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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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纵容的人调皮的眨了眨眼,轻轻问道:“世子殿下,您是怕我喜欢你吧?”
那轻飘飘的声音,跟把小勾子似的,跟他的心脏经历了一番若有似无的接触。
淡淡一声哼笑,元隽别开了眼,低声道了句:“胆子越来越大了。”
虽然不信他真的会动怒,可裴筠筠还是很懂得见好就收的。
她一福身,又恢复了恭敬的样子:“奴婢不敢。”
他不想再理她了,有些烦躁似的,转动轮椅便要离去:“带着你的这副胆子,还有你的这个主意,到清宵殿找小王爷说去。兄长在府中,此事我不管。”
裴筠筠心说,你若是真不管,就不必同我废这一回话了。
更何况,不是她自以为是,如今这情势,按元蔚一向疼爱元蘅的心思来看,他这回之所以借元隽之口将此事告诉元蘅,而自己却又迟迟没有任何表示,未必是心中没有解决办法。
想来,应当在等她有何反应。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若是成全了他,都对不起自己。
她如是想,面上却还给足了世子余地,只委屈道:“殿下,您这样说,可是白费了奴婢为您考虑的一番苦心呐!”
元隽的动作停了。
他颇有兴味的问:“为我考虑?”
她道:“世子身体羸弱,平日深居简出,就连兄妹之间也不常见面。那日您为宗姬赠琴,想来为一副桐木便要苦寻半载不愿凑合,您待宗姬,当是亲缘深厚的。”
顿了顿,见元隽没说话,她又继续道:“小王爷才高过人,想来若有心顾及宗姬心意,定有万全之策。奴婢雕虫小技,不过是希望能入您法眼,请您亲自成全宗姬不嫁之心罢了。”
这回,元隽久久未言。
那一日在玉虚阁,其实他听到的不只是裴筠筠那句热烈的剖白,还有在那之前,元蘅的一番话。
也是在那一番话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妹妹心里的形象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下去罢。”他说对她说:“回玉虚阁去,好生照看宗姬。”
松了一口气,她微微一笑:“奴婢遵命。”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眼里的情绪愈见深重。
她给元蘅出了一个主意——这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她出的主意,竟与自己的那个如出一辙。
所差之处,唯有元蘅的归宿走向。
忧虑于她才智的同时,他心底却也莫名涌上一丝欢喜。
恰如沧海中的一叶帆舟,独自漂泊多年,终于遇上了另一根独行的浮木——刹然间,泯然孤寂。
葵星奉茶而来,见他神色,微微有些意外:“殿下似乎很高兴?”
元隽一笑,未曾说话。
葵星会意,浅笑叹道:“看来那丫头的命又稳当了些。”
又一段沉默,就在葵星看着天色,打算启口劝他回殿中时,元隽却毫无预兆的开口了。
他说:“今年元月初六,我曾在湖心岛抚琴。其时不知何人,曾以笛音相和。”
葵星心头一震,缓和过来,忽然联想起那日他在玉虚阁弹罢那半阕醉渔唱晚时,裴筠筠曾说过的话。
福至心灵般,她就明白了元隽的意思:“是她?!”
元隽脸上的笑意又化开些,垂首望向把玩在手里的一朵凋花,淡然一语:“孤然一曲,难得一和。”
是以,那么个人,能留,便好好留着吧。
葵星还在忖度他这句话的份量,便听他问:“昨夜叫你发的信可发出去了?”
她应道:“都已经办好了,您放心。”
元隽点点头,算了算时日,想来又一场风波,就要翻腾起来了。
七日之后,浩荡王步千行遥疏请旨,为次子求娶玉虚宗姬元蘅的消息自天都而下,朝夕之间遍传四海。
元蘅听到这个信儿,简直快活的不知怎么乐才好。
“姐姐的法子真厉害!这下好了,我可是跳出狼窝,不必跟那起子无耻之徒有瓜葛啦!”
思量着‘浩荡步氏’四个字,裴筠筠心情有些复杂,见她如此高兴,不由问道:“宗姬这么高兴,也不说去问问世子殿下后事如何?还是说嫁与步氏的公子,您当真愿意?”
“这有什么!反正总要嫁人的,只要不嫁不想嫁的,剩下嫁谁不是嫁!”
没想能听到番这般过分豁达的言论,裴筠筠眼睛都瞪大了些,心中哭笑不得。
“不过姐姐说的对,是要去见二哥,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于是乎,不多时,她便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来到了清寒殿。
这一件事如所料般使元蘅心里同元隽亲近了不少。她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脸上热络的笑容,心情都敞亮了许多。
等元蘅欢喜累了,跟着葵星去吃点心时,元隽将她留了一步,打量着她脸上半点不作假的温柔笑意,好奇道:“未能如你所愿,你倒也高兴?”
