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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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坠的士气顿时拉开了距离,一方士气振作如长虹贯日再起,一方江河日下一触即溃。
战后从死人堆里被翻出来的老六吊着一口气,如果打扫战场的人晚上那么一炷香功夫,恐怕就没现在的骑都尉尉长了。
兵家之事,一言难以道尽。甲士战力看于精锐武艺和只做辅佐的兵器,可战场确是及天时地利人和,自古以来哪个能在史册上留下鼎鼎大名的兵家将帅没有堪舆青囊观天象的本事?
可决定胜负的仅仅在于三军之中的一口气,气存则不亡,气衰溃散无疑。
只以地理险峻,不以郡图志的边界线来安营扎寨的七万多郡兵连营土堡如兽牙参差不齐,单用战略突进来看基本踏入武威郡境,如同最锋利的獠牙咬在叛军地盘的是天水郡最为精锐的沙狐营,有左右二十里策应的八千多郡兵,有恃无恐的在武威郡内耀武扬威。
前段时间汉典城失陷,听说那骠骑将军麾下的爱将孙锐都战死,四千多平叛大营的将士少有能苟活下来的,这些郡兵没有那同病相怜的忧愁,反而觉得多日来的一口浊气呼之欲出了。
中原来的平叛士卒不是常在私下叫他们凉蛮子么?不是自诩那些叛军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么?结果如何?
听闻汉典大败后,天水边境的三十里防线不仅没有加强防范以防祸事复生,反而从将官到士卒都大醉了好几日,甚至还有缺心眼的家伙在端酒畅饮时说了几句叛军弟兄不愧是我凉州健儿,这下让中原来的骡子兵知晓我凉州男子的厉害了吧。
骡子,马驴杂交之牲畜。不如马能负人奔驰,不如驴能拉磨赶车。
此言一出,大笑声更大,响彻营落。更不乏拍案叫好者,从此骡子兵就成了平叛大营十万甲士的代号。
一边骂凉蛮子,一边骂骡子兵。也难怪其实初时并没兵马钱粮,更谈不上兵强马壮的叛军能够一头扎进武威郡后如鱼得水。
天水郡往东南角和朔云郡交接处,有一片叠嶂山峰,和凉州其余地方大致相同,有山必有义字幡,有树必有绿林汉。
只是这名做蟲叠山的绿林豪杰,比起群虎山那六座峰头峥嵘毕露的万丈豪气,实在羞于一提,别提招纳青壮动则千人下山烧村抢粮抢女人,就连遇到上百人武装的商队都得灰溜溜的等着走完才敢露面。太过窝囊惨淡了些。
蟲叠山,顾名思义,山中没有豺狼虎豹等大型山兽,唯独多虫多蛇,早上晚上瘴气遍布山野,除去这些毒物外没有能够活着在瘴气里行走的人畜。正是有了这层天然屏障,蟲叠峰的两千多草寇才能活的窝囊,却没有性命之忧。
听说七万多郡兵压境,在离着蟲叠山只有短短二十余里地扎营驻寨,蟲叠山的大当家直接一屁股从那假虎皮的头号座椅上滚下来,生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等打探清楚后才安心下来,可也给底下弟兄下了禁足令,没有命令不许下山,怕被正愁没有脑袋砍的官军撞见。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发现官军没有什么太大动静,已经断粮好几日的蟲叠山才放任底下兄弟出去找粮食,却也是万般叮嘱要避开官军,越远越好。
就当云向鸢和侯霖穿过阑城时,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蟲叠山大当家做贼一般从结着蛛丝网的床底案板翻出最后一口酒。往窗外瞅了几眼,看到没人他才拔开酒塞深深的吸了一口,陶醉其中。
真他娘的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入这被千夫所指行当的人都说过这句被嚼碎的话,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大公无私的人,这蟲叠山的大当家就不相信有这种傻子,只要自己吃饱了喝足了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学着秀才举樽吟诗的潇洒作派,这大当家也一手握着烧瓦酒壶摇头晃脑嘴里碎叨什么美人美酒,不可同得的无论之谈,结果差点没拿稳把这山上最后一口酒甩到地上。
他忙不迭的两手颤颤巍巍抱紧,贴在胸口,嘴里吐出几句凉州土腔话道:“罪过!罪过!”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慌忙将酒壶藏到床底下,负手而立站在都是洞孔的纸窗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忧虑的神情。
门外山上喽啰敲门后进来,哭丧着脸道:“大当家!最后那点黄梁面也没了,旁边林子里能吃的东西弟兄们基本都搜寻遍了,就差啃树皮。”
他缓缓睁开眼,微微撇过头道:“慌什么?跟我黄楚邝这么多年的弟兄,可曾饿死过半个?一点小小磨难都经受不住?日后要有金银玉鼎砸到身上还不得被砸晕过去?”
