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书-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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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树和易雪在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分手。他们只是那一群人里,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一对。他们并非个性十足的英雄人物,甚至他们从别人说的话里,就知道了自己既定命运的种种。他们仿佛看看见生活大浪滚滚,他们知道自己只需要坐在生活的木船上,顺着水漂就可以安稳的着陆。尽管偶尔也会有抱怨,但是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航程。
于是,最终他们都这般的从容。他们的分手也就分得如此的自然,毫无波澜。
白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好像是在忘记,又好像是要记住,直到现在他好像终于变得仿佛有大欢喜,又仿佛有大苦难,又仿佛终于什么都没有,一片慈悲的空无。
白树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终于什么都不再去想。天快要傍晚时,白树去做了晚饭,太阳没落之后,凉风升起,他和父亲坐在屋前平地里的树下,默默的吃晚饭。
这是白树休假后的第一周。今天恰好是周六。明天就会开始一个全新的日子。因为明天恰好也就是毕业一周年,在他毫不警觉的情况下,就已经过了一年了。
他在这一天,给一些同学,挨次的打了电话,说了一些闲话。傍晚的时候,陪着父亲喝了几杯酒。父亲很少喝酒。白树突然记起,父亲是在明天的生日。他有好些年都忘记了。不过今晚却是正好,因为按照习惯,他们都总是会将生日放在头天晚上过。
第114章 40小节 另一个自己()
毕业一年后的这第一天。
白树起得很早。昨天晚上想起,父亲的生日,就是今天。虽然他们总是习惯在头天晚上过生日,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家里今天会有客人来。
白树起来之后,才发现他的父亲却已经比他早起来了。虽然那时候的确还很早。天才微微亮。
白树帮着父亲在家里收拾,煮了一些菜和肉食。白树前几天不在家,父亲都将需要吃的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家里陆续来了几个客人,都是最亲近最在乎的人才会来。似乎往常每年子都是这样,都是家里的叔伯和姨娘辈的,人不多,小叔和婶娘,还有他们家的白树的堂兄堂妹来了之后,又来了两个姨娘,就是这么几个人。
在白树的印象里,除了叔婶家的,似乎对别的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就算有,印象也都是建立在小时候的基础上的,他从高中起就没怎么去过亲戚家。
小叔和婶,白树倒是很亲近,这大可能是因为堂兄堂妹的缘故。他对两姊妹,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姊妹一般,完全没有间隙。这大可能是由于他没有姊妹的缘故,所以在他们身上寻到了寄托。
晚饭很早,因为他们都说吃了晚饭要回去,要是晚饭太晚的话,出门就都是山路,天黑不好走。
难得白树看见父亲这么高兴,或者是因为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说话的原因,所以他的话变得比较多。而他对两个堂兄妹,白树看得出来,也非常的喜欢,都让白树觉得,甚至对他们的喜欢程度,要比自己小的时候都还要深一些。
这是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白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感觉过,自从毕业回来之后,白树就突然有了这样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而他们只是两个小孩子的缘故?
