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庄诡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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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像是大猫的东西来到石头阁子跟前,鼻子上下扇动,闻了闻味道,抬起头冲着阁子里头的三个人,瞪大两眼开始呲牙咧嘴。润成不由自主往后退,他没忘把娘挡在后头,老汉人家居然没有动还在接上装烟袋准备再来一锅。老汉的镇定自若和润成他们的害怕成了明显的对比。再看“大猫”,前面蹄子抵住地面,压低身子,看样子像是要马上扑过来。润成都开始打算一阵不行就往供桌上甚至石头像上爬,反正保命要紧,到时候也管不上对石头像大不敬大敬的事了。
“大猫”前蹄抵住地看着像是往前要扑,半天了却没有动静。三人和一只畜生就这么对立着,没有声音。“大猫”看了三人一顿后,总算是又开始动了,它由开始的身子前低后高,变成了后低前高,前头的爪子牢牢抓住地,后腿蹬地,腰弓的像是八道沟上的那个石桥。地上出现了新的渠渠,这下子润成明白了这些渠渠的来历,闹了半天都是这个牲口用前爪子上的钩钩硬画出来的。这么硬的钩钩要是给人身上来两下,那人还不得叫挠破钩死。润成感觉见有些害怕,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以前在官庄的沟沟岔岔里头润成顶多见到过狐狸黄鼬什么的,哪儿见过这么大的牲口?
老汉悠闲自得吃着旱烟,润成和娘紧张地看着“大猫”,大猫瞪着阁子里头的三个人,眼珠子的光线里头明显的都是不客气。可是最终“大猫”也没有到石头阁子里头来,只是在硬地上留下了无数条新渠渠后,扭身退回了草里头。估摸着是走远了,因为润成注意到周围的虫子们又开始叫唤了。
老汉吃完了他的烟,磕掉了烟灰,告诉润成和娘,这个长的像是猫的大牲口叫艾叶豹,这元山上的树林里头有的是,但惟独这头是最不一样的。不光是这头个头最大,也最邪性最日怪。据老汉说,自从他年轻时打猎开始,就见过这只。他都打了几十年的猎了,还能见着这头大牲口。按道理,豹子是活不了这么大的年纪的,这么多年来,这只大豹子也不知道糟害了多少元山村人的鸡虫(作者注“鸡虫在当地方言里头就是家禽家畜的合称),直到后来这家伙开始冲着小娃娃下嘴。叫全村子都害怕的是,咬死好几个小娃娃后,这个牲口东西都把娃娃血了胡搽脑袋的放在了河边的一疙瘩石头上,然后把身子吃掉。村里人受不了这种害怕,就老老小小搬走了。这个猎人老汉家里也没个什么要搬的,光棍一个也没娃娃,更不用说自己还是个打猎的,最后全村就留下来他一个人。
老汉想着要是能逮住这个赖透顶的家伙就好了,也算是给村里头没了的小娃娃报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汉年纪越来越大,却也没有能逮住这个赖东西。这个赖东西和人一样精,根本逮不住。甚至有好几次老汉还叫它撵得漫山转悠,最后老汉还是躲在了这个无意中看见的石头阁子里头才算是拾回来一条老命。
老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牲口到了石头阁子外头就在不撵了,而是就像前阵润成看见的一样,在硬地上用爪子挖渠渠。
润成问说不会是因为这个时候它最好出来串游,老汉才叫他们来这儿。老汉说就是,说着他讲起了过去的一件事。
这件事发生时,老汉不是老汉,他还是个年轻后生。有次他一前晌没有逮住艮猎物的毛,就想着趁着晌午看有没有猎物到河跟前喝水时碰碰运气。结果在树杈子上猎物倒是没有等着,等到了从北边的山上走来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与其说是走来的,更像是连跑带跳来的,老汉跳下树背起了年轻人,在那个大牲口没有出来前,跑到了石头阁子里头躲了起来。细问之下,果然又是个遭了那个牲口害的倒霉人。这个人说自己是个走街的阴阳先生,因为想着到处走走凭本事换口饭吃,没曾想这看着像是有人家的地处还有糟害人的大牲口。那个年轻人的腿叫活活咬断了,身上到处都是血。老汉说这个年轻人就是在大热烘晌午从山上过的时候叫咬住的,所以他才叫润成和他娘到石头阁子里来躲避。
润成算是多少听明白了,估摸着师父应该就是那个被牲口咬断腿的年轻人,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个牲口怎么能活这么长工夫,还有为什么这个牲口东西,到了石头阁子跟前就是不进来?这阵他脑子里头一连串出现了好几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应该先想哪个好了。
