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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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就这么几停几顿间,门外聚义一起的心腹将士愈发的乱了方寸!眼下这一场苦心筹谋了若许久的政。变成功与否,取决于的莫过于它的时机!什么都耽搁得起,唯有这“时机”二字着实的耽搁不起!一旦失去了最佳时机便意味着前前后后一切苦心经营、拼力拼神彻底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耗不起,无论是李显还是这一众身陷蛊中没有退路的人,全部,谁也都再耗不起了……
是时漫着幽幽进深又是一阵摇旗喊呐,聚在东宫太子府外的这一班将军将士已然燥乱,人的耐心即便再厚重也终归是有限度的,此刻已被这么吊的就快瓦解、就快枯竭。
也不知是哪一个将领骤地一下粗着嗓门高呼起来:“好,太子殿下您若不想再参与也不是不可以,请您走出来亲自同臣手下这些将士们交代吧!这其中来龙去脉云云一干,臣无力解释!”这已不能再用单纯的进言、更不能再用劝慰来形容,此时此刻分明就已经是在咆哮狂嘶了!
心若擂鼓间,筝儿紧趁时事又侧迈一步与李显正面相对,娥眉聚拢时紧接着殿外将领那重咆哮趁热打铁:“如果你不政。变,他们就成了造反了!那所有人便都是一死!你信不信他们都不用日后皇上动手,现在就能即刻冲进来把你生吞活剥了!”字字句句全都带着一股有力的铿锵,语息气调一浪高过一浪。
她通身上下瞬间迸发出的所有趋于狂野的烈性,那是真正可以动辄乾坤宇宙的巨大血脉喷张力,这喷张力迅速的漫过了她身边真正的真龙天子,就此令她的男人顿时黯然失去全部颜色!
是的,显是一个时常悲观、总也想以退却来守得一个周全的人,这是经年磨洗辗转的流放生涯所培育出的后天情绪,但他并不是一个愚者……不消说破、更不消解释,是时这将领口里说出的这好一番硬气之言究竟有着何等意味,他心里亦是清楚的打紧。
这是掺杂着十分浓重的*味儿的一番话,这是威胁,是明晃晃的威胁……无论身份有多悬殊,有一个要点必须极快的认清楚:时今眼下,你、我,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一根绳上绑缚一起串联一道的蚂蚱,政。变与否、该怎样做、前进亦或是退缩,已经由不得你了!
正如筝儿所说那样,如果他太子爷当真敢走出去对着大家知会一声行动取消、各自散去,那这一班蓄势待发的将军将士们当真便会抛却一切不管顾的一哄而上把他生吞活剥、啃骨嗜喉!
还有退路么?没有了,再也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夜风扑面、帘幕幽飘,迎着满殿映的便连白昼也是莫及的一阕敞亮,显缓缓阖目,一声深冗的长叹迂迂回回就此落在了心里!
何其苍凉、何其奈何,将喑哑心事就此生生吞噬于喉、全部的迂回吞咽不留丝缕。
那双眼睛复而睁开时,便再没有了纹丝毫厘迟疑停滞。袭就着几多反反复复搅涌回旋的犹疑顾念,终于,显定定的起身向前,迈开足下一双靴步,就此沉沉的步入内里一道被烛影光波点亮的冗长进深,一步一步,就此走出东宫殿门。
聚如火龙的颀长队伍已井然有序的列阵于前,在看到太子华冠之上一痕亮色如匕首般划破苍茫肆意的瞬间,喧咄人马顿然静默。
显什么也没有说,肃穆的神色使他看起来显得无比*而殊胜,这一瞬他当真有了那或许本就该与他同发同体的真龙天子的阵仗!他一步步行至队伍中。央簇拥之处,靴步骤停,一个翻身跨上了那匹风姿昂扬的青葱硕马!
这一幕场景却是来的何其动容!
东宫巍巍、肆夜如焚,火龙应天的浩浩大军之间,一席金灿龙袍的太子跃身于马、昂首凝目怀着神圣的目光俯瞰这齐整的禁军。顿然,这一座华美恢宏熟悉万分的唐宫,一瞬便在他的眼里有了全新的认识。他开始怀揣着满心真挚的欣喜去触摸、去感悟,在这一瞬,内心深处那些素日里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一脉渴望,就此如和风细雨般浸润着丝丝慢溢流淌……
李显适才跃于马背稳住身子,便不知是何处的兵士抬手便冲那马背一鞭子迎上去。那青骢马骤一受惊,登时舒展四蹄不顾不管的往前方如一阵疾风般冲驰而去!
