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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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霖笑笑,两人心里都已心知肚明。
一百零八章:分道扬镳(下)()
骑都尉已走了一个时辰,侯霖一行人还在原地歇息,他招来其余两营的尉长,几个人就地盘膝而坐。
侯霖率先开门见山道:“我们此行目的,是协助凉州本地郡兵防范天水郡内的贼寇作乱,没有实打实的目的,不过各位心里应该清楚,既然七万郡兵聚集在天水郡边境上,就说明这地方不太平,叛军战力各位应该也有所耳闻,我就不赘述了。”
几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侯霖拿出云向鸢给他的天水郡地势图,发现上面除了重要关隘和中枢要城外,一些村县都未标明,上面描摹的尽是天水郡的丛山峻岭和江河流向。
他心底骂了一遍云向鸢,照着地势图的大概拿起一根树杈在地上划出大致的一个天水郡轮廓。
“为了别到时候跟叛军对上面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特意给几位商量一下,仅比天水郡府城要稍差些的三秦城周围有好几股匪寇,正好给我们练兵用,知道各位以前都是杀过人的好汉,不过沙场与山林间的纠缠,还是大有不同。”
侯霖转过头问道在场唯一站着身子的郑霄云道:“你是御林军出身,给几位尉长说道说道?”
郑霄云应诺一声,声音洪亮道:“所谓沙场布阵,四奇四正,分如雷霆,合为乌云。阵法之多各位尉长也都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些,单拿我御林军的明光阵来说,合为铁莲花,分为莲针伤敌,其步履一致,大槊横行每一步都得按照章法来,否则阵型不乱也散。”
几个尉长都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的主,听的雨里雾里,只有荣孟起闭着眼睛仔细咬字倾听,只觉得韵味无穷。
侯霖看着几个尉长脸上的为难神色,就知道这种纸上谈兵想要让他们搞懂太过强差人意。
他打了个呵呵道:“几位见识过那五百陌刀手的厉害吧,其实说这么多,就是想给诸位点明练兵的重要性,就如那句话,沙场上流汗,总比战场上流血要好,汗流的多,血就流的少。”
千胥听后拱手道:“侯当家……侯都尉说什么,我们几个做什么,我们几个都是粗人,让我们提刀杀人可以,可如果说正儿八经去练底下这帮兄弟,确实没什么经验,以前在山上为寇时,最多也让弟兄们提着竹矛木剑砍砍木桩子,要不顺着山路跑几圈,真的不懂。”
侯霖指了指在旁低着头两袖翩翩的荣孟起笑道:“没事,我懂的也都是纸上谈兵之说,不过这位是行家,各位听他的就行了。”
荣孟起见侯霖指着他,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想要练出精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不说我麾下这五百陌刀手装备远甚两营,每日三餐必得见荤腥,否则哪有力气如你所说的那般的流汗。”
被他一语塞的侯霖有些窘迫,敲打敲打自己脑门,更像是安慰自己道:“总会有的,先苦后甜才甘的清爽嘛。”
几位尉长散去,继续上路。
旁边目光所致的商道上过往车队络绎不绝,可官道上确实畅通无阻,再有权势的商贾也不敢私走官道,这可是砍头诛族的大罪,如今又是狼烟世道,即便堵一堵也总比掉脑袋要好。
侯霖转头问道旁边扛着大旗的郑霄云:“你们御林军平日操练是如何?”
郑霄云不假思索道:“负重三十斤绕着长安城外的郊野行军十里,在着轻甲用裹着铁皮的木槊对抗,前十名有赏,后十名有罚,我刚入御林军那阵可没少吃苦,那时候身子淡薄,经常垫底,就被尉长吊在马尾巴后面跟着马跑,一日下来鼻青脸肿跟快死了差不多。”
郑霄云顿了顿,将手中大旗抛到另一只肩膀上靠着继续道:“你别想着用御林军的练军方式操练这四千人,别说这其中开销如今负担不起,你若真敢如此搞,估计不到十日就会有逃兵了,你以为铁马横槊,明光破敌的御林军只是虚名么?”
兴许是想起刚入凉州时遭遇的那场埋伏,郑霄云讪讪道:“现在因为不少世家子弟都想搏一份沙场功名,不比以前,可那大槊的锋利依旧不比我当时要逊色。”
侯霖一阵头疼,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在苍城外大营拨给的粮食撑不了几日,等到了三秦城后还得点头哈腰的跟当地官吏套近乎,要不连军粮都凑不够。
凉州本地郡兵从未缺过粮食,而有着骠骑将军撑腰的十万甲士更不用杞人忧天。
可如同后娘生没娘养的侯霖处境是骑虎难下,尴尬至极。
天阴多云却不见落雨。侯霖仰天长叹一声,当初只是拖着几十号难民四处流浪就总觉得熬不过明天,今时带着四千多弟兄更是举步维艰。
“真难……”
他喟叹一句,紧了紧身上衣服,伏在马背上小寐,原本马术平常的他这些日子来倒是得心应手太多,虽然还做不出如同秦舞阳那般在急驰奔腾中挥舞几十斤重兵器的壮举,却也能在缓缓而行的马背上安稳小睡一会。
荣孟起左手手指敲打右手手背,看着侯霖疲惫瘫在马背的身影,不知想些什么。
距离三秦城不过三十里的凉州郡兵大营。
数百甲胄鲜明的西凉精锐骑卒护送着一顶四舆轿停在中军辕门前。早已等候多时的凉州监军秦朗立即单膝跪地横拳在胸道:“末将秦朗!恭迎刺史大人!”