他问老汉这个石头阁子是怎么来的,老汉说自己也不知道。老汉过了一阵说好像是在这个石头像后头有些字来,可是老汉不认识字也看不懂,他叫润成可以到石像后头看看。
润成跳起来到了石像后头,果然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字。因为阁子里头黑,润成只好把脑袋凑到石像跟前看。一看之下,有些问题他似乎想通了。
据这石像背后的文字大概说,这元山,早年间也不叫元山,叫团山。山上有个小庙,庙不到三间大,里头也只有一个光头和尚。这个和尚叫团云。这团云和尚会吞云吐雾,每次下雨前,人们总能看到所有的云彩都从小庙在的沟岔子里头一团团往外走,云圪团走多了颜色变深就开始下雨。而雨下得差不多了,颜色变淡的云彩就又开始往回走,到最后就像那些到了黑夜往家走的牲口一样都往这沟里挤。当地人都觉得这和尚是个有本事的神仙,遇着个干旱天时求求老和尚总能管用。时间长了人们说给老和尚重弄下那个庙吧,老和尚不要。结果老和尚在当年的三月十五前后没有了踪影,没人知道他走到哪里去了。叫人日怪的是他什么行李也没带。后来人们等到春上天旱,又想起来和尚,就商量这兴许这和尚是成仙了,他们应该给闹个新庙。村里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就在小庙前头不远的大石头上叫石匠凿出个小庙来。这个小庙从石像到供桌都是石头的。从外头看,刷上金粉和红漆后看又像是木头盖的。
可是为什么这庙就最后荒成了个打猎老汉吃饭睡觉的地方呢?兴许是老和尚没了再修庙也不管用了,人们就不拜来了。兴许根本就是这原本来拜祭的团村人或者叫元村人叫着牲口给闹的不敢来了。不对,还有,这大牲口为什么不敢进来?
他问了老汉,老汉也说不清楚。润成问不出什么,接着开始围着这个石像转起圈来。他走了几圈,心里有个想法越来越肯定,这石像不一般,或者说是这石像有日怪处。
他问老汉说,有没有听说过这团云和尚的事情,老汉说没有。润成想着说明,石像应该是闹完很多年了,而且是没有人来祭拜也很多年了。要不这个七八十岁的老汉应该多少知道些的。这么一来,就更不好想另一个问题了,大牲口会不会跟这个庙有什么关系?
润成心里有出现了大牲口出来时的那张猫脸。突然他想明白了,为什么前阵他看着这个石像的脸有不对劲的地方。这阵再看,这个石像的脸根本就是三分像人,而七分像那只大牲口!不对,人的胡子是不能长着朝向脸两侧的,而石像那个的胡子确实朝向了两侧,分成了三股,仔细数数,润成清楚的看到,每边三股,每股三根,总共是十八根胡子,齐整整得刻在石像的脸上。
这石像刻着的是背后文字所说的和尚吗,这分明就是那只大牲口的头像加了个人的身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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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浮 壤()
这所有的日怪都最后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就是这个石像到底刻的是个人呢?还是根本就是个“大猫”?
润成自然会想到问老汉,再看老汉,这边正吃着旱烟,一股子烟气愣是分成三股子从嘴里和两个鼻孔里头冒出来,就跟窑洞顶上的烟洞一样。闭着两只眼的样子叫人感觉好像他得有多么享受。润成刚张开的嘴又再一次合上了,他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经过这阵热闹的折腾,润成和娘都有些误了赶路。润成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娘都在揪着他的衣裳了,那意思自然是赶紧走吧,还要到阴山县城赶着坐火车呢。
临走之前,润成给老汉作了个揖,算是感谢这回的救命之恩。说起这作揖来,润成还是跟师父文瘸子学的呢。这阵他想,对个老年人,这么感谢应该算是有分寸了。
再次走在这两边都是山梁的道儿上,润成没有了以前的轻松,浑身不光有热气,还有说不出的不得爽,他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跟这一晌午的闹腾有关系,现在不管怎么着,都得先赶路了。听说这火车都是按照点钟来走的,从来不等人的。
路两边一边阳婆爷能晒着,一边就是背阴地处。花花草草按照自己的喜好各自长着。润成一道儿走一道儿看周围的地势地形,没有过多少工夫他发现了一个从来他没见过的东西。说没见过也不太对,因为这个东西应该是个蘑菇,之所以说是应该,因为说是个蘑菇吧,顶上的那个伞盖子都有锅盖那么大,润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说他不是个蘑菇吧,长的跟其他蘑菇没什么不一样,照着六伏天起雾就有蘑菇的规矩,这应该是个蘑菇。润成跟个小娃娃一样圪蹴着把这个大个蘑菇扒拉了起来。娘看见他这样还笑话他说是个小娃娃样,可是随即又说他这个不明来历的蘑菇不要指望吃,因为毒蘑菇能吃死人。
