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意阑珊-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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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百姓愚昧,群众效应可杀人于无形。
一件东西,当所有人说它好的时候。那它就是好,即使再烂也是好,可若有人站出来说它不好了,那便是千夫所指离经叛道!
宣昭帝显然便站在这千夫所指的位置上,偏偏他是帝王,一介平民可以为千夫所指,可他不行,他若踏错,那便是动摇国本。
乔弥静默一瞬,须臾低道:“僧衣在我这里。”
宣昭帝一震,瞳孔光敛,骤然看向乔弥。
乔弥默道:“祈福那三日,公主在迦叶寺。”
宣昭帝脸色煞白,顷刻间明白过来,霎时颓然,俄顷低笑出声。凄惘而无奈:“难怪,难怪……”
公主那日若在迦叶寺,那定已将一切揽入了眼底,若知他亵渎佛堂,又岂会视而不顾?
可他此生爱了一个女人,一个最不该爱的女人,这一把双刃刀,痛的他鲜血淋漓却含着泪笑道一声甘之如饴。他此生对不起黎民对不起凤室对不起他自己,可他唯唯独独对得起这个女人,即便他知这个女人对他而言,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僧衣遗失。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最终选择了桓王,要彻底将他掰倒,掀庙堂一场风云,若到那时兵刃相见。他唯一想护周全的也就只有一个人,所以他迫不及待,将公主推进乔弥怀里,可原来……事情跌宕起伏的出人意料。
翁贵妃曾落魄到了沦为假僧人化缘度日的地步。这是她的一个痛处,所以凤朝内宫中从来不设僧佛供台,而她要伺候宣昭帝,若要解宣昭帝的馋。那她寝宫中必然便得备有一件僧衣。
公主取衣,应该是为警告,可他过于忧思成灾,竟直接将此事想到了翁贵妃与桓王身上,甚至都不曾细查,便自暴自弃之下,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宣昭帝叹一口气抬掌揉了揉眉心,唱到了中途的戏。此时要弃根本不可能,他喟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不管有没有海棠春,公主我都会娶。”乔弥看看他,低声淡道:“我除了她,此生再无二人可结发,所以师姐在你手中,根本已无用处。”
宣昭帝冷笑:“那你何必如此急切的要朕放她?不如待礼成之后,再放也不迟?”
乔弥声无起伏:“皇上何必要收买药丞,以假意对公主下药一事来打压翁家?”
宣昭帝抬眼朝他看去,眸色微愠。
乔弥与宣昭帝所为其实本质上相同,清荷已为他受太多牵连。所以乔弥不可能在明知她目前身在何处之下还故意拖延到成亲之后再放她出来,他想让清荷为他受的苦少一点,再少一点……
今后她放手才能洒脱,两相不见。好歹能各自安好。
正如宣昭帝所做的一切,药丞、清荷、公主、包括翁氏之前的孩子,也不过是他想弥补这凤室这黎民,他想让这祖先辛苦打下的基业在他手中亡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今后若听世人唾骂,他好歹能安慰自己,他也曾搏过。
“到底是师姐重要,还是阿瑶重要?”
乔弥道:“明知故问。”
宣昭帝沉声:“有些话,总要听人亲口说了,心中才有个分寸。”
乔弥静了静,“师姐是昔日的情分,不管你想不想她存在。她都在那里,毕竟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更改磨灭,可阿瑶如今对我而言,根本不是‘重要’二字便可囊括。”雨夜泠泠。他嗓音清雅而动听,稍稍顿了一顿,随雷声响起:“她是我的命。”
殿外闪电划过有光,雷动震起宣昭帝眸底波涌。他看见乔弥青衫磊落,立于殿中与他平行而对,那洒脱淡雅的风骨之下,似揽得了高山危崖,也迎得了深渊巨浪。
这是一个江湖人的气度,刀光剑影之中看尽生死,他比常人多了抹难得的恬静淡雅。
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他分得清什么是挚爱什么是情谊,远不会将自己埋在其中纠缠不清。
这样的人,这样坦荡的人,宣昭帝抹了抹脸,这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明日。”他道:“阖闾门外接她。”
乔弥道:“我会通知刘掌柜。”他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宣昭帝忽然在背后道:“先皇后的名头,你听说过么?”
