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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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定亲庶务。然而不巧的是,昨夜军中出了件急务,于是这一切的应当便都要退避三舍了。
“我明日启程去军中,你在府中要听你二哥的话,也不准对表哥无礼,”他将元蘅叫到跟前嘱咐,最后目光却转向了裴筠筠,一字一顿道:“不要惹祸。”
裴筠筠在心里撇嘴。
元蘅低着头,只当这话也是嘱咐自己的,不由噘嘴道:“我哪有常惹祸嘛,可表哥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对他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元蔚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问:“帮你脱离磐石的魔爪,他还不算好人呢?”
元蘅小脸一垮,极为委屈:“哥哥,我不喜欢他嘛不要嫁给他。”
元蔚笑笑,也不说什么,就在那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她一切的任性与撒娇。
裴筠筠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心头微动,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是有些向往。
可惜,这辈子,这样的兄妹情,她是注定不会有了。
元蔚看不见她心中想什么,只看得见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挑了挑眉,他问:“这么高兴?”
裴筠筠一愣,心道,这回你是真冤枉我了。
元蔚将妹妹拉到一边,起身朝她走来:“羁旅孤独,不如本王带你一起上路如何?”
她连连道:“奴婢怕惹殿下生气,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元蔚勾唇一笑。
停在她身侧,他轻声缓言道:“我可提醒你,你呢,最好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你太得意,我看了就不痛快,我一不痛快就爱忘事儿,一来二去的,有些东西放在哪儿了,说不定就给忘了。”
——比如,渥丹的解药。
裴筠筠一个激灵,忙打保证:“您放心,奴婢一定夹着尾巴做人,绝不让您不痛快!”
他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乖。”
当晚的中秋家宴,元隽称病并未出席,不过因多了一个步明修,倒是衬得整个羽雁府都热闹了不少。
这人相貌好脾气佳,半点架子都没有,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在下人中培养出了极好的口碑,元蘅红眼看着,只觉得丫鬟给这人端的月饼都比自己的要油亮好看,简直气煞人也!
于是好好的一个中秋佳节,愣是把个小宗姬憋屈的连月饼都只吃了一块,便带着侍女敢怒不敢言的离席了。
步明修与元蔚这一来一走,元蘅便成了府中最忙的人。
原因无他,只在于元隽那冰冷的性子不好靠近,下人们虽喜欢这位表公子,却也不敢同他没大没小,如此一来,这王府里就剩了元蘅一个能让他随意撩扯,又能与他有来有往的人了。
于是这阵子元蘅被他烦得不轻,刚开始还志气十足的愿意同他论黑白道理,可发现了这人无赖的本质上之后,可怜的小宗姬便只有躲的份儿了。
这日又一个大晴天,外头风清气朗,午后步明修同元隽下了盘棋出来,心中无聊,便直奔了玉虚阁。不想又是一个不巧,小丫头带着侍女满府里溜达去了。
见不着人他也不急,嘴里念了句既来之则安之,而后便被丫鬟让进了偏室里百无聊赖的等。
偏室一角正连着书阁,他等的时候长了,迈开步子一走,推了门便进了书阁。入目一副大案上三堆两垛的尽是笔墨书卷,仿佛这整座屋室的味道都被带的好闻了许多。
他近前一看,倒是没想到,这小表妹看上去童稚未蒙,肚子里却还有些墨水,寻常诗词文赋不算,竟还抄起了医理,学起了医道。
好奇心被挑起来,他手下的动作便没停下,见此间并无什么私人信笺,便放心大胆的看了起来。
然而不多时,他翻看纸张的手猛然停住。
——满案的稚嫩笔迹间,他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
停顿须臾之后,他发了疯似的,强稳着浑身的颤抖,开始从这一堆笔墨中挑选出每一张的‘与众不同’。
到最后,统共,也不过拣出了那么三张纸而已。
而他,就看着这三张纸,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满是惊愕无方,满是,不敢轻易认定的狂喜。
“漱华”
许久,他双臂撑在案上,怕是惊扰了什么一样,轻轻的,唤出了这两个字。
第九章 天平三女()
女孩子们的嬉闹声从屋外传来,将步明修从漫长的心神不属中拉扯出来。
是元蘅带着侍女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抹了把脸,勉力将情绪稳定,手里恋恋不舍的将那三张纸打乱安插回去,最后状似随意的往椅子上一瘫。
少顷,便等来了这屋子的主人。
元蘅听说他来了,进门就没什么好脸色,看他无赖般的占了自己的位置,恨不能把人扯下来狠揍一顿。
不过,她也就只是想想。
“表哥,”她一脸不高兴的行了个礼,接着道:“羽雁王府虽没多大,但好逛的去处却也不少。您成日家往我这一处奔,难道是看不上我元氏这点子家当么?”
