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为后-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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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的脸僵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便瞬间恢复过来,眼底满是鄙夷之色:“我与锦绣伉俪情深,岂是你能挑拨的。”
殷不悔如洞悉一切般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宋煜的话往下说:“你很恐惧,也很自卑,甚至……根本没有一点自信。你怕,怕自己什么也抓不住。你最亲的额娘早早地便抛下了你,你的阿玛一直是自私自利的人,你好不容易遇到了锦绣……你怕失去她,怕失去她的心,怕她像你的额娘一样离你而去……”
“闭嘴!”宋煜突然暴喝起来,因为太过激动,额头的青筋高高绷起,面目狰狞:“你懂什么!本王再不堪也有她,你呢?你才是孤家寡人,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殷不悔沉了一下,很冷静地点头。
旋即再次笑起来:“可是本王很快会得到她的心,她注定会离你而去!”
殷不悔的手指向锦程:“你看,她的弟弟,她的哥哥都和本王牢牢地站在一起,你呢?你这个懦夫,连她的亲人都守护不了,还指望能得到她的心吗?”
宋煜的脸阴的吓人,他顺着殷不悔的手看向锦程,这是他第一次见锦程。眉眼与锦绣有七八分像,一直很安静地站在殷王身边,李家的人似乎都是这样,安静内敛有自己的主意。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锦程:“你要跟他走?”
锦程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
当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起来。
宋煜露出和煦的笑:“我答应过你姐姐,会护你安危。留在西蜀吧,好好陪陪你姐姐。”
谁知宋煜抛出的这橄榄枝,锦程只是怔了一下,立刻摇头:“我留下来,只会成为他们威胁姐姐的筹码。”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很认真地问宋煜:“你还是不信姐姐是不是?”
宋煜有片刻沉默。
锦程立刻露出失望之色:“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实。你因为别人三言两语疑心姐姐,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你也是受害者,不清楚里面的……”宋煜想要解释,锦程却摇头制止:“不清楚的人是你。”
“我不知道你和殷王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我只知道乔先生是好人。我、大哥、二姐都曾多次受恩于乔先生,乔先生常说医者父母心。玉枕验出毒后我曾向乔先生求一份同样的毒,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乔先生当场拒绝了。并且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执念方能清明。”
“如果乔先生真的心怀鬼胎,根本不可能说出那些话。乔先生是真正的医者,真正的圣人!”
锦程坚定了对乔先生的信任,同时对宋煜露出失望之色:“你可以不相信我,不相信乔先生,甚至对殷王痛下杀手。但是你不该,万不该因为自己一己私心封锁城门,逼得城里百姓躁动,死伤无数。”
“你可知,姐姐为了重振西蜀费了多大功夫,南城的修建因为你一句话止步。现在南城的那些人,有许多因为那十多天的禁城而重操旧业。许多人因为盗窃而被关进府衙,因为饥饿而惨死路边……南城本来可以改头换面,人们可以因此改邪归正走正途……”
“武馆好不容易请来的江湖高手,因为你的轻蔑怠慢而纷纷愤怒离去。这些全都是姐姐费了精力和功夫才组建起来的,你却视若无睹。”
“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
锦程说完最后这句话,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安静地站在殷王身侧。虽然知道今日是九死一生,他还是想和殷王一起,哪怕是战死也在所不惜。
宋煜沉默了,他被锦程这番话深深震撼。
乔先生、锦绣、程青青……这些人走马观花从他脑海里划过。最后定格在锦绣那双失望的眼睛。
他终于知道她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并非他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而是因为他的不理解。
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却从未静下来安安静静听她讲。
他以为自己只要处理好外面的事,不让她操心便是体贴。却没想过她这些日子呕心沥血所做的一切,在他三言两语便被摧毁干净。
她很努力地想要建设好西蜀,他却还猜忌她,疑心她,甚至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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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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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怔怔地伫立良久,许久之后才怅然抬头,深深看了锦程几眼,又瞥了殷不悔一眼,兀道:“你们走吧。”
锦程有些意外。
殷不悔也面露狐疑之色。
宋煜却一点也不想解释。
锦程说得没错,他与锦绣会闹成这样全源于他的不信任。虽然他很想斩杀殷不悔,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殷不悔像他和锦绣间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也丢不掉。
他唯一确定的是锦绣的心还在他身,若不然她也不会露出那般失望的眼神。
至于殷不悔——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殷不悔也不愿与他多言,晃了晃手的宝剑,看了锦程一眼,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清俊的脸闪过一丝严峻的杀机。
腰间的宝剑顿时拔出,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数百个禁军瞬间冲破木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锦程愕然至极,转头去看宋煜:“你……”
宋煜也微露诧异之色,他根本没有告诉禁军锦程在这里,禁军是怎么找过来的?
