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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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并不是很长，留给鲍里斯两人交谈的时间也不多。

　　　　“咚咚！”脚步停在1号办公室门外，波斯克列贝舍夫敲响房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将双开扇的房门推开一侧，侧过身请鲍里斯进去。

　　　　此刻，斯大林的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包括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在内，很多军方的高级将领都在，甚至连久不露面的伏罗希洛夫和抱病在身的沙波什尼科夫都出现了。

　　　　“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同志到了，”斯大林显得很兴奋，他看到鲍里斯走进来，伸手从嘴上取下烟斗，笑容满面的说道，“怎么样，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吧？”

　　　　“没有，斯大林同志。”鲍里斯摘下军帽，架在臂弯上，微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斯大林继续笑着说道，“过来看看这份报告，我想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鲍里斯闻言走过去，经过伏罗希洛夫和沙波什尼科夫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下来向他们点头致意。

　　　　斯大林递过来的报告，并不像波斯克列贝舍夫所说的，是由西南方面军提交上来的，而是由国家安全委员会瑞典情报司提交的。鲍里斯接过报告，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大概的内容是说：瑞典情报司获得了一份可靠的情报，确定德国法西斯的最高统帅部已经制定了最新的夏季进攻计划，计划代号为“堡垒”行动。

　　　　按照这份计划，德军将在库尔斯克地域向苏军的突出部发动钳形攻势，攻击的两翼分别为奥廖尔和哈尔科夫—别尔哥罗德两线，进攻时间暂定为6月22号。

　　　　鲍里斯特意看了看情报最后标注的时间，竟然是今天下午4点钟。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鲍里斯抬头朝站在不远处的贝利亚看了一眼，只见这位大特务头子也正在看着他，那双藏在圆形镜框背后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彩。

　　　　鲍里斯相信，这份情报是假的，至少不是今天下午4点接收到的，因为按照时差计算，莫斯科下午4点的时候，瑞典斯德哥尔摩正好是下午1点多钟。

　　　　自战争爆发已来，瑞典虽然是名义上的中立国，但其政府受德国的逼迫，很多政策上都是向德国倾斜的，前一段时间，国家安全委员会派驻在斯德哥尔摩的情报站，刚刚遭受德国反谍人员的搜捕，损失巨大，很多活动都暂停了。鲍里斯相信，即便是那边的情报站获得了这个情报，也不可能在下午1点钟的时候发出来，因为德国人搜查无线电报信号的巡逻车，这一时段是活动最频繁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份情报的内容并不是特急的那一类，驻斯德哥尔摩的情报人员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赶在这个时段把情报发过来。

　　　　鲍里斯甚至可以断定，这份情报是国家安全委员会在获悉了西南方面军的汇报之后，才在仓促间炮制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免受斯大林的诘责。

　　　　好吧，这些都是小事，鲍里斯没兴趣，也没动力去戳穿贝利亚的弄虚作假。

　　　　“斯大林同志，看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法西斯的兵力，尽可能在库尔斯克地区拖垮并消灭掉了。”将情报交还给斯大林，鲍里斯笑道。

　　　　斯大林愉快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刚才，最高统帅部已经做出决定，计划在方面军野战指挥机关之上，设立库尔斯克方向作战总指挥部，由大本营派出代表，担任总指挥部司令员的职务，统筹安排库尔斯克地区的防御和反击工作。”

　　　　鲍里斯脸上笑容不绝，心里却是暗自腹诽：上面有一个最高统帅部，往下有总参谋部，再往下有方面军指挥部，现在偏偏又要多事，安排一个什么方向作战总指挥部，这不是纯粹为了安排一些人去分摊功劳的吗？

　　　　不过，无论心中怎么腹诽，鲍里斯也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毕竟那根本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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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交锋（）　
库尔斯克方向作战总指挥部，一个凌驾于方面军指挥部之上，受最高统帅部直接指挥的战区指挥部，斯大林安排这样一个机关，肯定有其政治上的考量。

　　　　没有出乎鲍里斯的意料之外，这个指挥部的司令员是由朱可夫担任的，而华西列夫斯基作为总参谋长，却没有捞到该司令部的参谋长职务，反倒是朱可夫的老助手梅列茨科夫将这个职务收入囊中。至于指挥部的军事委员职务，也是不出意外的由赫鲁晓夫就任，而更细节性的人事安排，斯大林并没有继续介绍。

　　　　鲍里斯并不清楚这个人事安排是如何确定的，不过，朱可夫接任这个司令员的职务，恐怕会引来一大票人的不满，这其中就包括罗西列夫斯基在内的，所有库尔斯克战役参战方面军的指挥员们。如果让鲍里斯来评价朱可夫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事，他就只能说一句话：吃相太难看。

