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是天上月-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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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焦虑、不安、忐忑，因为一句话全都熄灭、化为无形。

　　　　而洛城的欢喜、兴奋是我远远没有想到的，两位老人一离开客厅，他就揽腰抱起我，对我大声说：“朗月朗月，我好高兴，爷爷奶奶像我想象的一样喜欢你……”

　　　　我得意道：“亲爱的洛城，我也喜欢你的爷爷，喜欢你的奶奶，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不出意外的，他灿若阳光的眼开始不自在了。

　　　　我故意提醒他：“喏，是你让我失了表现端淑的机会的。”

　　　　他慢慢放开我，轻声道：“没关系，我都喜欢。”

8。第　8　章（）　
我们是在第二天晚上离开的。临行前，我的外套落在二楼的客卧，洛城要帮我去拿，我说我自己去就好了。我知道洛城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因为我的到来，洛城几乎没有单独和爷爷奶奶相处过。因此，在楼上我故意磨蹭了一些时间。

　　　　在我下楼的时候，我听到洛奶奶对丈夫笑着说：“之杭，我们这也算是过了一个圆满的中秋。”

　　　　严肃的老人没说话，停了片刻向妻子略一点头，转身对洛城说：“朗月那个女孩，你奶奶很喜欢，我总是随她的。阿城，在这件事情上爷爷只和你说一句，洛家的男儿做什么事情都是负得起责任的。”

　　　　我看到洛城郑重点头，然后说：“我知道。”过了一会儿，他接着问：“那么爷爷，您是因为奶奶喜欢朗月的缘故，还是因为朗月是我带回来的缘故，才接受的她呢？”

　　　　我的心情自洛爷爷那句‘朗月那个女孩你奶奶很喜欢，我总是随她的’一下子低到谷底，此时也因为洛城的提问，静的不可思议。

　　　　因为洛城问的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地高速旋跳，又在一瞬间静的出奇，我在等、在听洛爷爷的回答。

　　　　洛爷爷说：“朗月那个女孩有什么不好的呢，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原因是有的。我只有一个你奶奶和一个你，你们的选择我总是不反对的。”

　　　　那一刻，我的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点不能动弹，心里冰火两重天交织着。

　　　　回到学校以后，我给爸爸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有了男朋友，爸爸一惊之后是无尽的叹息：“果然女儿养不长久的，怪不得打给爸爸的电话也少了……”

　　　　我与爸爸的通话当然没有少，我知道爸爸不过故意抱怨一下罢了。果然，没过多久，爸爸首先投降，他问我：“他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追到我的宝贝女儿的，长得高不高，是哪个年级的，学的什么专业……”

　　　　我被爸爸一连串的发问弄的哭笑不得，只好在他数不尽的提问停止之前先行打断了他：“停——爸爸，您问了这么多，叫我怎么回答嘛。”

　　　　“挨个回答。”

　　　　没办法，我只好详略得当地和爸爸絮叨了半个小时。最后的最后，爸爸不停叮嘱我：“爸爸必须当面考核，一定先让爸爸把把关啊。”

　　　　第二天，我问爸爸，昨天的事和妈妈说了么，妈妈怎么说啊。

　　　　爸爸说话支支吾吾，我猜想妈妈的态度，不是反对便是冷漠。于是不死心问道，爸爸你告诉我，妈妈到底怎么说的。

　　　　爸爸习惯性地替妈妈做老好人，这一次也不例外，他道，你妈妈对此不予评议，那就是不反对咯。

　　　　我有时候非常想不明白，性格热情的爸爸怎么会和冷漠的妈妈做了夫妻？

　　　　我反复斟酌爸爸的话，除去维护成分，那么妈妈的原话大抵是，你自己的女儿，爱怎么样怎么样，别来问我。

　　　　后来，我一直没有和妈妈说起洛城，直到实习结束，我才和她坦言，我要留在J城陪他，母女二人彻底拉开冷战序幕。

　　　　自中秋一节起，洛城的奶奶问及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几次，她电话打来，而我恰好正与洛城在一起，她会直接和我讲电话。渐渐地，每周与洛奶奶通电话便成了习惯。

　　　　洛城对我毫不隐瞒家里的一切，而我却只和他说起爸爸，少有提到妈妈。

　　　　那么久那么久，他才主动说起我的妈妈。

　　　　他说朗月，你妈妈大概不是很喜欢我，那没有关系，你不用太为难。

　　　　他知道我妈妈大概的态度，所以鲜有问及……

　　　　他明白我的为难，所以让我不用太为难……

　　　　像是秘密被公诸于众的瞬间，我不知所措地立在当场，慢慢地低下了头。

　　　　逃避了这么急、彷徨了这么久、无助了这么久、害怕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个时候，我知道洛城正坐在我旁边，他不会怨怪我，亦从没有怨怪过我。可是可是，我却是愧疚的，愧疚地无以复加。有那么一个人，除了保留说喜欢你，一直在你面前毫无保留，那么即使你说一个字的隐瞒，心底的愧疚也是无法衡量的。

