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是天上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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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为普通的那种，抽屉里面打磨的并不光滑，稍稍不留意，照片很容易就会被损折。

　　　　他自己都想不到，竟会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大动肝火。大概、大概是因为，那张照片是他唯一拥有的，有关她的纪念品。

　　　　————

　　　　萧耶送我出办公楼，一路上不停问我：“真的不等洛城回来了？要不再等等？他一回来我就放他回去，剩余的工作我全替他包了……”

　　　　“人家都赶我出来了，那还好意思回去呀……”

　　　　“朗月，”萧耶喊起了我的大名：“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我停在路边，没有理他。

　　　　萧耶在我面前一站，指着对面办公楼的位置，问：“你说吧，是让我把他拖到你面前，还是同我一起回去讨公道？”

　　　　萧耶的语气完全不像随口一说，我有些不习惯他认真的样子，停了停，问他：“你干嘛？”

　　　　“朗月，你在故意鄙视我的表达能力。我的意思很清楚，帮你报仇。”

　　　　“可许向之、他不也是你的好朋友么……”我问。

　　　　萧耶想也没想便回答我：“你比他重要。”

　　　　因为萧耶张口一句‘你比他重要’。我因许向之而升腾的火气消了不少。

　　　　萧耶接着缓缓和我说理：“论认识长远，向之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论情谊，向之是朋友、是战友、是同事，而你是邻家女孩、是玩伴、是同学、是亲友，不论哪一种，向之都抵不过你。”

　　　　我补充说：“还有青梅，你小时候还写过日记说会娶我呢。”

　　　　“是的——我的青梅小姐，那么请问，究竟是谁先抛弃了谁呢。”

　　　　我说：“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产生不了爱情呀。”

　　　　萧耶长长哦了一声，道：“难怪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忘记自己是个男人——”

　　　　“萧、耶——”

　　　　他难得让我一次：“好了好了，朗月最有女人味，这总行了吧。”

　　　　……

　　　　我们的谈话就这样不知不觉变了话题。

　　　　公交车快来到的时候，萧耶再次问我：“小朗，还有没有在生气啊？”

　　　　我说：“突然不想和那个人一般见识了。”

　　　　“那不行，女孩生气是本性，男人冲动就失了风度了，必须得道歉……”

　　　　————

　　　　列车刚一离站，我的手机便叮的一声响，是一条建设银行发来的短信——您尾号1360的储蓄卡账户12月31日21点19分收入人民币50000元……

　　　　接着洛城的电话打了来，他问我：“朗月，坐上车了吧。”

　　　　我说：“刚出发……你、给我打那么多钱干嘛……”

　　　　洛城道：“朗月，你很久没回家了。”

　　　　我知道自己早该回家了，可是也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去……

　　　　除去逃避爸爸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只要我回到F城，妈妈是不希望我再回来的……

　　　　我没有说话，电话那端的洛城突然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再次开口：“朗月，回到家要懂事一点。”说完这句，像是再也不知道说什么，更找不到话题，电话两端又安静下来。

　　　　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答应让你陪我回去，你生气了？”

　　　　他曾试探地问过我，需不需要陪我一起回去。我当时回答的是，你工作那么忙，当然不需要了。

　　　　其实工作的原因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妈妈的态度。就像洛城敏感地知道我妈妈不怎么喜欢他一样，我也清楚地感知，妈妈若是见到他，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到时候，我该怎么宽慰他呢……

　　　　“不至于生气，”洛城笑道：“我好像比你心胸宽阔那么一点点。”末了他继续道：“其实，我早该和你说，你该回家了……朗月，是我自私了……”

　　　　我说：“没关系。你说你自私了，是不是还有另一层意思……你舍不得我啊……”

　　　　“嗯……”

　　　　“年假快到了，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见妈妈，你也说过，过年的时候陪我一起回去。”

　　　　洛城稍稍停了片刻，问我：“朗月，如果到时候你妈妈没有接受我，我们领证……你会觉得遗憾吗？”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转到领证上。

　　　　洛城清咳了一声，似乎准备不再继续。

　　　　我想起来了，我陪洛城去买衣服那次，我对洛城说的话：

　　　　——洛城我们把证领了吧……洛城我想嫁给你了。

　　　　——我也想娶你，但总感觉你像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

　　　　——可我已经22岁了……

　　　　——你知道就好。

　　　　过年吧，过年我和你一起回去拜访阿姨。

　　　　我不想委屈你。

　　　　……

　　　　“只要你娶我。”我大声答。

　　　　虽然可能有遗憾，但那些远比不上我想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过了大约十秒钟，我才再次听到洛城的声音，有些感叹、有些好笑、有些习惯了的了然，他道：“朗月，你这样，让我很难有成就感啊。求婚、戒指都不要了么？”