太子的走马号令于这等待经久的列阵之队中涌起一个迅猛的高。潮,显猛一恍神,一切目之所及处的景致都在他的视野里变得光怪陆离、火树荧花。
这一瞬他什么都辨识不清也思度不透,兜头打马间只听到身后将士齐声高呼“太子万岁”,就这样将他簇拥中间、连呼带推的一路往既定好的玄武门方向迅速赶去……
瞬间寂静下来的东宫殿堂较之方才那般喧哗逼仄,简直是陡然便陷入到两重截然不同的景深中去。骤然的冷寂总可与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
回廊殿宇被夜光涣散下的明灭光影里,一席广袖疏裙的韦筝扶柱远望,待那火树银花的长龙队伍在她无人知晓的默默目送下终于顺利渐行渐远、渐趋离开她朦胧又沉淀的一道视线后,她方收了目光回来,微垂眼睑、双手合十。须臾后重又抬首,含霜目光对着那见证了无数离合聚散、纷攘世事的昆仑里一轮净月虔诚的祈祷,祈祷于万能的、大慈大悲悲悯众生万物的佛的莲台之下,就此守住心香一瓣,唯愿一切出离苦海、却不要偏离轨迹……
世间诸事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过去之后便会发生什么样的一些事情。
一步登天与永逝地狱,在于的便是这一瞬间,这诸佛菩萨神明非人飞身跃过骤开莲台的,默默然须臾一瞬间……瞬间之后究竟是飞腾九霄涅磐成龙,还是葬身之地都不会有的化为孤鬼,没有人知道,也从来都无从去知道!
唯有将一切留待苍天,然后坚守着这样一抹不屈的信念冷目冷心,静待轮回里的梵音奏响一遍又一遍,留待那无极命盘中昭昭宿命水清石白一般显现;然后,再就此逐步去应验……
很多举措往往发乎的就是那抹最自然的心念一点,然而很多心念一点发乎的却是一个瞬间的倏然笃定。如此简单,一如那些洋洋洒洒的归于无痕、依然无悔无怨的雪。
携着那迂回疏朗的萧风荡跌幽幽,一路放眼洞穿过去,举目之间俱是黑压压的沉冗景深。
肃杀并着戾气又合着血腥就此漫着九重宫阙、冗长回廊一晌齐聚。
绰约的宫装儒裙贴合着天风的撩拨而曳曳的翻转,婉儿微扬眉弯,将那投洒在天幕之上的一道淡漠神光飘渺到了宫阙回廊间。不动声色,就那么一个浑然威慑的睥睨姿态,“刷——”地一声,沉冗厚重的有若来自炼狱般的萧音叠生、图腾成影。
她引袖抬指,亲自打开了两道雕龙刻风、鲜活栩栩的迎仙宫的古老大门。
古老的图腾便昂扬着一泓命途的经纬,似是夹着神秘的咒怨一般,冥冥中宿命的味道就此呼啸而至……
就在彼时,那高高悬在暗沉天幕帏布之上的肃杀贪狼倏然亮了一下,只是顷刻便弹指归于寂灭!
眼下是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不是么?
顺理成章、天衣无缝……除却在东宫太子那里遇到了一个小小波折之外,真的就没有再出一星半点儿的岔子么?
也不尽然,就在方才这浩浩大军依计行往至为关键的中枢纽带玄武门时,却又真真是百密一疏的出了另一素乱!
原是张柬之按着一早的想法,带领禁军冲至玄武门合该是如入无人之境才是,因为这玄武门的守将左、右羽林军将领已被双双控制、并吸纳为自己人马。但万万没有想到,只待接近玄武门却尚且还未来得及策马冲入,殿中监田归道却突然半路杀出,带领千骑兵士挡住了他们这一干人浩浩荡荡的去路!
真个是一波才平又起风霜,电光火石的转变,顷刻便使得整个世界就此坠入梦境般的恍惚……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张殒命()
是的,玄武门主力将领确实是左右羽林军无疑,但张柬之他委实遗忘了一件其实微乎其微的细节,便是——在左右羽林军之外,还有一支挂在北衙禁军名下的非主力队伍,即千骑兵!
这千骑兵虽为北衙禁军的名下所属,但将领从来都是由皇帝亲自予以委任。其间意图显而易见,为的便是让这北衙内部相互牵制!
或许那一闪即逝的念头里有想到过这一层,但只是觉的无论怎样,既然这支队伍挂在北衙禁军名下、为北衙禁军所属,那便理当听从将军差遣调度,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么?
可这田归道田大人为人偏生性格硬硕、甚至趋于耿介了!此刻面对着浩浩荡荡的逼宫大军,他毫不让步,只一口咬定自己并不曾接到武皇任何指令。
故此,任凭张柬之等人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软硬兼施论道的头头是道,这认了死理儿一根筋的田归道依旧是死把着玄武门要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肯放大军进宫去!
就这样僵僵持持徒费工夫的半晌都不曾有所动辄!这好一场所谋惟恐未详尽的周密计划已是箭在弦上迫在眉睫,眼见着便要因为这一个疏忽而滋生出的小叉子便功亏一篑么?
