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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好狗不挡道-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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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对长上的心思么?

    本心想要又柔又狠地凌虐长上一顿,理智却说不可,谁做谁混蛋!

    龙湛心里一时乱了套,人也乱了套,忙不迭地从营帐中退出去,去理一理乱得一塌糊涂的自己。

    北戎那头还挺识相,知道这回自己不占理,没多余的话,派来最好的医者,送来最好的药,到了用饭时节,小王亲自来请,好像给够了面子,其实庆朝这边还是憋着吃了个闷亏——明明对手不守规矩,却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能说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让着他们。

    庆朝众将士心里膈应,宴席上没什么人说笑,彼此语言就不通了,还膈应,这就出来两个局面:庆朝这边吃得安静无声,一群大老爷们儿一会儿的工夫就成了大家闺秀,个个食不言,也没谁吧唧嘴,也没谁左邻右舍地咬耳朵;北戎那边完全反过来了,大碗酒大块肉可劲造,喝高了的还又唱又跳,整一个乌烟瘴气。

    陆弘景被安排坐在小王旁边,他们两人坐主位,其余人等按品级往左右排布。

    手下人玩也玩不到一块儿、吃也吃不到一块儿,头儿们其实有一定责任,陆弘景这头埋头吃喝,小王那头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频频举杯,两头对不上路。陆弘景这头觉着小王那头是瞎咋呼,小王那头呢,不好说,太杂了,有些说不清。

第21章 病酒() 
当年两人初相识,谁也不知谁是谁,一个十四一个十七,都是爱玩爱跑的年岁。脱去身份这层外壳,其实两人起头时候还是玩得挺好的,一起猎过鹰、一起摸过鱼,还有一回一起共过生死——某次他们上山猎鹿,半途遇雨,躲进了一个山洞里,谁料山洞塌了一半,把他们活埋在里头。要是埋下去的是一个人,那早死没了,有了另个人,两人相互照应、鼓劲,摸索着找出路,这才都活了出来。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小王众多哥哥当中的一个有意为之。再后来,陆弘景知道了小王的身份,小王也知道了陆弘景的身份,两边都知道这份交情就到此为止了。至于那个“阿哥的肉”,可能是小王魔障了,也可能是对少年时节那份纯之又纯的情的依恋,还有可能是到不了手的煎熬。

    陆弘景说给老铁他们听的是另一套话,实际他们的交集比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要深多了,到底有多深,他今天算是见识了一个边角。总之就是一言难尽。

    传说北戎人婚娶,未婚夫妻俩要先来一场比试,若是准新郎输了,那完了,别说准新娘,整个村落可能都没有谁愿意嫁的!

    北戎小王今儿个要是赢了,估计明日便会有送礼的找上陆弘景,不,可能不找陆弘景,直接找老铁,再通过老铁找上陆家太夫人,说一通疯话,想都可以想见陆家上下那个炸了锅的模样……

    且,看他那样儿,估计还不死心,过段时间有了时机,他还要再来找他斗的!

    头疼。

    陆弘景眉间打了个死结,一副暗愁郁结的模样,张思道看了,以为他是疼的,就说:“要不,你告个罪,回去歇着得了!”

    “不必。善始善终。”

    因为北戎那伙人实在太噪,两人不得已低头咬了一次耳朵,说说就完,这都让赛那逮着由头,拿着一杯酒离座,慢慢踱了过来。老张面朝小王,陆弘景背对着他,所以老张先瞧见了,先觉着不好,先一步也拿着酒杯慢慢迎上去。

    怎么着?干了一架还不算,还想灌酒?明知道刀伤未愈最好别沾酒,还要来这套,这家伙就是条黄瓜——欠拍!

    老张笑嘻嘻举杯一碰黄瓜手上的酒樽,“殿下忒有心,我们陆千户手上有伤,不宜饮酒,改天好了再请您喝一顿,这杯下官代劳了,先干为敬!”

    “这杯是敬庆朝皇帝的!”

    言外之意,除了主使节,旁人还不配喝。

    这是要硬来呀!

    赛那越过张思道,捡直走向陆弘景,走到极近处,亲自把酒杯送到他唇边,还附带一句耳语:“沙场之上,兵不厌诈。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耳语完了,才是场面话:“请陆千户满饮此杯,祝庆朝皇帝福泽绵长。”

    祝的是庆朝皇帝,你喝是不喝?不喝便是大不敬!

    陆弘景唇角一翘,也还他一句耳语:“下盘练稳点儿,别又摔着了。”

    语气之诚恳、之关切,觉没有一丝调侃在内,就好比师父叮嘱徒儿,或是兄长叮嘱幼弟,挑不出理儿来。

    完后陆弘景从赛那手上接过酒樽,一饮而尽,把杯底一亮,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深意。

    行啊,这么快就张罗了一个小崽子回来,当什么养呢?比我还小了吧,这么小都打回来囤着,凭什么我就不行?难不成你嫌我长得不如他?想不到你口味还挺刁,偏偏爱这种粗糙的,也不嫌割嘴!

