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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皇城-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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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偏不叫你如意,我的赵霍没了,你的儿子也别想好过,圣上分明是信你的,前些日子于清那个蠢货犯了如何大的欺君罪,圣上都未疑心赵家,我的儿子分明能活,你偏要他死!”

    “够了!”赵太傅低声呵斥,“蠢东西!你知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晓,但我知晓你贪的银钱都藏在哪儿!”

    “快,将二老爷的嘴捂住,他喝多了口无遮拦!”赵太傅大惊,实是未料到自己最要命的秘密已叫庶弟知晓了。

    “夜里后头院子假山那处时不时便有人来,当我傻不……” 话未说完已叫人堵了嘴。

    赵瑾肥胖的身躯却挣不过两个强健的小厮,嘴中依旧嚷嚷不止。

    赵原额上冒出一滴虚汗,十分紧剔地四处张望。

    秘密脱口随风飘,赵太傅再老谋深算也免不了心中慌『乱』,本欲称夜『色』转移财物却又不敢鲁莽动作。

    万一天子安的眼睛就在附近,那他此刻越是装作若无其事就越是安全,若『乱』了阵脚,赵家一门的人头立马都得落地。

    只是树欲静风却不会止,上头有备而来,游廊四周来往的仆人中怎会没有眼线。

    当晚消息便呈至翘头案上,油灯下皇帝勾唇冷笑,狡兔三窟,派人盯一年之久,寻着的几处皆是不痛不痒的藏点,竟未查到最要紧的一处就在赵府中。

    赵府后花园有些偏僻,下人轻易不得去,且夜间宵禁,各处落锁,不能随意走动。

    探子虽起疑,却始终未能捉住证据,终于一日想了法子诱住在后头的赵瑾出来。

    果不其然,赵瑾第二日白间行迹便很是可疑。

    第二日晨间,又一封御史撰写的弹劾赵太傅的折子便送至了御前,折子上条条触目惊心,又即为有条理。

    皇帝再如何亲信赵家也不得不下旨探查。

    事情交由严正己『操』办,今日无朝,彼时赵太傅正在内书房中与皇帝斗法。

    一封折子温温和和地递过来,上头八分假二分真,赵太傅一瞧仍是变了神『色』,只是很快镇定。

    两处是真的,想来圣上并未查出多少来,不过先哄人罢了,只要昨夜的事瞒住了,便可躲过此劫。

    然这会子严正己已携皇家禁卫统领并一队禁军骑马行至赵府大门前了。

    “回圣上的话,臣不知这封折子是由何人递上御前的,只是这人其心可诛,上头所言皆是一派胡言,单就两年前西南的水灾赈济来言便可知这些都是杜撰。

    西南水灾赈济是由少傅马其远淑妃父亲一手督办,圣上您也知晓,臣与马大人虽皆忠心,却见解不和,又怎会搅在一处,更不用论什么贪下百姓救命银钱这等背德之事。”

    赵原说得铿锵有力,皇帝静静地听着。

    他自然知晓这事是假,因此折子是他授意人写的。

    然是真是假不要紧,他怎么会去管真假,要紧的是他今日就要发落赵家。

    “ 国丈言之有理,只是空『穴』不来风,外头闹得厉害,折子上言满街都传赵府花园假山石下藏着宝贝,朕自是信国丈的忠心清廉,却总得对众人有个交代。”

    皇帝持着笔杆子敲桌沿,再悠闲随意不过了。

    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叫赵太傅遍体生寒。

    “ 这样罢,朕派人至国丈的后花园中稍转一圈,意思一番,去去即回。”

    赵原两股发颤,面上刚正的神『色』险些要维持不住。

    “ 圣上,微臣家中老旧,前些日子假山石松动,砸伤了微臣府中的一个奴才,近日正派石匠检修。”

    皇帝冷眼瞧他垂死挣扎,近两年多的布局,怎会叫他再逃脱,折子上只有两分真,可另一份十分真的铁证现下就压在他手肘之下。

    只是钱窝一找着,寻个由头发作罢了。

    “ 岂不正好,山石翻修,查都不用查,只一瞧便可回来复差。”

    皇帝饮口茶,喂叹一声,敲了两下玉管狼毫笔,立笔写圣旨。

    “来人。”

    “ 奴才在。”

    “ 传朕旨意,着严正己即禁卫一支至赵府探查御史弹劾国丈收贿一事。”

    他微一顿,补道:“ 不必惊扰皇后家人,去瞧一圈即回便可。”

