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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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蛰坐到榻上;修长的腿一屈一伸;将胸前寝衣理了理。
“非得这样?”他翻了翻锦被,不太习惯。
令容颔首;眨了眨眼睛,“我睡觉不老实;怕伤着孩子。今晚起躺着睡;不乱动。”
韩蛰“哦”了一声,二十年读书磨砺,史书兵法都了然于胸,对妇人的事毕竟知之有限。因方才杨氏特意叫他过去耳提面命,含蓄嘱咐,叫他克制一年半载,知道事关紧要,只好依她。
冷峻如锋的眉目微沉,既不能贪恋香软,就只能翻书静心了。
床榻边摞着许多书,韩蛰随手抽本兵法出来,慢慢翻看。
目光扫过工整字迹,却只有半数进了心里。
半数心思却仍在令容心上,没法聚精会神。
自打夫妻开了荤,韩蛰每日为公务奔波劳累,回房后最热衷的便是抱着令容翻花样儿折腾。这些书摞在旁边,几乎快积灰了,也没翻过半次。
如今骤然旧事重温,像是从盛夏转到寒冬,令容如今的年纪在房事上不算太热衷,在旁躺了片刻便安然睡去,他却是气血方刚,惦记着销魂滋味,心里跟猫爪挠似的,血气浮躁,几乎想扔了书翻身将她压着,哪怕逗一逗也好。
可惜她已睡了,怀着孩子,吵不得,碰不得。
韩蛰有些自食苦果的懊丧,绷着脸将书翻到一半,随手丢下,敞着寝衣去侧间。
侧间里没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目光落在满架的书,倒能心平气和些。
韩蛰挑了本书,在她惯常用的圈椅里坐下,冷硬的脸上神情渐而认真,待半本书翻罢,不觉已是大半个时辰。倦意总算袭来,他揉了揉眉心,搁下书欲往里间去歇息,扫见被令容做了许多记号的那书,随便翻了几页。
回到榻边,令容已经睡熟,屋里的灯烛被他熄得只剩两盏,昏暗宁谧。
他合紧寝衣躺下去,挥手熄灭灯烛,瞧着令容安静睡着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
没尝过销魂蚀骨的滋味,克制自持轻而易举,如今要重新茹素,实在有点艰难。
韩蛰仰躺在榻,盯着满屋昏黑,调息了片刻才算入睡。
次日清晨令容起身时,韩蛰已上朝去了。
她裹着被子滚到他的位置,没能履行昨晚睡前“不乱动”的承诺。
——还好韩蛰不在。
梳妆后去用早饭,红菱备的菜色比平常清淡爽口了许多,那碗肉末青菜粥不油不腻,入口香甜,另有几粒腌青梅,甚是开胃,味道比红菱平常做的出色许多。
令容一尝便知端倪,心里觉得欢喜,眉眼弯弯,“这些菜是受了高人指点?”
“少夫人的舌头果然刁钻。”红菱笑着打个哈欠,“今早我可涨了不少学问。”
这显然是被韩蛰指点过了。
红菱的手艺是从傅家厨娘手底下学的,固然伶俐出众,毕竟不是出自名师,做菜的门道也是承自厨娘的经验,本身不太会想法子改善,虽说被令容琢磨着进益了许多,跟无师自通的韩蛰却差得太远。想将怀着孕口味挑剔的令容伺候好,从前那点本事就不太够了。
韩蛰纵有心进趟厨房,也未必有足够的时间。
是以今晨四更末起身,便让宋姑将红菱从被窝里拖出来带到厨房,指点了些要诀。
红菱对这位冷厉威仪的相爷毕竟敬畏,听他亲口指点,更是如奉圣旨,当时困意消散,将嘱咐牢记在心,每样菜都做得格外用心。被点拨透了关窍,味道自然迥异平常。
但她毕竟只是个姑娘家,不像韩蛰睡两三个时辰就能精神奕奕,先前精神紧绷不敢松懈,此刻到了令容跟前便又犯困起来,耷拉着脑袋打不起精神。
令容忍俊不禁,享了爽口美味,叫红菱自去歇息。
原本兴冲冲地等着晚间韩蛰回来,能劳烦他做道美味吃,谁知后晌沈姑递来消息,说河东出了点紧急的事,韩蛰有公差在身,临时定了要出京城一趟,来回怕是得四日,让令容好生歇息养胎,不必挂怀。
令容听罢颔首。
韩蛰身居高位公事繁忙,又在这节骨眼,外出办差是常有的事,她当然不能说什么。
但总归期待落空,回到屋里,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不过哪怕韩蛰外出,饭还是得吃的。
令容先前已从食谱了挑了中意的菜色出来,叫红菱捣鼓了几样,又将韩蛰写了秘诀的菜色做出来,好歹熬过了头两日。
到第三日,就有些心浮气躁了。
自打韩蛰四月里外出,连着大半年忙碌,她已有许久不曾尝过他的厨艺。
而今佳肴近在跟前,怎能不嘴馋?
