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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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出现在画面里也算常理,只是那幅画里的槐树未免太大、太喧宾夺主——我由此便知,那幅画里的槐树才是曾诚真正的线索所在。”
兰芽偏首道:“两幅画,嫦娥奔月既是‘上天’,那么与之对应,牛郎织女便该是‘入地’。且槐为‘守土之树’,槐字为木形,鬼音,取人死后身子入土,灵魂归祖庙之意,于是槐树自古以来多被种植在村口或者庙门前,以候望游子叶落归根、魂归故里……”
说到此处,兰芽不由心酸,便吸了吸鼻子:“曾诚大人便是借此来说,就算他死了,他的魂却依旧守护着埋在地下的这个秘密——我便想到,那笔银子必定是埋在地下。”
“还有,我此前两次来南京,只觉机缘巧合,邂逅诸多与‘月’有关的事物。无论是揽月楼、弦月楼、月桂楼,还是月船……都是月。唯独我住的悦来客栈与‘月’无关。可是后来我才忽然想
到‘悦’音何尝不同样也是‘月’?同样是月,却与别个迥然有异,便使得它反倒更加凸出。”
二掌柜听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礼。
兰芽却红了脸:“掌柜别夸我,实则——这也不全是我自己猜到的。如果没有——如果没有大人的步步指点,我自己怕也想不到这些。”
她眯起眼,眼前的水天月色却化作那日黄昏,斜阳铺展城楼之上,有锦袍少年傲然而立,却只肯给她背影;待得她拾级而上,他幽幽凝视她道:“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原来他是一直走在她前面,引着她带着她。
于是他彼时说过的一段话便总觉格外古怪,他与她解说为何选用“月船”为名,而不用“月槎”……他说纵然“槎”为仙舟,比船更有意境,可是听起来难免成了“越来越差”,多不好听。他彼时故意在“越来”之后略作停顿……
越来,悦来,月来……便是在那一刻,她才豁然省悟悦来客栈之重。
眼中燠热,兰芽深吸水边凉气忍住,偏首望二掌柜:“实则我也有一事向求掌柜解惑。”
二掌柜道:“公子请讲。”
兰芽便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我自不该耿耿于怀。”
二掌柜察言观色,脑筋急转,忽地笑了:“公子既然不愿讲,不如叫小人猜猜?若是猜对了,也帮公子解惑;若猜错了,公子只当听小人讲了个笑话罢了。”
兰芽面上更热,“嗯,你猜。”
二掌柜便笑:“月船出事当晚,公子虽然猜到那被缳首的月船不是大人,但是公子心下却也难免觉得大人是独自先出了城,不顾公子而去……”
兰芽一口气呛住,急忙捂住脸咳嗽。
二掌柜都看得明白,便笑:“公子不妨回想,那晚走投无路之下,却是何人护着公子和虎爷平安脱险?那满船明月,可曾叫公子睡得安稳?”
兰芽深深埋住脸——
满船明月。月船……
。
大事忙完,兰芽回弦月楼,中途还是忍不住拐了个弯儿到南京守备府外头去转了转。
怀仁死了,司礼监自然还有其他的太监派驻过来;这守备府依旧是从前的守卫森严。
兰芽抱着膝盖在路边坐了一会儿,脑海中与月将军的记忆不用格外用力,便自然而然地一幕一幕浮现眼前。
银盔银甲的少年将军,立在夜色里,宛若身披明月。
纵然隔着面具,隔着叫她陌生的眼神,她却还是认出了他。
兄长。
于是在魏强的书房里,她故意近身与月将军厮磨,就是为了看清他,寻找到他的气味,以及——悄然的试探。
可是她不知他何以会在怀仁府中为虎作伥,何以对她那般满怀恨意,何以——半点想认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怕是兄长在大火中受了伤,也许伤了头,也许忘了她……所以她不敢贸然上前相认,只得先办完大事,徐寻机会。
她也曾拜托过贾鲁,在南京获罪之人中替她寻找兄长下落——可是贾鲁传来的消息里,却说未曾找见过这样一个人。
兄长他究竟去了哪里?
究竟是大难当夜侥幸逃脱,还是——当夜便,横死刀下?
