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王庭-第4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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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德尔精神一振，似乎被搔到痒处，笑着说：“罗兰先生太客气了，其实我也在报看到过关于您在基特兰德发行建设债券、组织竞技赛会还有应对白鸥港经济危机的报道，您所采取的策略令我感到耳目一新，应该是我向您请教才对。”
约德尔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罗兰北之旅的确在报有专栏跟踪报道。只不过并非行省的机关报日报，而是一份以娱乐大众为主旨的商业性报纸，也是叶夫根尼娅出资、受寇拉斯家族控制的《远东晚报》。
罗兰这个民兵司令之子的见闻与事迹没资格见诸于高端大气的日报，受到教会严格审查的行政机关报也不敢为他歌功颂德，他的事迹之所以出现在晚报专栏，得益于教会对这种庸俗小报的审查较为宽松。鲁道夫将儿子的来信筛选整理，以法术寄给远在赎罪堡的叶夫根尼娅，叶夫根尼娅则将这些原始素材交给晚报主编保罗·普利特，润色加工成为连载通讯，以冒险闻的噱头刊登出来，实则字里行间隐藏了很多政治意图。
尽管晚报的发行量早已经超过了《远东日报》，但是这份报纸在流社会仍然不受待见，约德尔身为市长却对罗兰的北见闻如此关注，这倒未必是因为罗兰的名气大，也不见得是市长先生味亲民，更主要是一种对寇拉斯家族传达善意的政治表态。
“自从帝国颁布法令强制低价收购远东稻米迄今已经有十多年了，这些年远东地区六成以的稻米销往帝国内陆，按常理来说大宗稻米进入市场应该对当地的谷物价格造成冲击，迫使谷物价格有一个明显的降幅，与此同时帝国内陆居民的饮食结构也应该发生明显变化，多数人的餐桌除了面包应有米饭的一席之地，现实却是述变化都未出现，帝国谷价居高不下，普通人还是以黑麦面包为主食，这是为什么？内陆居民这么讨厌稻米，宁可啃掺杂锯末的黑面包也不肯买便宜的大米煮饭吃？”罗兰问约德尔。
“这倒不是口味问题，事实内陆各省的市场几乎看不到远东稻米出售，算偶尔有摆货架的稻米，价格也高得离谱，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约德尔苦笑着回答。
罗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好：“这怪了，帝国当局在远东大量收购稻米却不在市场出售，难道全都囤积起来了？可是稻米长期储存难免陈化变质，只能拿来喂猪，这不是很浪费吗？”
约德尔看看身后，确认在瀑布轰鸣的掩护下，远处随行的卫兵听不见他和罗兰交谈的内容，转头收起笑容，稍微压低嗓音问：“您可曾听说过帝国政府颁布的两条法令，《谷物价格保护法》和《帝国特惠法》。”
“有所耳闻，《谷物法》是为了保护帝国内陆的谷物种植业而出台的政策，提高进口谷物的关税，以确保国内谷物维持在一个较高的价位，说是保护农业，其实是在保护占有大量耕地的贵族、地主和教会；至于‘帝国特惠制’，名义是说帝国与其海外殖民地之间的贸易相互免除关税，并且相互给予最优惠的价格，在此基础，未经帝国政府许可，殖民地不得与其它国家进行贸易，但是在具体执行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公平了，殖民地当局直接受帝国央政府领导，双方的地位不对等，贸易谈判的话语权也是天差地别，最后演变成帝国政府完全垄断了殖民地的贸易渠道，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从殖民地强行收购粮食、矿产、木材和其它资源，而以高价在殖民地倾销商，同时又禁止殖民地参与正常的国际贸易，违反者将以走私罪名遭到严惩。”罗兰从容不迫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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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大瀑布（Ⅲ）（）
听了罗兰的解答，约德尔赞许的点了下头：“大体是这么回事，不过帝国特惠制的适用范围不只包括海外殖民地，也包括我们远东行省……有人或许不理解，远东行省是帝国的正规行政区，怎么能跟海外殖民地一样待遇？因为这个行政区很特殊，是专门用来安置异端和罪犯的流放地，好后娘养的，好事轮不，坏事跑不了，政治地位而言甚至还不如海外殖民地。 ”约德尔说到此处脸禁不住流露怨气，看起来不像作伪。
