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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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哦一声,淡淡扫过觉远。
“大师身子可大好了?”
觉远徐徐点头,视线扫过时雍,复又落在赵胤脸上。
“慧明之事,给大都督添了麻烦,老衲也有愧陛下的信任,身为僧录司禅教,却没能约束好座下弟子,实在有愧。只不知,劣徒眼下如何了?”
赵胤把慧明的事情告诉了觉远。
觉远震惊之余,又是一句阿弥陀佛,重重叹息。
“入寺多年,没能洗尽他的仇恨之心,反生报复,实是庆寿寺之耻。”
赵胤平静地看着他,“慧明交代,入寺是为查一桩二十多年前的皇家秘闻。大师对此可有耳闻?”
觉远怔愣。
看赵胤许久,他微微阖眼摇头,“不曾。”
“道常法师圆寂前,不曾对大师提起?”
觉远微笑,目光平和地道:“师父晚年潜心修炼,多年闭关,极少见人。老衲记忆中,并不曾听得什么皇室秘闻。”他说到此处,摇摇头,又微笑着对赵胤道:“无非一些民间流言,以讹传讹之言罢了,大都督切莫当真。”
赵胤低头饮一口茶,漫不经心地抬头。
“想来也是如此。”
“此子走了歪路啊。”对慧明之事,觉远多有唏嘘。
赵胤道:“这些年,慧明在寺中多与谁打交道,平常可有接触异常之人?”
觉远回忆一下,摇了摇头,“实不相瞒,老衲身处僧录司之位,虽为主持,但寺中日常之事皆由监院觉尘师弟在负责。”慧明虽是觉远之徒,日常与师叔觉尘来往更为密切。说罢,觉远叫来小沙弥,让他前去唤觉尘师父,却回复说觉尘刚刚出山去做法事了。
在等待的空间,觉远突然提到“天神殿主”之事。
“有香客说起,这位天神殿主在派发延年益寿的金丹,老衲觉得事有蹊跷,便问香客讨来一颗。”
觉远起身,亲自将放于壁龛上的小盒子取下,打开盖子,放到赵胤面前。
此物名叫金丹,可这就是一颗黑漆漆的圆形丹药,闻着有一股怪味。
觉远道:“老衲用银针试过,无毒。”
赵胤瞥向时雍,示意她上前查看。
方才他和觉远说话,时雍就规矩坐着不吭声,见他有指示,这才低头走近,拿起金丹,凑到鼻端闻了闻,然后徐徐放下,据实道:“肉眼难以看出丹药成分。不过,与普通丹药从朱砂等物制成不同,这丹药似乎融入了中药材。”
炼丹服食在时人眼中是一储神秘、神圣的本事。能服食丹药的大多也是达官贵人,追求的一般是长生不老,普通人用不起,也得不到。而炼丹一般用朱砂、水银等永不腐朽的无机物,几乎不会有人用药材炼丹的。
得道高僧多半都会有些医术,觉远是道常最得意的弟子,见解自然高于旁人,因此,时雍一说到炼丹的渊源和这粒金丹的异处,觉远当即便亮了眼眸,再看时雍的表情,也多了欣赏。
“女施主见解不凡!而这,也是老衲以为神奇之处。”
时雍微笑:“多谢大师夸赞。这位天神殿主想取信于信徒,自然得有些真东西,丹药应是强健体魄,提醒醒脑之物,能在短时间让人感觉到好处,这才能一心追随……”
觉远抚着长长的胡子,点头不止。
“只不知这天神殿主是何方人物,能在短时间内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赵胤沉默。
觉远看他面无表情,目光微微一动,捋着胡子表情凝重地道:“老衲近日心绪不宁,彻夜难寐,于云台观星测象,但见荧惑趋近心宿,尾宿却异常明亮……非吉祥之象啊。”
荧惑趋近心宿,便是荧惑守心的另一种解读。
据传赵胤出生那年,就有“荧惑守心、星孛袭月”两个异象,道常大师批他命数,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而尾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也是组成东宫苍龙的七宿之一。
时雍对“四象”、“占星”一无所知,但看赵胤神色凝重,不像什么好话,不愿他再受这些奇怪的命数困扰,便笑盈盈地给了觉远一个软钉子。
“大师既能观测天象,卜吉凶之兆,不如帮我算一算,何时得遇良人呐?”
她原是玩笑,不愿意赵胤再受道常批命的影响,想让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扯淡的。
可这话出口,赵胤脸色微沉,深深剜她一眼。
时雍微微一笑,不言语。
觉远看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片刻,觉远道:“女施主神气清和,坐卧端静,乃十善之相,也是福气之相。若问姻缘,可否告之生辰八字,让老衲为你推算一番?”