    “ 嗻。” 传话太监捧着皇帝随意『乱』写的旨意退下。

    赵原此刻惟愿皇帝所言微转一圈是真,虽他自己也知这并不可能。

    赵家倒了。

    严正己手捧正经的圣旨一路气势禀禀直奔赵府后花园,仆从女眷跪地瑟瑟发抖,他指使禁卫军直接将假山撬开,『露』出下头一地下暗室。

    无处可逃。

    惊天动地的消息由赵府传至皇宫,沿街百姓聚集,中宫皇后娘家要倒的消息不胫而走。

    坤宁宫内一片死寂,寿康宫礼佛的太皇太后砸碎了她手中的佛珠。

第70章 心如磐石() 
内书房中; 赵太傅面如死灰,终于俯首求饶。

    皇帝举杯便砸,砸的赵原背脊弯折。

    “ 朕偏信太傅,太傅却令朕失望。”

    折子掷出,边角磕在赵原头上,顶戴花翎掉落,黑发杂白; 狼狈不堪。

    “ 禁卫来人。”

    “ 小的在。” 侍卫进。

    “将赵原押入天牢。”

    “ 嗻。”

    “ 圣上,圣上。

    臣是太傅,也是中宫之父。”

    这是赵原对皇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眼中光芒也盛,将死之人生出孤勇,豪不畏惧地直视皇帝,不复平日表面上做出的恭敬。

    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傅; 当初借新朝不稳之机,扩大势力; 如今已长成盘根错节的大树,动他一个,满朝皆『乱』。

    皇帝砸了东西,已消气; 此刻持笔淡然回视。

    太傅又如何,桃李满天下又如何,养育中宫又如何,纵然万人之上; 可仍屈于一人之下。

    君要臣死。

    朕乃天子,既为天子,怎会有所畏惧。

    他的旨意不会收回。

    “ 明日开朝。” 皇帝拟下另一道旨。

    “ 嗻。” 安喜应。

    魏七窝在墙角目睹一切,深深知晓了帝王的可怕,也庆幸自己当初能逃过一劫,若换做如今的他,怕是没那个胆了。

    既为君,是明君,文韬武略,这人天生就要不凡,父亲太傻,九年来无数回想起此事,现下已平和得多,将要麻木。

    赵原还未出宫,皇后便已脱簪待罪跪至乾清宫门外。

    喊了不过一刻,皇帝便道:“ 拖回坤宁宫,告诉她,朕晚间去瞧她。” 言语皆是平淡,琢磨不出情意,叫人心冷。

    “ 嗻。” 安喜退下,亲自去扶人。

    新年伊始便好戏不断,后宫众嫔妃要瞧花了眼,自危者有之,庆幸者亦有之。

    最迟不过十日,后宫也要换一批美人。

    延禧宫内,花嬷嬷对淑妃道:“ 主子,您的好日子到了。”

    淑妃抠着染得绯红的指甲娇声轻笑,“本宫几时过了苦日子?”

    “您说的极是,主子您是有福之人,自您出生不久夫人至崇圣寺寻和尚替您算命,那和尚便道您乃凤命,合该要母仪天下的。”

    “这是自然,本宫合该掌凤印,母仪天下。”

    永和宫西偏殿,宁嫔身边的贴身宫女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同样一句话:“主子,咱们的好日子要到了。”

    宁嫔望着铜镜中的雪白容颜,垂眸道:“若延禧宫主位成了皇后,咱们还能有好日子?”

    宫女噤言。

    女人们心思各异,魏七却没想这许多,左右谁升谁贬都不干他的事。

    他唯一能期盼的不过是三月大选,后宫新主子里能多几个佳人叫圣上能多宠幸她们罢了。

    似乎人人都在盼着中宫能让出后位,可这日晚间戌时将至(晚七点)的坤宁宫内,几个时辰前才将国丈打入大牢的皇帝俯身对跪在身前的中宫说:

    “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赵恬娴猛然抬眼,泪水朦胧视线,叫她无法瞧见皇帝说这话时的神情。

    她早已不是六年前十八岁的赵恬娴,却仍在绝望之境生出几分缥缈的希冀。

    或许,或许她的丈夫能看在结发夫妻的情分上饶过赵家。

    “圣上,您,您,您愿宽恕妾的父亲?”这话问得她自个儿都无甚底气。

    皇帝摩挲指上的玉扳指,“你永远是皇后,赵原却不配再为国丈。”

    终于死心,六年足够叫她瞧清跟前人的冷血。

    她心灰意冷,“ 圣上您真真是铁石心肠无人能捂热。”

    皇帝回:“ 无人真心来捂,也无需人来捂。朕既为帝王,安然享着这无上孤寒,不劳皇后费心。”

    赵恬娴多想反驳,她想说,怎么无人愿捂,我真心想捂过,只是从来都冷住自己,六年来你时时提防。

    可是现下说这些都没意思了,因她的恒心也不够,且父亲将她嫁给太子本就是为了权势,为了赵家的光荣。

    她也并没有一直站在丈夫这边,皇帝心冷,只一年便消磨掉自己所有的少女情怀,情意殆尽,最终仍是选择了母家。

    她虽心冷却也怨恨不甘,冷笑道:“ 是么,圣上。

    既如此,妾最后向您进一言,您身边那个魏七,不若现下便除了罢。

    若不杀了他,妾恐您今后不能再甘之如饴享帝王孤寒。”

    皇帝阴沉沉瞥她一眼,最后的一点怜惜也消散,他拂袖而去,只留下冷冷一句: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跌坐于地,仰天大笑,鬓发四散,终不复昔日端庄之态。

    她哭笑不止状似癫狂。

    竟嫁做帝王妻!