就跟幼时盼着过年似的,想到明日韩蛰即将回府,心里便忍不住雀跃。
午觉睡醒,令容便趿着软鞋在屋里踱步,一会儿翻看衣柜,一会儿去厢房逗红耳朵玩,一会儿又去倒腾瓶里供着的初开梅花,百无聊赖,心里总是有事似的,安定不下来。
宋姑瞧着忍俊不禁,“少夫人这是有心事呢?”
“哪有。”令容没好意思说是盼着韩蛰的美食,只拨弄梅花,“后园那一树梅花都开了?”
“才开了没两日,今早姑娘去剪了几枝,特地叫人送来的。”
韩瑶难得有兴致剪梅花插瓶,想来这会儿开得很好了。
令容在屋里坐不住,索性起身,“咱们也瞧瞧去。”嘴里说着赏梅花,心里却仍按捺不住,到韩蛰厨房门口便驻足了,觉得嘴里寡淡,该寻摸点好吃的。
“要不——”她招手叫红菱,“先做两道菜试试?”
“少夫人想吃什么?”
“取条鲫鱼,再拿些豆腐、冬笋、木耳。”令容已想好了菜色。
——从潭州回来已有月余,因琐事不少,她也许久不曾进这间厨房了。
红菱当即应命去取,宋姑又取炭盆拿到厨房来,将屋里烤得暖烘烘的。待红菱取来大厨房收拾好的食材,便帮着将木耳口菇切成丁子,碾碎豆腐。
令容在旁瞧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往厨房门口瞧。
厚厚的鸦青帘帐垂落,隔开外头清冷的寒风,没什么动静。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门框与厚帘的间隙里伸进来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从容而稳重。
令容心里猛然一跳,那只手已撩起门帘,露出玄色暗纹的衣襟。
挺拔魁伟的身姿站在门口,头顶上仍是乌金冠束发,冷硬的眉目带着深冬寒意,衣裳磊落,腰间蹀躞未解。外头风吹得冷,韩蛰披了件墨色大氅,领口一圈风毛乌油油的,将冷硬的眉目衬在当中,平添端贵威仪。
令容诧然,喜出望外,“夫君?”
“姜姑说你去赏梅——”韩蛰进门,睇着她,“怎么在这里?”
“吃饱了才有力气赏梅。”令容迎过去,若不是有宋姑和红菱在场,怕是得扑到韩蛰怀里去。好在她克制住了,眉眼弯弯,笑生双靥,“夫君不是明日才回吗?”
“连夜处理完事情就赶回来了。”韩蛰瞧她杏眼顾盼,满是期待,不由勾起唇角,“想做什么?”
“煨口蘑、松仁烧豆腐,还有去骨鲫鱼!夫君赶路回来,要歇会儿吗?”
“不必。”韩蛰摇头。
他刚从河东虎狼窝里出来,待会要去韩镜那里,能耽搁的时辰不多,自将大氅解了,无需歇息。
“那就辛苦夫君。”令容心里窃喜,踮着脚尖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盼了好几天呢。晚上给夫君捶背捏腿。”
说罢,顺手帮他解了蹀躞搁在旁边,殷勤地搬水盆给他洗手用。
既然是韩蛰本尊回来,红菱的用处就不太大了。令容怀孕也才月余,脉象虽明显,除了干呕嗜睡之症,身子并无异样,帮着端菜递盘子,利索得很。因怕韩蛰是空腹赶回来的,又叫红菱做了份糯米排骨蒸着。
偷师()
这厨房里各色厨具佐料都备得齐全;木柜上七横七竖四十九个抽屉;里头除了常见的八角、茴香、胡椒、桂皮等香料;亦有干净的桂花、玫瑰等;外头没贴半点标签;韩蛰却是记得清楚分明;修长的手指勾着铁环开抽屉;轻易将佐料选齐。
每回找佐料都要翻很久的红菱瞠目结舌,待韩蛰挑罢,才去选糯米排骨该用的。
负责看守厨房的仆妇在灶中生火;外头寒风凛冽,里头却是暖意融融。
韩蛰大半年劳碌奔波,难得有此闲情;也无需旁人帮忙;手起刀落,从容而迅捷;将冬笋切成细丁;装入盘中。待锅底油热;食材已然齐备。
令容怀孕后怕油腻;韩蛰特意清淡爽口;却因火候极佳,冬笋和口菇翻炒片刻便爆出满锅香气;待炒好了盛在盘中,香气扑鼻。
令容双手交握捧在胸前;等韩蛰将盘子搁在案上;拿了筷箸便夹冬笋来尝。
可惜菜刚出锅,有些烫嘴,便小口小口地吹气。
吹凉些,送进嘴里,鲜嫩爽脆,口舌生津,不由笑望韩蛰,“好吃,真好吃!”
