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拾珠-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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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宴结束后,我会放你走。”
“我为什么要走?”他收起了笑容,却扬了扬眉,“这是我家。”
“褚夜央,你似乎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我现在要你的命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捏死了我,你的桃夭舞怎么办?好像有人已经把列有所有节目的单子呈上去了。”他的手上还有被烫伤的疤,面色被饥饿和病痛折磨得暗沉无光,瘦削的下巴,凹陷的面颊,可似乎这一切都没能收敛他骨子里的嚣艳,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喜欢句句话都带刺,“教你一个道理,没把握的事,就别那么快拍定,破釜沉舟这种魄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唇角在他张嘴的瞬间飞快掀起,那双狭长凤眼的眼角,笑得怜悯,好像站在他眼前的人,才是那个阶下囚。除了赫连驰,他何曾对人软化过。
“说吧,什么条件?”
褚夜央微微斜眼看了她一眼,“我想一刀捅死你,这算是个条件吗?”
“褚夜央。”
“我要见她。”
“谁?”
“就算是尸体,我也要见。”
“原来你是说这个,这可难办了。”诸葛霆回了他一笑,这次终于扳回了一局,“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乱葬岗的尸体,早就烂得面目全非了吧。”
***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停了下来,诸葛霆颇具讽刺意味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山风朝着这个方向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让人闻之欲呕。
“你们几个,去把那些还没烂得只剩下骨头的尸体搬下来,一具具摊在这里,让未央公子好好地,挑选。”
尸堆上停着好几只秃鹫,被那几个蒙着口鼻的侍从轰赶走了,除了开始几具看上去才扔过来没几天的尸体,大部分都已经腐蚀得难以入目。
前几日大雨滂沱,更是加快了尸体的腐烂速度。
“霆王,都在这里了。”
诸葛霆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正蹲下身仔仔细细查看那些尸体的褚夜央,“怎么样,找到没有?”
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在乎那些分辨不清的面部,专看那些尸体的左肩。
一直走到最后一具尸体身边,他颤抖着手剥开和血肉黏在一起的腐烂衣料,食指触过那尸体的左肩。再起身时,连诸葛霆都在触及他视线的一个瞬间,被他眼眸中的亮色震慑住了。
赫连驰,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舍得离我而去。
***
殿顶的鎏金在烛火下闪过一层又一层的耀眼光芒,那个在花苞中央的男子,缓缓张开双臂起了身,在一片绯色花海中,一身雪白仿若花间妖物,繁复的发髻,长袖曳地,舞动间,在那柔软无骨的身上,却暴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就好像那不可一世的妖娆花灵,傲慢地俯视着座上的所有凡物,长袖翻飞时,似乎还能呢个听得见飒然风声。
鼓声渐渐歇去,随着古琴的叮咚声,所有伴舞的绯衣男子全都俯下身去,只剩下了花灵,微微闪动的凤眼一遍一遍地诠释着流光溢彩,眼角被金粉拉长,在鎏金色的光芒下耀眼夺目。
“好一个美人。”最前席上的年轻女子朝台上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都说馥郁出美人还真是不假。”
“六殿下过奖了,不过这一个呢,倒确实不凡,若是六殿下有兴趣,我相信国君会很乐意将他赠予六殿下的。”
“怎么听霆王的意思,这美人是你们国君的人?”
“当然不是,只不过,他现在,是个阶下囚。”
乐舞已经到了最后一幕,花灵的骄傲不羁触怒了想要占有他的妖王,他被赐死在三月烂漫的桃花树下,那年轻女子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台上,最后的琴声只剩下了回音,属于男子轻吟的歌声悠悠响起,宛若天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人如斯,无过谁知
那年轻女子站起了身,缓缓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大殿,诸葛霆正要说话,殿外突然间传来一阵骚动,靠近门边的几个大臣已经翻了桌子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霆王。”一个歪了束发冠带的女子从殿外冲了进来,“南山教的余孽,全都混在今早为准备国宴从宫外运来的菜箩筐闯了进来。”
“还不调人守卫大殿,你的御林军统军是白当的吗?”诸葛霆气急败坏地大吼。
“那些人太厉害,快守不住了,还有的要负责御书房的安全,不能调过来。”
那年轻女子倒是无动于衷,回身看向那个一直坐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年迈女人,“国师,你看怎么办?”
