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之雏鹰展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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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天,当萧然醒来,便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到极点的表情,只是俊美的小脸一天天憔悴下去,下巴尖得仿佛一掐就可以碎掉。
迦陵,是人们传说中曾经有凤凰栖息过的地方。迦陵王府中有一个院落遍植梧桐与竹子,门楣上挂着“有凤来仪”的匾额。自从萧然来到,这个地方就腾出来给他居住。
刚刚洗去一身的尘土,换上雪白的衣衫,一瘸一拐地往前厅走,就听到前面大门口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那声音听来有些仓惶,令人怀疑骑马之人在被追杀。
第二十四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萧然丝毫没有好奇,这里是迦陵王府,自己只是寄身于此,并非主人,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只能以客人的身份来看待。于是他与身边寸步不离的墨阳交换了一下眼光,继续往前厅走。
“小王爷。”身后响起一声低唤,同时有车轮缓缓移动的声音。萧然心头一动,已经猜想到来者是谁。迦陵王府的幕僚柳圣俞,那位被膑了足的‘兰亭公子’柳圣俞。
柳圣俞,对萧然来说,他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至少萧然是这么认为的。他曾是萧洵的伴读,但两人的关系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胜过朋友。
龙纪十八年,宫中发生巨变。萧然的祖父,当时的穆湛帝萧乾废长立幼,改立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苏浅影之子萧衍为太子,而皇后梅昭月所生长子萧澜不甘心帝位旁落,与自己的亲弟弟、在众兄弟中排行第五的萧洵联起手来,勾结朝中重臣对抗父皇。
当宫廷中风波暗涌时,另外两位皇子也加入了抢夺皇位的争斗,一时宫中剑拔驽张,连空气中都似乎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萧衍当时十八岁,却已有了极强的心计与头脑,凭借父皇的宠爱,他无所顾忌地展开了扫荡一切的行动。穆湛帝不满两位嫡子的对抗行为,对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导致萧衍消灭了他的所有对手,诛杀兄长萧澜,迫使三弟、四弟自吻。而那位最小的兄弟萧洵,曾经是萧衍十分疼爱的幼弟,却因为帮助他的兄长对付萧衍,被萧衍囚禁在天牢中。
是这位扬名京城的“兰亭公子”柳圣俞,在萧衍面前独自承担了所有罪过,“惑主”、“欺君”、“谋权篡位”,一介儒生,却表现出铁骨铮铮的侠义胸怀,生生用自己的双腿换回了小皇子的命。
萧衍对柳圣俞是怀着敬意的,在残酷的皇室之争中看到这样一位血性汉子,他真的为他震憾了。何况,他对他的小兄弟没有完全泯灭兄弟之情。所以,他放过了萧洵,仅对柳圣俞施以膑足之刑。
萧衍登基后,将萧洵外放到迦陵,封了他一个毫无实权的“逍遥”王。在经历了这样一段惨痛的铁血教训后,萧洵仿佛突然间悟了。放下一切身价,平淡而安逸地做着他的迦陵王。对萧衍无怨无恨,每次进京朝晋,都对皇兄表现出足够的温顺与恭敬。
萧然听父皇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柳圣俞,也在皇叔来京时见过他。在他眼里,这个文弱书生就象一个挖掘不尽的宝藏,他总能在与他交谈时感触到什么。所以,他对柳圣俞相当尊重。
一身青衣的男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如同此刻的天空一样云淡风清。萧然凝眸看向他,莫名地联想到竹子。眼前这个人,其气节如竹,其宁静如竹、其高洁如竹,连身上都仿佛带着淡淡的清新气息,那种属于竹的气息。
他向他拱手:“柳先生,好久未见了。”
“是啊,好久未见,小王爷越发俊美得宛若天人。”柳圣俞微笑,亲切的语气,还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萧然莞尔,这位比自己年长了一辈的人,在和自己相处时却如此随意,没有刻意的奉承,也没有刻意的疏远,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年龄的隔阂。
“柳先生说笑了。”
柳圣俞看着他,眼睛里有阳光在闪烁,微微抿了抿唇:“终于看到小王爷笑了,臣真是荣幸。听王爷讲,小王爷这一路上愁眉不展,臣甚是担心。此刻见到小王爷,方知小王爷依然是洒脱无羁的天性。臣为小王爷幸甚,为皇上幸甚。”
萧然微微敛眉,想说什么,却在出口后化做一声低低的叹息。一摆袖子:“柳先生是要去前厅么?”
“是,王爷召见,臣正要前去拜见。”
“那你我同行吧。”
等他们到达前厅时,萧然不禁怔住。他看到了刚才疑心被“追杀”的那几个人,他们竟是他的舅父窦惠卿、舅母窦蓝氏,以及表姐窦青鸾!
