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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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县人拿出来最有力的观点是,这是人丁丝绢税,“人丁”看清楚没?
特么你们五个县一个人都没啊!
而其他五县是异口同辞,这规矩已经这么多年了,甚至早在太祖还没称帝之前。
更别说你们歙县那么富,我们那么穷……反正已经背了一百多年了,那就辛苦你们继续。
任何规矩在施行了一个多世纪之后,都会带着极强的约束力。
在这种情况下,徽州府衙知府以及其他官员都闭口不言,所有的锅都丢到了钱铮身上。
就这样。只是想借提编法东风给民众谋福利的钱铮硬生生被顶在半空中了。
歙县这边有刚刚回京进了都察院的歙县进士殷正茂,这位虽然位置不算高,但一回京就闹出了大动静,巡视京营后弹劾平江伯陈圭,虽然遭廷杖但名声大振。
钱铮有些为难,接到殷正茂的信,然后人家被处以廷杖得士林赞誉,这时候不管不顾?
但这并不是关键,钱铮也不是那种怕事的人,关键在于第二点。
绩溪知县将事情捅到了浙江巡抚衙门,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连带所有的官员、吏员,甚至还弄出了一个万民书……咱绩溪也出了个大官,得给咱们做主啊!
理论上,徽州府是隶属于南直隶的,但南京对其并没有直接管辖权,相关的军事防卫、部分税赋、官司都由浙江官员管辖,所以,从权利分配上来说,如今的浙江巡抚是徽州府的上司。
胡宗宪那边倒是没声没息,但钱铮这儿卡住了。
要知道钱铮的人设是摆在那的,当年为受屈的聂豹、夏言上书,受廷杖后被贬谪出京,铁骨铮铮就是他的人设。
如今,胡宗宪依附严党心腹赵文华已经是天下皆闻,而钱铮的老师夏言死在严嵩手中,而且另一个老师聂豹……朝野士林公认都是严嵩下的黑手……严嵩心里肯定MMP。
这让钱铮如何肯低头?
更要命的是,殷正茂弹劾的平江伯陈圭,是严嵩的儿女亲家。
啧啧,两边夹击,钱铮就这样被硬生生顶在上面下不来了。
下令彻查人丁丝绢税?
不说五县肯定大乱,就算认认真真往下查,施行的难度也是摆在那的,钱铮还真没信心。
放出消息此事是子虚乌有?
外面肯定会说,之前还不声不响,现在殷正茂得罪了严嵩,而胡宗宪攀上了严嵩……你钱铮辗转这么多年,最终居然要投入严嵩的怀抱?
虽然顾承志说的影影绰绰,但徐渭这种一等一的聪明人很快就听懂了,忍不住噗嗤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不过,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上忙。”
徐渭不仅听懂了第一层意思,也听懂了第二层意思,显然钱铮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和浙江巡抚胡宗宪沟通的桥梁,江南之地如今谁不知道胡宗宪在招揽徐青藤?
“哈哈哈,有意思。”徐渭笑着又重复了遍,饶有兴致的转头看向钱渊。
外人都知道胡宗宪在升任浙江巡抚后招揽不少幕僚,其中最重视但没得手就是绍兴名士徐渭,但没多少人知道,胡宗宪最重视的不仅仅只是徐渭。
虽然知道那位松江秀才如今要备考乡试不在杭州,但胡宗宪依旧时不时送些礼物去食园,甚至私下和钱渊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这方面都是杨文等人负责,叔父钱铮和顾承志从不知情。
“也是昨天才知道,这段时间几乎没出去。”钱渊摊摊手苦笑。
就在徐渭准备伸手指向钱渊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钱铮开口了。
“这件事其实无关紧要。”
脸谱下的大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骑马找马
不得不承认,钱渊来到这个时代能迅速的脱颖而出,名扬天下,其中有很多很多因素,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前世他对历史就非常感兴趣,历史课本上虽然和真实的历史有着这样那样的差异,但课本的本质是没有错的。
比如土地是古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比如东南倭乱更多来自于明朝单方面拒绝和世界各地的贸易,以及明朝灭亡的最大主观因素,财政。
事实上,明朝从不缺乏目光长远的人才,很多人都知道朝廷最大的问题在于财政问题。
太多的因素让明朝每年的财政出现巨额赤字,但大部分官员的视线只集中在宗室、边军、土地兼并、税赋拖欠,不停的上书指责皇帝奢靡过度。
不过,还是有一些官员在看到问题的同时,也在不停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钱铮只是其中之一。
“不说歙县民众要卖掉粮食,再从浙江购入丝绢缴纳税赋。”钱铮眯着眼问:“只单问一句,丝绢送入承运库有何用?”