第118章 师姐了解驸马爷()
南莫凤室的端惠皇后,大抵是比先帝爷名气还大的一位皇后,独宠后宫三十余年,却以贤德著称。
乔弥自然听过,他回身面向宣昭帝,准备试试看还能不能听出一朵花来,宣昭帝朝他走近。
“父皇此生只得一位皇后,后宫再无嫔妃。母后贤良,爱与民间百姓打成一片,每每民有疾苦,大多时候都是母后禀明圣听,阿瑶,她便是被母后一手带大的。”
他拍了拍乔弥的肩,昏色暗光下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味道,然后与他擦身而过,先他一步走出殿外。
风雨飘摇,殿前宫灯细闪,飓风卷过险些掀翻了卜公公手中的灯杆,他慌忙捋捋袍子去扶稳灯架。候得宣昭帝出来,便在前提灯映路。
乔弥一人立在黑暗之中静处半晌,闭眼是公主的脸,殿外无声有一抹电光闪过。他掀眸,光将他眸底映透。
雨势又增急猛,淅沥之声化作了冰珠砸落,稀里哗啦转成了噼里啪啦。
乔弥从金殿回昭阳宫时,主殿前还燃着九盏宫灯,他身上被风雨浸染,挟了丝微的冷气,站在廊下抖了抖衣袖袍子,大抵退了些寒,才走进殿去。
“公主在戌时左右醒过一次,用了膳,跟奴婢说了些话后便又睡下了。”荷菱见他回来,起身迎了几步。
乔弥停在外殿静静站了一会儿,雨声疾响在耳畔,寝殿里头的呼吸声,却并不太稳。
他转入里间,那呼吸声忽然变得清浅绵长,貌似睡得沉,他坐去寝榻边上看她,看着看着。伸手去磨了磨她额角,低头下去轻轻吻了吻,公主果然睁开了眼,寝殿灯暖。映得她紫色的瞳都流转成了漆黑之色,玉色般的光,直直撞进乔弥眸底。
“耍流氓吗?”她开口便道。
“嗯。”驸马爷脸不红心不跳,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脸上轻抚,缱绻缱绻的,又轻又柔。
公主看了看他,伸手去解他衣带,乔弥笑了笑,也不拦,“干什么?”
“雨太吵了,睡不着。”
今夜的雨的确有些扰人,时而还伴着雷声滚滚,公主睡觉较轻,要睡着确实不太容易。
衣带解了一半,乔弥才将她手按住:“身上不疼了么?”
公主随口打着官腔:“阁下医术如此绝顶,岂能治不好本宫小小顽疾?”
乔弥从善如流:“嗯。尤其我还是一处一处挨着治的。”
总归驸马爷说的只是擦药,但是公主就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上猛地一燥,噌地收回手来。身子一扭就要面向里侧,乔弥手一转,将她给捞了回来,公主又转,乔弥又捞,公主气的牙都要龇起来了,扭头瞪他:“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乔弥想了想,由衷地道:“虽然是大晚上,可……还是别了罢。”
公主懵了懵,反应了两下才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胸间梗了梗,一脸痛苦的跟被人在心窝处捅了一刀似的表情。
驸马爷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公主忍了忍终于受不了了,猛地抓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乔弥将枕头抱了个满怀,没绷得住笑出声。
公主磨了磨牙,锋利的玉石白光,乔弥将枕放下,指腹往她唇角滑,被她一侧头狠狠咬入口中。
十指连心。她唇舌温软而酥热,尽管她还狠心的碾磨了几下,那酥痒还是一路麻进了心底。
公主咬人向来是没个轻重的,作为常常被她咬的驸马爷,实在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牙齐整又漂亮,只是咬人的时候有些疼,乔弥眼眸暗了暗。拿手过去两指放她下颌轻轻一扣,公主颌骨一软,乔弥抽指低头下去,含着她的唇。轻轻以齿碾了一下,便压进去,辗转加深。
她的呜咽声有些碎,被他压着溢出丝缕,撩的人呼吸渐重,乔弥赶紧别开脸去,擦过她唇角气息有些不稳,扯过丝被往她身上提了提。“今夜有些冷了,早些睡。”
他顺着在她唇角边上印下一吻,便要起身离开,公主一把扯住他袖子。他又坐了回去,别头看她。
“侠士,这么大的雨,怎么睡啊?”她神情有些哀怨,嗓音竟也是有些哑的。
乔弥便稍稍换了个姿势,屈膝靠在床栏边上,打算如此陪她一夜。
公主又扯了扯他,随后身子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给他空了大半位置出来。
乔弥默默别开眼静了半晌,往殿外看了看,又是一道闪电映亮殿门,带着撕裂般的气势,无声便让人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低头看她,眸子又黑又沉,嗓音喑哑:“你想怎么办?”
公主冷静的看了看他。那意思很明显,充分一句反问:非要让我说吗?