喽啰心里诽谤一句是没饿死的,可他娘每天都有饿晕过去,被灌水灌醒的倒霉蛋。
有着文雅名字的蟲叠山大当家看着这小喽啰身形站姿一摇一摆,一瞧也是不知饿了多少顿的可怜人,心有不忍指着旁边缺了一个桌腿用石头垫起桌上的小半块干饼道:“拿去吃。”
喽啰一时觉得嗓子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颇是感动道:“大当家……”
“拿走!”
喽啰抹了抹略有湿润的眼眶,深深的一拜后抱着干饼离去,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饼子。
他前脚一走,黄楚邙就从桌下石头后面翻出一块完整的烙饼,将房门关好又掏出酒壶,不舍得喝就光闻,再吃上一口烙饼,心满意足。
蟲叠山不同于崛起快没落也快的群虎山,匪患从未消失过,这都得益于蟲叠山林间沟壑里那生人勿近的毒瘴雾气,官府多年围剿除了落下一堆死于毒瘴的尸体外什么也没得到,再加上这蟲叠山里的山贼确实在同行内算是混吃等死不争气的类型,做不出什么让当地几个村县官老爷深恶痛绝的事来,也就由他们殚精竭虑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不过让人不敢相信的是离着蟲叠山不远处的商道过往马队,说起这蟲叠山的土匪都是竖着大拇指,夸句是绿林中的忠义之人, 从来没做过什么谋财害命的坏事,反而还经常让山上弟兄护送马队一段路程,以防其他同行来剪径。事后最多要些碎银子或者换些吃的也就心满意足。
这也难怪蟲叠山的名声在商队里出奇的好,只是最近南边朔云郡又筑起了好几道关隘,来往商队都嫌过关费要的太多,宁可绕路几十里也不愿花这冤枉钱,这才使得蟲叠山日况渐下。
所谓树大招风,蟲叠山这小媳妇过日子精打细算,才使得这座山头能够存活至今,没有像其他动则屠戮满门,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的同行一样,成为官军功劳薄上的一笔一墨。
黄楚邙作为蟲叠山第五任大当家,说出来其实挺心酸。前两任一个醉后放茅从后山崖上失足跌了下去,至今尸首没找到,一个带着几个山上弟兄去城里喝花酒顺便走个青楼,结果刚进了一楼莺的闺房,裤子还没脱,就被不知从哪得知风声的官兵抓了去。
听说上刑场时吓的屁滚尿流,连那句绿林中人人都望死前能够豪迈喊出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都没能喊出。
黄楚邙是真的心里替他不值,你说说,要是死前当着这么多城里人面大喊出来,再挂上咱蟲叠山的名头,多气派、多长脸啊!
他起身,心里不知纠结了多少次,才伸出舌头舔了舔酒塞,随即赶快把酒壶盖好,生怕自己一个醉在其中就把这仅剩的家当给喝了。
唉!希望能活到这个年关吧,别哪天就成了刀下亡魂。
他掏了掏自己的裆胯,觉得都快孵出蛋来了。
“兄弟在委屈你些日子,等大哥把这段时间熬过去,绝对亏待不了你!”
黄楚邙张开大腿,对着自己的‘兄弟’说道。
“真是人生疾苦啊!”他唉声叹气,一口咬掉大半个烙饼。
一百零七章:分道扬镳(上)()
出了阑城后,路途风景葱郁了不少,也没那黄沙漫天让人张不开嘴,随着行军越来越靠近天水郡的中枢地界,路上过往的商人也越来越多。
侯霖驻足在一曲折山麓旁,遥望远处一条条被灌木丛分割开来的官道商路,心中颇是感慨。天水郡多路,来时就有所耳闻,可亲眼见到后才知道这一条条道路是怎么个多法。
条条重叠又分岔,分岔后在开偏路,偏路不过半里地在归主道,纵横交错,盘旋曲折。
正是这一条条道路,使得原本算不上富庶的天水郡一跃而成能和有着小江南之称的陇右郡相提并论,更成为了凉州七郡内上缴赋税之首。
烽烟四起,天水郡却安定如初,侯霖放眼望去,无数人影车队尽收眼底,缓慢行驶在四通八达的交通线上。
云向鸢靠在峭壁旁,半蹲着身子铺展一张天水郡地势图,少有的凝重神情,侯霖这才注意到他那个手持将号大旗的壮汉马上除了捆绑着十八支掷枪外别无他物,就只有一大袋子的地图。
“侯霖,等在过了旁边那城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奉命前往的是天水郡野谷城平原,以防叛军北进,刚好不用去和凉州那些本地郡兵打交道,乐的开心,你多保重。”
云向鸢说完犹豫片刻,竟是将手中被视为民间禁物的官制精细地势图甩给了侯霖道:“这个你留好,算是这些日子来哥哥的一份人情。”
侯霖笑道:“这就不必了吧,各城中都有郡县制图,到时我去借阅就行。”
云向鸢冷笑一声道:“你敢去借,可敢用?”