    我把谁打回来养着是我的事,养便养,还非得往不堪上想,你也够脏的。你不是长得不如他,你是长太好,都柔媚了,蛇蝎美人一般,我没那个福分消受。天底下那么多旁人,你和谁成了不好,非得要和我成。不论其余,单说你是北戎小王,我是庆朝千户,那就永远成不了,男女什么的,到了这儿还是其次。明摆着的牛角尖,你还要往里钻,是太想不开。

    做情儿是万万没可能的,做朋友也难,那只有一种法子了——沙场上见,看看谁落在谁手上。赛那落到陆弘景手上,那是要拿去换地换人的,陆弘景落到赛那手上,换人换地用不上,他会把他的心换出来,塞进一个自己,再填回去。

    两边的头头谈笑风生,手下人也受影响,多少放开一点,话虽然仍旧说不到一起,酒却喝到一起了。

    再坐一刻,老张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附耳对陆弘景说了句什么,陆弘景又凑过去对赛那说了句什么,然后就退了出去,留下老张顶着。

    开始他还以为是老张想出的脱身之计,后来进了自己营帐,见了萧煜,这才知道事儿是真的,老张没编出一篇瞎话来蒙谁。

    “哟呵!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三变一见着熟人就爱撒人来疯,嘻嘻笑着凑过去,还伸手摸了一把萧煜的脸。脸蛋冰凉,显见是一路急赶过来的,都没顾上拿条热巾子捂一捂脸。

    “李景隆那头出事了,老铁让我来迎你。”萧煜面沉如水,长话短说。

    陆弘景也没露出多大惊色,只淡淡对他说:“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还跑了,关里怎么办?”

    他不是没听见他的“老铁让我来迎你”,隔墙有耳,有些话不方便在这儿说。至交好友,心照不宣,老铁会让萧煜来迎陆弘景,多半是因为李景隆那头出的事和北戎脱不了干系,怕陆弘景折在这儿了。虎牢关的兵士们几乎没有不知道北戎小王对陆弘景怀着春心的,春心这东西,可保人安全,亦可陷人于险,真心掏空了,换不来人的时候,那么动一点计谋就是意料当中的事,现在他们百十号人孤悬于北戎境内,赛那要真翻脸不认人,把其余人等全部杀光,单掳去陆弘景,庆朝这边能奈他何?顶多骂一句“不讲信义”,开战么,西南西北都吃紧,东北边再打,打不打得动还另说。

    “你看看今夜走不走得了。”萧煜问他今夜走不走得了,是在放一个警告,意思是趁着北戎这边还没得到李景隆出事的消息,能走就走,不然,等到天明,消息走漏,谁也走不了了。

    “嗯,我试试。”

    他说试试就是试试,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老铁让萧煜来,一面是提醒,另一面是让他配合他试试。

    怎么试,只能从陆弘景自己身上下手。他患有一种特别奇怪的病,素常瞧着没事,但逢着发高热,必定发作,一发作便是好一番折腾,折腾过后,人都要瘦几斤。也即是说,三变人看起来满齐整,但一发高烧就要完,不完也好不到哪去。

    这病症,赛那清楚,北戎境内的医者没有一个能医他这病,这情况,赛那也清楚。

    早晨比试一番,三变半条手腕血肉模糊,午间又喝了不少酒,说是起了炎症故而引发高热,那就十分说得过去了。萧煜的配合,就在于给他一颗诱发高热的药,这药药性有限,顶多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药性退去,人还是那个人,不会致死。但这里边有个难题:发着高热的那一个时辰,怎么熬?怎么才能把高热圈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别让它真把那难缠的病症引出来。

    难题有解无解,陆弘景和萧煜一个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是赌命的事,就他们俩知道,除此之外,谁也不能告诉,不然那伙人一准别不住劲把各种心事都堆到脸上,办不成事还要拖后腿!

    半个时辰之后,赛那先过来看了一趟,见到陆弘景烧得人都发白了,他一张脸也跟着白。医者已经进来探过脉象了,说是高热引起的肝阳暴亢,须得牛黄二钱、东珠粉末三钱,冰片若干、白象若干,田芜若干,附子若干,配合入药,不然命不久矣。其他还好说,白象和田芜产在庆朝西海,海禁之后多年不见踪影,真舍得花大价钱也不是没有,可急切之间上哪去寻摸这东西呢?