轿子虽停,可不见帘帐拉开,里面的人低嗯一声,沙哑嗓音传出:“秦将军,南线有骠骑将军的十万精锐驻守,想必贼子不敢妄动,可是以往战事就连我凉州百姓都对郡兵的战力都颇有微词,本刺史就不得不往这郡境走上一圈,顺便给各位将军提个醒。”
秦朗身后如他一同跪地行礼的将校俱是心神一惊,将头埋的更低。
狂风席卷,戈壁淘沙。
一只纯黑色的厚底官靴从轿中踏出:“那就劳烦几位将军带着本刺史在军营里转上一转,看看我凉州男儿是否有秦将军在信中说的那般雄武。”
持一州政令的梅忍怀才至不惑之年,他扶着轿杆走出,两旁甲士尽皆伏首跪地。
算得上清逸俊朗面容的梅忍怀见到此番场景,心里默念他年轻时所做的一句诗词:
吾威及四海,匹夫尽俯首。
一百零九章:三秦城()
三秦城,千年老城。
在大汉版图还没将此处纳入时;此城便已存在,如今城中仍有千年前的古迹尚存。
传闻凉州为三秦之地,而如今的三秦城是当初秦部落的都城,大殷王朝歌刀锋所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荡山一战将秦部落首领与族中男子屠杀殆尽,三秦城里只有妇孺老幼,不足千人,还是死守城池一日才被攻破。
大怒之下的朝歌火烧三秦城,才使得千年之后的今天,三秦城里所谓的古迹建筑都只是些断壁残垣。
三秦城坐落在渭西平原之上,如今虽然不复往日盛况,可有着秦部落遗迹的招牌做噱头,城中慕名而来的游客熙熙攘攘。不过大多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脾气在暴躁些的更是指着三秦城的城名牌匾大骂一通,所谓的古秦遗迹不过就是几块黄土破墙,还被煞有其事的城中甲士立起栅栏隔开,以防有人上前把这遗存千年的城墙给摸塌了。
唯一保存完好的只有城中央的一座鼓楼,高五丈,原本用黄土堆砌聚起,后面官府怕这黄土楼体经不起风吹日晒,就在鼓楼周围用石板又围了一圈,倒是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使得这唯一能让远道而来的游客,见识到千年前古秦风土人情的古迹有些不伦不类。
还好鼓楼上那个历经千年风霜的大秦战鼓完好无损,鼓皮是用不知从什么野兽身上剥下的兽皮制成,千年岁月,沧海桑田,这鼓皮仍旧绷紧,没有半点松弛。
听说前几年凉州刺史梅忍怀来这三秦城中,登上了鼓楼,并亲自敲响这千年战鼓,只是鼓槌轻轻碰到鼓面上,便是满城可闻的雷鸣声,吓的刚刚受旨成这一方封疆大吏的刺史大人险些从鼓楼上失足落下去。
渭西平原的风沙比起凉州七郡中最贫苦的东羌郡也丝毫不逊,凭空在这广阔荒野上出现的呼啸狂风,就像刀子一样割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吃痛的紧。原本渭水有一条分支直插流入这渭西平原,如今三秦城外还可以看到这条古河道,当初波光粼粼的河流如今只剩下杂草和沙石堆积在内。
凉州刺史府里的藏库最深处,还存放着一卷景运年间绘制的天水郡图,上面清晰的画出这渭水分支的流向,证明这里也曾是鱼米之乡。
三秦城外的荒原上。
突然发了脾气的老天爷阴沉着脸,可也不见动怒给这已经三载没见过甘露的苦寒之地降上一场倾盆大雨。
四面八方的狂风呼啸,侯霖几乎蜷缩在马背上,将身上淡薄的衣裳使劲裹了裹,袒露出来的手背顿时被风刀子剐的通红。
底下脚力不俗的骏马也睁不开一双铜灯大小的眼睛,迎着风沙鬃毛直立,在狂风中左右摆动。
身后那些仅靠一双脚的汉子更是艰难,每走一步都要被大风撕扯的步履蹒跚,几乎每个人都是咬着牙往前顶,只觉得比爬上那千仞高峰还要费劲。
等到风沙小些时候,侯霖这才吐出满嘴的沙砾,这些日子早就没了那些讲究,顺手抽出衣袖在嘴边抹上一把,抬头一望, 三秦城近在咫尺。
侯霖不仅没有露出喜悦神情,反而哀声叹了口气,转过头问向比起他还要狼狈些的荣孟起道:“你目测下,大概还有多远?”