    亲眼旁观他是如何一日冷硬更甚一日,葬送大好青春年华。

    究竟是谁错了。

    终于笑完,拭去泪珠,撑起身整仪容。

    本宫得好好活着,活着瞧这冷心冷肺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如何跌落凡尘,沾染俗世情爱不得脱身的。

    她望着黑漆漆的门外,叹息声中带着愉悦。

    可惜妾良言一句,您竟是不听呢。

    御驾出坤宁宫,安喜来时是空手伴驾,回乾清宫时却手捧一方凤印。

    乾清宫接驾的众人瞧见凤印,一时唏嘘。

    魏七不知怎的也很低落,大概是物伤其类罢,虽他只是一个太监,不配与中宫同类。

    可中宫与圣上六年夫妻,到头来只剩下皇后空名,中宫都如此,今后的自己呢?又是否真的能安然出宫?

    他记起前两月坤宁宫内,皇后主子端庄又张扬的模样,那样矜贵的一个人,一夕之间说倒也就倒了。

    再想得远些,忆起六年前,自个儿十一岁那年时的太子大婚。

    阖宫挂红,满地繁花,春日里宫女和太监们都难得穿上了鲜红的绸衣。

    那时他立在寿康宫一众奴才身后,离得有些远,却仍是在太子夫『妇』向老祖宗行礼时,自层层鲜红的马蹄袖中瞥见了太子面上的一缕笑容。

    圣上六年前的笑与如今相比要真得多,或许是因着那时先帝仍在,他必须要在大婚时做出几分孩子气的模样,又或是因为先帝做主亲指的妻子,他必须要显出千般万般的欢喜地缘故。

    春季里吉日的一整日,他面上的笑像是从未消失过,每每魏七瞥见,都是笑模样,现下想来,大抵那一日圣上便将他此生的笑都花光了。

    当时的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是了,他觉着太子很是年轻,长得也很好看,深红吉服下的身躯更是修长又强健,笑起来也和善,并不似旁人口中那般狠厉,文雅得很,竟瞧不出武将鲁莽的痕迹。

    这是他第二回 见太子,岁月流逝,寿康宫里度过了很是舒适的一年,他的仇恨早已不如头一回偶遇时那般的浓烈。

    他想:狗贼之所以能成事,并非没有缘由,若前朝明帝也有这样的儿子,江山又怎么会易手。

    那会子十一岁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太监,身量也不如现下高,仍旧对两姓之好的结合心生向往,忍不住要踮起脚,想瞧更多。

    于是他有幸瞧见了头覆龙凤盖头,身子窈窕的太子妃。

    太子妃举止端庄有礼,请安的声音温婉柔和,全然是他心中理想的妻子模样,可她身旁立着的丈夫却是自己今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终究只是奢望。

    他生出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羡慕与妒忌,概因那时年轻英俊的太子是他幼时便想成为的那种武可退劲敌,文可安天下的意气风发的男人。

    且东宫不仅将来可得锦绣江山,如今还有娇妻相伴。

    他一直是想自己今后能长成这样的。

    二十三的圣上与十八的皇后是多么般配,神仙一样的一双人。

    他听见老祖宗开怀的笑声,老祖宗说自个儿等着抱嫡曾孙。

    只是可惜中宫六年都无子。

    现下更是物是人非。

    不仅中宫变得面目模糊,连他这个小太监,

    就是他一个小太监也成了皇帝的榻上人。

    何其荒唐可笑,魏七生出错『乱』感,若是六年前的自己知晓今后的某一日得此遭遇还会向往那时的太子吗?

    他陷入往事,渐渐着了『迷』。

    却不知皇帝正暗自打量他。

    方才中宫之主的那一番话到底扰『乱』了圣心,皇帝在坤宁宫时回得决绝,此刻却免不得要多想。

    杀还是留?皇后此言并非全是虚假,至少他自己心中明白,对魏七,实在太过宽和了些。

    可元宵的回礼,傻乎乎惹人喜的石榴就摆在案上,那玩意下头刻着“安”。

    皇帝垂眸,手指曲节,一声声地缓慢叩着桌几。

    众人皆以为他是在伤感与中宫的决裂,无人知晓皇帝此刻想的是一个奴才的去留,便是安喜这样的天子肚里的蛔虫也猜不透他。

    天子在杀了之后的无趣与不杀的慰藉之间思量了一会子,他并未想太久。

    因为他是皇帝,还是一个刚发落了权臣的皇帝。

    他想:一个太监,能翻出多大的浪,朕又能喜欢多久,留着解闷罢。明日还要上朝,那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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