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妖-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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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问,他也不说,两个人之间竟有一种并非磨合而出的默契。
她闲来一手翻出摄魂清,直到看到琴面时,她才想起,自己已有许多天都未弹琴了。
那夜中弹琴的习惯在悄悄的被她遗忘,离她远去。
她看着琴面的白莲,一时间竟有些发愣。思绪支使指尖动了动,那一弦挑起的巧是高音,清脆如一股落入山涧之中的泉水。
也是这一声清脆,竟无意间拨动了她回忆的那根似将失去的弦。
那时,她被孟婆救起。
她答应交给灵魂,孟婆便要救她三天性命。
三天性命,她要求的何其多,孟婆看着她,连连叹息。
一日她还在养伤,忽然听到了门外的琴声,那一段的演奏如默默逆流的悲哀,却是高挑清脆的组合。
她好奇,并且,她想知道能弹出如此离奇的琴谱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魔,她若有幸与其相交,那便更好了
蹑手蹑脚的走出门,看到的是一道画般背影。
走出门的那一刻,琴音也随即停滞了。
她以为是那人发现了她,正是歉疚的想转身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似是什么魔术将自己固定在这里,既不能前行,亦不能后退。
而她张不开嘴,摇不了头,唯一还算的上是好的,就只有能睁开闭上的眼睛,还有能呼气吸气的鼻子。
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猛地抬眼,见是不远处的孟婆采曼珠沙华的记忆后归来。
她看见孟婆的神色惊慌,似乎被吓到了,手中的花篮随之应倒在地。
而在此时,琴音却又悠然响起。
琴声依旧挑着高音无比清脆,琴调依旧婉转哀愁带一丝若有若无的伤。
然而,明明是这样不协调的曲谱,却又没有让人察觉到一丝不协调的味道,声声惑人心,又声声勾人魂。
她木讷的站在那里,听着,早已分不清——
木烷妖的思绪猛地一顿。
分不清什么?
她拧起眉头,分不清什么?这么多年都想不起的记忆,突然想起了,她就想,记起全部。
一点也不想差。
是的,全部记起
可她如今,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噔——”
琴筝的声音似乎安慰着她乱麻的思绪,却不能成为快刀,替她斩断。
第85章()
“想到什么麻烦了么?”
慕容卿言替她僵在一旁的手轻松的拨弄着琴弦,曲调流畅运转而出,直到方才不小心划错了一弦,抬头时才注意到木烷妖的表情,不禁关心问道。
木烷妖微怔了怔,旋即摇头。
“没什么麻烦,不过是想起了些什么,突然间又忘了。”
“是突然想起的么?”他紧追不舍问道,似要刨出眼前女子的心事。
“嗯”木烷妖犹豫道,由他这么一提,才想起确实如此。
是因为某个音调联想引出的回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她凭着记忆将那曲谱弹奏一遍,就会想起来了。
“那就弹一弹,没准就能记起来了。”
慕容卿言笑道,边收回了抚在琴弦上的手,看着木烷妖见自己发愣,笑意便不由得深了几分。
“你”
“我见它长得漂亮,就忍不住摸了一摸。”他惯例直接回了她的问话。
可木烷妖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她想问的,不是这一个
也罢——反正聪明如他,他想到了什么,就是什么吧。
木烷妖转过头,轻轻“嗯”了一声,旋即将两只手平方在琴面上。
婉转,凄哀。她回忆着那一曲幽冥之奏,凭着模糊的印象捻起摄魂清的琴弦。
声声清脆却悠扬,调调紧密拼凑,不露丝毫的破绽,巧夺天功。
那一曲仿佛落入了轮回六道,仿佛穿越了一个很久远一千年,仿佛近在咫尺眼前,仿佛可以永远循环,永不停,永不灭。
木烷妖弹着,随着那曲调,竟弹得忘我,甚至那指尖由于用力而划出了血丝都是不曾察觉。
她只沉醉在这一曲的回忆之中,她努力的追寻,似乎,在这里,谁将隐藏了一个年岁已久的秘密
她站在门前,望着那个身伫火红的花海之中孤独的背影,哑音在心中连连叹气。
这样一个妖魔,到底是天孽何处。
琴音再次停下,已经两个时辰,她想,那妖魔怕是因弹得累了,而想小憩一会儿。
“佛说众生有八苦。”
一个声音忽然道,她听音源,是那背对她的妖魔。
她等他继续向下说,琴音却先一步响起。这一次,琴音之中夹杂了那个声音的自嘲。
深入骨髓。
深入骨髓——她心同哀。
那玄袍衣袖遮流苏,古琴长横在身前,修长玉指轻挑慢捻,那自嘲的声音在说,接着那一句所说。
“佛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会憎怨,求不得,放不下。”
他笑了,“此世间,众生皆苦。”
恍然记起,木烷妖终于知道了她那时分不清的是什么——是被琴音吸附走的灵魂,是她另一个心。
又将落下的手猛地被人抓住,她的身子都跟着一顿,血眸本是黯淡,此时渐渐转亮。
她苏醒般抬头,却撞到了什么,在她头上,尖尖的好如人的下颌。
被撞到的人偏了偏身子,几缕墨发不小心出现在她眼前。慕容卿言看一眼窗外的月光,回眸时松开那带血的冰凉的手,靠近摄魂清,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笑。
“两个时辰了,不累么?”