“约德尔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帝国出台《谷物法》保护大地主，导致国内谷物价格居高不下，城市贫民买不起面包要挨饿，工商业者也因为高昂的食价格而难以经营，不得不提高生产的商价格，粮价高企传导到社会经济的每一个角落，造成物价涨，生活成本高，下层民众因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些不满积累日久会演变成动乱，帝国政府必须找到一种方式绕过《谷物法》的限制获得廉价粮食供应以维持平民阶层的生存，据我所知谷物法明规定的保护作物包括小麦、大麦、黑麦和燕麦，不知道是立法者有意为之还是因为帝国内陆很少种植稻米，这种作物并没有被列入名单，稻米因此不受谷物法限制，是面包的极好代替，而且因为帝国特惠制的存在，帝国政府可以在远东压低稻米价格统一收购，这等于把《谷物法》造成的高昂成本转嫁到我们远东农民头。”说到这里，罗兰稍微迟疑了一下，接着问约德尔，“先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公平，既然帝国政府通过压榨远东人获得廉价的稻米，为什么不在粮食市场销售？”
“因为拥护《谷物法》的那伙人不答应啊”约德尔面露苦笑，“您想，如果来自远东的稻米大量涌入市场，人们有便宜的稻米可吃不会去买高价面粉，面粉滞销会迫使谷物降价，谷物降价则迫使地租降低，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食利者将因此蒙受损失，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当然要联合起来阻挠帝国当局将远东征收的稻米投放到粮食市场。这伙人包括地方豪强、贵族领主和各地教堂、修道院，他们占有帝国内陆大部分耕地，势力极为强大，皇帝陛下也不得不优先考虑他们的利益，最后只能选择妥协。”
罗兰听得入神，追问道：“这些稻米收购了又不能在帝国内部消化，最后怎么处理了？”
“当然是卖掉了。”约德尔呵呵一笑，“帝国内部保守势力太强，阻挠稻米销售，但是别忘了帝国周边还有大大小小的附庸国和仆从国，还有海外殖民地，这些地方要么穷山恶水资源贫瘠，要么民风剽悍魔兽横行，终年战乱不断，粮食产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的邦国并不多，帝国政府可以将低价征收的远东稻米加价三倍倾销出去，至于海外殖民地，如格拉贝伦这样农业发达的地区，本身以出口谷物为经济支柱，按理说没必要进口稻米，但是别忘了‘帝国特惠制’，殖民地总督只能捏着鼻子拿出财政拨款买下本地并不需要的高价稻米，多年来帝国政府是采用这种霸道的手段控制国际粮食市场，强买强卖以谋取暴利，用这笔收入弥补财政赤字，而推行《谷物法》造成的地租和物价涨恰恰是财政赤字的主要原因，这等于帝国当局用倒卖稻米的收入补贴那些大土地所有者，使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迟早会闹出大乱子。”
罗兰深有同感。帝国内陆各省的情况他不了解，也不想妄自揣测，但是由《谷物法》和“帝国特惠制”建立起的粮食贸易体系而论，从根本缺乏公平，完全是帝国强权霸道的体现。
在这套贸易体系当，首先吃亏的是远东农民阶层。作为帝国最大的产粮区，当地人却吃不到自己种植的稻米，强制征收的价格之低廉使远东务农者无法从耕种当获取应得收益，辛苦整年最后只是勉强糊口而已，这种局面再不改变，哪怕有再好的耕种条件人们也激发不出开荒种田的动力。
其次受到剥削的是帝国的附庸和殖民地。在一个正常的贸易体系，他们本可以直接在远东当地以公道的价格采购稻米，而在“帝国特惠制”的束缚下，他们不得不从帝国当局特许的粮食出口商那里进口高价稻米。忍受剥削还在其次，罗兰曾听说帝国当局故意挑唆保士华大公国内部少数民族地区叛乱，资助军阀混战打烂当地的社会秩序，使原本粮食产量很高的平原沃野变得满目疮痍烽火四起，各地豪强必须进口粮食以维持军队，获得帝国特许出口粮食的代理商则趁机大发横财。
受害者的名单还要加帝国内陆新兴的工商业主和市民阶层。这些人并不占有土地，食全靠市场供应，人只有吃饱肚子才能做工或经商，更不必说多数工业要以农产作为原料，粮价太高必然造成工业成本涨，而工业的需求弹性粮食要大得多，人不吃饭会死，少买一条毛毯或者一口铁锅总还能凑合着过，这会造成国内市场的需求萎缩，商人也跟着倒霉，出口更是难加难，与外国同类产的价格相缺乏竞争力，哪怕有帝国特惠制减免关税的加持也难以打开销路，最后只能撕破脸皮靠武力开道，然而发动战争的成本过于庞大，以帝国当前外强干的财政状况根本支撑不起连年征战。
想到这里，罗兰忽然露出笑容。帝国当局搞出这套畸形的贸易制度着实不得人心，把各大公侯国、海外殖民地和国内新兴的资产阶级全都得罪了一遍，在这样的局面下，老爸如果在远东闹出点动静来，应该可以获得述各方势力的同情，明里暗里为远东革命者提供支持乃至资助，帝国当局受到各方掣肘，恐怕很难作出以武力镇压远东革命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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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大瀑布（Ⅳ）（）