她不敢想,却不能不想。这苍茫的人世之间,倘若兄长还真的活着,她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要找到他。即便要费尽千辛万苦,即便——要瞒住皇上,瞒住司夜染,她也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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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7兄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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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在守备府外坐了良久,才回了弦月楼。距离弦月楼两个路口,她便摸了摸左鬓。那是她与卫隐约好的暗语,示意卫隐离去。
进门瞧见掌柜神色闪烁,欲言又止,兰芽便心下一警。
待得上楼,她便没回自己长包的那个房间,而是去了马海给她订的那间房。伸手推门,门便自己开了。随即暗夜有人影从她面前无声杂沓而过,到她身后悄然关严了房门,守住门户。
兰芽便深吸口气,轻声唤道:“慕容?燔”
暗夜里这才“噗”地一声,有人吹亮了火折子,点亮了灯烛。
蒙克一边优雅从容地将火折子吹灭,重又放回火镰荷包里,一边缓缓抬起碧眼望向她:“兰芽,这样夜半更深的,你不留在房里歇着,倒去了哪里?”
兰芽只觉周身血液轰然一同冲上头顶,随即又一并俯冲向足底去。
脑袋已转不过来,她只能强自镇定,勉力微笑道:“睡不着,便出去走走。窠”
“出去走走?”
蒙克坐到灯影之外,却将灯火推近她,叫她瞧不见他面上神色,他却将她看了个清楚。
“你临去叮咛我,今晚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办大事;却原来你自己却根本未曾这般去做。倒叫我好奇,你竟去做了何事?”
双耳边,血流还在轰隆奔流而过。
兰芽极担心,难道是她的计策被他窥破,于是就连悦来客栈和银子和被他发现?那么那些北上船只,岂非凶多吉少?
心思电转,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不会被发现。
她之前是从窗子出去,被卫隐背着,一路飞墙走壁到达悦来客栈的。虽说草原人也不乏勇士,但是他们长于弓马骑射,于卫隐这种轻身功夫倒并不擅长。于是他们不可能追的上卫隐,便是追了也不可能不被卫隐发现。
兰芽的心便放下些,略去悦来客栈与银子,只回想守备府一节。
心下便是微微一动,已是有了主意。
她便放松下来,轻叹口气:“……我睡不着,便到守备府外去坐坐。”
蒙克便碧眼微眯:“哦?你到守备府外去作甚?”
兰芽已是半点都不再慌张,从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冷的,从小娘亲便叮嘱她,说女儿家绝不可喝隔夜的冷茶,可是她此时已然全都顾不得。
目光越过杯沿儿,她妙目轻转:“因为在守备府,我曾与你相遇。慕容,难道你忘了?”
彼时他白衣白面纱而来,带她掠上树冠,说要带她走。可是那刻树冠摇曳,便被月将军听见动静,转头朝这边望来——千钧一发发之际,是月船放起满天焰火,吸引走了月将军的注意力。
也是在那一刻,她遥遥望着那围着火堆,如个猴子般滑稽地上蹿下跳的月船——忽地生出不舍,便推拒开慕容,反倒决定留下。
而且就在那一刻,他想吻她——不知怎地,她直觉想要抗拒,于是隔着面纱,堪堪被他吻住……想到此处她不觉皱眉,克制住想用衣袖抹唇的冲。动。
听她提到那晚,蒙克也有片刻的心软,便终于露出微笑:“我也难忘。”
那晚鬼使神差之下,他也不知怎地,竟然想要强行吻住她,想要让她只看他,只随他走……从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利用她,却在那一刻,惊心动魄地发现,仿佛一切不知何时已然脱离了他的算计和掌控。
当然,后来她还是没被他真的吻住,没有随他离开——他的笑便又熄灭下去:“即便是你我在守备府曾遇,仿佛也不值得你在守备府外坐了这么久吧?兰芽,你究竟去做什么去了!”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灯烛太过幽暗,灯光离他又太远,于是今晚的他看起来已然全无冰块从前的白衣飘逸,而越发地只恢复到了他草原大汗的身份里去。
白衣如仙,合该只是大明男子的风度;草原男儿,纵再潜心假扮,原来也只能学得皮毛,难得神韵。
兰芽便反而更加放松下来。
只要再不将他当做冰块,而清晰地将他当成是迥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她的心空便再无半点迷惘。
她便哀伤一笑:“……事到如今,我便也不瞒你了。从前我不知你已知道我是岳兰芽,故此对你有所隐瞒——我担心,怀仁府中的那位银盔银甲的月将军,便是我兄长,岳兰亭。”
说及兄长,眼泪便自动浮起。
兰芽别开头去,幽幽道:“可是怀仁落案之后,我却怎么都找不到月将军的下落。于是我今晚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身夜探守备府,期冀能从那边打探出哪怕一丝半点的消息来。”
兰芽回眸,泪珠滑落:“慕容,你可能明白?”