荣孟起眯着眼,睫毛上都沾着细不可见的细微沙砾,他抬头张嘴,只觉得风刀里包着无数沙砾往他嘴里猛塞。
狼狈的低下头,靠在马颈鬃毛旁,两道摆袖也没了往日如仙人羽衣飘飘的出尘韵味,被风撕卷的像郑霄云手中大旗一般猎猎作响。
呼呼风过,荣孟起躲在马颈后扯着嗓子喊道:“估计还有半日才能到!”
侯霖将束发的木簪重新插好,看着身后长伍几乎是以爬的速度往前面那座看似不远的城池缓缓移动。
望山跑死马,瞧着真切的三秦城城墙轮廓,天知道还有几十里才真正看到城楼。虽然不比商队里常常说道的海市蜃楼要虚无缥缈,却也是让人跑到死也难摸到边。
三秦城内,说话管用的不是七品县令,而是随着郡兵开拔天水东境同来的五品凉州别驾王阐。
原本在三秦城内一言九鼎的七品县令坐在客席上陪笑,看着官职比他高上两个品级的别驾大人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翻阅几本视为珍藏的孤本书籍,只觉得笑脸僵硬,笑的凄凉。
官场上的逢迎谄媚三言两语道不尽,连心爱美妾都有人能嬉笑送出,只为博得上司欢愉,更何况是几本死物的书籍。
三秦城的县令看到上司对他这几本搜寻多年,费尽功夫找来的孤本爱不释手,已经狠下心准备赠予他了。
当官为政多年,之前有着敢为天下百姓言的高大志向,却沉浸官场尔虞我诈中不得不同流合污的县令,从一个书呆子逐渐修炼成了一个老狐狸。
县令心头里对这年纪相仿的上司其实满是敬佩,居然能弯下膝盖叫金家一嫡系子弟一声干爹,这份寄人篱下后飞黄腾达的取巧功夫,不得不让他佩服。
自称是金家门生的别驾大人余光扫了这县令一眼,随口道:“听说骠骑将军麾下最精锐的骑都尉开赴天水郡来,随行的还有一支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四千军伍?”
县令立马回道:“是、下官听闻是陇右郡那边的山贼被招安,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对于这白白送来的四千多能战汉子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在金家面前奴颜婢膝的王阐冷哼一声,县令立即紧闭住嘴唇,不敢言语。
“能战和善战,可是天壤之别。”
可怜这县令大人不知王阐究竟想说些什么,只好笑着称是。
王阐合上这几本有价无市的孤本,竟是大发慈悲的没有笑纳入袖,反而让县令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骠骑将军未免太小瞧我凉州男儿了,刺史大人对此心中估计也多有愤慨,否则也不会屈身前往郡境边上瞅一眼。”
王阐眼神轻蔑,眸子望向不敢直视他的县令道:“刺史大人现在可是离这不远,三秦城外那三股土匪响马,难道县令大人就要这样放任下去?”
县令听后只觉得脑门子冒冷汗,哪还敢坐在席位上,颤颤巍巍站起身后拱手道:“别驾大人明鉴,非是下官怠慢,三秦城里甲士不过百,如何能够剿灭数千的匪寇?”
王阐笑道:“县令大人不必这么紧张嘛,本官也就是随口一说,你我交情不错,有些话怕县令大人听不明白,我就给你点透了;若是刺史大人心血来潮往三秦城来,恰好遇到那匪寇,该当是好?”
县令面如死灰,跪伏在地上悲声道:“请大人教我!”
最喜欢别人这副走投无路样子的王阐笑容满面,不紧不慢道:“凉州动乱,刺史大人便上书一封奏往朝廷,天子下诏命骠骑将军带着中原数万精锐进七郡平暴民,此举在我凉州本地官绅看来,无非就是借力打力之意,县令大人何不效仿?请不动骠骑将军,难不成还搬不来那三千重骑的骑都尉?”
跪伏在下的县令身躯微微拱起,若有所思。
王阐大笑几声,上前走到深埋脑袋的县令旁边,停住脚步轻声细语:“你啊你、在官场爬摸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这点事情都转不过弯?”
王阐畅快远去,直到听不到别驾大人的脚步声,三秦城县令才站起身,目光呆滞。一盏茶的功夫后想通了方笑颜逐开。
城外一缕旭光拨云见日,透过厚厚的乌云雾霾,直射到乱石铺地的荒野上。
风沙渐小后,侯霖从马背上摔落在地,双手撑着咯手石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再无半点力气爬起身来。
荣孟起比他稍好些,理了理被呼啸狂风吹散的凌乱发丝,转过身沙哑道:“歇息片刻!”
众人只觉得如释重负,几乎同一时间内瘫倒在地,传来阵阵呻吟酸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