　　　　我说，那些都可以不要，但你要记得说话算数。

　　　　他又失了言语，而我突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我的记忆中，我和洛城有过无数次的通话，这次是唯一沉默多次的时候。

　　　　“朗月？”

　　　　“我在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

　　　　“2号晚上。”

　　　　“……我去接你。”

　　　　“你不用加班吗？”

　　　　“有萧耶。”

　　　　“要是公司很忙呢？”

　　　　“不会。”

　　　　“会不会突然开会？”

　　　　“不会。”

　　　　……

10。第　10　章（）　
“顾阿姨。”我笑着和为我开门的顾阿姨打招呼。

　　　　“小朗？快进来。”

　　　　我一边换拖鞋，一边问：“我妈呢？”

　　　　“在卧室呢。小朗……”

　　　　“我知道，在化妆是嘛……”

　　　　顾阿姨一笑，道：“小朗，进去看看你妈妈吧。”

　　　　我小心翼翼地向我妈的卧室走去，一阵愈加明显的奶香味不断徘徊在我的鼻端。

　　　　“家里面来小宝宝了啊？”我小声问顾阿姨。

　　　　顾阿姨微笑摇头。我正想不明白哪来的奶香味，一声“哇”的啼哭瞬间解决了我的疑惑。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一身睡衣的妈妈不耐地拍了拍婴儿床上的小婴孩。

　　　　“妈，他是谁？”

　　　　我妈并不惊讶此刻我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她淡淡然地扫了我一眼后，道：“你回来做什么？”

　　　　“妈，这个婴儿……是谁，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妈妈一身睡衣，连淡妆都没有化，让我更加怀疑此刻床上小家伙的身份……

　　　　记忆中，妈妈永远都是优雅美丽的，即便是在家中，也是妆容精致、衣着洁整，连我也很少见到她穿睡衣的样子。

　　　　我看着妈妈依然年轻、略显憔悴的脸，忽然道：“妈，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的……”

　　　　那么、那个婴儿和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吧……

　　　　妈妈没有说话。

　　　　一个突来的念头在我脑海飞旋，我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妈，爸爸对你的好你都忘了吗，你这么做对得起爸爸吗？”

　　　　妈妈抬头，认真打量了我一眼。

　　　　“小朗，他是你的弟弟。”顾阿姨忽在我耳边道，“是遗腹子。”

　　　　我不知是震惊、是痛悔、是难以置信、还是追悔莫及，只愣愣站在原地。脑海不停循环播放着爸爸的音容笑貌。

　　　　我五岁，他四十岁，他问我：“小朗啊，要个弟弟好不好？”

　　　　我说：“爸爸说好就好。”

　　　　他亲我的脸颊。

　　　　我十岁，他四十五岁，他说：“小朗啊，爸爸有你一个女儿已满足了。”

　　　　我说：“那当然。”

　　　　他笑，挠我的额发。

　　　　我十二岁，他四十七岁，我说：“爸爸，我同学以为你是我爷爷……”

　　　　他叹，说：“爸爸真的老咯。”

　　　　我十八岁，他五十三岁。我考上了M大，他高兴，说：“我女儿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女儿！”

　　　　我笑，说我考试的时候瞄了一题前位的选择题。

　　　　我二十岁，他五十五岁。我打电话告诉他，我交男朋友了，他感慨，果然女儿是留不长久的，后又笑道，要准备嫁妆喽。

　　　　我二十二岁，他五十七岁，突然逝世，我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我的爸爸啊，长得不帅，啤酒肚，还比妈妈大了十多岁，可是，却是世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爸爸。

　　　　我看着小床上甜甜睡着的，名曰我弟弟的小小婴孩，一时不知道难过还是喜悦。

　　　　“他真小。”良久，我说道。

　　　　顾阿姨笑道：“他叫朗恪，还不到两个月。”

　　　　我点了点头，心中的歉疚如同海浪般，层层席卷着全身心。

　　　　我竟然会那样想自己的妈妈……

　　　　不知何时，我妈已经离开了卧室。一旁的顾阿姨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道：“小朗，你爸爸很爱你妈妈，你是知道的。你妈妈一直不想要孩子，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很小我就知道，妈妈不喜欢小孩子。她说小孩子真吵……

　　　　“你大概还记得，你的奶奶一直想让你的妈妈生个孙子，你爸爸心底也是希望的，不过鉴于你妈妈的态度，他后来便不提了，你奶奶问及，他才说自己身体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

