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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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筠筠话音落地,元隽还没怎么着,叶檄便狠狠一惊。
她的话并不难解,而叶檄的注意,却全在她对梁训妍的形容上。
险些娶进门的王妃。
是谁险些娶进门的王妃?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这么长时间以来,主子对这位姑娘的心思,但是他却没想到,主子待她,已经到了这样信任的地步。
一时间,叶檄看向裴筠筠的目光都是惊骇中带着郑重。
“都对。”元隽这样答她,“我的确是有意瞒你。”
裴筠筠冷笑道:“怕我趁着皇后欲行不轨之际,离间你同元殊的关系?”
元隽看着她,没有回答,可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筠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不爱听,以后我都不说了就是,何苦来的,叫你这样防着我。”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是个愚的,有皇后娘娘呢,你们堂兄弟的关系能和睦到底就怪了!何况,你眼见如今这情势,你身边比我更急着让你同元殊保持距离的,可不是比比皆是?甚至这位婕妤娘娘,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且看您这位主子怎么做罢!”
叶檄听得不解,元隽脸色却更沉重了些,“她若真是打的这个主意,我真不知是要恨她还是要愧对她了。”
裴筠筠叹了口气,却带着些冷意。转头见叶檄一脸茫然,她便道:“叶侍卫长,听得糊涂?”
叶檄脸上一讪,她便做了回好人,给他解释道:“我适才说过了,按医家道理来讲,赵婕妤是不该死在启元前头的。”
“如今这事儿,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其一,皇后的确在行弑君之事,而赵婕妤得了信儿,调查之后已获悉真相,那么,她如今不合情理的暴毙,就是她自己有意为之,意图以一己之命,牵出中宫弑君大案,拉皇后下马顺带,也毁了太子的前程。”
“第二种可能是,皇后弑君之事本为子虚乌有,而赵婕妤得了侍卫长你传去的消息,脑筋一动,便亲自行了弑君之事,在启元的药中动了手脚,再献出自己这条命,虚构一场弑君之案。”
“因为梁训妍就在宫中,赵婕妤甚至都不必做其他事,只需一死,自然有人助她成全陷害皇后、毁掉太子的后事。”
最后,她道:“无论是哪种可能,赵婕妤之死,目的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皇后是否弑君。”
叶檄听完了这些,久久没有言语。
“她真的是有意自戕?”许久之后,他问出这句话,语气都还甚是艰难。
裴筠筠挑了挑眉,看了元隽一眼,同叶檄道:“也未必。喏,你看你主子,这会儿估计心里正劝自己呢!只道赵婕妤就是天生体质与常人不同,经不住砒霜的折挫,这就去了。”
宫中婕妤暴毙,六宫卷入谋逆弑君之案的事,传出九霄宫,没几日间,便四海皆知了。
“也是有意思,”这日,袅袅同她说起:“如今国中不稳,龙体欠安,弑君这样的大事,即便是真的,宫中也要压一压才对,怎么就这么不遮不掩的传之四海了?是启元病糊涂了,还是旁人有意为之?”
对此,裴筠筠一时也难确定。
“人在病中,一动大气,做出些什么有悖常理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应该还是旁人有意为之”
“那是冯通?”
裴筠筠摇摇头:“不大可能。毕竟皇后娘娘还姓冯呢,这事儿传出来,对他没多大好处。”
“可能是”
裴筠筠想着,正要说可能是肃王,这时候,元隽从城中回来,进帐打断了他的话。
“别猜了,”他道,“京中刚刚传来消息,中宫皇后,戴罪禁足,圣谕幽禁宫中,非诏不得出。”
裴筠筠颇为诧然。
“这是什么意思?”她追问:“即便皇后真做了,皇帝也不该有此举啊?”
启元在风口浪尖上这样做,即便对皇后的罪名讳莫如深,但天下人又有谁看不出,中宫与弑君之案的联系?
这样一来,东宫的地位,岂非岌岌可危?
“我亦看不透启元打什么主意,”元隽净了手坐下,说道:“如今看来,将宫中动荡宣之四海,应该就是启元自己的意思。”
否则,不管是肃王也好、冯通也好,就算能将消息带出宫门,也没法子强迫启元下旨发落皇后。
“他究竟想做什么呢”裴筠筠面带愁容,低低喃上一句,心头久久不安。
铁壁城中的事,在翟温死后,便都顺利了许多。因宫中出事,姜彦缨才能活动时,便已同元隽告辞,返程回京了。
“这边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羽雁?”这日元隽从城中回来,两人一起吃过午饭,裴筠筠便提起了返程之事。
“一时回不去,”元隽叹了口气,道:“今日圣旨直接传到了铁壁侯府,启元有令,宣我还朝。”
“什么?!”
