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结海楼-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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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巅峰的曲子才能逼出巅峰的舞蹈，舞蹈中舞者才是令天下俯首称臣的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违逆者斩。她不想成为这支王道之曲的主人，她是选择成为它的——敌人！
琴声转折，风归大荒。
三千菩提三千树，三千花雨三千路。
业海未如三更烛，梦尽红颜是白骨。
风含章无端的觉得很空旷。
风含章止，风七七亦止。
她的步步生莲，她的妖娆曼妙，她的繁华秾丽，她的倾城无双，都从她的身上褪去，当风七七不再是那个绝世舞姬的时候，她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子，喘着气，面色潮红，一双手撑在膝盖上，额上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
她甚至丝毫不觉的自己刚才是怎样的……一舞兵气动四方，能令天地为之久低昂。
直到她停下来，她的左肩才开始缓慢的渗出血迹。
她受了伤。
风七七毕竟是刚刚破身，身体正虚弱。她到后面已经拿不起她的刀，可是她是舞者，这一舞没有完，她就必须舞下去！
她撑不住，可是还要强撑，于是那撑不住的刀反转过来伤到了她自己。
“我都不知道当初选择你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了。”风含章苦笑一声，放下他的琴。
这一曲不但耗尽了风七七的心神，同样也让风含章脱了力。他放下琴的时候，十指斑斑，似有血迹。
第二十章 风凰（）
外面的侍女来毕恭毕敬的给两人送了伤药，风七七坐在屏风后面，一边任墨玉给自己上药，一边探着脑袋问风含章道：“鲛人天生便是舞者吗？”
她之前从来没有跳过舞，可是谁学跳舞都没有她这么快。
除了体力尚有不足之外，她几乎别无缺点了。
屠龙说过，鲛人的腿骨天生就比一般人类女孩的要直，因此破完身后的两条腿也是笔直修长，是很适合跳舞的腿，难道鲛人真的是天生的舞者？
“不……只有你是。”风含章说道：“至少在我见过的鲛人里……只有你一个。”
腰肢柔韧到不可思议，音乐感知和平衡能力奇佳……这样的人，他确实是只见过这一个。
现在看起来……就算不凭着那张脸，她在宫中生存下去，也不会很难吧。
“你舞跳得已经很好了。从下午开始，和我学琴吧。”
风七七正在上药，闻言当场就震惊了：“为什么？”难道入宫就必须要琴棋书画诗书礼易乐舞花酒样样俱通？
风含章把头一偏，示意风七七去看角落里的那一架琴。他走过去，把琴上的白纱掀开，下面赫然是一架古色古香的瑶琴。
墨玉是风家的家婢，也是识货的，她看到那架琴就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是九霄环佩！”
风七七不懂九霄环佩是什么，不过她看到那琴的样子，也知道这琴绝对非同凡响。况且是风家拿出手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太寒碜。
可是别说是九霄环佩了，就算风含章现在拿一架纯金打造的瑶琴来让她学，可是臣妾还是……做不到啊！
于是风含章抽搐着嘴角，整个下午都在纠正风七七的手法。
和风七七跳舞时的灵巧劲儿完全相反的，风七七的手笨得要命，五根指头又不长，常常顾及不到所有的弦。风含章勉强教了她一个小段，然后在旁边听风七七试弹。他看着风七七的手在瑶琴上弹奏，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两个词在反复循环：
疲于奔命。
顾此失彼。
……子啊，救救我吧，让我失聪吧……
风七七艰辛的一曲弹毕，只得到了风含章“弹棉花”三个字的评价。恼羞成怒的险些掀了九霄环佩，被风含章及时抢救下来，风含章是琴痴之人，心疼的抱着九霄环佩就像抱着他家儿子：“就算这是仿制的九霄环佩，也是需要被温柔对待的啊！”
“仿的？”风七七大奇，顺口问了一声：“那真品呢？”
风含章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流落到南海哪户渔家，然后被劈了当柴火了吧。”
风七七难得的八卦之心瞬间就被风含章点燃了：“南海？”她想了想，肯定道：“是你买了我的那个南海？你当时去，是去找九霄环佩的？”
“不，我当时去，确实是想找个美人给皇上的。皇上近来这几年，不知怎么的，对风家似乎越来越不满了，爷爷无意逢迎，于是我便只好自己……”
风含章缓缓回忆说：“而且我当时也确实……嗯，确实觉得你美得罕见，就算在云集了天下至美的皇宫里，也不会被湮没。”
风七七“哦”了一声：“可是爷爷说他要我现在这副长相。”风七七虽然对美丑无所谓，但是哪个是美哪个是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嗯，我也是回来才知道……我无意中买回来（风七七纠正：是抢回来），好吧，抢回来的人，居然会和我以前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姑……长得如此相像。”