“两个时辰?”木烷妖不解,却瞟见出血的指尖,指尖传来的隐隐疼痛在告诉她,她已经不休不停的弹了两个时辰。
“是,”慕容卿言肯定答道,“而且,你弹的曲子有很多窜音的地方”
木烷妖若是有心,很听会被他这一句惊得跳出来。
这个凡人方才说什么?
她弹的曲子,有窜音——
“你听过?”
“没有。”他修长的手伸在琴面,笑道,“凭感觉。”
木烷妖在看见那手指时,眼皮剧烈一跳。
那样像
“比如说,在曲中挑弦的地方”他随之挑去,又连续的挑了几个音,“这样的顺序才对。”
他又拨了几个音,将其衔接起来,那一段果真变得流畅了许多。
木烷妖听着,不可思议的看着。
一点都不差,正如当年那双手弹奏完毕,不留痕迹离开琴弦。
木烷妖身后的温度随即消失,只剩一个遥远的声音,未语先笑。
“这曲的主人,那一生一世,定孤身,心思量百年一人。”
似见她不答,慕容卿言一笑,闭上了金色的眼眸,迎着柔和的月光,似在冥想。
“小妖,你可听过佛家禅语”他忽的想到了什么的顿住,失笑后,又道,“我怎忘了,你最厌他”
“那一句?”她突然想起那个孤独的声音,所讲的那句话。
她转头,一眼便看见了慕容卿言的一身玄袍之衣。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没想到自己会那样问。
他轻轻一笑,又无奈叹道。
“佛说,众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会憎怨,求不得,放不下此世间,众生皆苦。”
——佛说众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会憎怨,求不得,放不下。
——此世间,众生皆苦。
木烷妖猛地站起身,木椅在地面划出一道难听的声音。
慕容卿言淡淡的看着她。
木烷妖深呼吸一口气,翻手收回摄魂清,走向门前,拉开了房门。
“我想见忘川河,走吧。”
一千年。
忘川河,灯火烛明,将他原本深朽的水面映得宛若星辰之空。
一名女子发角鬓白,身衣简陋,满面走上。从身后人手中接过一台纸花,道谢后转身,跪在河边,将手中的蜡烛板板整整的安置在纸花台中心空缺出来的部分,又从麻布衣袖中拿出了一根细小的木柴,借了火,点燃了纸花中心的红烛。
蜡烛的火光在女子眼中跳跃,蜡泪直下,女子的眼角也滑落一滴清泪。
女子将点燃的纸花灯放入忘川河,口中喃喃她爱的那人的名字,与她的意念。
“阿郎,今日是鸳鸯节,你走了九年,不要忘我,我也不忘你”
“阿郎,佛文经中写了,凡人死后会入轮回咳咳阿郎,你可莫忘,奈何桥上等我”
“阿郎我病魔缠身已有七百日夜,大夫说这是相思疾,治不好,可我不伤心,因我,马上就可以见着你了”
“阿郎,我记得,你说的,青丝伴君墓成雪,一夜结情永同心”
“阿郎这一盏灯,与前八盏,都被我投入了忘川,望它能带我寻到你”
纸花灯燃着火烛渐行渐远,那女子也终于站起了身,拂了拂跪下后裙摆的灰尘,转过身,方要张口对那送她花灯的玄袍男子道谢,却发现身后人早已不知何去何从。
木烷妖坐在忘川河畔的一棵树上,闲散的荡着腿,向远处女子离去的方向眺望,见那女子走的远了,还不忘向周围人打听着什么。
应该是在打听那个送她花灯的男子去哪里了吧。
“你心地倒是好,还舍己送给她纸花。”
木烷妖收回视线,对着身下靠着树,吮着一只手指的玄色身影赞道。
她出门时,被后来居上的慕容卿言直接拉着抄近路,来到了忘川河。
这忘川河周聚集了很多男女,她两人细问探听才知道,今日是鸳鸯节,鸳鸯节也要放花灯,这些人自然是来忘川河放花灯传达意愿之人。
不仅如此,花灯一放,还需要特定的时间,未到时间放灯也会遭月老的谴责,一是大不敬。
木烷妖并没有什么可传达的东西,毕竟这种风俗也只是她首次所见。况且在三生界中,她也从未听说或看过哪一朵花灯可以越千水到达奈何桥。
在这里的规矩传统,在她看来,也就只是谁无趣拿来哄凡间的痴男怨女的罢。
那时木烷妖想着就觉得无趣,正要拉着慕容卿言向回走,不想这凡人竟相信了这个传说,倒是反过来强行拉她去买购了一朵红莲花台。
可事与愿违,买了花灯后的慕容卿言在忘川河边遇着一名穷困潦倒的女子,他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半天,在忘川河开放的那一瞬,好心将落脚地与花台都转手让给了女子,自己从拜跪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第86章()
后来两人走远,再路过卖花灯的摊位,木烷妖问他还想不想放一盏,他只摇头,又走几步后,咬破手指点了点前方的树,对她略显失落与无奈的一笑,让她坐了上去,自己则在树下静静远望。
“我心地甚好,否则怎能准你爬树?”