“啧啧,才几日的功夫,妹妹这副嘴皮子愈发利索了,做表哥当真望尘莫及!”步明修说着,往满案的书册上扫了一眼,顺手抄起一本医术来作势翻看道:“看来这书读多了,的确是大大有好处的。”
元蘅上去夺过他手里的书,抱在怀里宝贝得紧。
她这副小鸡护食的样子着实好笑,可步明修的笑意却过于流于表面了。
顿了顿,他道:“适才闲来无事,得窥妹妹手书,委实比我家里那些同龄的姐妹们写得要好上许多,看来羽雁王府的书卷气,果真名不虚传。”
到底是个好哄的小姑娘,听他这样说,元蘅脸上露出两分骄傲神气,嘴上说着表哥谬赞,可那高兴的神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步明修看准时机,这时仿若忽然发现什么一般,拿起一张纸来看了看,接着好奇道:“咦,这张上的笔迹倒是与众个别瞧这运笔的精巧程度,难不成是妹妹的老师写的?哪日有机会也给表哥引见引见,让表哥跟着上两堂课如何?说来这医道之上,我也同妹妹一样有心,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修习罢了!”
“哼,你少瞧不起人了!才不是那些个白胡子老夫子呢!”
元蘅才说了一句,正好这时裴筠筠从外间端了茶果进来,小姑娘跑到她身边去给步明修介绍:“喏,你看,这好看的字都是我这位筠筠姐姐写的,还有我学习医理,也都是筠筠姐姐教的!我姐姐可厉害了,外头那起子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头子哪里比得了!”
闻言,步明修的目光死死锁在裴筠筠身上,就此便未曾离开。
裴筠筠被他看得心头一悸。
这人的目光太利,可又似乎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很是复杂。
而复杂,往往就代表着危险。
“表公子,请过来用些茶点罢。”她在一旁摆好了案子,又端了盏茶去给元蘅:“宗姬,之前外头疯累了,歇一歇用盏温茶。”
元蘅接过茶来对她粲然一笑,乖乖的捧在手里喝了起来。
步明修冷眼看着,她的举止言辞冷静自然,半点没有作假的痕迹。
他眉间微蹙一瞬,继而便展开了,有意看了眼留有她字迹的那张纸,随口笑道:“姑娘的字写得很是不错。”
裴筠筠微微一笑,欠身道:“表公子过誉了。”
原以为步明修发现了什么,自己还且要有一番应对。却没想到,有意无意的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没再说过什么,只同元蘅插科打诨一通儿便走了。
可裴筠筠却不敢放下警惕。
寂静的偏殿里,元隽重重敲了两下桌案,终于将步明修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之后,这才道:“第三回了。”
“什么?”
元隽浅饮一口茶,道:“你到这儿半个时辰,我同你说话,你已经走了三回神了。”
步明修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唔我的不是。二哥您说什么?”
元隽道:“我说,你没事少去玉虚阁招惹。蘅儿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你俩既然做不成真夫妻,就少些交往,别再耽误了我妹妹。”
“瞧您说的,就跟那不是我妹妹似的!”
元隽有心想说,亲妹与表妹是一回事儿吗?可还没等他开口,顿了不过片刻,就见步明修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行了,说说吧。”
步明修一回神,还有些茫然:“嗯?说?说什么?”
“自然是说说,你的这副心神都飘到哪里去了?”
元隽觉得,就算自己不开这个口,步明修应当也有事打算同自己说。否则就凭他的家教,还不至于频频失神之下,依旧坚持坐在自己对面碍眼。
果然,片刻之后,对面的人便开口了。
“二哥,蘅儿身边那个叫筠筠的婢女”他措了措辞,最终还是保守的先问了一句:“她不是府上的家生子罢?”
那声‘筠筠’叫元隽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步明修说的是谁之后,他心里便莫名有些烦躁。
“不是。”他答得倒很干脆:“她叫裴筠筠,是朗月送来的人。”
他这么一说,步明修却是有些意外。
启元三年,朗月王后岳氏难产而薨,翌年中,帝赐美人与朗月王,时中原诸世家皆群起而效仿,妄图借此机会在朗月王身边安插细作。
裴绍当时欣然受之,反手就给中原诸侯来了招礼尚往来。就连他们步家也得几十个美姬。是以对于此事,步明修并不陌生。
可是这个裴筠筠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人,又怎会自朗月而来呢?