润成手里头拿着这个小伞一样的蘑菇,一道儿到了阴山县城。最后阳婆爷把蘑菇晒的朽吧(作者注:朽吧大概就是蔫吧的意思吧)了才扔到了路边的渠里
这阴山县城娘说她年轻时来过一次,可是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县城变化很大了,润成头次来,看着什么都挺有意思。他歪着个脑袋,感觉自己的两只眼都不够用了。
火车站就在县城的边上。润成和娘问了半天人,才买了车票。上了车,润成感觉自己很不得爽。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车,以前只是听猴四说火车是什么样子。猴四说自己以前就是在火车跟前干营生的。他说这火车都是跟大妖怪一样的,又冒烟有喷火劲儿还老大,顺着两根铁道跑的很快。这回见了叫润成很高兴,敢情火车就是这个样子的。
随着震耳朵的一声叫唤,火车开始出了站。朝西北走的道儿上,到处都是山,火车就在这山沟里头绕过来绕过去。润成把脑袋支在窗户边上看外头,没注意对面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约莫着火车从县城的车站出来也就是半个钟头的时间,突然火车开始上坡,这个坡这么大都叫全车人不习惯得往外头看。
出现在全车厢人眼前的是叫人大气不敢出的事情:火车突然的上坡不是因为真的有了地势上的抬高,而是上了一道木桥。这道木桥全部是用铁道的枕木搭起来的,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全车人还是吓得够呛。这枕木搭成的桥似乎是为了越过什么,而润成仔细看发现在这道桥的中间是个水潭子,平静的水潭子,大小远没有当年大哥差点跌进去的那个大。因为火车很慢的通过,润成看到了水面的小泡泡。这水不是平静的,底下还有东西。
润成的这个判断一出现在脑子里头,他自然和各种古怪缠到了一起。这时对面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好像这两人在说的事情和这个桥有关。
其中靠窗的一个对另外一个说,看看,还是不行吧!
坐在靠过道的人:可不是,宣统不行,老袁不行,日本人也不行,国民党不行,这阵还不行啊。
靠窗户的:日本人不是当年想出办法来了吗?
靠过道的:小日本的办法都是得过且过的法子,能管多少工夫?
靠窗户的:听说小日本三十多年前,叫人修这条线时,就碰到了这个日怪事。
随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道聊,润成大概听明白了。
原来,这个日怪事早就有。当年日本人因为要把打仗用的枪枪炮炮、吃吃喝喝都送到前线,好用来打败八路军,下决心修条铁道。选址选了多少时候,选来选去决定从这条沟里路过。定了线路就开始叫铁道线两边村子里头的老百姓来给修。这一修不要紧,从此以后,沿线的老百姓都没个歇息不说,连牲口过了一冬天都没有上膘。没有别的原因,白天,鬼子叫保长甲长领着来村里,挨家挨户叫人去修铁道。到了黑夜,八路军来了,叫着大家赶着牲口老老少少又去铁道边上。这倒不是打帮鬼子修铁道,反而是扒铁道去了。给鬼子干是因为鬼子会糟害人们不敢不去,打帮八路军是因为大家都是中国人。反正鬼子花了多少工夫才算是修到了乔沟的边上,这圪节倒是没有八路带着人大半夜给扒拉了,可是还是修不下去。
润成听到这里来了精神,他想知道怎么就又修不下去了。那个靠着窗户的人解开中山装上头的搭扣,解放了自己的脖子,接着说下去。
鬼子的铁道修到了乔沟,也就是刚刚火车路过的那个木头桥边上时,修不下去来了。前一天刚刚叫各个村里来的壮丁把土基挖的差不多了,第二天大早一看,土基的高度回到了原来的高度。搞的从东洋来的鬼子工程师摘了眼镜,又戴上眼镜看了好半天,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好伸出舌头朝上舔舔自己的小胡子,叫人们接着挖。挖上一天挖下去,第二天又长回去。挖下去,长上去。如此反复了好几十天,日本人宣布停工。后来说是从日本国内叫了来专家,带着长着三条腿的家伙什看了看,又转了转,最后走了。没过几天,日本人的汽车拽了几根火车用的铁轨来,叫人们竖着往土基那儿深深的砸了下去。铁轨砸下去之后,过了几天土基挖的算是顺利。人们以为就算是过去了。
没有想见的是三五天之后,大清早去干营生的人们看见了,几丈高的铁轨居然从土里出来了,直竖竖朝着天。而土基还是跟前几天一样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高度。看见这事的老百姓里头有人以为有神仙料理这事,带头就跑。剩下的人原本也不准备给鬼子好好干,这下子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