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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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户吏站在他的下方殷勤地说道:“李都护请看,这山头上全是树木,可以就地取材建造府邸,建成后府邸面朝整个田庄,也方便收割收仓。”
李嗣业一言不发,却对沙粒招了招手:“沙粒,你过来。”
他从怀中掏出田契,塞到了沙粒手中说:“从今天开始,你除去做米记商铺的生意外,还要担当高陵县子爵府的管事,涂乡五百户的租赋和这八百亩田的产出,我都交给你来管。”
“可,可是。”沙粒颇感为难地说道:“我只会做生意啊,哪里会管田产?”
“这就是生意。这些田产就是生意,我今后可能顾不上这里,也许一年都不会来一次,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来操办。”
沙粒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吃惊地说道:“东家,这里可是你的封地啊。”
“没错,这些都是私产,每岁的收入你只需向我报一次帐,跟米记商铺的收入一起分红结账,除此之外,将永业田租出去后租赋尽量低一些,永远不要超过朝廷规定的田赋数额。剩下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别把自己折腾掉就行。”
李嗣业抛下这句话,留下沙粒和目瞪口呆的司户吏,带着众人远去。
这司户吏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晃动着对沙粒说道:“请恕我孤陋寡闻,你家都护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八百亩的永业田,五百户的食邑啊。怎么感觉这些田产是他的累赘一样?”
沙粒也哑巴了片刻,扭头嗯嗯了两声说道:“你懂什么,上面的大人物想什么,岂是你能够知道的。鲲鹏展翅九万里,区区田产这种小事怎能顾得上?”
……
李嗣业的下一个去处是高陵县李氏的族堂,他是受了李氏耆老的应邀,如同一些功成名就者衣锦还乡一般。
高陵县李氏近几百年好像没出过什么人物,不像临近的三原县有军神李靖这样一位大拿光宗耀祖。不过李嗣业做了副都护,又授了子爵,也算是高陵李氏的一桩喜事了。族中的老少都来见证这一时刻,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人,都与他有了这样那样的亲戚关系。
他与妹妹流落长安之前,由于父母过早去世,在高陵县属于三无的破落户一类。如今族中耆老要把他父母的牌位供到族堂中来,还要重新修缮坟墓,族谱也要重新修订。这样他就不再是无根之叶,而是高陵李氏中的杰出人物。
有一点尤其讽刺,作为一个自小从高陵县长大的人,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印象。陌生的道路,陌生的族堂,陌生的亲人,这些人居然看不出其中的反常,依然笑声和煦,仿佛他是昨日才离家出走的孩子。
贺知章的那首回乡偶书如果用在这里,修改一下岂不是另一种辛辣的味道?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零五章 十姓可汗大婚日
李嗣业离开高陵县的那一日,李氏族中的老少们端着浊酒送行,整整送出五里多地,还真是临别时送他上路,几多叮咛,几多期待,几多情深,连他自己差点都被感动了,误以为这就是人世间的本来面目。
他拽着黑胖的缰绳在驿路口拨马回首,还有黑压压的几个小点在招手,他骑着马挥了挥手,沿着驿道上了大路。
道柔骑着马紧紧跟在他身后,这女子的骑术了得,显然是有相当长时间的骑乘经验。他回头突然对她问道:“道柔,你阿爷姓李,也是我高陵县李氏旁支散户。这两日我特地派人到县廨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道柔的脸庞突然泛白,低头咬着嘴唇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怎么了?”