侯霖纳闷,挑了下眉示意请教。
“之前平叛大营里有一名将尉就是借了朔云郡的一张地图,奉命去一城解围,结果照着那破地图的指示妄走了二十多里地,等到那城时已经被叛军攻陷,原本按照计划是他和另一营同时南北夹击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被那地图害的整整晚了半天,等赶到时城破,另一和他一同解围的那营孤立无援,被叛军围歼杀了个干净,气的这仁兄回去把给他借图的县令鞭杀致死,结果那县令是和朔云郡哪个大人有些亲戚关系,事情闹大后骠骑将军不得不把这个将尉发配冲阵死士中,不过算他命大,听说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
每逢大战,必有一部分将士要去先趟那拒马陷阱埋伏,冒着最为凌厉的头三波箭雨陷阵,此等将士被称为敢当死士。大多都是犯了军令的兵卒戴罪立功。
敢当死士阵亡率之高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一场大仗下来十个里面能有一个活下来都算是极高的存率。
侯霖愕然,随即改口问道:“像你这种估计没少进死士营吧。”
云向鸢呵呵一笑不作答,旁边老六插嘴颇是引以为傲道:“我家将军三进死士营不死,陷阵武艺自然没得说。”
云向鸢怒目而视,带着威胁口吻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少他娘的在这乱拍老子马屁!”
老六吐了吐舌头,转过身颠着一身沉重扎甲回到马背上。
“少在这学娘们惺惺作态,别人想要老子还不给呢,之所以这次出奇大方,其实还是有事相求。”
云向鸢赶走老六后,凑到侯霖身旁压低声音道。
三句话便露出狐狸尾巴的云向鸢往侯霖身上拱了拱,侯霖立马身姿轻盈的拉开几个身段的距离,指着云向鸢一脸嫌弃道:“我不学娘们惺惺作态,你可也别学女子搔首弄姿。”
觉得受到莫大屈辱的云向鸢耸耷着脑袋骂道:“去你娘的!我认真说,那个使枪的汉子能不能借我些时日?我底下几个尉长沙场功夫只能说不俗,比起你底下的几个差的太多,天底下的便宜不能都让你一人占去吧?”
侯霖下意识的一皱眉,不悦道:“你自己去问,若是他愿意跟你走,我拦也拦不下来,再说人家又不是物件,就你刚用借这个字眼让他听到了不把你挑在枪尖上才奇了怪了!”
假装没听到侯霖后半句话的云向鸢像是得了圣旨一样,屁颠屁颠往行伍后面跑去,还真要去问问王彦章愿不愿意与他同往。
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看戏的荣孟起看到云向鸢走远后才开口道:“舍得?”
侯霖翻了个白眼道:“这句话你之前就问过我,有舍才有得,天底下没有一定是囊中之物的事情,就像金家三公子不是以为群虎山势在必得么?”
“而且谁说王彦章会答应与他同去,倒不是说我跟他关系有多牢靠,只是他底下这么多弟兄还得仪仗我来照顾,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他会和云向鸢走的。”
荣孟起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指了指侯霖手中握着的地图道:“你舍了一冲锋陷阵的将才,就得到一张地图?”
已经习惯他这一针见血的毒嘴,侯霖实在提不起精神瞪他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随他怎么去说。
过了一会云向鸢还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跑回来骂道:“你他娘的对他有多好啊?老子都许诺一顶七品将军的官职都没能把他骗走,难道你跟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力与荣孟起做口舌之辩的侯霖听到这话后提起一口气就破声骂道:“你他娘的才是有那断袖之癖吧!要不怎地整天挂在嘴边嘟囔个不停?”
云向鸢没想到侯霖反应这么大,往后躲了躲,干咳两声道:“不和你瞎扯了,我带着骑都尉先行一步,以后见面机会多着呢。”
侯霖还欲开口,云向鸢向后一招手,牛角号声震耳欲聋,三千骑都尉重甲齐齐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荣孟起袖摆随着扬起的飞尘悠悠飘起,等到尘烟散尽他才擦了擦粘在嘴唇上的沙砾道:“接下来怎么办?”
心中早有打算的侯霖负手而立,望着远处自晨时到黄昏从未有过停歇的车水马龙悠然开口:“既然要趟这浑水,那想不沾泥泞是不可能的,你觉得叛军西进天水郡的可能性大不大?”
荣孟起反问:“若你是那个霸王,一面是朝廷精锐的十万甲士,一面是本地七万郡兵,你会怎么选?”
侯霖笑笑,两人心里都已心知肚明。
一百零八章:分道扬镳(下)()
骑都尉已走了一个时辰,侯霖一行人还在原地歇息,他招来其余两营的尉长,几个人就地盘膝而坐。
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