第八十六章 荒谬之举()
之前,无论京中局势如何变幻,裴筠筠都是秉承着看戏的心情,冷眼旁观,捎带站在羽雁的立场上剖析利弊。
但是,这宣召还朝的圣旨一降下来,所有事情便都不一样了。
理上说,羽雁王本是奉旨返归封地,中间出了属地暴乱之事,临时被摄政王调遣去平叛,多少便有些说不过了。更不提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连羽雁城的边儿还没沾上,却又一纸诏令命其折返,听起来都分外荒谬。
“他这是什么意思?”裴筠筠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启元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所为何事,“总不会觉得弑君之事同你有关罢?”
元隽淡笑道:“皇后都被禁足良久了,可知启元心里很明白此事乃是何人所为,我同皇后娘娘,不憋着弄死对方都是轻的了,怎么看也是不可能牵扯在一起的两方势力罢?”
她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奈何,此事却实在太叫人想不通,“难道京中有什么变数,是你我还不知道的?”她说着,不待元隽说话,自己却又将自己否定了,“不可能呀,要打盹一家打盹也就罢了,哪有两家一齐打盹的道理?即便你的眼线一时疏漏,还有朗月的人呢,若真有什么,袅袅早该告诉我了”
元隽看她在那里嘟嘟囔囔的猜测着,许久没有说话。
从接了这圣旨开始,在排除了各种可能之后,他心里隐隐便冒出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启元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认还是很了解的。
这位叔父,自来在人前,都是一副慈蔼宽和的模样,早年大齐刚刚建国时,八方士人多有以汉高祖与之相较的。
对元隽而言,他是羽雁全族中,将门面功夫做得最好、最善笼络人心、最懂左右逢源,更是报复心最重的一个。
而撕开表象之后,内里又裹着一颗只顾得到自己的心。
归根结底,当今天子,最是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之人。
然而,能将道貌岸然做到极致的人,本就是个难得的‘能耐’了。
这样的人,不能说亲缘凉薄,只能说,万般皆下品,唯私一己身。
“我心里有个猜测。”他忽然道,“只是,真要说出来,怕是更荒谬,连我自己都难以尽信。”
裴筠筠蹙蹙眉,不解的望着他,等着他道出他的猜测。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他道:“天子病重,太子式微,权臣跋扈,四海不安。”
他抬头与她对视,一字字说出最后四个字:“国赖长君。”
这二十个字,裴筠筠配着他别有深意的目光很是品味了许久,忽然一惊。
“你不会是说”
两人对视之间,元隽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裴筠筠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他垂眸,微一摇头。
可不可能,如今再说什么,也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到底,总要等回了天都,方才一切大白。
天都,太尉府。
冯岌得了传见,进到内书房,朝正在拭剑的太尉大人深深一揖,拜道:“拜见父亲大人。”
冯通动作未停,淡淡应了一声,片刻,道:“如何?”