三人风尘仆仆、衣衫不整,满脸惊惶与哀戚,站在萧洵面前诉说着什么。萧洵见他们二人出现,立刻示意他们进去。
萧然疾步奔进去:“舅舅、舅母、青鸾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窦惠卿吃惊地看着萧然:“然儿?你怎么在这里?”
萧然还未回答,萧洵已接过话去:“他和皇上闹了点矛盾,被皇上责罚,私自出京,正好路上遇到本王,本王带他回来的。”
窦惠卿又惊又骇,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迅速变得灰败:“莫非……莫非是为了那件事?”
萧然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急声道:“请舅舅莫要胡乱猜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洵见萧然神情紧张,仿佛想要掩盖什么,微微一笑道:“惠卿兄,稍安勿躁,先坐下来,我们慢慢再谈。”又唤进一名下人,指着窦家母女,“请窦夫人与小姐下去歇息。”
窦惠卿呆呆地看着萧然,嘴唇颤抖着,脸上的皱纹仿佛突然变深、变密了,每一条都藏着凄怆,眼泪在眼睛里闪动:“然儿,你……你到现在还在护着他?还要执迷不悟么?你可知,舅舅一家因何逃难至此?”
萧然一怔,目光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难道……”
窦惠卿仰天笑起来,笑声充满悲愤、不平、幽怨与绝望:“是官兵上门缉捕,我的侍卫家丁拼死保护,我们一家才得以逃脱。只因我与王爷尚有一些旧交,才冒昧前来投靠……然儿,是你的好皇兄,是我们的好皇帝,他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本来还不知道是何原因,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你,你回宫查证了,是不是?他怀疑了,所以前来抓我!”
萧然猛地握紧手指,双手却在袖子里轻轻颤抖。窦惠卿老泪纵横的脸在他瞳孔中放大,耳朵里有各种各样的杂音,穿透耳膜,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呆呆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目光茫然地垂落在地,薄薄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张着,整个人犹如失了魂魄一般。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萧洵已走到窦惠卿面前,肃容道:“惠卿兄,你发生这样的事,若不对本王讲明实情,叫本王如何护着你?然儿是我的侄子,你与我又有旧交,难道还不信任本王?”
呆坐的萧然身躯一震,突然清醒过来:“舅舅……”
窦惠卿看他一眼,那一眼中有太多的埋怨、责备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斩钉截铁地道:“然儿,休怪舅父,到此境地,舅父不得不把实情讲出来了。”
柳圣俞一直没有说话,可当窦惠卿讲出这句话时,他深邃的眸子中掠过一抹淡得如同云影的笑意。
萧然沉默了,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好像身边的一切都离他远了,而他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不置一词。
窦惠卿干涩的陈述声在客厅里响了好久,然后是一声巨大的碎裂声,萧洵如野兽般的吼声死死压在喉咙里,却带着撕心裂肺的悲怆:“皇兄!”
第二十五章 蛛丝蚂迹暗起疑
柳圣俞连忙摇动轮椅靠过去:“王爷息怒,请保重身体。”带了劝慰之意道,“也许,一切都只是推测。”
“推测?”萧洵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胸腔中有气流颤动的声音,喉咙堵住,语声变得浑浊不清,“如果不是事实,他为什么责罚然儿?如果不是事实,他为什么一再追捕然儿?如果不是事实,他为什么派人诛杀惠卿兄?凶人灭口!这是典型的杀人灭口!”
他一步步向萧然走过去,眼角已经赤红,双眸宛若黝黑的深潭,散发出冷然的光芒,一字字悲怆地从齿缝里发出来:“然儿,你老实告诉皇叔,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皇宫?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萧然慢慢抬起眼帘,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深得如同无底的湖泊。只是在最深处尚有浅浅的光影闪动,带着倔强、冷硬,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润。
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一把深埋在地下的神兵利器,在出鞘的瞬间,秋水般凛洌的寒光夺人眼目。
他咬了咬唇,慢慢站起来,与萧洵对视,两道目光象两蓬寒夜里的火焰,交汇在一起,熊熊燃烧。
“皇叔打算替父皇报仇么?”
“该给先帝报仇的是你!”萧洵被萧然身上的气势触动,有瞬间的迷惘,然后脸色沉下去,两道剑眉在眉心刻出深壑,目光一暗,“你是那样清明的孩子,为什么此刻突然糊涂了?萧潼弑父杀君,怀着虎狼之心。你既已揭破他的真面目,他还会放过你么?”
他气极,身子止不住颤抖,双眸中慢慢涌起暗灰的颜色,背转身去。萧然注意到他举了举袖子,似乎在拭去眼角的泪水。“皇兄,你一世英明,想不到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而你最疼爱、最器重的小儿子,却如此懦弱无能,不仅不为你报仇,还要包庇那狼心狗肺的畜生!皇兄,你在九泉下还能瞑目么?”
