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大系:脚夫与巴格达姑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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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梦中惊醒，老人不见了。我遵照他的嘱咐去做，挖出弓箭，爬到峰巅，然后，张弓搭箭，『射』向武士。他跌进海里，激起一束雪白的浪花。他手中的铜弓落到地上，我将它埋在铜马下面。这时，大海翻腾，海水逐渐上涨，直到山顶。海面上出现一叶扁舟，由那个铜骑士划着向我驶来。我默然上了船，驶向远方。十天后，我发现前面有个海岛，便乐不可支，口中不由自主地赞颂着真主。

　　　　不料，小船顷刻翻了。我落到海中，心想，这次必定无生还之望了。这时，飓风骤起，掀起滔天巨浪，海浪像一个巨人，把我高高托起，在海中抛来抛去，终于把我推到岸边。

　　　　我在岸上四处寻找，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栖身，也没有一人可以作伴。我心想，刚摆脱大海，又沦落荒岛，没有被水淹死，却要因缺水而渴死，因无粮而饿死。

　　　　这时，海面上突然出现一只帆影，渐渐向荒岛驶来。我赶忙爬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去。躲在树叶之后，想窥探个究竟。小船靠岸后，上来十几个奴仆模样的人，手中握着铁锨。他们来到岛上，挖开地面，『露』出一个圆铁盖，他们掀开盖子，下面是一个洞口。几个奴仆从小船上搬下一些面包、面粉、『奶』油、蜂蜜和其他生活日用品，一件一件地往洞里递下去。最后，他们搬出一些华丽的衣服，簇拥着一位年迈力衰的老人登上岸来，搀扶着他的是一位英俊少年。他们慢慢地走进地洞，过了一会儿，老人和奴仆们鱼贯而出，却不见那位少年。他们封好地洞，登船『荡』桨，离岸而去。

　　　　强烈的好奇心和对那位素不相识少年的关注，促使我从树上滑下来，走到地洞前，扒开封土，揭开铁盖，沿梯而下。下面是一段过道，在过道的尽头是一面厚厚的石门。我想，秘密就在这石门里，便举手敲门，却毫无反应。我用手在光滑而阴冷的石门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把手，用力一拉，门开了。我轻手轻脚地侧身而入，一看，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四周置放着面包、大饼、粮食、水桶及其他生活日用品，中间铺着名贵的波斯地毯。在一个沙发上坐着那位少年，只见他眉头紧锁，面『色』苍白。他一见到我，浑身立即颤抖不已，那惊恐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魔鬼。

　　　　我赶忙问候他、安慰他说：“别害怕，小兄弟，我和你一样，都是人类。只是命运驱使我在伴你度寂寞罢了。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被送到这个地洞里来？”

　　　　少年见我说话和蔼，并无恶意，也就放下心来，说：

　　　　“我父亲是远近驶名的大珠宝商，只有我这么个独生儿子。在我出生那天，父亲因年迈得子喜出望外，便广施博济，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好友。赴宴也有绅士、学者、文人和星相家。有位星相家替我算命说，我长到15岁这年会遇到恶运，就是说有位国王用箭『射』下磁石山上的铜骑士后的第50天，便是我殒命的日期。如今我已15岁了，十天前家父听说磁石山上的铜骑士已被『射』入海中，怕我遇难，便送我到这预先准备好的地洞中暂避一时。”

　　　　我听完少年的陈述，心中十分惊奇，暗想，我就是那个『射』倒铜骑士的国王。可是，我怎会伤害眼前边个无辜少年呢？我心里这么想着，却不便对他明说，怕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我劝慰他说：

　　　　“你就放心吧，你父亲把你安排在一个这么安全而讲究的地洞，已经远离了灾难。况且，又有我来陪伴你，这恐怕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听了我的话，受到鼓舞，精神为之一振，说：

　　　　“我看你这人是很可信的，待我摆脱危险后，定请家父重重地酬劳你！”

　　　　从此，我和少年相依为命，同吃同睡，一块聊天，有时摆上棋盘，一起下棋，用以消磨时光。就这样，我们在地洞中无优无虑地度过了39天。到了第40天晚上，他兴高采烈地说：

　　　　“好兄弟，看来我就要免于死难啦。咱们剖个西瓜，多放些糖，庆贺一下吧！”

　　　　我到大厅的一角搬来一个大西瓜，问他：

　　　　“你的切瓜刀放在哪里？”

　　　　他忙着用布擦净西瓜上的灰土，轻声说：

　　　　“就在我头上面的搁板上。”