但早便知道,没什么是可以逆天改命、乱了定数之阵脚的!即便是变故丛生,该成功的事情也依旧不会失败。宿命般的,尾随其后的太子李显倏然赶到……
有如干旱已久的河山大地骤然扬洒了一场及时雨,仿佛蔽了月的乌云在阴霾障目之下重新映出了溶溶一道暖金。随着太子李显的队伍浩浩荡荡赶到玄武门汇合,随着太子一席描龙绣山火华虫的龙袍、并着头上金冠的一点亮色在暗夜如潮里熠熠生波,倏忽一下,这无望的处境陡然被带起一股新的希望与勃勃的激动人心!
如此一来,耿介之士田归道兀地一下便没了主意……
是的,他如此打定主意的死守着玄武门不肯放大军过去,但他同任何一方都没有矛盾、且对于政治漩涡的远离也注定了他对任何一方都不会有所倾向,这个人此举并非是在死保武皇、亦或者与太子为敌,这一切的一切原也不过是他职责所在而已!至于立场与否,其实不见得有。
原本这是一支不曾授了皇命的哗变队伍,但时今太子李显却突然出现!皇帝与太子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疏远,不过就是一步之遥而已;皇帝是当今的圣主,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左左右右两边辗转,他无论如何都开罪不起任何一方啊!
于是田归道陷入了纠葛之中……到底放不放这支队伍进去呢!
放?还是不放!
永夜的天风打着旋儿的在耳边呼掠而过,犹如饿疯的野兽。这风带着似要洗刷掉山河大地之上一切罪孽胆怯、真伪良善的天罚般的大阵仗。
是时,天际那轮被雾霭隐了一大半的小月便又被冷风毫不温柔的拂开,淡淡的银色月光簌簌的筛洒下来,那样迷离与苍凉,凄凄惨惨间铸成了一抹迷离莫测的似梦似真。
迎着那些风儿并不婉约温柔的造势,田归道闭上了一双虎将特有的炯炯睛目。须臾辗转,一个冗长的吐纳萦索胸腔之后,这双眼睛重又一点一点缓缓然的睁开。
他将牙关咬的紧紧,将这颗芜杂纷乱的心就此甫地横了一横……终于,随着太子的到来,而将这场宫廷哗变改为了顺天景命的另外一种性质,田归道有了妥协!
他说他可以放行,但有一点,他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兵士跟着政。变的队伍一起自玄武门进去。
这个决定让在场众人都实实的吁了一口冗长的气、放下了悬在空中倏然就没了个着落的一颗心!
便如此彼此各退一步,田归道将手下兵军留在原处,却终究让开了玄武门、选择了放行。
这一干将士怀着滔天宏志,顺着入宫必经的玄武门一路直冲进去。兴许是所有的羁绊都在先前已经受尽,这支队伍自此后再没有受到任何直接或者间接横生出的牵绊,一路咄咄的直抵武皇安歇之地——迎仙宫!
亦是一早便有过的安排,上官婉儿立于洒沓夜风之中把关接应,在眼见这一支队伍浩荡如天边翻涌起的乌云、又若碧海之畔波及而来的海潮一路涌动后,她将思绪一沉,然后亲自打开了这道通往迎仙宫殿阁的正门。
古老的门轴闷声转动时,有如将受了诅咒的宿命倏然释放,又若魔鬼的怨灵幽幽然自虚空里显影飘散。
身后有错综的浮影蹿动,那是宫娥内侍眼见这样一支队伍如压顶的乌云般逼仄而来,便忙回身疾跑着欲向里边儿武皇处报知。
早有婉儿传命守在各路要路的心腹女史藏短刀于青夹皂袖,见有宫娥回身向里跑,便闪身阻拦,握紧刀柄一刀下去便将这些宫人的性命结果!
娥眉淡扬,在这轮惨白如银砌的冷月苍苍辉映之下,婉儿凝了黛色的眸子漠漠然睥睨这一切。她分明姣好的素净冷颜上不含一丝属于烟火俗世的斑斓感情,即便是直面生死、耳闻萧音、目染血腥也依旧没有掀起任何的涟漪。
此刻她只觉自己由人及心甚至灵魂,由里至外全部都是虚无般的空!
人太渺小了,渺小的连眼前看似唾手可及的东西往往都把握不了;不,渺小到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哪些不过是水月镜花虚空一片!
就是这样渺小的人,就是这样渺小的人啊……连这身家性命都不知道何时便会涣散了去,原是这样一种可悲的性灵,人又能走多远、能奔多远?
偏生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却有着戒不掉的贪婪本性、那些欲望……
人之初、性本恶;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横竖都是逃不过的。
兀地一下,一个冷不丁的钝痛沉积在心里,泛起的疼痛是那样的真切!婉儿骤然垂首,寒凉的纤纤玉指下意识抚着心口按住。一种若有若无的宿命挣扎感铮地一下撩拨过去,那么真切、那么明澈与清晰!
是快要死了么……
骤起的莫名念头就这样一闪而过,只是一瞬,她曼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