　　　　我想问问洛城，如果隐瞒的那个人是因为太在意，是因为意难平，那她是不是会得到谅解的机会？

　　　　然而我的嗓子却毫不听使唤，如鲠在喉，生生说不出话来。

　　　　洛城却先开了口：“有个傻姑娘啊，整天不顾形象地说喜欢一个男生，可是真到了替自己辩解，说那句话的时候，却嘴笨了。那么、那个男生便替她说了吧，那个傻姑娘从来不提及，是因为在意，在意……一个叫洛城的人。”

　　　　我再次忘记周遭，忘了前面的出租司机，不顾一切地钻到同在后座的洛城怀里，闷闷问他：“何熙说，像‘我喜欢你’诸如此类表白的话，说的次数多了，就没有价值了，那……我的话……还有价值么……”

　　　　在前面司机的闷笑声中，我听到洛城毫不犹豫地说，有。再不久，我们到了公司。

　　　　————

　　　　下班回去的路上，萧耶给我打来诉苦电话，说是前台值班的一位员工小李家中有急事，临时请了假，其他人又走不开，只好由自己临时代班。

　　　　我说，代班很辛苦么

　　　　——不辛苦。

　　　　你很累么？

　　　　——还可以。

　　　　你和小李没有过不去吧？

　　　　——小朗，我在公司最受欢迎，你别告诉我洛城没告诉你这个……

　　　　最后我问他，那么最受欢迎的boss萧，请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你来替我值班！我TM一站这儿都来问，哪家医院整的？效果不错……要不是怕坏了小李的形象，我TM非回他一句，娘胎里带的，你要不要试试，来个回炉重造？

　　　　我明白了他的气恼处，顿时笑得蹲在了路边。

　　　　从小到大便被女生扼腕叹息的萧公子，竟然也有被误以为是人妖的时候。

　　　　刚到公司二楼，便看到前台的萧耶一身白衬衫配西裤，头发三七分斜后梳，利落整洁地展现出天生俊美的五官轮廓。

　　　　这个样子的他和平日里卫衣、休闲裤加拖鞋的他判若两人，难怪别人会误会……

　　　　一见到我，萧耶立马扯开衬衣的第一粒纽扣，道，难受死了。我亲眼看着眼前衣着、发型、相貌无不顶尖的人，不到三秒的功夫，换了形象。

　　　　果然是只可远观，而不能近言啊。

　　　　萧耶大概积了不少怒火，临走前，我还听他念念有词——小李啊小李，你的工资我扣定了。

　　　　让萧耶和我都没想到的是，我替代萧耶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小李竟然回来了，他解释说，家人又打来电话，说是到警察局核实，发现原来是诈骗，虚惊一场。

　　　　萧耶着实又恼火了一回，一迭连声地问小李，请的假够不够用？再多批两天怎么样？吓得小李一会点头，一会儿摇头。

　　　　小李很快换好衣服，回到自己的岗位。无事可做的我与萧耶一同进了他和洛城的办公室。

　　　　萧耶一进办公室，困得倒头就睡。于是我便轻轻关上门，准备去另外一间，周卫和许向之的办公室。

　　　　他们的办公室大概是近几天才装修好，里面除了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一个文件柜、几盆绿植，几乎没有其他东西，甚至连空调都没有装好。

　　　　我在里面待了不到十分钟，浑身渐渐不住发抖，双脚变得僵硬，短款毛绒皮靴在此刻也失去了作用。

　　　　在地板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圈后，终于有了些暖意的同时，疲乏也紧随而至。于是我在就近的一张办公桌旁坐下，然后无意识地拉开右手边的抽屉，一张书本大小的照片出现在我的眼前。

　　　　照片保存几乎完好，可也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有些地方微有损坏。照片的最上方用红色字体居中写着‘青汶中学九年级4班毕业合影留念’，最下方是用黑色字体一一对应标注着的每个名字。