　　　　我爬上去，把刀握在手中，然后转身下来。不料，我的脚一滑，身子一歪，跌倒在他身上，我手中的那把刀，不偏不斜，直刺入他的胸口，他当即死去。眼前的事实太残酷了，简直使我不敢相信。当我确信是我亲手杀了少年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妙。于是便匆忙地离开地洞，走到地面上，封好土。正在这时，那只小船又出现在海面上，我不觉大惊失『色』，急忙爬到那棵大树上，用枝叶隐藏起来。只见那群奴仆和老人离舟登岸，挖土揭板，下到地洞中去。不久，就从地洞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又过了一段时间，老人在奴仆们的搀扶下，痛哭流涕地从地洞中出来，他抽打着自己的脸，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那失去心肝儿子的痛苦难以言状。奴仆们把少年的尸体托出地洞，涕泪滂沱，悲声恸哭。他们把少年放到船上，向远处驶去。

　　　　我从树上下来，失魂落魄地走着，一直来到一座高大宏伟的铜制宫殿前。铜宫门前站着十个人，全都是瞎了右眼的独眼者。彼此问候后，我向他们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他们十分震惊，让我入宫。

　　　　到了午夜，他们中的一人说：“到时候了，让我们行事吧。”

　　　　说着，他们走进一间大屋子，换上黑衣，把脸涂黑，用手抽打着脸，边哭边喊：

　　　　“这就是贪得无厌的报应！”

　　　　他们如此过了一个小时，才止住哭叫，洗净脸，换好衣服，上床入睡。

　　　　可是，我却彻夜难眠，对于所见所闻百思不得其解。天刚蒙蒙亮，我便去问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我一再追问下，他们不耐烦地说：

　　　　“你实在想知道，我们就设法让你到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过，一切后果要你自负！”

　　　　“我不怕什么后果，只要弄个明白！”

　　　　那些人无可奈何，只好依我。他们宰了一只大羊，剥下羊皮，裹在我身上。一会儿，一只大鸟飞来，把我当作肥羊用爪抓起，飞向神奇宫。落地后，我脱下羊皮，现出人形，那大鸟吓得振翅飞去。

　　　　这是一座宝石金宫，里面有40个美丽无比的宫娥。她们无微不至地服侍我，对我说：

　　　　“我们都是您的奴婢，您就是此宫的主人。我们将服侍您一个月，然后让您独处40天。此后我们再回来，并永远不离开您。到那时，这座宫殿连同宫中的一切金银财宝都将属于您。”

　　　　一个月后，宫娥们与我依依惜别，并将40　把房间钥匙交给我，说：

　　　　“您可以用它们打开这些房间，就是，千万别走进那最后一间屋子，否则您将后悔莫及。”

　　　　我打开第一个房门，见里面是一座花气袭人，万紫千红的美丽花园。到处姹紫嫣红，五光十『色』，宛若彩虹。我在花园里快快乐乐地住了一天，翌日晨，我打开第二个房间，见里面是一个百鸟鸣啭，上下翻飞的鸟园。到处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鸟儿。我在百鸟园里鸟儿的欢叫声中又过了一天。第三个房间是一个堆金砌玉、镶嵌着钻石、翡翠以及红、蓝宝石饰物的宝库，只见四壁挂满了硕大的珊瑚、海鱼标本，顶棚上悬垂着用无数颗大珍珠串连一起的巨形吊灯。在第四个房间里，我看到无数华贵的家具。在第五个房间里，我看到许多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是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就这样，我在39　个房间里各住了一天。

　　　　到了第40天，我记起了宫娥对我的忠告，便站在房门前犹豫了将近一个小时。心想，这座神奇宫实在太神奇了，看到的每个房间里都有闻所未闻的珍奇佳品。可是，就是不知道这最后一间房子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兴许更为神奇呢？如果不打开看上一眼，那就枉此一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终于使我忘记了宫娥的告诫和会瞎右眼的危险，不顾一切地打开了房门。

　　　　房门慢慢启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匹浑身『毛』如白雪的骏马。只见它高八尺，头如博兔，眼若铜铃，耳小蹄圆，尾轻胸阔，精神抖擞地等着我去骑呢。

　　　　我一骑上白马，那白马就奋蹄疾驰，犹如长了翅膀，腾上天空，在白云间驰骋。这匹白马实际是个精灵，它驮着我在天空中飞驰一会儿，突然调转方向，俯冲下来，把我摔到地上。没容我站起身来，它就用尾巴狠狠地抽打我的右眼，直到把我的右眼弄瞎。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海岛宫殿里，周围站着那些瞎了右眼的伙伴们。我此时此刻才明白了一切，不禁捶胸顿足失声痛哭起来。伙伴们尽力安慰我，说：“不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也该踏实了。你受到的诱『惑』，我们也都经历过，你得到的惩罚，也正是我们已经得到的。你要记住，这就是贪得无厌者的结果！”