“还真有一个叫李召的人在县城赌档与人起了争端,失手将那人杀死了,被判了流放柳州的刑罚。”
她的气息缓缓吐了出来,泛白的脸庞逐渐恢复血色,低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对奴婢来说,都是惨痛的经历,奴婢也不想再言。”
“哦,”李嗣业恍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可据高陵县的差役说,李召家中并无女儿,只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儿子。”
道柔抿住了嘴唇,低着头僵硬在马上,就当李嗣业以为她就此俯首认栽,要承认自己的户籍是伪造的时候,她却抬起了圆润的下巴,神情僵硬地说道:“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被当做男子来养的,连邻居都没有发现,所以直到他去世,我们身边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男子。”
“呵,”李嗣业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很完美,几乎没什么逻辑上的漏洞。关中似乎就有这样的风俗,家中无子时把其中一个女儿打扮成男子。
令李嗣业所赞许的是她过硬的心理素质,在面对被揭穿的危险时,她没有慌乱无措,也没有直接放弃,而是进行低头思考,然后编造出另外一套有说服力的谎话,这样的女婢确实有用。
李道柔低着头默默沉思,李嗣业的马匹已经甩出了很远,抬头发觉后,才连忙抖擞马缰追了上去。
……
他们赶回到龟兹的时候,正赶上啜律可汗的大婚,这个他一度目睹了其心路历程的少年,终于要开始组成他自己的家庭了。不过这场婚姻完全是政治的产物,是啜律在突骑施生存的根本,当然缺憾也定然是有的。
阿史那早已根基断绝,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强行续命。任何事物逃不脱时间的洗礼,突厥十姓衰亡已经过去了近五十载,连继承它土地的突骑施也开始衰败,甚至西边的大草原上辉煌半个世纪的后突厥已经在回纥的进攻下即将走入灭亡,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历史变幻莫测。
啜律被强行背负了古老家族的使命,而这使命已经逐渐变得毫无价值,夫蒙灵察为他联姻,也不过是将他当做了一块平衡黑黄双方势力的跷板而已。
他自己对这桩婚姻也相当抵触,同时娶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一种幸福,但啜律却甘苦自知。
李嗣业一行人牵着马站在街道旁观看,啜律身穿红袍,头上却仍然挽着突厥的辫子,显得不伦不类。他骑着挽着红花的马儿沿着街道行进,马后面跟着一群讨要钱财的孩童,婢女们簇拥着两名可敦的出嫁马车跟在后面。
新郎官面无表情,任由前方牵马的卫士拉着马缰行进,看到这一幕的李嗣业咂了咂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婢女道柔在身后突然说话:“新郎官好像不高兴,他不喜欢这桩婚事。”
她又看到马车内带着突骑施头饰的可敦,摇摇头说道:“新娘子好像也不喜欢。”
李嗣业扭头责怪似的看了她一眼,道柔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他本来还想去讨几杯喜酒,却突然没了兴致,只是跟随着迎亲队伍进了临时的十姓可汗府邸,站在院门外人群中看了看。
夫蒙灵察端坐在堂前,他不仅担当了媒人,还以啜律的长辈自居,端坐在高堂之位等着三位新人上前来敬酒。
这场婚礼是严格按照中原的风俗来举行,中间还掺杂着些许的突骑施风俗,如果严格按照突骑施风俗,婚事将以走婚的形式来进行。两位新娘的头上也盖着披头巾,不过她们对于汉人的盖头并无多少礼敬,时不时将红盖头掀起来,冷眼旁观周围的人。
啜律垂拜了长辈之后,转过身来面朝众多宾客拜谢。他刚刚低头弯腰下去,抬头突然看见了站在远处大门口的李嗣业,行拜礼的动作变得停滞迟缓,眼睛望着李嗣业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至于到底是什么答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李嗣业只是抬起手打招呼似的朝他笑了笑,然后又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招呼着身边的随从转身离去。等到啜律再次抬头遥望时,十姓可汗府邸门口已经变成了几个陌生的人影。
即将被送入洞房成婚的啜律这样想象,也许李嗣业对自己的婚事抱着不敢苟同的想法,他也许能够理解他的心思,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或许也认为自己和他的妹妹枚儿才是真正的一对。他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无法替自己做主。
臆想中的啜律进入洞房中,他失落地站在的地上,看着两个手持团扇的女子。她们似乎显得比他还局促。负责洞房中仪式的两个婆子,正儿八经地叉着腰,要求新郎做两首却扇诗出来。
啜律发现一些诡异的反常,他冷声对这两个婆子喝道:“出去!”
婆子们不为所动,以为这新郎只是多喝了酒与她们耍酒疯呢。
“滚出去!”
两个婆子惶惶地对视了一眼,口中咕哝着:“蛮子就是蛮子,让她们以中原的礼仪来成婚,简直就是猴戴帽子!”
她们仓皇地从洞房中逃了出去。
两个女子仍然把扇子挡在面前,啜律上前把宫扇从她们手中夺走,低头看着这两个面色蜡黄的突骑施女子。
“你不是都摩支的女儿,你也不是吐火仙可汗的公主。”
两个女子被揭破身份,虽说故作镇定,却难掩脸上惊慌的表情。
“你大胆!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
啜律冷冷地说道:“安西节度使就在外面,安西副都护,四镇知兵使也在外面,还有许多安西兵,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叫进来,把你们两个的面目揭开,让你们知道知道欺骗唐军的下场。”
两名突骑施女子慌忙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淌,不停地忏悔着说道:“可汗,饶恕我们,真正的可敦公主其实也在府中。她们只是不愿意与你圆房,也绝不愿意生下阿史那的后代。”
啜律的表情反而平和下来,低声循循善诱:“这只是她们的意思,还是她们父亲和可汗的意思?”