蒙克没说话,只先抬眼看一眼立在门边的手下。那手下微一点头,证实兰芽果然是去过守备府。蒙克这才释然一笑:“兰芽,你忧心的事,你该先说与我听。你该相信,我必定能帮你解
决疑难。”
兰芽心下便是微微一跳:“可是这件事上,你又如何能帮得上我?我托了刑部的人,都没能查到他的下落!”
蒙克傲然一笑,转头吩咐手下:“……去。”
大约两柱香的功夫,那手下回来,进门悄然向蒙克点头示意。
蒙克便朝门口一挥手……
兰芽猛地回身,望向门口。死死盯住,那个从门外走进来,从夜色里一点点走入灯光里的颀长身影!
灯光扶摇,终于潋滟攀上他的面容去。虽已无银盔银甲,面上亦没有了昂贵的白银面具,而是换做了一副牛皮的面具——可是那感觉却绝对不会认错!
泪宛如决堤了的山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流淌而下,兰芽捂住嘴,试探着轻声呼唤:“哥,哥?”
可是那个立在光芒与阴影中间的男子,却一动未动,面上更无兰芽这般的激动和狂喜。
甚至,兰芽看见他的黑瞳里,飘出几缕——厌恶!
兰芽便更承受不住,扑上去抱住岳兰亭,大哭道:“哥,是我啊,我是兰芽,你从小最疼最护着的小妹,兰芽啊!哥你怎么不回答我,你难道真的不认得我了么,哥啊……”
岳兰亭却轻轻推开了兰芽,冷漠道:“我没有妹妹,公子认错人了吧?”
兰芽一口气没喘过来,踉跄倒退两步,泪如泉涌。
难道还是发生了她担心的事,兄长是不是还是在大火中受了重伤,由他面上的疮疤可猜到,他必定是伤了头——于是他才不认得她了,是不是?
坐在暗影里瞧着这一幕的蒙克忽地道:“兰亭谙达克,别再叫你妹子伤心。”
岳兰亭这才微微一震,眯眼凝望岳兰芽,缓缓道:“我是,岳兰亭。你呢,你究竟是谁?我的小妹岳兰芽已经死了,我不认得什么灵济宫的阉人兰公子!”
。
兰芽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一声哽噎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以为最坏的想法不过是兄长在大火里受了伤,暂时忘了她。那都没关系,她可以给兄长请来最好的郎中,她有耐心等兄长终于重新想起她……
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兄长记忆无恙,兄长却亲手埋葬了与她之间的兄妹之情!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兄长不是不认得她,而是不想认她,更是——不屑认她!
在兄长眼里,她不再是从前最宠的小妹兰芽,她是阉人,她是灵济宫为虎作伥的兰公子——是他满门仇人的帮凶,是泯灭了自己良心的白眼儿狼!
她心腔干痛无比,她尽力忍着难过,不让自己失控,勉力道:“哥……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是,事情也许不是哥想象的模样。”
她泪眼朦胧间,依旧不望警惕望一眼周遭的草原人,深吸口气道:“此事,以后小妹再慢慢解释给哥听……”
“解释?”岳兰亭清冷而笑:“有什么好解释!难道你此时不是灵济宫的兰公子?难道你不是司夜染传扬得天下皆知的男宠?难道你——不是协助司夜染构陷了怀仁、孙志南的帮凶?你说啊,说你不是!”
她没办法否认!
她也,没必要否认。
可是此时此刻,她又该如何叫兄长安下心来,如何能叫兄长卸掉这满腔的怨恨?
她落泪,柔声祈求:“哥……能不能,你先,抱抱我?”
暂时抛开恩怨,抛开对错,只因为你是我哥……当经历了这一场生死轮回之后,先,抱抱我?(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231。8木中有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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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泪如雨下,岳兰亭却仿无所动。
倒是连蒙克都叹息一声:“兰亭谙达克,你的心情我了解。可是你别忘了,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她落入司夜染之手,除了忍辱顺从,她还能如何?说到底,她亦是不得已。”
岳兰亭这才微微一晃,转眸去望兰芽。眸子里映着烛火,仿佛有一丝光亮在闪动。
兰芽不敢再求兄长拥抱,只用力忍住哭声,怯怯走到岳兰亭身前,试探着捉住他的衣袖。
此时此刻,兄长是否谅解她,是否能拥抱她,也许真的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兄长便这般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让她知道,这世上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便用力撑开一角笑容,屏住呼吸道:“哥,那晚你是如何幸免于难?你又是如何到了南京怀仁府邸?还有,怀仁获罪之后,你又去了哪里?窠”
岳兰亭深吸了口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