时雍哪知道宋阿拾的生辰八字?
她略略低头,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父亲说,女子年庚,万万不可轻易予人。”
这不是为难人么?
不说生辰八字,让和尚空口算姻缘?
赵胤眼眸沉了沉,唇角微挑。
觉远却不恼,慈和地笑道:“是老衲唐突了。那烦请女施主伸出右手,让老衲看看姻缘线。”
时雍掌心微卷,往里缩了缩。
“大师见谅。女子手足,不敢示人。”
觉远一愣。
这次总算听明白了,这姑娘在诚心为难他。
他微微眯眼,审视时雍片刻,眼帘突然低垂。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老衲凡人之躯,自先师处习得皮毛,倒让女施主见笑了。”
时雍微笑,一脸恭顺老实,看不出内心起伏,声音细软:“大师过谦了,是小女子冒昧,大师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又岂能为区区女子测算姻缘?”
又将他一军。
此女言辞了得!
若是他说不出个道道来,怕是要让大都督取笑了。
觉远微微一笑,叫小沙弥拿来铜钱,对时雍和赵胤道:“那老衲献丑,今日便为女施主起一卦。”
起卦不要生辰八字,也不用看手相,更不需要什么肢体接触,时雍再也无话可说,倒也想看看这老和尚能有什么说道,于是端静而坐,拭目以待。
觉远和尚将三枚铜钱扣在手心里,低下头默念片刻,双手轻轻摇晃,将三枚铜钱丢于桌面。
“坎上乾下,水天需。”
时雍探头看了一眼,一头雾水。
不还是三枚铜钱么?
觉远排弄着铜钱,徐声断卦。
“主卦上坎为体,下卦为乾。坎为水,乾为天。此卦象表示……”
说到这里觉远目光怔忡,嘴唇颤了一下,看着时雍说不出话来。
时雍看他如此表情,更为好奇了。
“大师,怎么不说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觉远不说话,目光移向赵胤。
赵胤看见他眼里的询问,慢慢道:“但说无妨。”
觉远喉头传来一叹,似有一种看破天意的无奈,“水天需卦,本有良缘,喻意姻缘可成。奈何,主卦为坎,水居上。乾为天,却居于下卦,不详之兆啊。”
时雍问:“为何不详?”
觉远皱眉看着卦象:“乾即为尊。女施主所问姻缘直指天家……”他犹豫片刻,缓缓道:“坎上乾下,此卦象还表明女施主会是主动的一方。”
噗!
时雍突然有点信了。
于是,言语也慎重许久。
“即使是女追男,又有何不详?”
觉远静默片刻,说道:“在八卦中,每一卦形都代表一定的事物。女施主问的是姻缘,若卦象之姻缘可成,则暗合卦象喻意皆真。乾指代征天伐地之象,坎为雨,雨前乌云密布,遮天盖地……因此,坎是推动,也是阻碍。”
觉远说得迟疑不决,看不出那表情是凝重还是心惊。
再看赵胤,冷漠的面孔平静如水,仿佛没有听见这惊天之言。
时雍越听越糊涂了。
“大师能否说得浅显一点?”
第354章 不可再说
觉远低垂着眼帘,视线瞄向她。
时雍道:“小女子不通文墨,很难领会。”
听她说自己不通文墨,觉远吃了一惊,观她片刻,又掠过赵胤平静的面容,眼里的惊异之色更浓,只是被他小心地收敛起来。
“通俗来说,女施主的姻缘指向天家。你的良配是天家之人。乾为天,又为尊,却需要征天伐地才能成就。你既是他的推力、助力,也是他的阻碍……”
这么说,时雍有点懂了。
可这一听明白,心脏便凉嗖嗖发寒。
觉远停下来,余光注意着赵胤。
这番解释有点艰涩,却是他在克制住内心澎湃浪潮之后最为浅显的表达了。他能感觉到一种被命运推动的隐隐洪浪,只是,赵胤眼睛隐匿的幽芒,却有灼人之力,让他避无可避。
“剩下的话,老衲不可再说。”
他突然起身,朝赵胤深深揖礼。
“老衲学艺不精,胡言乱语,望大都督海涵。”
时雍浅笑不语。
问姻缘的人分明是她,老和尚却让赵胤海涵,这是早已瞧出他们关系非浅了?
这么说,这卦象里屈居于下位的乾卦,便指赵胤?