“世子以为奴婢所愿为何?”她垂首一笑,道:“此一回,归处在于宗姬的归宿,我与您计出同源,殊途同归,便足够了。”
“只是,奴婢当真没想到,世子竟会请步氏来帮这个忙。”
他问:“步氏不合适么?”
“先睿王妃乃是当今浩荡王嫡亲胞妹,您与小王爷是浩荡王的亲外甥、步家二公子的亲表兄。两家素来交好,不管是亲上加亲还是互帮互助,都不过分。”停顿片刻,她直视着元隽的眼睛,道:“唯有一点,浩荡步氏,是中立地世家。”
中立地,光听名字便知这是片什么地界。
地处九州中央,依附于中原政权,又不彻底臣服于中原政权。辽阔富饶,兵强马壮。其中两大世家倪氏、步氏同气连枝又互相较劲。以中立地内外为界,两族嫡脉素来贯彻男不外娶、女不内嫁的规矩,借以在保存中立地本身实力纯粹的同时,又与外界结成姻亲,发展势力,保护自身。
就因为这条规矩,史上便没有过那两大世家嫡脉男子求娶界外女子的事情发生。
而这一回,却破例了。
片刻僵持后,她一叹,拜道:“世子真是既有好亲缘,又有好人缘。奴婢佩服。”
元隽心道一句不敢苟同。
“步氏二公子已经启程东行,不日便会亲到羽雁送聘。”他颇为正经的嘱咐道:“你老实点,别给我惹事。”
这句话,不知哪里就让她听欢喜了。
“是,奴婢遵命。”
回了玉虚阁,元蘅高兴够了觉出累来,便歇起了午觉,直歇到夕阳盛时方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走出房门,远远的看到裴筠筠独自倚在栏干边痴痴的望着湖里,她有些迷糊,走过去,大喇喇问道:“姐姐看什么呢?”
“看莲。”裴筠筠眼神动也未动,似是回答她的问题,又像是自语:“看得久了,愈发怕了。”
“怕?姐姐怕什么?”
“原来怕它太过不合世俗,如今却怕”她闭了闭眼睛,缓缓道:“怕它的根深入淤泥,与世俗羁绊太深。”
元蘅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到底没懂,扯着她便张罗要去吃晚饭了。
启元五年八月,浩荡步氏次子步明修奉父命赴东境送聘,十五日,仪仗抵羽雁。
第八章 明修栈道()
步家二公子是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与一腔少男情伤一起来的。
月初时,天都的赐婚圣旨便已传下来了。如今未婚夫婿远道而来,元蘅自是好奇得紧,下午人刚被迎进府中,她便兴致勃勃的拉着裴筠筠一道去了长兄见客的大殿外,蹲在墙根儿底下,打算好好听听。
却没想到,刚一凑到近前,听到的头一句,却是一个陌生而清朗的男声,在殿中引吭高歌着一首佳人歌。
那什么‘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声音且嘹亮着呢!
裴筠筠在一旁,亲眼见证了小姑娘对这位表哥的幻想被这一首歌彻底击碎,也是有些心疼。
“呵,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过去我怎的不知,就你这把胆子,竟还敢打皇太子妃的主意?”
殿内,元蔚似乎也没料到步明修竟藏了一份这样的心思,听他一曲歌罢,没斥责他的无礼,反倒起了两分探问的兴趣。
闻言,步明修不禁笑出声来:“我打她主意那会儿,她可还不是皇太子妃呢!”说着,他话锋一转,叹道:“唉,可惜了,您见过类阳帝姬没有?那姑娘可从小就是个美人尖子,如今也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我这都多少年没见过她了,怎么就这么嫁了呢”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元蔚眸子冷下来,手中茶盏重重往案上一落,道:“步明修,这可是羽雁王府。”
羽雁王府的女婿,当着大舅哥的面,对当朝太子妃心驰神往,这可真是非常的不像话。
可步明修却丝毫不惧,还朝他欠揍的一笑,意味深长道:“这要不是羽雁王府,我还不敢说这几句话呢!”
元蔚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不过片刻,步明修想起什么似的,又起了话头:“不过说起来,我记得早些年还曾听姑姑说起过,您兄弟两个尚在腹中时,正逢镇阳王妃有孕,姑父与镇阳王殿下不是曾约定过儿女亲家吗?”
墙根儿底下,元蘅张大嘴巴瞪圆眼,压低了声音同裴筠筠道:“啊?还有这一出儿呐?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可我这两个哥哥是一胎双生,类阳帝姬只有一个呀”
“嘘——!”