“皇叔!”萧然冲口喊了一声,奔到萧洵面前。眼里已隐隐泛起泪光,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坚定而决绝,“请皇叔原谅,侄儿并非懦弱,只是从未想过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但既然皇上如此冷酷无情、灭绝人性,侄儿的心也冷了。皇叔想怎么做,侄儿听你的便是。”
萧洵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然,激动得语声颤抖:“然儿……你说的是真的?”
萧然惨然笑起:“忠孝难两全,侄儿只能先为父皇尽孝……。可恨他生前侄儿年幼无知,未能为他分忧。如今悔之晚矣……”
一语未了,泪水已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萧洵伸手摁在他肩上,唇边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儿,皇叔错怪你了。皇叔只是悲愤难平,说话有失偏颇,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然摇摇头:“侄儿明白,皇叔骤闻此信,必定如同五雷轰顶,乱了方寸。侄儿当时亦是如此,才会冲动地质问皇上,导致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害舅父一家遭殃……”他转身,向窦惠卿深深一躬:“对不起,舅舅。”
窦惠卿赶忙制止他:“然儿,千万别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禽兽不如的人犯下的罪孽,你没错,舅舅也不会怪你。只是,你千万要擦亮眼睛,再也不能任由他欺骗了。”
“是,然儿明白。”萧然深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阵阵晕眩,他抬眼看着萧洵,“皇叔,侄儿觉得身子不适,请容侄儿告退。”
“好,然儿,你先回去休息。其它事,我们从长计议。”
萧然走出客厅,只觉得日光照得人天旋地转,他脚下晃了晃,被墨阳上来扶住:“主人,你怎么样?”
“扶我回去。”萧然扶着墨阳的手,慢慢往回走。脑子里模糊地飘过一些零乱的字眼:“杀人灭口,抓捕,禁军”,正在这时,他耳边飘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客人的房间都已安排好了?”
又是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来时萧然正在想着禁军的事,蓦然心中一动。禁军?禁军?这个声音……难道是那天在客栈外被皇叔拦下的“马将军”?
他越想越象,回头看墨阳一眼,低声问道:“这声音你可曾听过?”
墨阳一怔:“主人恕罪,属下记不得了。”
萧然想到那一日他精神高度紧张,一心想要保护自己,自然会忽略了别的事,于是释然:“不怪你。只是我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他把声音放得更低,“还有,可能是我太过敏感,我心里很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
他不再说下去,只是用目光向墨阳示意“回去再说”。
客厅里,萧洵重新坐下,四平八稳的样子,轻笑:“这个倔强的小子,终于被本王说服了。”他回眸向柳圣俞递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是圣俞的功劳在先。若不是圣俞说服惠卿兄,今日的计划便无法实施。”
窦惠卿恨恨地握了握拳头:“萧潼那个狂妄小儿!他竟敢过河拆桥,将臣一脚踢开,全不念臣这些年在朝中的功劳苦劳,更不念臣是他的亲舅舅。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臣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蒙王爷赏识,臣从此唯王爷马首是瞻。”
柳圣俞却没说话,眼里露出深思之意。萧洵道:“圣俞,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心事?”
柳圣俞道:“臣只是觉得,小王爷的态度变化太快,一时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哦?”萧洵皱眉,“有么?本王倒觉得是水到渠成。我们派的两批人伪装成官兵,已经骗过他的眼睛,瞧他的模样,分明深受打击。如今又见自己的舅舅遭到追杀,他越发认定萧潼想要杀人灭口,难道还会软下心来?其实本王说那番话只是激他,在本王眼里,他倒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假以时日,恐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柳圣俞点头:“臣也看出来了,他外表温厚,骨子里却有着坚不可摧的气势。只是,主公不怕他难以驾驭么?”
“这,依卿之见呢?”萧洵口吻一转,竟自觉地转入君臣模式。两人一个“主公”,一个“卿”,旁边的窦惠卿听得暗暗心惊,看来他们谋反的心思已非一朝一夕了。
“依臣之见,我们需借助于某种东西控制他,以防他万一有变。”
“卿是说……药物?”萧洵凑近一些。
“不错。”柳圣俞扬眉,浅笑,“此事,臣打算劳烦青鸾小姐。”
窦惠卿一怔:“柳先生此话何意?”
柳圣俞笑得更加愉悦:“青鸾小姐乃女中豪杰,在下只是想让她为主公立点功劳,窦老爷不想么?”
窦惠卿点头:“如此……甚好。”
第二十六章 暗夜惊鸿何处影
“先不要采取行动,本王自有办法考验他。”萧洵神情笃定,平静下来的面容又恢复了那种俊雅书生的模样,只是眼睛里的光越发深得不可捉摸。
“主公是指……?”柳圣俞刚想说什么,注意到萧洵眼里淡淡的暗示,连忙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