　　　　现在的朱可夫，其实已经不算是纯粹的军人了，他可以算是半个政客，只不过，他走的政途与鲍里斯所走的路不同，他是依靠声望为自己累积政治资本。正因为如此，他在追寻声望的道路上，已经走的有些过分远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库尔斯克会战的布局与指挥，与他朱可夫有多大关系？尽管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在其中所起的作用绝对不是很大，可是现在，德军的作战计划已经确定，库尔斯克方向的苏军防守也已经安置妥当，就选在这个时候，他朱可夫跳出来了。且不管成立库尔斯克方向总指挥部的决议到底是谁做出的，既然他朱可夫接任了司令员的职务，那就别怪这个职务为他吸引仇恨。

　　　　鲍里斯甚至怀疑，成立这个部门的想法，很可能就是斯大林做出的，至于目的，恐怕不会是单纯给朱可夫增加威望，这本身就是一个坑，一个华丽而诱人的大坑。威望对于一名将军来说的确很重要，但若是这位将军同志威望高到没朋友，那只也是一个光杆司令，充其量，就是那副充作背景的旗子大一些而已。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鲍里斯才越来越明白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么明智，作战部部长这个职位好啊，不显山不露水，不会很出名，但后续的任何一场大战役中，都不会少了他的存在。嗯，形容起来，他就像是一个躲在暗处的策划者，外界没有关于他的传说，但该认识他、该知道他的人，却是一个都不少。

　　　　斯大林确认了成立库尔斯克方向作战总指挥部的人事问题，又开始确认防御战的细节。鲍里斯将这段时间重新完善过的作战计划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尤其是强调了在防御作战过程中，严谨各部队贸然进攻的问题。

　　　　在强调贸然进攻所带来的危害时，鲍里斯毫不客气的将瓦图京在哈尔科夫进攻战役中的表现拿出来做反例，并细化了西南方面军在哈尔科夫进攻战役中受到的损失情况。

　　　　很多时候，作为最高领袖，斯大林在了解部队损失的时候，并不会了解到太细节的事情，比如说，西南方面军在哈尔科夫地域遭遇溃败，下属各部队的损失，一般是以百分比的形式汇报到斯大林这里的。一般就是某军损失百分之多少，或是几分之几，坦克损失百分之多少，火炮损失百分之多少。

　　　　但鲍里斯的汇报不是这样的，他详细的叙述了西南方面军各下属部队的人员损失状况。比如说：第40集团军，在这场战役中战死士兵24300余人，失踪或被俘12700余人，其中，大尉以下基层指挥员损失321人，上校以下中层指挥员损失23人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鲍里斯还在其中添油加醋，列出这些损失的人员中，有多少是曾经荣获过苏联英雄称号的，有多少是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有突出表现并幸存下来的。

　　　　尽管哈尔科夫战役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但鲍里斯这种别出心裁的细化性汇报，仍旧令斯大林原有的好心情丧失一空，那张脸上的表情铁青的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鲍里斯在从政治路上学到的第二个技能，在汇报工作上动手脚。

　　　　同样一件事，在向领导做汇报的时候，不同的汇报方式，会令领导在看待这件事的态度上产生截然不同的情绪，这是坑人和捧人的必备技能，不得不学。

　　　　鲍里斯与瓦图京之间的恩怨纠葛，实际上并不是很深，两人结怨的过程，仅仅是在哈尔科夫战役进行过程中，瓦图京对鲍里斯的无视造成的。现在，鲍里斯已经走出了被边缘化的困境，他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有一个对手做靶子，瓦图京比较倒霉，被他看上了，所以，注定要持续不断的被坑。

　　　　另外，鲍里斯之所以持续不断的给瓦图京上眼药，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因为瓦图京是朱可夫极力要保的人，更不幸的是，这一点不仅他鲍里斯知道，斯大林同样也知道。鲍里斯抓住瓦图京不断的往死里坑，也是在向斯大林表明立场，那就是他这个作战部部长，与朱可夫同志不是一路人。

　　　　斯大林主持的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半钟，在这个时间点，斯大林一般就要睡觉了，所以，最先由伏罗希洛夫提出，会议正式散场。

　　　　“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同志虽然在指挥风格上有所欠缺，但他仍旧是一位善于在进攻中寻找良机的指挥员，他的才能还是值得肯定的。”从楼上下来，走到楼前台阶上的时候，朱可夫特意落后两步，等到伏罗希洛夫与贝利亚等人下了台阶，他才转过身，找到落在后面的鲍里斯，肃容说道。