没有思考的时间,领头的禁军将领已下了铁令,势要将锦程缉拿归案。
刀光剑影齐齐朝锦程呼啸而来,负伤的锦程招架不及。
殷不悔加入了战斗。
然而那百来个禁军皆是皇室精心培养,功夫过人之辈。逐渐的殷不悔有些吃力,锦程亦是身又挨了两刀。
宋煜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提着刀打了去。
三个人对阵数百禁军,竟是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禁军将领有些发懵,好几次试图和宋煜交流,都被宋煜重重的刀剑击退。
将领怒了,不顾身份尊卑喝道:“王爷,您可知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宋煜冷然一笑,漫漫回了他一句:“你们全都死了,不会有人知道了。”
话音一落,刀剑激流而,直接劈开将领手的软剑,只听划拉一声巨响,将领胸口的战甲顿时被劈裂开,将领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战斗越发混乱,百来个禁军居然拿他们三人束手无策。
谁也没有注意,一只铁箭何时从低矮的墙头射出。
打斗终于停止了,深深地刺进锦程的胸膛,然后贯穿。
他甚至没来及留下只言片语,无力地瞪着眼睛没了生机。
锦程死了。
禁军试图带走锦程的尸体,宋煜挡在他们前面,禁军将领只好悻悻摆了手,带着人离开。
殷不悔沉默地看了锦程许久,良久之后才幽然道:“他一心念着想来找姐姐,也好,葬着西蜀吧。”
眼底到底还是流出惋惜痛苦之色。
宋煜心里乱作一团,锦程的死完全是个意外,可锦绣……
消息是瞒不住的,锦绣最终还是知道了锦程的噩耗。她仓皇地站起来,踉踉跄跄想要跑出去,却重重磕在门槛,额头顿时鲜血长流。
木婂慌张地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早已泣不成声。
泪水混着血水洒落一地,悲悸的呜咽让西蜀的天空似乎都蒙了一层阴翳。
禁军最终没能带走锦程的尸体。
宋煜想要大葬,锦绣冷冷拒绝了。
她穿着白色的丧服,额头的伤口包扎了,隐隐渗出血来。越发衬得她楚楚悲凉。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丧棚,撵走了跪在地虚情假意哭丧的人,将棺材旁边的花圈全部推倒。最后,她很用力地想要将棺材打开。
宋煜站在边,看着她疯狂发泄,最后无力地央求她:“别看了。”
锦绣直接甩掉他的手,依旧用自己消瘦的双手用力地去推棺材。
最后是程峰看不下去了,帮锦绣把棺材打开。
木婂站在角落里已是泣不成声。
锦程换了干净衣裳,却不是他最喜欢的宝蓝色。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锦绣伸出手,细细抚过他的脸,指尖触碰到肌肤,一股噬心的凉意瞬间传来。
她没有落泪,只是无温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年轻的胞弟,露出了她最美好的笑容。
她想起很多年前,在岭南的时候。爹爹买了两个小厮,想要好生调教武艺,等她出嫁的时候作为陪嫁带到夫家去。
锦程那时候还小,跟师傅学棍法,时常被他还高的棍子砸的鼻青脸肿。偏要仰着小脸如男子汉对爹爹说:“姐姐有我保护!沈家那小子要是敢欺负姐姐,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看着静静安详躺在棺材里的锦程,心底却是有几分欣慰。
他的确如小时候那般,守在她身边,护着她,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第一个冲了去……
谁也没看见锦绣是什么时候将火折子丢进棺材的,等到火烧起来了,程峰拼命地招呼小人们去打水救火。锦绣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火堆前,看殷红的火焰将锦程一点点吞噬。
看他俊朗的面容被纯洁的火苗包围。
等到下人们从极远的地方将水打来时,锦程已被烧成齑粉。
锦绣从衣袖里取出早准备好的锦袋,一点一点地将锦程的骨灰装进里面。
木婂红着眼圈前帮忙,被锦绣呵斥了:“都不许动!”