白树看到父亲看自己的眼睛,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看到那个已经长得甚至比父亲都还要高些的自己,父亲的眼睛就仿佛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小时候当父亲看着白树的时候,白树总感觉到仿佛父亲就在看他自己。而他现在看两个堂兄妹的眼睛,就是看白树小时候的那种眼光。
白树突然意识到了父亲的失落。是的,白树再也不属于父亲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他长大了,长成了另外一个人。
白树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你爱一个人,你看着想着念着她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另外一个人,她就是你自己。
而以前的他,是父亲的自己,现在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突然就想到了易雪。想到易雪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过自己。
只好在心底一苦笑。这些问题又何必再想呢。
小叔和婶子,两个姨娘,两个堂兄妹,晚饭后就都走了。他们的家,本也不是极远,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远远近近的。
父亲和白树,晚间在树下乘凉,他们都没有别的事需要去做。父亲时或拍打一下蒲扇。天稍晚的时候,白树又去炒了一点菜,做了一点夜宵。晚饭太早,现在又饿了。
白树陪着父亲喝了两杯酒,父亲一语不发,白树也就只好不说什么。
突然,父亲说:“你真的长大了。”
白树蓦然想起下午的那种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给父亲再倒了一杯酒。举杯,陪着父亲一起喝了。
第115章 41小节 河上摆渡人()
父亲只在他生日那天,唯一的一次,表现得有些意外。之后其他一切都恢复到跟平时一样。
白树也就每天一样。很多事情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实际上,变化却早已经不知不觉而且不可阻挡的发生了。
这段时间,白树也没有别的事情。都是白树帮父亲守在船上。每天来来往往过河的人,加起来寥寥可数,但是白树还是每天都守在船上。将船摆过去又摆回来。过河的人不多,于是他将船摆到一边的时候,就会停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很多时候,一停就是半天。于是这一段长长的时间,白树就变成了一个摆渡的人。
这段时间,白树因空想到了很多事情,也想得最多。关于父亲,关于自己。白树坐在船舷上,看着河里静流无声息的水,映出一半天的影子,映出一半自己和船的影子,他就突然想起了母亲。
在白树想起母亲的时候,就仿佛是夏天晚上星子还未出来时候的深远夜空,沉沉的,却没有任何痕迹。头脑里只是空白,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总想要努力想要想起点什么,他越是用力的想,最后就发现越是徒劳。
白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只有父亲,父亲也从来不跟他说母亲的事。但是白树还是知道,他的母亲是因为他的出生而死的。这也是白树最早的关于生和死亡的模糊印记,这也许就是一个天生的孤儿而具备的天赋,他很早的时候就模糊地知道了,生和死亡的纠缠。
白树很多次的想起他的母亲,仿佛他可以从母亲这个模糊的词里,获得某种神秘的力量,仿佛在那里有着永远安稳的停靠和归宿。
白树想起母亲,躺在船上,竟然就睡着了。河风轻过。直到有人在河对面喊了半天要过河,才被叫醒。
白树的父亲,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城里的老师,但是后来他不去做老师,就搬到了这个人迹稀落的地方,一边耕田耘地,一边接渡各种各样的人,尽管在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白树很想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守着这条旧船,守着那几间简单的屋子,守着那几亩薄田,竟然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过一辈子,而且始终不见任何情绪的变化。
虽然白树对于住在城里,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愿望,但是对于像父亲这样,反正白树是从来打心底里就没如此想过。而白树的父亲对于白树,也表现得态度漠然,对白树的何去何从,始终都不表现出任何感情倾向。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白树突然想起,现在的工作,想起那位局长,他曾生出过离开的心,但是他只是现在这样的暂时离开,而后他还要继续回去吗?突然就觉得异常的矛盾和难过。
说不定,他也许真的会离开,但他也许真的会回去。
晚上,照例是白树回去做了晚饭,等到天将晚的时候,两父子坐在屋外的大树阴下一起吃饭。
然后进屋睡觉。安静的夜晚。
第116章 42小节 夜里下雨了()
白树的父亲,突然再次问白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时候已经是白树从休假回到家一个月的时候了。
白树的父亲说,你回到家里,每天就在河里渡船,你想明白了吗?
那时候也是在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饭照例还是白树做的,只是那天没有太阳,天气很清朗,近晚的时候,西边却出现了几缕明亮的霞光。而后不久,天就黯了。
这天晚上,白树和父亲在树下相对坐了好久,剩下的饭菜都已经冷了,他们谁都已经没有动过筷子。
白树不说话,手支着下巴,侧头望着远处。白树想将工作上的事情告诉父亲,甚至连同小雪的事情,都一并告诉。但是他最后还是无缘无故的忍下了,一个字都没说。
白树摇头,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站起来将碗筷收拾了,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白树从厨房出来,看见父亲还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整个人都已经被黑暗隐藏了,只有一点火光,在黑暗里一亮一灭。
白树叫父亲去休息,也没等父亲先去睡,便进了自己的屋子自去睡了。
半夜里,突然起了风,而后忽然一个炸雷,将人给惊醒了。夏天的夜里,尤其是这里处在山的一侧,便会常常突然下雨。白树仿佛里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翻身一看亮处,父亲正开了门,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要出去的样子。
“爸,你这是要去做什么?”白树连忙翻身起来,外面的雨已经开始大点大点的下了。风正厉。
“我去看看河里船拴好了没有,看这天估计是要涨水了?”