    龙湛守在床前,拿一条巾子投入一盆温水当中,迅速捞起绞干,轻轻覆在陆弘景的额上。没用,还是烧得一片滚热。

    北戎小王来得不如他早,他老大一坨人阻在床前,他只好守在床尾。营帐内有北戎特制的巨烛,烧起来亮如白昼,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如纸片一般不详的面色,让床头床尾两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赛那,他是想留他的,自别后,多久没见了,匆匆一面往往都是隔河相望,再没有机会像从前那样疯跑疯玩心无芥蒂地说掏心窝子的话了,再没有机会一起坐在参天的松木上看穹顶偶然掉落星星了……

    身份真该死,可身份不能选,从哪个肚子里爬出来也不能选,所以他们还没开始就已经错过了。

    陆弘景那张纸一般白的脸从赛那的瞳仁一直扩展到了脑子和心,脑子和心都是相当柔软的物事,特别容易有伤痛,尤其是碰上这个人,伤的痛的都数不清了,他没别的法子,只能放他回去。

    萧煜一手定着裹成了粽子的陆弘景,一手握着缰绳,两边人马匆匆别过,赛那目送良久,那头海东青从他肩头飞起,一路跟了过去。

第22章 齁死爹的兔肉() 
陆弘景这次装病差点逼成真病,幸好一个时辰过后北戎没有追兵尾随,幸好萧煜随身带着治这肝阳暴亢的药,都是幸好,万一有哪个不幸好,三变一条小命可能就交代在这北戎的深山老林里了。缓过来之后,睁眼一瞧,又是先瞧见哭得雨打芭蕉的干儿子,他有气无力地哼一句:“哭个屁!”,见他还在打芭蕉,就哼哼着吼他:“收声!”

    长这么大个头就晓得哭!真死了,哭能活过来?!

    龙湛也不想哭来着,他就是心口疼,从心口一直疼到眼睛,然后眼睛止不住要往外冒水。

    “不当兵了好不好?我长大了,有力气,我卖力气养活你好不好?”

    这句是用北戎话说的,庆朝话他不会说,会说也说不出口,这样丑的话好意思说?

    可丑死他了!

    “你咕咕啥呢?别转你那北戎话,老子听不懂。”

    他看他哭得实在丑,就叹了口气道:“行啦行啦,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省着点儿金豆子,等你爹我真没了你再掉!”,说完顺着撸了撸他一头黑毛,让他赶紧滚回去睡觉!

    “不走!”

    “……”

    “就不走!”

    “……”

    他怎么还忘了这家伙王八一样的脾性了?

    “以后别再这样拿命去赌了好不好?等我有了本事,我护着你。不用等多久的。”

    依旧是北戎话,三变依旧是鸭子听雷。他累得好比脱了一层皮,没那个力气去接他的咕咕,爱咕咕就咕咕去吧。

    龙湛见他闭目睡了,就轻手轻脚摸出去,打回一碗汤来。野兔汤。野兔补阴虚,肝阳暴亢喝了好。这是他路上从军医嘴里问出来的。一队人马一旦停下来安营扎寨,他便拎上自己制的木弹弓,钻入林子当中去撵野兔。都冬天了,野兔都猫窝里了,哪有还四处外出溜达的,龙湛是个苦出身,捉鸟摸鱼的本事囤了有一箩筐,别看写字他鬼画符,弄这些小东西他在行。冬天野兔不出窝,他就找它们的窝去。找了不短的时候,终于找到那么一只,收拾完了,只用两条兔后腿熬汤,熬了小半天了,也守了小半天了,谁都不让喝,就紧着他喝。

    “汤,喝了再睡。”他拿匙羹碰了碰陆弘景的唇,要他张嘴喝了,别浪费他一片心意。

    “哪来的?”三变瞪着眼前一碗白花花冒热气的汤,实在新奇。

    “我打的。”终究是派了一回用场,干儿子的语气和腰杆一样,挺得笔直。

    “哦。”三变张嘴喝下,第一口刚在舌尖上溜一圈就喷了出来——好家伙!咸得当场齁他一个跟头!

    “你个死舅子的!这一小碗东西你放了多少盐?!”

    “……一抓……”干儿子吓住了,腰塌了下去,语调也塌了下去。

    “一抓?就你那爪子——一抓?!你怎不把整片盐田倒进去?!这是给人喝的么?喂人还是喂畜生哪?!”

    本来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还不省心,还要整一碗汤来齁他一个跟头!还浪费了这么好的俩兔后腿!该捶!

    干儿子缩了缩脖子,默默往自己嘴里填了一勺子,立刻齁得落荒而逃……

    心意倒是不错的,奈何手艺和心意差了十万八千里。

    落荒而逃的干儿子赢面撞上了正要进门的萧千户,两人一个错身,那碗金贵但几乎齁死爹的野兔汤差点脱手飞出去!

    萧煜快手一接,好悬救了个急场,汤泼出去几滴,大多数都保全了。他扫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汤,问他:“怎么他吃不下?”

    龙湛垂着头,只看得见他两撇眉毛和一点鼻尖,就这都能看出来这家伙的丧气。

    “咸,他不吃。”

    “……”

    三变平日里不怎么挑嘴啊,隆冬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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