　　　　我满腹愁肠地在宫中住了些日子，后来听说有一只大船经过海岛，便告别瞎子伙伴，登船回国。

　　　　我重返故国，受到了臣民的欢迎。当人们问我为什么走失这么久时，我便将自己悲喜交集的经历全部陈述一番，并让大臣记录下来，用以告诫后人，千万不要贪得无厌，还命人把这句至理名言刻在王宫的大门上。从此我坐守王宫，勤恳公正地处理各种诉讼，取信于民。

　　　　姑娘听完，说：“好，『摸』『摸』你的头，走吧！”“不，我还想听听其余几位的故事呢！”听完了三个僧人的故事，女主人转向哈里发和他的随从，说：“怎么样，讲讲你们的来历吧！”哈里发上前一步，说：“我们的来历很简单，刚才进门时都对你的姐妹

　　　　说了，想必你已知道，就免了吧。”“好，我饶恕你们啦，就请各位快些离开这里吧！”“多谢了！”七个人一同告辞。他们走进一条狭巷里，哈里发说：“天还未亮，你们打算到哪儿去？”“说实在的，这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么，”哈里发说，“就到我们那里去暂住一夜吧！”随后他让宰相去做安排，并命令第二天带着他们及三个姑娘和两条黑狗去见他。

　　　　翌日上午，哈里发在一个铺着波斯地毯，挂着金制吊灯的华丽大殿里临朝听政。他的左右坐着宰相和文武百官。他命人把那三位姑娘、黑狗和四个男人带上殿来。

　　　　宰相对三位姑娘说：“昨晚上承蒙你们的盛情款待，实在感激不尽。现在让我告诉你们吧，那位便是哈里发，他今天把你们召来，决定问一个明白，你们一定得老实回答他的问话呀。”

　　　　听到哈里发的大名，姑娘们无不诚惶诚恐。女主人匆匆走上前去，深深施礼，讲了她的故事。

　　　　第一位姑娘的故事

　　　　这两条黑狗原来是我的姐姐，家父去世得早，留下几千金币，我们姐妹三人各得一千金币。两个姐姐先后嫁给了两个商人。

　　　　过了一些时候，两位姐夫预备货物，带着妻子和她们的钱财，撇下我去经商去了。他们去了五年，花完钱财，把两位姐姐丢在异乡不管。后来，她俩衣衫褴褛、精神沮丧地沿街乞讨归来。看到她俩落魄得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心如刀绞，就像自己遭难一般。我安慰她俩，让她俩同我住在一起，供她俩吃喝穿戴，并把我的钱分给她们用。

　　　　从此，两个人安下心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一年之后，她俩忘记了曾经遭受的苦难，又想结婚了。我对她俩说：

　　　　“姐姐，结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你们不也都尝试过了吗？到头来还不是被遗弃？如今这世道好人太少了！”

　　　　她俩不听我的劝告，固执己见，还是嫁了人。婚后不久，她俩又花光财物，空手而归。她俩对我说。

　　　　“别责备我们吧，好妹妹，你虽然年纪比我们轻，但是你的看法却比我们高明。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提结婚的事啦，就听你的吧！”

　　　　我接受她俩的要求，并没有怪罪她们，仍然真诚地尊敬、照顾她俩。

　　　　一年后，我打算到巴士拉去做生意。我问两个姐姐的意见，是跟我去呢，还是留在家里。她俩说：

　　　　“我们与你已经不能分离，你到哪里，我们就跟你到哪里，所以当然要和你一块儿去了。”

　　　　我把现款分成两份，一份藏在家中，一份带在身边，因为我想这次旅行万一在路上遇有不测，也好回家维持生活。

　　　　我们乘帆船出发了，但是没想到走错了航线，船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港口，离它不远有一座城市。船长说：

　　　　“我们虽然走错了路，但终究平安靠岸了。既然已来到这儿，也只好靠岸登陆，进城去做一趟买卖，如果行情好，就把货卖掉。我们在这城里休息两天，预备些粮食和水，再启程航行好了。”

　　　　“但愿如此。”我同意了。

　　　　我们带着货物进到城里，发现城里的居民都变成了黑石，他们的房屋和家畜、商店里的货物和金钱却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我们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继续往前走，希望能见到一位主顾。过了一会儿，我和姐姐分开，各自走街串巷，商量好在船上碰头。

　　　　我慢慢往前走，来到一座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