“你姑姑？”风七七莫名有些不舒服：“你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我和她长得很像？”
“……”风含章说：“七七，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名叫‘画像’的东西。”
“海里面又没有纸张，我见的东西又不多。”风七七耸耸肩，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风含章沉吟了半晌，说道：“然后……我这位姑姑，竟然便曾经是当今圣上的皇后！”
这也太奇怪了，风含章居然用了“竟然”一词来形容他姑姑。
按道理说，皇后是他们风家的人，所以他们风家应该上上下下都清楚自己府上出过一位皇后，以后上街都可以横着走了——皇后的分量有多大？凭什么那些昭仪常在们的亲戚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到处横行霸道，出过一位皇后的风家却如此默默无闻？
以至于当风家后人风含章提起时，都用了“竟然”一词来形容这位皇后，这就证明，他身为风家人，却始终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风皇后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 帝后恩怨（）
“我跟皇后长得很像？”风七七恍然：“所以爷爷才会……”
“应该是这个原因吧。”风含章说：“我爷爷看见我把你带回来，第一天晚上就把我叫去问话了，我也是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一位姑姑。据说皇上对她用情极深，所以你长得像她……在宫里，是一件很占优势的事情。”
“可是……那位皇后，后来是去了nǎ里？”风七七想了想，奇怪的说：“若是她还活着，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她？”
风含章叹了口气：“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爷爷告诉我，姑姑最后只身一人，去了南海。”
“只身一人？”风七七越发迷惑，她就算再不谙世事也知道，皇后出行，怎么可能只身一人？
“咳咳，因为当时皇上纳了宠妃，紧接着皇后就走了……帝后两个之间的事儿，我们升斗小民还是不知道的为好。”风含章咳嗽两声，继续说道：“那时传言南海闹水怪，又有海啸。姑姑是云州最好的占星师，同时也是一代秘术大师，是辰月教的传人。她决心为民平乱，在去南海的那一天，身边并无一个随从，只带上了她平素最喜欢的九霄环佩。”
“哦~~~”风七七用一种“难怪”的眼神看着风含章，原来那个造成她学琴一切痛苦的根源祸首在他姑姑身上啊！
风含章假装没看到风七七的眼神：“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间捡到姑姑的转世了，后来终于明白，”他白了风七七一眼：“我姑姑是琴中国手，她绝对不可能将九霄环佩弹成你这个样子的。”
风七七：“……”
风七七微妙的认为自己被鄙视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风含章说：“姑姑失踪了，最后一次传来她的消息，是在十年之前，她刚刚抵达南海，有渔民作证说他看到了有一个白衣女子坐在高高的礁石上抚琴，再之后，她就凭空消失了。”
风七七思索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真的和你姑姑长得很像？”
风含章点点头：“简直一模一样……你看过画像就知道了。若非年纪不对，弹琴也不对，我几乎都要怀疑你就是她了。”
“怨不得你前几天一直不来见我。”风七七若有所思，试探着说道：“侄子？”
风含章：“……”
风含章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说什么？”
“万一我真的是你姑姑呢？”风七七淡定的说：“总得提前适应比较好吧？”
风含章哭笑不得：“喂喂就算年纪什么的都可以抛到一边，你的血统也不对吧？你是鲛人混血，我姑姑是风家的女儿，再说你们两个之间除了那张脸着实相似之外，剩下的真的找不到共同点了啊！”
“你姑姑叫什么名字？”风七七问道：“我在南海边曾经游荡了许久，也许我知道你姑姑的下落呢？”
“我姑姑……叫风凰。”风含章说道：“她的名字不在风家的族谱里面，我们这一辈人的排序是按‘盛世含元’四个字来排的，我其他的姑姑她们都是世字辈，我是含字辈，而我姑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不说，名字也不在族谱的规定中。”
“风凰……风凰……”风七七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却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你姑姑的名字，起得可真好啊。”