不等三人作答,钱铮直接说:“承运库储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等,朝廷发放俸禄用不着,除了部分送入内承运库供皇室所用之外,往往只能烂在库房中。”
“除却丝绢,其他缴纳的税赋食物也很少能充作俸禄发放,而且还需要拿到市场上出售,才能购入粮食、食盐、布匹。”
“谁都知道朝廷没银子,需要开源节流,但一方面土地兼并极烈,大量农户逃亡,仅徽州府最近两年就有不下五百户逃亡外地。”
钱铮很聪明的忽略掉了土地兼并,而是强调道:“如果能将缴纳的大量税赋实物直接换做银两呢?”
“以徽州府为例,在人丁丝绢税上,民众只需要拿出银子就行,用不着再受一次商贾盘剥。”
“而放在承运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派的上用场的丝绢化作银两,朝廷无中生有多出一份银两。”
顾承志和徐渭都皱着眉头侧耳细听,钱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钱铮,这不就是后来的一条鞭法的稚形吗?
但是下一刻,钱铮的话让钱渊不由咧嘴,他只知道一条鞭法是张居正推广的,但还真不知道这税法的来历。
“桂子实虽是以议礼猝贵,但其提出的一条鞭法实是令人赞叹,仅此一条,当留名青史。”
桂子实就是嘉靖朝前期以大议礼仅仅四年就从一个主事连接提拔入阁的桂萼,虽然名声不太好,但确实是他创立的一条鞭法。
“钱某人研究了自弘治之后多种地方税法,江西的鼠尾册、浙江的十段锦册法、征一法,闽地的纲银法。”钱铮细细解释了一番后,总结道:“还是一条鞭法最为实用。”
“税赋实则分二,一为田亩纳课,二为户丁征集。”徐渭曾随老丈人在任上处理过类似事,对这些事也颇为精通,“现在赋役合一……实在是难度太大。”
顾承志也连连点头,赋役合一,就意味着各级官吏难以巧以名目,也意味着推广难度非常大,要不是张居正后来一手遮天掌控朝野,还真干不下去。
一旁的钱渊却松了口气,他记得很清楚,日后张居正之所以下场凄凉,很大程度在于他清查天下田亩,遏制土地兼并……叔父是学乖了,没那么头铁,也有可能是琢磨着日后再说。
“咳咳,叔父,说的有点远了吧?”钱渊笑道:“刚才叔父说的十段锦册法有点像是现在浙江的提编法?”
“其实是一回事!”徐渭嗤之以鼻道:“只不过十段锦册法是一甲一年轮换,而提编法是一甲不足,立即提下一甲。”
“不过也难得很,再盘剥也盘剥不出多少银子。”钱渊扯扯嘴角,“据说浙江巡抚将富商单独编一甲,听上去像是鼠尾册?”
徐渭安静片刻后叹了口气,“胡汝贞此人确有不凡气魄。”
所谓的鼠尾册法有两点,一是商贾必须缴纳银两,二是富户编在前,小户编在后。
胡宗宪提出的提编法是有很大程度的修改的,虽然必然会聚拢来大批银两,但也必然得罪大批大批的商贾、富户。
而浙江有根底的商贾要么背后是海商,要么背后有士人撑腰,可以想象胡宗宪的魄力和日后受到的指责。
或许这才是胡宗宪日后下场凄惨的原因。
看时机成熟,钱铮郑重其事道:“青藤先生,此事还要拜托你,钱某人希望借提编法,使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缴纳,并无其他想法。”
“让徐某人和胡汝贞打个招呼?”徐渭忍笑道:“或许还要和殷正茂那边招呼一二?”
“虽然先生有傲骨,但此事非关系徽州一府,借此事将提编法渐渐推广开,待时机成熟再推行一条鞭法。”钱铮劝道:“此举于国有大用。”
一旁的顾承志也劝道:“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那一科进士东翁不甚熟悉,目前能找到的也只有南溟先生,但他也是歙县人。”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徐渭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不熟,但有人熟……”
“早就说了这事有意思……哈哈哈,骑马找马!”
钱铮和顾承志先是不知所措,之后才慢慢的将视线集中在干笑的钱铮脸上。
“嘉靖二十六年年进士……侄儿倒是认识两个。”钱渊摊摊手,“前年在杭州认识了凤洲先生。”
“噢噢噢,想起来了!”顾承志一拍桌案,“王凤州是前浙江巡抚王民应之子,应星糖铺的牌匾还是他写的!”
前年钱渊第一次赴杭州惹出那么大的动静,顾承志受钱铮所托来探看,知道钱渊和太仓王家关系很不错。
两年过去了,王世贞官位没怎么升,但在文坛的地位愈发高了,有他发句话,殷正茂应该没话说。
“张叔大……算了,这人没什么名气。”
“尧山公也行。”
“尧山公?”徐渭捧腹道:“你不是称他惟锡兄吗?”