裴筠筠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压住了小姑娘滔滔不绝的后话,同时心道,人家现在已经是皇太子妃了,就算你俩哥合一,怕是也来不及了。
那边步明修还在继续道:“您也就罢了,早早赐了朗月王堂妹那门婚,惦记也惦记不了了。可世子不还没人呢么?左翅梁氏悔婚之事也都这么久了,您这位当哥哥的就不上心为弟弟寻一门——唔!”
一颗葡萄精准的被扔进他嘴里,断绝了他所有后话不说,差点没直接把他送上西天。
擦了擦手,元蔚淡淡道:“你的话太多了。”
“咳咳咳罢罢罢,大舅哥嫌我话多,我不说就是了,您至于下此毒手吗!”
他好不容易才将气顺过来,消停了没一会儿,窥了窥元蔚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道:“不过我还是想说最后一句。”
元蔚阴森森一勾嘴角。
步明修无赖一笑,眼神中有了些莫名的重量:“那样一个有身份的大美人,我自己无缘就算了,便是配给世子我也认了,可最后却不声不响的便宜了元殊?可真是不值啊!”
“没什么不值的。”元蔚浑不在意,随口道:“以等天如今的情势,不招惹自有不招惹的好处。”
步明修深深看了他许久,最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您倒是豁达,可我却不信,那位帝姬就勾不得您半点兴趣等天嫡女的身份不够,那,等天令如何?”
元蔚眼神一凛。
然而,步明修却注定得不来这个答案。
殿外,元蘅蹲得实在腿酸,想着换个姿势,谁知脚腕子一崴,直接踢到了旁边的花盆。
绿妆出殿将鬼祟的两个人提溜进去时,裴筠筠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不适合干听墙根儿这码事儿。
尤其是不适合听元蔚的墙根儿。
而元蔚一眼瞧见她,起先还只是不虞的神色,这会子直接成了笑里藏刀。
元蘅做坏事被抓了现行,行起礼来都蔫蔫的没个底气,对着长兄尚且有些不情不愿,更别提那个初次见面已经满口别人家媳妇的未婚夫婿了。
“哟,小妹妹似乎不大喜欢我呀?”
谁是你妹妹。元蘅这样想着,嘴上却还守着宗室贵媛的规矩,没撒出骄横的火,只道:“表哥若喜欢我,我自然也喜欢表哥。”
步明修挑了挑眉,忽然来了兴致似的往前凑了辏:“那要是别家郎君也喜欢我这位小妹妹,小妹妹会否也去喜欢他们呀?”
没想到他会这样强词夺理,元蘅一下子愣住了,跟着却见他状似忧伤的捂了捂心口:“若如此,可真要伤透表哥的心啦!”
裴筠筠在旁有些感慨。
浩荡王以‘命格般配,只此一女’之故为子请婚,为不破中立地婚嫁规矩,不惜使子入赘羽雁。这说明什么?
说明往后这俩人要成了婚,这府里就又要多一个能跟戏子抢饭碗人物了。
自己估摸是遇上对手了。
元蘅简直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被他那副丑恶嘴脸惊住,眼里盈进水光,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正坐上的小王爷这时有了良心,出口唤了声绿妆,吩咐道:“表公子累了,先带他下去安顿,记得让仆婢们好生侍奉,不可怠慢。”
“是。”绿妆应罢,对步明修恭请道:“表公子,请随奴婢来。”
步明修耸了耸肩,一副受局势所困不好发挥的模样,倒也没敢违拗元蔚的意思,起身经过元蘅时,还笑嘻嘻的来了句:“好妹妹,晚上见。”
元蘅生出一种出了龙潭又进虎穴的无力之感。
她正感怀着自己命苦,却听长兄慢吞吞问道:“什么不好学,竟学会了听墙根儿,谁教你的?”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元蘅虽不知他与裴筠筠初次见面那码子事,但也听得出他话中暗含的迁怒之意,立时道:“我这么聪明,当然无师自通的!”她说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往裴筠筠身前一挡,冲上面的人道:“你可不要乱发脾气哦!我可还生你的气呢!”
裴筠筠多少被她与元蔚这样没大没小的兄妹情意外到了。
再想想她与元隽在一起时的模样,这条修复亲情的路,简直任重道远。
元蔚盯了裴筠筠半天,最后将目光挪回妹妹身上,轻嗤了句:“呵,能耐了”
这之后,他只不痛不痒的训诫了元蘅两句,便似乎真的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了。但是接下来,他却抛出了一个让裴筠筠很激动的消息。
消息的大意是,这回赐婚的事出的突然,步明修送聘也来得匆忙,府中没有主母,他身为家主,本该好生招待客人,主持定亲庶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