　　　　“这一点毋庸置疑，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鲍里斯点点头，认同的说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认为，对于一名指挥员来说，在其成为优秀的指挥员之前，首先要学会做一名合格的指挥员。而一名合格的指挥员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素养，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在这方面，我个人认为，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同志做的并不是很好。”

　　　　朱可夫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鲍里斯与瓦图京之间的恩怨从何而来，他同样还很清楚，鲍里斯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说服的人，至少不那么容易被他说服。

　　　　之前，在作战部部长的人选问题上，朱可夫是反对启用鲍里斯的，毕竟这个人与他没有多少共事的经历。但是没办法，赫鲁晓夫极力推荐了这个人，而作为赫鲁晓夫的主要竞争者，贝利亚竟然保持了沉默，再加上斯大林本人已经对总参谋部出身的人选产生了排斥心理，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得以脱颖而出，占据了这个可进可退的关键性职务。

　　　　现在如何？麻烦终于显现出来了，这个家伙一从冷板凳上跳起来，便立刻开始了上蹿下跳的折腾。作为总参谋长的华西列夫斯基根本按不住他，他甚至迄今为止，都没有主动向华西列夫斯基这个总参谋长汇报过工作，所有的建议、主张，都绕过总参，直接向斯大林提出。

　　　　尤其麻烦的是，这家伙始终揪着瓦图京不放，朱可夫可以肯定，等不到后天，今晚发生的事情就会在一定范围内传开，至少方面军一级的指挥员们都会清楚，他朱可夫要保住瓦图京，而鲍里斯却要搞掉他。这是一场交锋，考虑到瓦图京在哈尔科夫战役上的糟糕表现，他朱可夫赢了，会被人在背后骂处事不公，输了，那可就真是脸面丧尽了。

　　　　眼睛定定的看着鲍里斯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朱可夫甚至怀疑这家伙是故意将自己拖下水的，毕竟这场争锋无论胜负，对鲍里斯本人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鲍里斯可没考虑朱可夫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我认为大本营应该再给尼古拉·费多罗维奇同志下一道训令，我怀疑他已经按耐不住性子，正准备向库皮扬斯克方向发动攻势。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我将尽我的职责，向最高统帅部和军事委员会提交报告，建议将这位不顾大局、不听指挥的指挥员同志，送到军事法庭上去。”

　　　　“我相信尼古拉·费多罗维奇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朱可夫严肃的说道。

　　　　“希望如此。”鲍里斯看了朱可夫一眼，笑了，他伸出手，说道，“那么就这样吧，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同志，我先回去了。”

　　　　朱可夫同他握握手，目送他率先走下台阶，登上属于他的那辆汽车。

　　　　四月底的莫斯科，凌晨时分还是有几分微冷的，朱可夫站在台阶上，看着一辆辆车离开楼前的停车场，缓缓消失在夜幕中，心中同样也有几分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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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另一战线（）　
亮着大灯的轿车缓缓停靠在街道旁边，守候在公寓入口处的一名士兵快速跑过来，替鲍里斯拉开车门。

　　　　“把文件都搬到我的书房里去，”鲍里斯拿上军帽，钻出车门的同时，对阿尔谢尼说道，“次序不要搞乱了。”

　　　　“好的，”阿尔谢尼回答道。

　　　　军帽没戴，随意的拎在手里，鲍里斯进了公寓的大门。

　　　　公寓里灯火通明，客厅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之前去了军事委员会的赫鲁晓夫。

　　　　或许是困了，又或许是心虚混乱，鲍里斯进门的时候，赫鲁晓夫正双手抱头，悄无声息的坐在那儿。

　　　　“鲍连卡，怎么样了？”听到脚步声，赫鲁晓夫第一时间站起身，面色期盼的看着鲍里斯，问道。

　　　　“我刚刚从克里姆林宫出来，”鲍里斯放下军帽，说道，“斯大林同志已经休息了，在这之前，没有人向他汇报列昂尼德的事情。军事委员会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赫鲁晓夫摇摇头，过了片刻，才沮丧的说道：“军事委员会已经确认了情况，列昂尼德确实是在坠机之前跳伞了，他落在了敌占区，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鲍里斯点点头，他能够理解赫鲁晓夫的心情。儿子坠机，落在了敌占区，这牺牲没牺牲之间的差别就太大了。如果能确定列昂尼德确实牺牲了，那么没的说，赫鲁晓夫就是英雄的父亲，即便是出于一种同情心理，斯大林也会给他一些补偿的。而现在呢，列昂尼德跳伞了，没有牺牲，那么，别人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