“你们不知道?”
顾承志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可是浙江巡按吴百朋?”
“浙江、南直隶多有人知道,华亭钱展才和浙江巡按吴百朋订交,以兄弟相称。”
徽州府位于山区,消息闭塞,而且从没遭倭寇侵袭,所以钱渊很多事迹都传不过来,而且钱渊名扬天下更多在于几次击倭大捷,其在文武官员中的人脉也只流传于高层。
听着徐渭随口讲述,钱铮和顾承志的眼睛都瞪圆了,桌边的气氛也不停来回转换
“你和赵文华交好?!”钱铮眼中怒气勃发。
“能力阻赵文华逃遁,和胡汝贞一同出城击倭,真无愧华亭钱氏英杰之称。”顾承志连连点头赞赏。
“所以说你们是骑马找马!”徐渭指着钱渊的鼻子,“有钱展才一封信,胡汝贞还能有什么话说?!”
脸谱下的大明
第一百八十章 来信
从钱渊一行人抵达歙县之后,钱铮就发现和几年前相比,侄儿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是个子高了,皮肤黑了,身体强壮了,更多在于言谈举止间的随意,在于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思如发的处事。
一句话,侄儿长大了,而且走的不是传统士大夫路线。
虽然钱铮也知道钱渊这两年多次守城抗倭,以至于得震川公、文衡山之赞誉,但也想象不到其在这已经持续两年的抗倭战争中聚拢起的人脉,这是让无数人眼红的人脉。
之后事件的发展变化让钱铮瞠目结舌,几封信寄出去,吴百朋在回信中拍着胸脯保证,他和殷正茂关系不错。
胡宗宪倒是没回信,但直接派心腹幕僚王寅和长子胡桂奇回了趟徽州,六县的知县尽皆俯首,就连一直不露头的徽州知府也忍不住用诧异的眼神打量钱铮。
所有关卡都打通了,钱铮正式开始操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缴纳,正准备亲自去南京一趟,结果南京户部尚书下了公文,令徽州府将人丁丝绢税转为银两拨付给浙直总督衙门充当军资。
钱渊给赵文华去了一封信,总督衙门正在向南直隶、福建、山东等地推广提编法,有了徽州府这个突破口,虽然转为银两也就五六千两银子,但赵文华也自然笑纳这份大礼。
似乎那一顿晚饭之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钱铮有强烈的失落感。
“叔父,一条鞭法没那么简单,推广难度更是难于上青天。”钱渊拿着牙签剔着牙齿,随口说:“如今朝中严分宜、徐华亭,你觉得谁有这等魄力?”
“未必吧。”顾承志对徐阶抱有期望,“徐阁老这些年被严分宜压着,过几年登首辅之位,自然……”
“绝不可能!”徐渭嗤之以鼻,“看着吧,到时候徐华亭第一件事是算旧账,第二件事是召回之前被严党罢免的官员,固守其位,第三件事是抱残守缺……甘草阁老而已。”
钱渊斜眼瞥了瞥徐渭,这厮倒是看得准,徐阶倒的确是这种人,从某种角度来看,徐阶和严嵩之争,和日后徐阶和高拱之争,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徐阶看来,严嵩是祸及天下的罪臣,但在高拱看来,不作为的徐阶不比严嵩好多少。
顾承志舔舔嘴唇,低声问:“吏部尚书李默?”
“更不可能了。”钱渊失笑道:“虽然今上不讲规矩,李时言以吏部右侍郎转吏部左侍郎,再直升吏部天官,难道还能再入阁?”
钱铮忍不住转头看了眼侄子,八股写的普普通通,这种朝中弯弯绕绕的事倒是一清二楚,吏部侍郎一般是不允许升任吏部尚书的,吏部尚书一般也是不允许入阁的,如徐阶、严嵩、夏言、吕本等人履历中都没有担任过天官。
最近这些年,在吏部中担任侍郎位置的只有徐阶,但随后就请求外避,任翰林院学士教导庶吉士,之后掌院事迁礼部尚书。
钱渊曾经将徐阶的升迁路线细细研究过,这一步实在如天外飞仙妙不可言,一般来说出了翰林院,就不会往回走,顶多在升迁路上兼翰林学士为拜相入阁铺路而已。
但徐阶早年还在翰林院就被贬谪出京,所以回京后费了多少心思才重新搭上翰林院这条路,而且还因为抛掉吏部左侍郎这等权重官位得众人赞誉。
从这个角度来说,徐阶虽然曾经出京任亲民官,但走的是明朝特有的储相路线。
从这方面可以看出徐阶的心机以及一门心思向上爬的韧性……要知道叔父和徐阶有仇,自己和徐в性梗ツ昊共蛔粤苛芫诵旒业牧鍪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