乔弥喉头滚了滚,一翻身,掀了丝被。
隔日雨势绵绵而仍未休。阖闾门前便是青石铺就的长长街道,宫门之外,摊肆繁华。
刘温伯难得备了一辆马车,候至午时,阴雨中三名侍卫送一名青衣女子出了宫门,刘掌柜看了一眼,确实是那个姑娘。
即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变得尖削,可仍是那个姑娘。
面色苍白,清婉无力的似雨打芙蓉,她远远的看见刘掌柜时,还冲他笑了笑,久违的温柔,笑得人心里泛酸。
待人走进前来,刘掌柜替她揭开车帘,叹了一声:“清荷姑娘,上车罢。”
她笑着没动,“再等等。”
这一等又等了一个时辰,地上未干的雨又渐渐积了起来,湿了她的衣发。
老人家在一旁陪着她等,她一直看着宫门,挺如坚松的侍卫都险些被她看的脸红,刘掌柜终于开口:“别等了,乔二公子没来!”
薄雨细如丝,她在雨中面色有些朦胧,静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喃道:“我了解他。”
她了解他,乔弥一定会来。
雨又转疾,如铺天盖地的雾,刘掌柜匆忙拿伞来替她遮雨,清荷退了一步,又站在雨中,将全身湿透,她身子开始有些摇摇欲坠,眼皮子沉重,终于撑不住往后倒去,跌进了一人怀里。
第119章 驸马想娶凤磬瑶()
冷雨如冰,那人的肩头却硬朗而暖,清荷突然将他手掌抓住,指节匆匆从他指缝中穿进去,牢牢与他扣紧相贴,他掌心是温的,怀里的温度也是暖的,清荷身子细微的颤抖。
这是乔弥的温度。
青梅竹马之间有的不仅是情谊。还有充分的了解,清荷太了解乔弥,了解到她几乎从没怀疑过,即便他未曾现身,可他一定就在某处。
然而乔弥的耐性太好,好到若不逼他,十二个时辰他也等得,可清荷等不得,她在那幽暗的地牢里被人困了快两个月,没有刑罚,没有逼供,单单好吃好喝的供着。限制她的一切人身自由,便足以让她发疯。
她本以为此生真的可以不见乔弥,他转投巫山,那她便潇洒放手。可现实往往比人的想象来的残酷。
她哪里做的到?
她根本做不到。
光是在那幽暗的环境里两个月她都做不到,她捂脸哭过,也闹过憎过,夜里惊醒时缩在墙角里却只喃喃喊一声“小师弟”,然后苍凉的笑,笑着笑着泪水打灭了烛台,告诉自己她真的做不到。
她曾经想的是什么?
她曾经想,她与她的小师弟近二十年的情谊,就算他不爱了,那她也不能去扰他,江湖这么大,多少人转身就是一辈子,这一点难道还看不开么?
可是……
多少夜的泪如雨下,两个月她都快发疯了,若当真要落发青灯,佛前枯坐几十余载,那真的还不如死了来的好吧?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江湖浪涌沉浮这么多年,彼此就是对方的依靠,可这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她眼眸泛红,回头看着眼前的人,笑着问他:“宫墙外的柳下,风景不好了么?”
她一直都知道。他方才,就站在那颗宫墙外的柳下。
乔弥苦笑,声音嘶哑着叹息:“师姐啊……”
清荷的眼眸越来越红,凄婉强忍的点点雾气,隔着雨帘仿佛一触就碎,她抖着嗓音跟他商量:“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乔弥没说话,雨幕将他惯来温润清雅的眉眼笼的有丝冰冷。
他静静看着清荷,冰冷与温热在她脸上交加,将她脸洗的苍白如碎雪,险些就要被这漫天的雨雾给融了,她忽然转身一把将他抱住,开口就是一声哽咽:“小师弟,我们回去好不好?”
乔弥低眼没有看她,面有倦色,他手垂在两旁始终未动。嗓音干涩:“回不去了师姐。”
“为什么?”清荷哭出来,抱着他腰的手用了力,悸声哽咽:“我们回金陵,就在你娘的墓前住下。我再也不要你陪我出来游荡,我们就住在金陵,没有红绸没有结发没有喜堂,可我至少还有你,我们就在金陵不出来了好不好?”她哽着声音哭破了嗓,竭力问他:“好不好?”
“师姐……”
“好不好?”
“师姐。”
清荷摇了摇他:“好不好?”
“师姐!”乔弥声音重了几分,将这雨幕挟带着沉重,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他一把将她扯开扣住她的肩,生生将她拽醒:“我真的不能回去!”
京城有公主,公主的根在京城,凤室在,公主在,这浪涌掀翻不过是迟早,朝堂分割已有趋势,若他走了。他的公主,他的公主怎么办?
“为什么不能?”清荷看着他哭,濒临绝望的苍白,哭的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你忘了吗?你的家在金陵……”
乔弥疲惫:“是你忘了师姐,我是没有家的,一直没有。”
他这一生,自十四岁那年起便一直在路上。去过的地方多,住过的地方也多,他一直在走,行停处不过是落脚地。却从来不是家。
清荷呜咽:“怎么会没有,明明有的,明明有的……”她拼了命的想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