“庆元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那老女人懒懒地坐着,自顾自吃着她面前盘盏内的佳肴,只是空出一只手从腰际拿出了一个铃铛。
铃铛是铜质的,个头不大,样子有些奇怪,那老女人不慌不忙地拔出了塞在铃铛的软木塞,开始晃动。
叮铃,声音不高,却足够绵长,许久都绕梁不歇。
轰隆,殿门已经被人踢开,那些身着蓝衣的女人手持利刃长驱直入,杀了离门最近的几个大臣,又是一声叮铃。
就在诸葛霆手无足措又不知道这个西肃的所谓国师在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几道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的黑影从天而降,就站在了殿门外。
黑色劲装外是黑色的披风,黑色的帽子盖住了所有人的面目,没有一丝温度,只是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
叮铃,铃声第三次响起,那老女人终于开动了尊口,“杀。”
比眨眼更迅速的瞬间,那一片黑色中闪过整齐划一的银光,披风的帽子全都滑落后背,没有人,任何一个,有一点表情。
就着剑气银光,这时才能发现,为首那道颀长的黑影,带着银色面具,闪身之间,手起剑落,三个蓝衣人已经身首异处。
温热的鲜血溅上了殿门,只要有黑色披风扬起的地方,就有蓝衣人的呼吸在瞬间停止。
诸葛霆和那个御林军统领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片刻之间,所有蓝衣人都毙命在殿门口,没有一个幸免。
叮铃,第四声铃声响起,那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一挥披风,又是转瞬之间,所有的人如风而去。
好半天,诸葛霆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让那御林军统领去收拾残局。
“六,六殿下,这是?”
“这个,秘密。”那年轻女人打了个哈欠,“国宴结束了吧,我也累了,听说来仪宫都准备好了?”
“是,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那就移步来仪宫。国师,请。”
那年轻女人走之前还不忘朝诸葛霆使了个眼色,“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你明白吗?”
***
西肃的来使足有百余人,不过重量级的人物就只有两位,西肃帝的第六女,单名一个葵字,还有那位被西肃帝奉为国师的老女人。
如今,那些人都宿在专门招待贵客的来仪宫。
夜幕降临,那位六殿下正在她的寝宫内,挑眉看着眼前一身粗麻布衣的男子,他已经洗去了面上的胭脂金粉,拆了发髻,散落的长发松松挽就,垂落颈间却更添了三分不自觉的媚态。
“如此近看来,倒是比白日更动人三分。”
褚夜央微微勾唇一笑,“六殿下,今日月色大好,可否愿意看下奴舞一段最拿手的?”
西葵被他那一笑迷得一时恍惚,“好极。”
“那就,借殿下佩剑一用。”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就着庭院的月色,西葵步出了房门,看着他手中那三尺青锋。
从来不知道,剑可以挥洒到如此极致的绚烂,也从来不知道,一场舞可以洋溢出如此浩荡的狂放。
她看得入神,他手中剑势突变,银光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剑锋直指,刺向了她面门。
西葵大惊,险险避开了他那一剑,闪身避入房内,一手抓过了床头那个铃铛。
叮铃声连响了两次,褚夜央只为脱身,见她躲闪,转身就逃,可惜还没出那院子,面颊就被一阵突然刮过的风扇得刺痛,扑朔的披风一角在他眼角晃过,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面前。
哐啷一声,褚夜央手里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那老女人也听到了铃声,从偏殿急急走了出来,“六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这美人满身带刺,还欠了点教训。”她又晃了一下铃,看向那冰柱一样的银面女人,“带他下去,我希望明晚这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服从。”
第120章 长夜未央(三)()
那是来仪宫最偏僻的一殿,她的黑色披风时不时地随风扬起,擦过他的胳膊。殿外的花园在月色下依稀可见,那几个黑衣女人或坐或立,便是那些毫无变化的淡漠面容,也因着夜色安详了许多。
那银面女人脚下未停,进了偏殿,她拉起了披风,门在褚夜央的身后砰然合上。
鬼魅一般的行踪,鬼魅一般的动静,银色面具下,却有着一双与她那般相像的眼睛。
这世上,还会有几人,拥有这样金棕色的眸子,就算那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一切他所熟悉的柔情。
长剑落地,不是因为恐惧。
他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想去揭开她的银面,可那面具,就像是烙在了她的脸上,动不得分毫。
他拂开了她的披风,几乎是在撕扯,拉开了她左肩的衣服。
赫连,赫连,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她缓缓伸出的掌心,化成一汪水迹。
深深刺入肌肉的火凤展翅欲翔,他一颗颗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拉开衣服露出了右肩,那里,青鸾飞舞。
他带着泪,勾起了唇角朝她嫣然一笑,就像是那带着晨露的繁花,都在一个瞬间绽放,勾起了那些被深埋起来的记忆。
“这是你亲手刺上的青鸾,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看到它的时候,你一定要想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怎么会,忘了你?
