当初娶进来是因田保作祟,昏君赐婚,您迫不得已奉旨结亲,心里必定不舒服。后来出了解忧那些事,母亲病故,解忧丧命,便愈发觉得这门亲结得不好,对不对?”

    内室里隐秘安静,韩墨的声音很低,端方而沉厚。

    韩镜垂目不语,半晌才道:“若不是她,解忧也不会走到那地步”

    “解忧受罚跪祠堂,父亲决意将她外嫁,这两件事确实跟傅氏有点干系。但后来去道观,却是因她心思不正,在长公主跟前肆意妄为,连累旁人性命。这事上,据我所知,傅氏是没说过半句话的。再后来又挑唆征儿,搅扰大局。存静当初跟您说得明白,处置解忧是为大局,将来母亲和妹妹跟前,他也会交代。这些账,是为咱们府里,跟傅氏毫无干系。”

    韩墨叹了口气,自斟茶饮尽,神情晦暗。

    韩镜瞧着他,“征儿的事,你在怨解忧?”

    韩墨留了点余地,“解忧根底不坏,会走到那地步,究其根源,还是我的疏忽。妹妹将她托付给我,我却没能教导指点,这舅舅当得不够格。”

    韩镜神色微动,目光也软和下来。

    教养不当,致心术不正,又为府中大计而取她弱女子的性命,这心结在无数个夜里纠缠,几乎成了魔障。

    韩墨自认过错,毕竟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我最怕的,是将来地下见到你妹妹,不好交代。她跟傅氏闹成那样,将来”

    “这是父亲想多了,存静既那样决断,便是想一力承担。”韩墨一时半刻没法将他拉出牛角尖,遂又添茶,“这些年,我对母亲有怨意,您是知道的。”

    韩镜茶杯顿住,片刻才道:“为杨氏的事。”

    韩墨颔首,“夫妻和睦不容易,您跟母亲也是结发之交,互相扶持着走了一辈子。当初母亲对杨氏有心结,自作主张安排了赵氏,结果怎样呢?害了征儿不说,我跟杨氏也耽误到了如今,伤及的也是母子情分。”

    这种话,韩墨以前从没跟人说过。

    但韩墨当年的消沉,对太夫人的貌恭心离,韩镜却是看得清晰分明。

    韩墨抬头,目光沉静端方,“存静既认定傅氏,自有他的缘故。父亲硬要插手,跟当年母亲的作为有何不同?他已经不是孩子,这些年磨砺下来,手腕胆魄比我胜出许多。他的行事,已不是少年意气。”

    屋里片刻沉默,韩墨迟疑了下,才尽量将话说得委婉——

    “父亲为他操心府里的大事已是劳累。至于后宅的事,他有主张,您就放手吧。”

    毕竟,最终要问鼎天下、登上那九五至尊位子的会是韩蛰。

    要跟皇后厮守一生的,也是韩蛰。

    韩墨没将话说得太明白,却分明看到韩镜目光中恍如惊醒般的触动。

    屋里已然很暗了,管事没敢闯进去掌灯打搅,案旁唯有炭盆里火星明灭,将父子二人的脸照得模糊。

    韩镜垂头盯着那一盆银炭,新炭愈来愈明亮,而旧的也终于燃得干净,黯淡下去。

    那一瞬,韩镜终于意识到,他固执地想左右韩蛰的婚事,其中似乎潜藏着晦暗的心思,甚至连他自身都不曾发觉。

    便是想看看,这座府邸里最要紧的事,究竟该他这位屹立三朝的老相爷说了算,还是该苦心培养出的韩蛰做主。

    半生相爷,朝堂六部悉在他的麾下运作,连至尊皇权都难奈何他。

    相府内外,也是他筑下根基,定夺大事,韩墨韩砚皆敬服顺从。

    尝过至尊权力的滋味,习惯了坐在权力之巅,哪会轻易心甘情愿地舍弃?