慕容卿言菀而笑道,目光依然望着身前不断在水面上漂浮而过的纸花灯,还有灯下的忘川河。
木烷妖懒得和他计较,避开了他挑衅的语言,也看向忘川河,以为他还在恋恋不舍,不由得劝说他。
“若是想放一只,就去买一个好了。”
虽然她知道这花灯并不靠谱,但是凡人的信仰,她也是会尊敬那么一些的。
“不可以了。”慕容卿言无奈笑道,口吻中有一丝遗憾,“只有这第一批进去的,才有幸使得人愿望成真,我现在再放,就是晚了很久了”
木烷妖对此并不在意,反正她知道,这些凡间花灯无论早晚,都是不可能汇到奈何桥下的。
除非花灯耐久,且认路。
“那你还给那女子”
“她头上阴气极重,快要死了。”
木烷妖毫不在意的一句话正好戳到了慕容卿言的痛处,想想竟是直接反驳出口。
木烷妖荡了荡腿,“哦”了一声,
原来这凡人心地这样值得人欣赏。
“喏。”木烷妖随手一朵冰花,刨开了花蕊,竖立一根细长的冰柱,指尖一点,燃起了森森白焰。亮罢,向地上的草坪轻轻扔去,正巧在慕容卿言眼前停了下,原地旋转着。
“放了它,我来颠覆你们凡人庸俗的事实。”
森森白焰照得他面上有些许苍白,慕容卿言伸手接过了冰灯,捧在掌心之中,冰却无一点融化的痕迹。
慕容卿言笑了笑,“好那就,让我许个愿吧。”
木烷妖点头,以保证的态度道,“你许愿,忘川一定满足你。”
千百年无一盏花灯飘零到过奈何桥,今日就让她的冰花进去瞧瞧也好。
而且,三生界的自己也在这里
慕容卿言未回答她,手心捧着花灯,弯嘴角,不知是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弯腰,将花灯放入了忘川水面,方才说一句话:“愿成真。”
千百火烛之中,唯有这一烛燃的是森森白光。
那冰玉之色配着白焰,在忘川河中极为乍眼,却又是独当一面的美丽,火焰妖娆,冰花清寒。
木烷妖用妖力轻轻推了一下被慕容卿言放出的冰花,那一推正好到这一片悠悠花灯的中心。
百花齐放,那冰花如被众捧,虽是朵奇葩,却毫不逊色。
木烷妖见他在放花灯时也只不过是弯腰,不禁找到了不同之处,有些挑笑问他:“凡人都跪忘川,你怎不跪?”
慕容卿言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多冰花之上,闻言后,他悠悠笑了,“大丈夫岂能轻易下跪。”
“这是凡间的礼法。”
木烷妖肯定的在说,这个凡人相信了传说,却不遵纪守法。
若是被孟婆看了,那花灯的愿,想罢她也懒得瞅一眼了。
“像你说的,其实”慕容卿言笑道,“我也想要颠覆那些拘泥人的礼法”
不想他这样回答,木烷妖先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哎”慕容卿言忽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木烷妖,竟有了几分撒娇的感觉,“小妖,你莫不是在骗我,我许的愿,现在还没有实现呢!”
木烷妖一愣,她并未听见他许了什么愿,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满足他的愿望,面上不禁有些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