赵胤嘴唇紧抿,淡淡道:“无人能通神明。问象卜卦之事,你我权当一乐,大师不必介怀。”
觉远慈目微微一眯,额头有隐隐浮汗。
“大都督所言极是。”
赵胤看他一眼,缓缓道:“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垂象见凶吉,圣人象之,天生变化,圣人效之。受命于天,行道于世。一切法象,无不有变。变,才是不变。”
他说了一长段话,时雍就听懂最后一句。
变化,才是这世间永恒不变的规律。
也就是说,他不认可觉远的话,也不赞同觉远的卜卦。
真是一个让人愉悦地决定。
时雍朝他投去一眼,目光带笑。
赵胤没有瞧见她的眼睛,也不解释什么,徐徐起身,抱拳拱手。
“大师,告辞!”
觉远连忙拱手相送。
一行人出得禅房,再不谈问卦之事。
赵胤带时雍上马车前,突然转头看着觉远,目光深幽。
“今日戏言,大师不必道于外人。”
觉远施礼,低头沉声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大都督慢走。”
两人的对话并不难解,时雍知道那番话里的分量,天家最忌谁有天命,这和尚给她算姻缘,居然算出一个天家的良配,是她主动追求也就罢了,还把人压在身下……
罪过罪过。
若让皇帝知晓,不得忌惮赵胤么?
尽管赵胤对那个九五至尊的宝座没有兴趣,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
“阿弥陀佛。”时雍坐在赵胤旁边,见他久久不语,玩笑般叫了句佛号,悄悄去拉赵胤的袖子,“大人在想什么?”
赵胤静默片刻,“阿拾的姻缘。”
时雍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大人如何看?”
“无须当真。”
“大人是说姻缘不用当真,还是说觉远大师的话?”
赵胤看着她,嘴角紧抿。
寂静的空间里,二人相对许久,时雍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是命,受着便是。”
时雍莞尔,慢慢去握他的手,将他十指打开,再将自己的十指穿插而过,与他紧紧交缠,双目带笑地看着他,慵懒地道:“大人此言,甚得我心。不过……”
她笑盈盈拖长嗓子,嘴角扬了起来,有几分俏皮。
“大人可别再板着脸呐,对我笑笑可好?”
赵胤眉头蹙了蹙,脸上依旧没有波澜。
“让阿拾见笑了。”
“怎么说?”
“不会。”
不会?时雍愕然看他片刻,扬了扬眉梢,两只手伸过去搂住他,再徐徐往上伸向他的胳膊窝儿,嘴里咯咯有声。
“我帮大人。”
她搔得有劲儿,自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赵胤分明没有反应,端正地坐着,动都没动,等她笑够了,这才捉了她的手来。
“阿拾还想去哪里?”
时雍闻言有些诧异,“不回府吗?大人需要静养。”
好端端的腊八,出城上门拜访和尚也就罢了,莫名测算了一个姻缘,如今听这位爷的意思,还想在外面浪一浪,时雍很是困惑不解。
岂料,赵胤想片刻,给了她一个是实而非的答案。
“今日家里有客,怕你不喜。”
无乩馆如同它的主人赵胤一样,平常没有迎来送往的客人,时雍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几个外人,闻言反生好奇之心。
“大人不必顾及我。若是贵客,更是别怠慢了。”
两人墨迹到黄昏时分回府,家里确实有贵客在等候。
魏国公夫人。
大概是等待时间太长,她脸上有些淡淡的不悦,可赵胤素来如此,她虽是长辈,但也找不到话说。
时雍之前听赵胤说过,甲一本姓夏,名弈,是魏国公府养大的子嗣,记挂在过世的老魏国公夏廷赣名下而魏国公府是帝王姻亲,当今皇帝也得尊称现任的魏国公夏常一声“舅舅”,可想而知,这位魏国公夫人的地位,也就十分尊贵了。
婧衣和娴衣二人,在夏夫人旁边伺候着。
娴衣沉默不语,婧衣看到姗姗来迟的赵胤,眉尖儿蹙了好几下,才展颜一笑。
“爷,夫人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赵胤朝国公夫人行了子侄礼,在一旁坐下。
“不知夫人过来,见谅!”
婧衣瞥一眼他冷淡的眉眼,抿住嘴没有说话。
虽说无乩馆和国公府不那么亲近,可魏国公向来都是把甲一和赵胤当成自家人看待。
夫人今天来送腊八粥,是婧衣使了个小心眼,悄悄去了一趟国公府,在夫人面前哭诉了一番。不过,此事夫人早早就派人来说过了,赵胤怎会不知?
只是没有放在心上吧?
魏国公夫人神情有些不悦,迟疑片刻才道:“你大伯卧病在床,时常念叨着你们父子,若是有空,你去瞧瞧他吧。”
夏常年岁渐长,这几年已不过问朝中之事,专心在家含饴弄孙,赵胤前些日子倒是听说他染了风寒,差人送了药材补品过去,就没再过问,如今国公夫人点到头上了,少不得也要关心几句。
可他这人,纵是关心,说出来也如同客气。
冷漠和距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