她不让任何人插手,一个人缓慢地将骨灰装完。
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宋煜一眼。
宋煜看着一片狼藉的丧棚,第一次露出骇然之色。他很想追锦绣,却不敢去打扰她。
的确,他百口莫辩。
禁军是他带来的,王府也是他让人包围的,锦程是在混乱被杀死的。至于那只箭……放箭的人早溜得没了影子。
无论他怎么解释,锦绣都不可能相信他。锦程的死全都算在他头,他所犯下的错是不可饶恕的。
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惶恐涌心头,他真的害怕了。
木婂以为锦绣会失控,但是她没有。
哪怕宋煜增加了守院子的婆子,屋顶也时而传来悉数的脚步声,锦绣都视而不见。
她没有大喊大叫,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在屋子里看书,看的不是游记和兵书,而是库藏珍藏的古籍。
宋煜请了大夫来替她看伤口,她如木偶般坐着任人摆布。她不再忧心天是否会下雨,百姓草棚是否安全,也不会过问官道什么时候修好,南山养蚕进行的如何,城里的绣房是不是开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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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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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宋煜彻底幽禁了,她也没有半点反抗。
有时候会走出门,看漫天落叶纷飞,然后从地捡一片落叶,放在眼睛底下细细的看。有时候发现墙角一只虫,会追着那虫走一天。
她似乎一成不变,只是不再开口。
任何人,都不再交流。
她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像藏在陶瓮里的小人,活在自己的世界。
有一天,宋煜走进院子,小心翼翼地试着喊她。
她正在逗弄地一只缓慢爬行的甲虫。
宋煜深吸一口气,如哄孩子般喊她:“锦绣,我带你去街逛逛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糖人吗?我们去买许多回来。”
她低着头,耐心地看甲虫翻越一片树叶,没有给宋煜任何回应。
宋煜露出一丝绝望来。
木婂满脸虑色,小声地回应宋煜:“福晋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昨天大夫扎针,她都没有吭一声。”
宋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木婂先退下。
木婂走了,院子里空无一人。
宋煜蹲下来,和她一起看那只甲虫。
甲虫又笨又蠢,一片薄薄的树叶都翻不过去,还滑稽的翻了好几个跟斗。
他看着她,她下巴尖尖温润,虽然消瘦不少,但是肌肤依旧细腻白皙,完美的侧颜给人几分楚楚动人之感。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是去兴师问罪,最后却被她咬了,然后一肚子火气地离开。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张牙舞爪像只小狮子,却外强干,明明心里怵的不行,却偏要和他对着干。
他多想她现在也能这样,跳起来,愤怒地责任他,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不吭不响,安静地让他几乎要崩溃。
“锦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他呐呐自语着,知道她不会给他答案。
“是不是只有我死,你才会放过自己?”他低低嘶吼起来,像一只无头的野兽,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归途。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
锦绣的目光还是在那只甲虫,他似乎成了空气。
他最终绝望地站起来,无眷恋地看着那小小的一团人儿,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无奈离开。
甲虫终于翻过那片树叶,欢快地往前爬行。
锦绣也跟着缓慢向前。
……
快要入冬了,天空却闷雷阵阵。
保格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进屋,咒骂起这鬼天气来。
齐齐阿淡淡看她一眼,问:“王爷还是把她关在院子里?”
保格一听齐齐阿问的,顿时咧嘴笑起来:“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过去了,指不定是烦了吧。要真是喜欢,怎么可能把她囚禁起来,奴婢听说木婂那贱婢今儿把馈令牌送去书房了,现在令牌在乳娘手里。”
被幽禁,还夺了管家的馈,这嫡福晋的宠爱啊也是到头了……保格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却没看见齐齐阿眼底一闪而过的虑色。
沉了片刻,突然悄声问保格:“人走了吗?”
保格愣了一下,立刻收敛神色,前两步,小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