　　　　顾阿姨拍了拍我的肩，笑着安慰我：“所以小朗，你才会那样想。不过你妈妈，我想她是不会怪你的。”

　　　　我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妈妈她，大概是不会怪我的……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怪过我，因为我总是跟着爸爸，还因为她觉得和小孩子较真没意思。

　　　　“顾阿姨，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你妈妈不许的，你知道你妈妈的性格……”

　　　　“我知道的。”我打断顾阿姨，我知道妈妈说一不二的性格，也明白顾阿姨的为难，她在电话里提醒过我的。

　　　　————

　　　　接近凌晨的时候，洛城给我发来微信：朗月，睡了没有？

　　　　淡绿色的聊天壁纸在漆黑的夜间泛着浅浅的绿光，那还是很久以前洛城帮我设置的。我本来给他看一张我们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问他，这张设成我的聊天壁纸怎么样。他给我设了这张浅绿色的，说，对眼睛好。

　　　　看着屏幕上显示一分钟前洛城发来的消息，我突然有些不适应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微信上面聊天了。上一条消息还是一周前，那是萧耶用他的手机发来的。再上一条，也是萧耶发过来的，是一条搞笑信息。

　　　　——还没有睡。你下班了没有？

　　　　——下了，已经躺下了。

　　　　——今天很早啊！

　　　　——是的。以后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忙了。

　　　　——那恭喜你。

　　　　——也恭喜你。

　　　　——你在哪里，公司么？

　　　　——不是。我在我们住的地方休息。

　　　　——你回家了？

　　　　——嗯。躺沙发的感觉真不好。

　　　　——萧耶也说，他见了休息室那张沙发眼睛就莫名发红。

　　　　——他见了办公桌、电脑也会眼睛发红……朗月，今天过得好么？

　　　　今天么，今天我才得知自己有一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弟弟，就像从天而降那么突然，我的妈妈，竟然在我回家的那一刻，才让我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不知道怎么接受自己有个小二十多岁的弟弟一样。

　　　　我把打好的字全部删掉，自己都没有消化的消息，怎么对洛城说呢？我又打了一行字，发给他。

　　　　——明天要早起吧？

　　　　——要早起。你呢，是不是可以睡到自然醒？

　　　　——那当然。不早了，你休息吧。晚安。

　　　　——你也早睡。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墓园看了爸爸。薄薄的积雪覆盖了爸爸的石碑，我把积雪擦干净，问爸爸：“您早就知道自己有儿子了是不是？我啊，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石碑上的爸爸穿着白衬衫，黑西服，半身照，没有露出啤酒肚，但还是不怎么帅。

　　　　我说：“爸爸，我和洛城成为男女朋友以前，总是秉持着以您为底牌的原则，我未来的男朋友最好比我大十岁，可以不帅，可以有啤酒肚，但人一定要好，像您一样。您是不是很得意呀……”

　　　　“洛城虽然是意外，只比我大了一岁、很帅、没有啤酒肚，但人很好，也算没有打破以您为准的原则。”

　　　　“您知道么，何熙一直不相信我会找一个比我大十岁、不帅、又有啤酒肚的男朋友，我一直想证明给她看的，不过很快就没机会了。”

　　　　报道的第一天，我们金融专业一班的大一学子接到群里通知，全部都到第一教学楼A507进行新生报到。

　　　　我和何熙坐在教室左侧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由于辅导员临时有事，本来鸦雀无声的教室由窃窃私语变成喧哗一片。

　　　　何熙问我：“喂……朗月，你有没有男朋友？”

　　　　“有一个男性朋友，他去了另一所学校，把我丢了……”

　　　　“少胡扯。萧耶那是你‘亲哥’！”

　　　　“我俩同年同月同日。”

　　　　“好好好。你快说说，男朋友有没有？”

　　　　“没有……爸爸不让早恋，萧耶也不让我和男性同学玩……”

　　　　“没有是吧。那正好，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爸那样的。”

　　　　“你爸很帅？”

　　　　“不是很帅。”

　　　　“你就想找个不是很帅的？”

　　　　我说：“最好比我大十岁，可以不帅、可以有啤酒肚。”

　　　　“那是大叔！”何熙不信。她接着指给我看：“喏，你看我前面坐着的那个男生，侧脸好不好看？”

　　　　“……好看吧。”

　　　　“大哥，‘吧’字去掉。绝对的阳光帅男。而且正脸更帅，他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哦……”

　　　　“怎么样，这个行不行？”

　　　　“……不行，那人一看就和我们同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