冯岌回道:“回父亲,孩儿上午见了陛下身边的内侍,如父亲所料,陛下此间重召羽雁王进京,打的,确然是另立储君的主意。”
“立谁。”冯通闻言,瞬息抬眼朝他看去,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没带询问之意。
冯岌踌躇半晌,终是答了三个字:“羽雁王。”
冯通狠狠一闭眸。
从羽雁王得摄政王护佑离京开始,太尉大人便铺排下了一盘棋,打了一手好算盘。
他授命翟温推助铁壁暴乱,料定了摄政王站在不愿加功冯氏的立场上,最后定会属意羽雁王平乱。而他,也已然在派去平乱的副将中安插进了一等的高手,只待两军交起战来,趁乱将羽雁王击毙于战事之中。
此为第一计。
冯皇后受他蛊惑,私下中在启元的药里加了砒霜,暗行弑君之事良久,对此,他一清二楚,只待羽雁王一死,再将此事爆出,母子一脉,便可彻底击垮元殊,废东宫。
此为第二计。
如此两番震动之后,启元大限将至,放眼族中,也只能立幼子为储。而他这位当朝太尉,则可借着私下里与等天李氏庶子、夜城公李珒的联盟,制衡肃王,保全自身,稳坐辅国之位。
原本,从铁壁暴乱开始,一切便都朝着他所期盼的方向行进。
然而,没有人想得到,羽雁王竟握大军而不攻城,以伐谋之策,屈人之兵。
从这一刻开始,他所有的计划便都被打乱了。
更不提赵婕妤暴毙,让皇后弑君之事暴露的毫无征兆。
当朝天子是什么样的人,许多人都能说出个一二来,但冯通却敢说,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几十年的交道,他与他做过同袍,做过盟友,做过君臣,最后不出意外的成了各怀心思,互相算计的人。
冯通很清楚,对启元而言,元殊是他一早便选定的继承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当时密王事出,当真为元殊所为,他的储君之位也不会被撼动。除非——
有朝一日,做儿子的起了犯上之心,直接威胁到了他老子本人。
“陛下的报复心,老夫从未怀疑过。”冯通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从金刀帐的人翻出中宫弑君的铁证起,老夫便知道,这废立储君之事,是拦不住了。”
冯岌不解道:“父亲孩儿愚笨,实在不解。按理说,陛下与先王”顿了顿,他道:“孩儿还以为,陛下对羽雁,只有防备与恶意呢。”
“呵”冯通闻言,嗤笑一声,“那是在元殊没沾上弑君之嫌以前。”
“说来,陛下实在是个很奇怪、也很简单的人。”冯通道,“你也以为因为先王的关系,他同羽雁长房一脉,应当是势不两立的关系是不是?呵,其实不是的。他对羽雁王的防范,全都立足于他有可以托付传承的后人之上——便如同之前的元殊。甚至于元焃若是还在,这储位也不会落到元蔚头上。说白了,他对元蔚元隽,从来都没有什么私人上的恨意。当年想除掉他们,也不过是为利罢了。”
“我甚至觉得,如果他没有儿子,对羽雁双子,他也能视如己出般的教养,百年后,不惧使国本归正。”
“更不必说,自早前巡行受惊之后,他常有梦魇之状,被先王的亡魂折磨了这么久,光是心里的恐惧和歉疚也快把他熬干了。”
冯岌听得诧然。
他能为利益欲望,行弑兄夺位之事,却能在百年之后,毫无芥蒂的将皇位传给他兄长的孩子?
这未免也太
“光是听上去,很荒谬是不是?”冯通说着,自己也笑了,“可当今启元皇帝,就是这么一个荒谬的人。”
冯岌心头一片唏嘘。
他再不信,如今启元召羽雁王回京易储之事,也是板上钉钉了,由不得他质疑。
“父亲,恕孩儿直言,这易储之事一旦成了,对咱们委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啊!”
“这话还用你说?”冯通冷哼一声,顿了半晌,却是摇头:“除了往羽雁王返京之路上多埋伏些杀手,老夫竟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有过这样深切的无力与恐慌之感。
“说起来,”他看向冯岌,“你可有什么主意?”
冯岌沉默片刻,“父亲,按理说,如今有比我们更急的人。”
冯通眉头一动。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只见厉无锋一脸兴奋之色的走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上来就说有好消息回禀。
“好消息?”冯通不置可否,随口问了句,“难道是天子驾崩了不成?”
厉无锋心中一紧,兴致被浇灭了大半,稳了稳心绪,方才将刚刚调查出来的事情禀了。
冯通一听,脸色一变。
“你说得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厉无锋道:“属下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赵婕妤,的确是羽雁的人!”
“只是,”他说着,语气有些迟疑,“这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可底下人一个不查,却将证人给弄丢了,属下已发落了他们,可咱们手里,确确实实是没有证据了。”
冯通与冯岌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冯岌见冯通欢喜之间,仍是透着许多疑虑,尤其是空有一个消息,却无证人证言,这就很很难办了。
思量片刻之后,冯岌忖度着开口道:“父亲,请容孩儿一言。”
“嗯。”
冯岌看了厉无锋一眼,道:“手里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转移天子的疑心、太子的嫌疑。”
冯通眉头一动。
“说得不错。”他嘴角缓缓噙上一抹笑意,负手踱步道:“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即便赵婕妤不是羽雁的人,这莫须有的罪名,也都是最好安放的。”
说着,他不由自嘲:“可见老夫是当真老了,这点子用惯了的手段,此间竟险些忘了”
第八十七章 去路荆棘()
元隽自铁壁启程,重返天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