    韩镜张口,仿佛呓语,“是啊。存静长大了。”

    而他,却已老了。

    藏晖斋里父子的对话,韩墨并没跟旁人提及。

    韩镜的行事却仿佛稍有了些变化,虽没再提关乎令容的话,祖孙间商议朝政大事时,也不再如从前般,由韩蛰提出对策,他审视考量后拍板定论。却是两人商议斟酌后,递给韩蛰来定。

    这个转变甚为艰难,韩墨却能看在眼里。

    时气愈来愈冷,转眼便是韩瑶的婚期。

    相府满门男子皆居于高位,就只韩瑶这一位孙女待嫁,婚事自然办得十分热闹。出阁的前夜,韩瑶总觉得忐忑,有些女儿家的心事和顾虑不好跟杨氏提起,拉着令容过去陪了一宿,断断续续地说话到半夜才算睡去。

    次日清晨早早起来,韩府上下已是张灯结彩。

    杨氏筹备了月余,将诸事都筹备得齐全,待尚家迎亲的轿辇来到,韩蛰和韩征兄弟送妹妹出阁时,哪怕性情爽利如韩瑶,亦在拜别爹娘时忍不住落泪。

    杨氏站在堂前,瞧着大红的嫁衣走出院门,素日伺候韩瑶的仆妇丫鬟也随之出门,眼眶忍不住便红了。

    韩墨跨前半步,宽袖之下,紧紧握住杨氏的手,甚至能察觉她强忍时微微的颤抖。

    相府孙女出阁,嫁的尚政又是京城里出挑难得的才俊,这两日自是贺客如云。

    韩蛰亲送妹妹到尚家,用罢酒席后往衙署走了一趟,回到银光院里,就见令容坐在床边美人榻上,正自出神。

    借着傍晚微黯的天光,她的眼圈,似有点泛红。

谢意() 
腊月深冬;天黑得早;酉时才到;天已昏昏沉沉的。

    令容自打怀了身孕;心绪就比从前脆弱些;白日里看韩瑶出阁;后晌陪着杨氏在丰和堂里坐了半天;院里少了许多人,总觉得空荡许多。

    杨氏素来性情刚强,往跨院里去收拾韩瑶出阁后的闺房;仍是红了眼眶。

    令容跟韩瑶结识也只三年,虽知道韩瑶仍在京城,往后不能朝夕相处;都觉得舍不得;何况是将韩瑶从婴儿养成聘婷少女的杨氏?

    婆媳俩感情好,令容陪着安慰了半天;才放心回银光院。

    到屋里坐着;不由想起金州的宋氏;也不知当时她出阁后;宋氏对着空荡荡的蕉园是何等情境?傅家人口少;母女俩成日腻在一处,她心惊胆战地进了虎狼我;宋氏在她跟前婉言安慰,背后怕也偷着流泪过。

    出着神眼眶渐红;忽觉跟前光线一暗;抬头见是韩蛰,忙站起身。

    “夫君回来啦?瑶瑶那边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韩蛰垂首,瞧着她红红的眼睛。

    令容低头避过他目光,如常帮他宽衣。

    冬日里穿得厚,外头披着大氅,里头亦是层层叠叠。因是韩瑶出阁的日子,韩蛰身为兄长送亲,衣裳穿得也颇贵重,墨青色的锦衣绣着金线云纹,长袍宽袖,腰间革带系紧,解起来不大容易。

    且赴宴归来,韩蛰身上还有点酒气,熏得她犯晕乎。

    令容试了两下,有点泄气,“夫君自己来。”

    韩蛰唇角动了动,不去碰革带,却忽然伸臂,将令容抱在怀里。

    “送瑶瑶出门时,她哭得伤心。”韩蛰将她按在胸前,任由衣裳散乱挂在身上,拿指腹摩挲她红红的眼眶,低声道:“你当时出阁,也哭过吗?”

    “当然哭过。”令容闷声,抬眼觑他,“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忽然想起来问问。”韩蛰抱得更紧。

    两人成亲也是在腊月初,转眼已是数年。彼时他满心冷厉刚硬,于婚事也不过奉旨走个仪程而已,被杨氏催着穿了层叠累赘的冠服,往门口迎亲时,甚至觉得不耐烦。

    令容的轿辇到了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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