一定要,想起来。
想起什么?金棕色的眼眸内闪过一丝迷离的痛楚,越来越浓,她将掌心凑在唇边吸允了那些泪滴,有一种捉摸不清的感觉,犹如涨潮一般汹涌,势要打开所有被封存的记忆。
“如果,我要你,你会和花灵一样宁死不从吗?”
“可你不是妖王,赫连驰。”
“你认得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今日的乐舞?”
紫色的鸢尾花丛,没有了桃花海的素艳,黄昏夕阳下,带着神秘的妖魅,他一步步退入花丛,“这一曲,只为你所舞。”
叮铃,绵长的铃声突然从远处传来,褚夜央眼睁睁看着她眸中所有的迷离波动都在一个瞬间无影无踪,第二声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只剩下敞开的殿门,被夜风刮得一下一下晃动。
只要那铃声一起,她就再不是他的赫连,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工具。
***
“六殿下饶命,六殿下饶命,属下并非刺客,属下是国君派来请六殿下与国师大人前往御书房的。”
西葵挑了挑眉,和那国师对视了一眼,“三更半夜的,你们国君都不用休息?”
那士兵哆哆嗦嗦地悄悄抬眼觑了那银面女人一眼,打了个寒战,“国君,国君请六殿下有要事相商,国君言明,殿下必然,必然明白。”
“就算我明白,我也没打算在一个本该花前月下的夜晚与你们国君谈什么正事。”
“六殿下。”倒是那老女人开了口,“还是正事要紧,这一趟来庆元,不就是为此一举吗?”
“好吧。”西葵转头朝那银面女人挥了一下手,“久银,暗处跟着。”
***
“六殿下,不知道帝上凤体如何?”
“母皇一切安好,有劳国君费心了。”西葵在御书房里转了一圈,“国君,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办正事吧。”
“等一下。”
“国师还有什么问题?”
“只是想请教一下国君,找到地宫后的归属问题。”
“庆元乃是西肃一方属国,地宫既然在庆元境内,当然也是归西肃帝所有。”
那老女人满意了,西葵解下了一直挂在腰际的半块玉佩,缓缓地走到御书案前,与上面另外半块玉佩合在了一起。
玉佩上闪过荧绿色的幽光,西葵举起袖子挡了一下,“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幽光淡去后,玉佩上出现了一行字,水波一样晃动着,“青鸾火凤夜缠绵,碧海琼花一片心。”
那国君整个人跌坐在了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火凤。”
“你知道什么?”
赫连驰最后留下的话还清晰地盘旋在她脑海中,“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
“她以谋逆罪抄了赫连府,说到底,也不过是功高震主四个字,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赫连驰身上刺的那只火凤。”
“火凤?”
“大半年前皇陵失火,赫连驰负责救火的时候烧坏了外衣,无意间露出了那只火凤。”
西葵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那倒也不尽然。”
“怎么说?”
那国师歇了口气,又道,“我都打听过了,昨夜六殿下要来的那个,就是赫连驰的男人。”
“好你个诸葛霆,居然没有告诉我这男人已经嫁过人了。”
“确切的说,也不算是嫁过人。”
“这又怎么讲?”
“赫连驰并没有娶他,所以赫连府被抄的时候他没有被处死。”
“你又说他是赫连驰的男人?算了,我不想管她们的事,叫人把那男人带过来。”她在殿内走了一圈,“青鸾火凤夜缠绵,如果火凤是刺在赫连驰身上,那么青鸾”
她还没沉吟完,那国师已经跑了进来,“六殿下,人没了。”
“什么?”
“久银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没有人看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