白树这才知道,每天晚上自己都早睡,而父亲每天晚上等自己睡着了之后,都要下河去将船绳重新拴一次,防着夜里突然涨水。要不是今晚恰好被雷声惊醒,白树就看不到这一回了。
白树已经穿衣起来,抢了出去。“爸,雨这么大,风也这么大,让我去吧。”
白树的父亲早已经出去了,白树赶忙也取了蓑衣和斗笠,跟了下去。
雨比较大,风也比较大,不过这并没有给船造成什么影响。白树下午回去的时候,就将船在渡口的石柱上拴好了的,现在跟着父亲一道,将拴在渡口的那条绳子解开,重新用了一条长粗的船绳,拴在岸边较高远处的一棵大树根部。这样子,就算夜里突然涨水,因为绳子较长,船就能随着水往上浮,而绳子也就比较有韧性,自由度就要大很多,那么就算水势稍急,也不会给船造成大的意外。
这种法子比较简省,是防着河里突然涨水,将原来在岸上拴得太紧绳子太短的船给冲坏了。因为父亲常常都只是一个人,他晚上又从不在船上,本来该在河里涨水的时候,将船拉到岸边,但是因为没有人手的缘故,父亲也管不过来。而这条河的河段一向都很平缓,再大的洪水,水流也不会很急,因此船不会被水冲翻,只要有绳子牵着,也就从来没被冲走过。所以这样子,就算是再大的水,也可以不用去管它了。
将这些都做好了,父子俩才重新回去。风刮了一夜,雨到后半夜就一直未停,天亮之后,风住了,但是雨仍旧未停,不过却是小了很多,远山近水,都给笼上了一层细雨蒙蒙。
下午的时候,河里果然涨水了。白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往下看,就看见那浑浊的河水,一直涨一直涨,原本比较窄小的河面已经变得宽阔。拴着的那条船,被河水冲到离岸很远的水面上,像是一个躺着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永远的被钉在了那里。拴船的绳子,被绷得紧紧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束缚。
白树看着那只船,突然觉得可怜,它永远在它的河面上来来回回的摆渡,不能出离一步,也许这辈子唯一可以欣喜的意外,就是遇到一场洪水,然后洪水来的时候,它还是无法挣脱那根长长的绳子。
第117章 43小节 期待一场洪水()
白树也希望能遇上一场可令人欣喜的意外洪水,来冲洗他的生活。
他觉得从他大三开始,他的生活就陷进了一种魔障里。也许是这之前的二十多年时间的新鲜,耗尽了他以后时间里所有的精神,让他再没那样的力气能从现在这样的生活的氛围里跳脱出来。于是他只好眼睁睁看着生活有气无力的变得死水一般沉寂,毫无生气。
也许他该去尝试着好好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遇到一个人从此不离不弃,来一次惊心动魄的旅行给心灵洗个澡脱胎换骨,过一段精心策划的生活愉悦自得,等等,都好。
然而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日子不骄不躁的慢慢往前走,每天如是。它就仿佛一个年长的见识丰厚的老人,从手到脚,都从容不迫,像是一口深不可见的古井,绝不为任何一件事搅动心底的波澜。
这个夏天,那只船一共遇到了三次洪水。每次它都被冲到河中间,就像是朝圣一般的,坚定的站在那里朝着某个方向不变,每次都将绳子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挣断一般。白树在第二次发洪水的时候,回了一次小县城他住的地方。他看见了老板娘,也见着林月和刘洁。唯独没有去工作的地方,不过他却看见了丁灵。丁灵刚刚结婚不久,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一朵花绽开,全是幸福。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起来下楼到老板娘的小店里吃早饭,走到店门前,才发现店门没有开,晚上的时候,在走廊里,白树碰到了老板娘,才知道他们已经将那家店关门了。
“我爸打算将店盘出去。”老板娘说。“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要是有时间帮我看一下,我倒是可以不关,但是好像暂时只能关了。”
“那你打算之后去做什么呢?”白树点头,随即又问了道。他突然想起上次在成都一段繁华热闹的地方,看见挂着一张好大的海报,上面的那个女的,长得就跟老板娘很像。
老板娘笑着道:“你看到的,也许就是我。”
白树有些不明白。他确实看到了那张海报,似乎确是一张音乐演奏会的海报。但是白树什么都没问。老板娘曾经好像说过,她想要过她自己的生活,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