两个女人只知叩首求饶却没有说话,她们也许对此并不知情,或许知道却害怕透露。
啜律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本不想想得那么复杂,可事情也许偏偏就这么复杂。她们的父亲不愿意与我联姻,却不敢违背与唐军的承诺,所以就想了个折中之策,用别的女子代替她们同房,她们安然享受十姓可汗可敦的身份,只要没有我的子嗣,所谓联姻亲情就不存在。等将来需要翻脸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掉我了。”
两个女子哆嗦着趴伏在地上,其中一人抬起头泪眼婆娑说道:“我,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把两位可敦请过来。”
“不必了。”
啜律盘膝坐在案几前,端起酒樽倒了一盏酒灌入口中,滋味苦不堪言。他摘掉自己身上不伦不类的披红绸,缓慢地开口道:“他们认为我没有资格与突骑施可汗联姻,我还认为他们不配拥有我,也不配生我的孩子呢。这样也好,我守住了我自己,他们守住了她们的血脉。”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零六章 如何教导下人
“将军回来了。”吴大娘欣喜地向跨进门槛的李嗣业低腰行礼。
“嗯,夫人在家吗?”李嗣业大踏步的向后院里走去,吴娘子不紧不慢地道:“在呢,刚刚还在厢房中抽麻丝纺布呢。”
“纺布?”李嗣业笑了笑,也是,他不在家中的时候,她也总要有个打发时间的营生,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舞刀弄剑了。
吴娘子抬起眼眸,狐疑地看了看李嗣业的后面。他这一回头,这才意识到婢女道柔还紧跟在他身后,身为侍女也没必要如此贴身罢,简直是寸步不离了。
他转身抬手制止她:“停住,你就站在这儿,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内宅就不要进来了。”
“喏,”道柔躬身叉手,自觉地将双手交叠在腰侧,退出到内院外,然后垂手而立站在门口,身体笔直不动。
府中的女眷下人们三三两两跑过来,带着八卦和排斥之心对李嗣业带回来的女婢指指点点,耻笑她就像一个靓丽的木偶,竟雕塑一般地站岗,又如此乖觉。
不是她特立独行,而是镇使府上规矩松懈。无论是李将军,还是十二娘,都没有给下人订过太严苛的规矩,更没有什么站卧举止的训练。他们相对自由,只要完成主人交代的活计,想坐就坐,想躺也能躺,轻松到没有任何羁绊。
同为奴婢,他们与道柔曾经所呆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行为上当然有根本不同的差别。
李嗣业拉着夫人的手站在窗前,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十二娘回头笑着问他:“把你长安的事情跟我说一下吧。”
这是要他汇报行踪吗?李嗣业刚准备筹措话语开口,十二娘的目光突然朝窗外的内院门口望去。那里有一个穿着胡服的女子靠着门柱双手交叠站立,由于视线阻挡的原因,十二娘只能看到她的侧容。她额前发丝微微散乱,面容却姣好饱满,没有饥贫娇弱的特征。
她使劲地抿了一下嘴唇,神情不快话语中带着一股子酸味:“这个女子,一路奔波万里跟着你从长安来到碛西疏勒,你也不请人家到家里来坐坐,反而让她站在门外,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哦,”李嗣业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描淡写:“这次我在长安拜会了太子殿下,他非要送给我一个婢女,上位者不管是雷霆还是雨露,我都得受着,不能拒绝。”
十二娘又探出头去多看了一眼,说:“瞧着就像是从宫里出来的,比咱家里的这些婢子恪守规矩多了。不过,你只是将军,又不是才子文人,整天带着个女婢不方便吧,要不就让她留在内宅中,伺候我和枚儿,或者收拾房间打杂什么的?”
李嗣业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可以啊,能行。”
李十二娘噗嗤一声笑了:“我只是跟你说笑,人家是太子派给你的奴婢,我怎么能从你手里要走。她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人,当然不能亏待,也不能敷衍,不然会惹太子殿下不快。我说的没错吧。”
李嗣业退后一步,叉手称赞说:“娘子不愧是娘子,就是深明大义,嗣业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十二娘笑望着他:“真的吗?”
“自然,千真万确。”
她垂手而立摇摇头说:“可惜我母亲早亡,也没有娘家的权势来给你支撑,你身在长安面对各种各样的权贵,如同手足被缚束,一定很辛苦吧。”
李嗣业凝视着十二娘,心中宛如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