罗兰正出神思索，忽然感到脸一凉，耳畔传来少女清脆爽朗的笑声。 回头望去，柳德米拉正在湖畔钓鱼，胸前挺拔的峰峦与那双修长浑圆的美腿把柔韧轻薄的白龙皮甲撑得紧绷绷，骤然扬起的钓竿带起大片水花，几滴水珠溅到他的脸。
“收获怎么样？”罗兰走到柳德米拉身后，轻抚女友乌黑柔顺的马尾辫。
“大丰收，午请你吃烤鱼。”柳德米拉熟练的自钓钩摘下一尾肥美的虹鳟鱼，笑着冲男友晃了晃，随手丢进自己拿柳条编的鱼篓。
“挺厉害啊，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手绝活儿。”罗兰斜眼瞅了一眼柳条篓，四五条鳟鱼正在啪啪啪的拍尾巴。
柳德米拉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老，记性怎么变差了，小时候我经常带着你去河边钓鱼的呀”
罗兰关于童年柳德米拉的一切记忆都来自另一个灵魂，而他印象更深刻的却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地球的童年，两种记忆冲突混淆的结果是使他淡忘了许多旧事，经柳德米拉提醒才唤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画面。女游侠清澈灵动的眸子使他感到心里发慌，连忙转移话题：“我是说还没有尝过你亲手烤的鳟鱼。”
柳德米拉露出释然的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我只负责钓鱼，烤鱼有专业大厨负责。”
罗兰转头一看，杰克已经在湖边升起一堆篝火，正打开储物袋往外掏烤肉架和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这家伙自称是一位“被炼金术耽误了前途的美食家”，罗兰真有点担心他一时马虎把危险药误当成调味料。
约德尔有意为小情侣创造卿卿我我的空间，背对他们装作出神观赏瀑布。柳德米拉有些难为情，推了罗兰一把，低声说：“你不是还有正事要跟约德尔先生谈吗？忙你的去，别打扰我钓鱼”
“我也有正事跟你说啊。”
“什么呀？”
女游侠好的凑近，却被他坏笑着偷吻了一下，又羞又气的抄起鱼竿把这臭不要脸的家伙撵走。
罗兰回到约德尔身旁时已然换一副深沉面孔，负手与市长先生并肩仰望飞流直下的壮观景象。
“白鹿河”是维列斯江下游最大的一条支脉，受地势影响，这条河干流更为湍急凶猛，当地湖泊棋布，渔业发达，还有一条闻名远近的“加隆大瀑布”，据说是远东地区最大的瀑布，在整个阿特拉斯大陆也能跻身前三。
“‘加隆’在我们当地方言是‘天河’的意思，古人总是将自然观归于鬼神之力，传说这条瀑布本来是天银河的一部分，雷神佩伦以闪电击断银河，河水从天而降形成了这条大瀑布。”约德尔仰望瀑布，眼满是赞叹。
罗兰同样为眼前雄壮丽的自然景观所震撼，但是他特地绕路来到大瀑布城可不是为了寻幽揽胜，真正的目的是考察当地环境，特别是水力资源，是否适合建设工业基地。
工业的发展首先离不开能源。在这个蒸汽机刚刚兴起的年代，大量采用魔晶蒸汽机作为工业动力看起来高端大气档次，其实成本非常之高，与利用免费自然动力的工厂相缺乏竞争优势。既然远东地区有丰沛的水力资源可用，罗兰当然要优先选择这种相对廉价的动力，而卡隆瀑布所在的地区正是最符合他理想的工业区。
当然，从长远来看水力与蒸汽动力相终归有太多限制，随着时代的发展将逐渐被后者取代。但是仅目前的技术水平而言，至少在十年内水力与蒸汽动力相仍然具有明显的成本优势。
做事如果只考虑眼前利益是短视之举，然而只看所谓的远景蓝图、妄图“一步到位”、抄近道搞什么“超越式发展”，好还没学会走路想跟成年人赛跑，好高骛远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罗兰选择在大瀑布城建立工业心，是为了利用水力资源抢出五到十年的发展机遇，在发展的同时逐步进行技术革新。
后发国家以资源禀赋和较优势为前提、因地制宜发展工业的思路，可不是罗兰拍脑袋想出来的点子，这在地球早有先例。十八世纪末，北美独立之后不久迎来了工业大发展的机遇，并且后来居，超越昔日的宗主国大不列颠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国。众所周知第一次工业革命起源于英国，也是英国最先采用蒸汽机替代自然动力，那么美国工业追赶英国靠的是更多、更大、更先进的蒸汽机吗？
当然不是。
北美建国之初的工厂大多集于东北部五大湖区和康涅狄格河谷流域，恰恰是当地丰富且免费的水力资源而非昂贵且故障层出的蒸汽机培育了北美第一大工业区，使这个摆脱殖民统治的新兴国家迅速崛起，超越昔日的宗主国——正值巅峰的日不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