风含章摇摇头：“总之你以后，不要在风家提起这个名字。我爷爷也没和我说姑姑的名字的，我一问他就要大发雷霆。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姑姑的画像上找到的。”
风含章没有告诉风七七他是在nǎ里看到的那副画像——他是在皇宫看到的。
那张画像挂在皇后的寝宫中，右下角一行小字：凤凰凤凰，何不高飞还故乡——元绍九年，景元赠风凰。
景元，便是当今云帝的名讳。
可是也正是这位风凰的结发夫君，在风凰失踪后，封锁了风凰的一切消息，渐渐的，这位风家的皇后逐渐在人们的印象中销声匿迹。只有年长一些的老一辈，或者经常和字画打交道的商人，才会知道这样一位皇后的存在。
终其一生，姓名不被自己家族的族谱承认，连生死的讯息都模糊不清，就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第二十二章 入宫（）
不可否认，风七七对风凰起了很大的兴趣，她偷偷摸摸的搜遍了风家的藏书之地，一开始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仗着身形轻盈敏捷，翻出去偷跑到藏书阁，借着明珠的光亮一本一本的找书，后来慈祥的风老爷子大笔一挥，说女孩子愿意安安静静的读点书是好事，于是风七七的行为从小偷小摸变成了光明正大……什么，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呸！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宫七十二妃三千佳丽，哪个不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讨圣上多看一眼，又有哪一个不是诗词歌赋顺手拈来？
资本不够，在深宫只有被淘汰。所以风老爷子相当喜闻乐见的支持了风七七的读书行径，甚至有时还专门抽出时间去指导她练字和句读。
只可惜时间太短，而风凰的信息又隐藏得太好了——风七七还没来得及找到关于这位皇后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一天晚上，就有家仆匆匆的跑进来抱着她的大腿央求：“小姑奶奶，宫里派人来接你了！”
宫里？
大内皇宫里？
风七七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糊住了。
这还没到春暖花开的三月，选秀还没有召开，怎么会提前让她进宫呢？
可是双色金的马车就在风府之外，大红猩猩毡做了毯子铺在她的脚下，上面撒着新鲜的红色花瓣，有的花瓣上甚至还带着露珠。
一切的一切都不容抗拒的昭示着王的旨意。
“今天是爷爷进宫的日子，”风含章在她身后轻轻的说道：“想必是爷爷他……对皇上说了些什么吧。”
墨玉连跑带滚的飞奔过来，手上抓着乱糟糟的一团衣服：“时间来不及了小姐，先上车吧，到了车上，墨玉为您补妆！”
风七七：“……”
风七七只觉得一阵眩晕。
太快了吧……
怎么这么快，就要去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了呢。
她最近实在是乱七八糟的书读得不少，一会儿想到高祖在长信宫中诛杀功臣，一会儿想到文帝在未央殿里言笑晏晏杯酒释兵权。最要紧的是她最近妃子传奇小说看多了，对后宫的印象就有些戚戚然惴惴然，仿佛一去那里就会被人拖出去赏一丈红似的。
她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风家，忍不住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往身后望，只看到围观的百姓已经聚集了一圈儿，对着这辆宫制的马车指指点点，看到她露头了，甚至还有人欣喜的大叫：“看到了看到了！”那手舞足蹈表情之夸张，活像风七七生了三只眼睛四只耳朵那样。
风七七：“……”
风七七面无表情的把头又缩了回来。
马车内空间不小，墨玉燃了暖香炉，她临出门前随手一抓，抓到了一件白底红绣的简短冬装，末了又怕风七七着凉，把白面狐狸皮的大氅也顺手抱了来。
因为要是要面圣，墨玉深知其中要紧，反而比风七七还要紧张几分。在马车里手忙脚乱的调脂抹粉，一会儿嫌给风七七妆画得浓了，一会儿又嫌妆化的淡了。扔了眉笔拿上玳瑁的发梳，拆了风七七的头发又不知道给她梳个什么发式，好不容易发式确定了，又发现自己临出门来居然忘记给小姐拿首饰！
墨玉急得都快哭了，风七七在一边麻木的想着：女人果然麻烦。浑然忘记了她自己也刚刚跻身女性的行列。
“小姐不用弄得太麻烦。”马车外的车夫温和的说道：“我家主人给小姐预备下了一套衣饰，就在座位下面的暗格子，小姐不妨试试是否合身。”
墨玉依言拉开暗格，只见里面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套紫色的宫装，被很贴心的做厚，边有有着暖和的毛领，腰身恰到好处的收了线。做工精细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