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像是藏着春光,满含欢喜赞许,轻易照到人心底里。
韩蛰微露笑意,觑着她满足的小模样,昼夜忙碌后的浑身疲惫似都烟消云散。
自幼收敛心性负重磨砺,养就冷静自持的性情,他的手腕才能令无数人敬畏折服,哪怕做出再出彩周全的事,在韩镜眼里,也都是身为帝王应有的手段,不曾换来半句赞赏,唯有更重的期许、更严苛的态度,催着他仍负重前行。
韩蛰明白他的苦心,却仍不喜那种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严苛威压。
也只有在这一方烟火之地,才能暂将重任抛开。
不为冷厉杀伐、不为算计权谋,为世人皆有的口腹之欲花费心思。
当初他开辟这间厨房时,韩镜觉得这跟锦衣司使的沉厉狠辣不合,颇有微词,承杨氏劝说说服,这厨房才矗立不倒。到如今,世事早已不同。
那个误闯入厨房后忐忑敬畏的小姑娘,成了他最忠实的食客,欣赏喜悦没半点掩饰。
这多少是令人快慰的,韩蛰也尝了一口,“还不错。”
“明明很好吃,何止不错!”
“嗯,很好吃。”韩蛰附和,见锅里收拾好了,又取鲫鱼,入水煮到八分熟时将脊骨和筋刺都去了,加酱油和姜、酒红烧,飘香的热气腾腾而起,惯常冷硬的面容都不似从前令人敬惧躲避。
红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大人,这菜有要诀吗?我,我做给少夫人吃。”
令容良机难得,当即附和,“对啊,教给红菱,往后就不必成天劳烦夫君了。”
韩蛰觑她,“想偷师?”
令容笑意更浓,伸出食指在他跟前晃了晃,“就这一道,好不好?”
韩蛰顺着她,将火候用料上要紧的几处说了,令容忙记在心里。
因想起昨晚烤板栗的事,趁着韩蛰做松仁烧豆腐的功夫,叫宋姑取了板栗、野鸡肉和香菇来,各自煮好,略炸了炸。待油锅再热,煸炒了葱姜鸡块,大火烧开焖到五六成熟,将板栗、香菇和剩下的冬笋搁进去,阖上锅盖,鼻端仍是方才煸炒出来的香味。
令容爱吃板栗,也爱做板栗烧鸡,只是味道不及韩蛰做的。
上回韩蛰做时她没敢多嘴,这回套问秘诀,果然又偷得厨艺。
锅里头热气腾腾,板栗已烧得酥烂,拣去葱姜收好汁,勾芡淋在盘中,软糯的板栗带鸡肉香味,卷在舌头里唆一口就能化了似的。摆在桌上,令容留着鸡块没怎么吃,倒是将板栗拣得干干净净。
饭后令容自回住处,韩蛰便往韩镜的藏晖斋去。
韩镜这两日身体抱恙,没法到衙署去,便跟永昌帝上了个折子。永昌帝无暇管六部那些琐事,派了两位御医过来照料,朱笔一挥,特地恩准他在府里休养,要紧的事让人来府邸商议。
尚书六部的权柄被韩镜牢牢握着,旁人觊觎也没辙,这种事也有好几回了。
韩蛰健步走过去时,藏晖斋侧厅的门扇紧闭,韩镜的心腹管事站在门口,想必是里头正谈事情。
这座府邸建成已有数十年,期间几易其主,转到韩镜手里,才算安顿下来。
藏晖斋翻修过数回,韩镜在朝堂上藏得深,每回翻修都只是刷点新漆,添片新瓦,往屋里添几样器具,于整体格局不曾有半点改动,更不像别家般修缮得恢弘轩昂甚至僭越。
那檐角廊柱仍是十数年前的模样,于位高权重的三朝相爷而言,实在有点不衬身份了——永昌帝这两年信重韩镜,一则是不会理政迫不得已,再则恐怕也是为韩镜这恪守礼数、从不僭越的态度,觉得这般忠厚正直的老臣值得托付,才会一步步放任韩镜提拔亲信,气候渐成。
于这座相府,韩镜确实是费了一生的心思。
从当初盛年威仪的相爷,到如今日渐明显的老态。
韩蛰站在寒风里,眉目冷凝。
好半晌,侧间的门扇才由内而开,来禀事的户部尚书缓步走出,朝门口的管事点了点头,见是韩蛰归来,便几步走过来,拱了拱手,“韩大人。”
“梅尚书。”韩蛰亦拱手回礼,让管事送梅尚书出府,他就势入侧厅。
韩镜端坐在案后,正拧眉沉思,因病中不爽利,身上穿得厚些,愈发显得比从前瘦小,只那双眼睛还矍铄如旧。见是他,韩镜紧皱的眉目舒展了些,声音有点哑,“回来了,过来坐。”
“祖父身体好些了吗?”韩蛰毕竟是担忧的。
“入冬后的老毛病,在家养几天就好。”韩镜案上摆着茶盘,倒了一杯给他。
韩蛰双手接过,“父亲呢?”
“待会过来。”
祖孙俩都是沉肃而不擅关怀的性子,沉默着喝了两口茶,韩蛰听他咳时带些痰意,道:“祖父病了这几日也不见好,回头我让人熬些冰糖雪梨,润肺止咳的。”
“随你。”韩镜沉眉,“你的心思有限,该放在正事上。”
这态度在意料之中,韩蛰没再多说。
坐了片刻,韩墨赶过来,祖孙三人围坐在一处,韩蛰才说起这回去河东的事。
——为的是先前在山南谷口设伏刺杀他的那位田姓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