　　　　很快，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许向之。

　　　　他站在最后一排偏左的位置，穿着藏青为主色、辅之袖子为白色的校服。颊边一个酒窝若隐若现，有着那个年纪的干净、明快笑容。

　　　　这和我认识的那个寡言、冷沉、静肃的许向之大不相同。

　　　　初中时的许向之五官端方，板寸头，站在全都穿着清一色的藏青校服的同学中，大概不能被一眼认出。

　　　　然而七八年后的许向之却一眼能够让人记住。让人记住的，是他那浑身上下散发的深沉气质和一双忧郁寂寥的眼。

　　　　我随意看了看照片下方的名字，竟然没有发现“许向之”。于是再仔细浏览了下，仍旧没有，最后我开始对着名字一一寻找，只有一个姓许的，按着位置排列，本应是许向之，写的却是——许弘毅。

　　　　我正感到奇怪，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蛮横强劲地夺走了照片。

　　　　“你在做什么？”许向之厉声问道。

　　　　“我……”

　　　　“你给我出去！”

　　　　我想不明白许向之为什么因为一张毕业照发了那么大的火，就算我侵犯隐私好了，那么多人的合照，又有什么隐私呢。

　　　　许向之狠狠瞪向我，接着啪的一声拉开抽屉，把照片放了进去，上了锁，指着我再次强调：“你给我立刻出去！洛城家教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看上的你？！”

　　　　这是许向之和我说的最多的一次话，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番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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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我被许向之彻底激怒了，我的素养是不高，可是那和洛城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洛城和我的关系，就要被强行拖下水么？“株连”这个词早不适用在现在这个社会了。

　　　　“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看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啊。照片我看过了，你告我侵权好了……”

　　　　周卫急匆匆地进了来，一把拉住自己的好兄弟，劝道：“向之，发生了什么，一回来就听到你赶人出去……”

　　　　“我看了他的照片，就是左手边抽屉里的那张。”

　　　　“就是这样？”周卫一脸惊讶问我。

　　　　“对！就是这样。”

　　　　周卫对许向之道：“向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那张照片我也看到过啊，何况朗月又不是外人……”

　　　　提到照片，许向之的火气又上来不少，他再次冷冷瞥了我一眼。

　　　　许向之被周卫强行拖走后，周卫严正对自己的发小说：“兄弟，你过了啊。”

　　　　许向之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卫奇道：“嘿，这会儿清醒了？刚才劈头劈脸赶人家走的时候……”

　　　　许向之打断他：“我会向朗月道歉。”

　　　　周卫斟酌了片刻，问：“向之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朗月？”

　　　　许向之诧异看了周卫一会儿，然后转身，留给周卫两个字——无、聊。

　　　　周卫快走几步，追上许向之，继续发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对异性一向爱理不理，为什么独独是朗月，你三番两次故意针对人家？”

　　　　三番两次？许向之倒不记得还有其他什么时候？

　　　　周卫提醒向之：“你该不会忘了吧，人家朗月有次来公司，碰到你，要和你打招呼来着，你转身走了。”

　　　　许向之记起来了，不过哪来的针对朗月之说……

　　　　他不想和好友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淡淡问周卫：“周卫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当时在出差……”

　　　　“我……”周卫一时语塞，顿了顿继续道：“那不重要……你告诉我，你对朗月是什么意思？”

　　　　“有夫之妇，我能有什么意思？”

　　　　周卫听许向之说笑，终于放下心来。他继续追问：“算兄弟我多想了。向之，我再问你，你既然知道朗月和洛城的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洛城和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刚才怎么能那么对朗月哪？”

　　　　许向之真是无比佩服周卫，绕了一圈，声情并茂地又转移到这个话题上。说到底，周卫还是在质疑，他对朗月怀有妄想。

　　　　这一刻，许向之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许弘毅，你是不是该认真找个女朋友，然后好好恋爱一场……你心里面藏着的那个女孩，早在大学时代已经投到他人的怀抱了啊，你还在等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对周卫说：“我会恋爱、会结婚，会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对朗月也没有妄想，周卫你大可放心……我……也会向朗月道歉。”

　　　　周卫心想，要我放心？除非你带回来个女的给我看看。这么些天，盯着发小的一举一动，自己干的还少么？公司里的几个小员工，哪一个不是自己的眼睛？自己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可都是因为向之你啊……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会恋爱、会结婚是吧，我记住了。”

　　　　许向之答了一声“嗯”

　　　　会恋爱，恋爱的对象不会是她……

　　　　会结婚，婚姻里的女主人也不会是她……

　　　　也许还会生子，那个孩子啊，不是很受期许……

　　　　办公室只剩许向之一人，无意识地，他又打开了抽屉，泛黄的老照片整体是完好的，因为时间的缘故，一些同学的面容已经模糊，站在他正前面的女孩，本是幸运地保存下来的，可是却在不久前模糊了容颜。

　　　　其实，他是知道的，那个叫朗月的女孩不是有意为之，更或许连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办公桌是新买的，最为普通的那种，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