当年大雍国破,海防之上可谓天衣无缝,就算她有心前去朗月投奔裴绍,可又如何能在元军的严防死守中平安渡海呢?
他正想着,元隽等的不耐,又敲了两下桌子。
回过神来,步明修想了想,问道:“二哥,那个姑娘您与朗月王素来交好,难道朗月王送人来时,就没提过什么话么?”
元隽微一挑眉:“譬如?”
“那位姑娘的来历。”
元隽看了步明修一眼,只道:“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来历?彼时朗月姬侍漂洋过海洒满中原大地,这些人里十有八九都是裴绍弄去膈应人的,顶多比寻常丫头伶俐漂亮些,哪还至于有什么身份?”
步明修心头一笑,他这番话里,现成的不就有一个问题吗?
他问:“二哥没发现,这位姑娘并不比寻常丫头漂亮吗?”
以回赠美人为噱头,送来的人里却有这么一个假冒伪劣,其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元隽却似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步明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道一句上天保佑——要么,裴筠筠便不是那人;要么,元隽对她,便千万不要有感情。
“我昨日在玉虚阁看到些东西,不由对那姑娘的身份有些猜测。”
说着,他刻意送了元隽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继而言道:“只是我却没想到,那么个丫头,竟让表哥动了凡心,如此护着?”
元隽一怔,随即却好笑般一摇头:“不过是她于羽雁王府有功罢了。”
步明修但笑不语。
未几,元隽道:“说罢,你看到什么,又觉察出什么了?”
自从步明修来了之后,羽雁王府里主客的晚膳便都是围在殿中一起用的。
因着下午步明修道出的那个对裴筠筠身份的猜测,元隽今晚的胃口很是不佳。
不佳到,裴筠筠在一旁看着,都恨不得夹了元蘅盘子里的菜馔直接喂到他嘴里去。
她还没动作之前,倒是步明修先开口了。
关切了几句表哥的胃口之后,表公子便打趣道:“二哥今晚这么没胃口,总不会是下午赠予小弟的那副卫公走笔图给得肉疼了罢?若如此,小弟还真不大好意思夺人所爱啊!”
元隽淡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就开始演上了,只随口配合了一句:“你眼睛倒尖,专拣好的要。”
“您那件件都是宝贝,您又素性无所偏好,自然不懂我这惜花人的心!”说着,他饮下一樽酒,感慨道:“我这人没什么大的爱好,就好一个书法。遥想幼时,父王好不容易请了聂夫人来府中教课,您是不知当时都给我高兴成什么样儿了!”
“咦,聂夫人?”
元隽还没说什么,这回却是元蘅先好奇了起来。
她问:“是前朝有名的那位书法大家吗?”
“可不!”步明修点头:“说起来,那可是位真大师,当年天平帝在位时,特为宫中三位帝姬请了聂夫人做老师,一笔一划的开蒙手书,当真是用心至极呢!”
想起嬴宫当年名闻天下的三位帝姬,元隽都不由叹了一句:“天平帝疼女儿,倒是举世皆知。”
“是呢,且疼起来不论亲疏,都是一门心思宠着,只可惜那三位帝姬的命运,却是云泥之别了”
步明修的语气忽然有些感伤,这倒不是演的了。
当年天平帝嬴忽宫中,曾有三位帝姬——亲女芳仪帝姬、养女漱华帝姬以及义女类阳帝姬。
漱华帝姬乃是帝堂兄遗腹女,自小养在宫中,而类阳帝姬,更是同皇家半点血缘也无的异姓王嫡女,可天平帝待这三女却是不辨亲疏的疼宠,但凡见过的,便没有一个不感叹那盛宠优渥的。
然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大雍国破,除了如今已册为皇太子妃的类阳帝姬之外,芳仪帝姬殉国,漱华帝姬失踪,三人之命途不可谓不截然。
敛去心中感怀,步明修一叹之下转了话锋:“唉,不说这个了!我如今倒是还记得当时聂夫人对那三位帝姬书法的评价呢!”
许是之前曾被他夸奖过字写得好,这会儿元蘅一听便来了兴致,接着他的话头问道:“诶,我就听过外头传说,类阳帝姬最漂亮、漱华帝姬最博学、芳仪帝姬最端庄,那她们写的字都什么样儿啊?有我的好么?”
步明修看了看她,笑意之中,却是有些落寞了。
元蘅被那神色一惊,一时竟致恍惚。
“表哥也没都见过,只看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