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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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对俘虏的讯问,得知这支队伍是由莫贺三子阙啜带领,这位特勤却不知去向,或许就躲在俘虏群中。
唐军开始就地休整,将突骑施人的营帐烧了烤羊肉,碎叶川河谷盆地间燃起无数个火堆,黑烟在平地上翻卷,遮挡了兵卒们满是征尘的脸。星夜又在碎叶川草场上升起,多数人又累又困,口中嚼着羊肉竟迷迷糊糊向后栽倒。
李嗣业带着亲兵在俘虏堆中筛选将领,阙啜特勤养尊处优,肯定有与一般兵卒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他看来,突骑施似乎长相都差不多,即使是可汗的儿子,照样也风吹日晒,仅仅从面孔上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俘虏们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嗣业命令兵卒们将压缩饼干和割下的羊肉分给他们,这些突骑施立刻用叽里咕噜的突厥语表示感谢,随后低头狼吞虎咽。
一名俘虏咬了一口饼干,被干粉呛得连连咳嗽,他身边的兵连忙取出水囊,打开木塞双手捧过去。
李嗣业走过去,一脚将水囊踢飞在地,口中里的水咕嘟咕嘟流淌出来,渗透在干土中。
这俘虏连忙低下头默不作声,李嗣业冷冷地审视着两人,对他身边的兵卒问道:“你什么要给他水?”
盛唐陌刀王
第四百一十章 英雄所见不同
兵卒有些语无伦次:“他,他……他是,他是我弟弟。”
李嗣业用马鞭挑着这俘虏的下巴将他抬起头来,这人目光桀骜且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看上去是比身边的兵卒面嫩。
他双手抓住俘虏的左衽往两边猛拉,露出里面熟绢做的里衣,又拽开兵卒的衣襟,里面却是褐麻。
李嗣业嘿笑道:“他穿细绢你穿粗麻,你们兄弟俩生活差距挺大的嘛。”
这兵卒嗫嚅着:“我兄弟他是……”他实在编不出理由,只好垂下头去。
“阙啜特勤,是我揪你出来,还是你自己站出来?”
阙啜自知逃脱不过,只好双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从地上站起来,高抬着下巴冷傲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阙啜特勤。”
李嗣业扬起马鞭猛抽下去,阙啜的右脸侧到脖颈处印出一道青红的鞭子印,使得他倒吸凉气却依然咬紧牙关。
“一个臭俘虏,你跟我拽什么拽?信不信我让你全家整整齐齐升天。”
阙啜又抬起头,眼角依旧狰狞地抽动着,李嗣业又抽了一鞭子,再一鞭子,直打得他服服帖帖不敢再抬头。
“跟我来。”
他将阙啜带到了夫蒙灵察面前。
中丞也是累得够呛,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裸岩,发出了呼噜噜的鼾声。李嗣业不忍打扰周公托梦,站在一边等着他。
阙啜暗暗攥起了手心,他离这个唐军主将只有一丈半远,或许只要扑过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就可以将其挟持住,可他手中没有刀。对方的刀靠在岩石上,他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这把刀,架在其脖子上。若能在众敌之中将此人挟持回去,父汗也许会原谅他的失败。
他最终放弃了所有的妄想和打算,没有万分之一的成功机会,况且他实在是不想死。
夫蒙突然睁开眼睛,双目透彻上下扫了他一通,让阙啜打了个冷战,对刚才的胡思乱想未付诸行动感到庆幸。
“嗣业,这个俘虏?这是莫贺的儿子?”
李嗣业在旁边叉手:“没错,这是莫贺达干第三子。”
夫蒙灵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对其并不感兴趣,摆摆手道:“莫贺的儿子留他做什么,杀了算了。”
阙啜的双腿软了一下,他想要活命,但是身为可汗之子的尊严不允许他求饶,只得闭上眼睛,等着李嗣业的刀劈下来。
谁知李嗣业却上前一步,躬身对夫蒙灵察叉手道:“中丞,杀了不如留下,或许对于劝降莫贺达干有用。”
“莫贺达干自知被俘必死,怎么可能投降?”
李嗣业犹豫了一瞬,回头对亲兵挥挥手,将阙啜拉了下去。
“中丞,为何一定要在突骑施人面前杀莫贺达干?”
夫蒙灵察抬头歪着脖子凝眉思索:“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昔日突骑施黑黄二姓相争,吐火仙可汗兵败被俘押往长安,被封了金吾卫大将军,莫贺达干也可以有这样的待遇。”
“怎么可能?”夫蒙哼了一声说道:“他派兵伏杀了史昕,使继往绝可汗家族绝嗣,就算我能够饶他,圣人也绝不会饶过他。”
李嗣业压住喉咙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末将的意思是,死人也可以封官。”
夫蒙灵察提起精神:“说得再详细一点。”
“莫贺达干自诩为黄姓可汗,也在黄姓部族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若在突骑施人面前处死他,忠诚他的黄姓部众必然生怨,这对黑黄二姓之间的调和也极为不利。我们可以当众宣布,莫贺达干若能真心投降,可举家迁至长安居住。至于他进入长安后是死是活,便与我们无关了。只是换一个地方杀,但是效果应该是不一样。”
夫蒙灵察摇了摇头:“这样的话,莫贺达干怎么会相信?”
“就算他不相信,我们击败将其俘获,同样也可以押往长安,对外宣称莫贺入长安监视居住,会使黄姓部落的抵触情绪少一些。”
夫蒙灵察咧嘴笑了起来:“某明白你的用意。我堂堂大唐安西都护府,用这种小伎俩安抚人心,连一个莫贺达干都不敢公开处死,如何能威服西域?这些突骑施黄姓的人心,用不着我们来安抚,自有后任的突骑施可汗来操劳。莫贺达干吾必杀之,不但要杀,还要当着所有突骑施黄姓杀,以儆效尤。”
夫蒙灵察也有些道理,毕竟敢杀十姓可汗的,莫贺是第一个。他触碰了朝廷的底线,所以才用他的血警告后来者。
这个世界上很多道理不能用对错来衡量,不然就不会有反方和正方的论点反驳。
李嗣业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建议才符合实情,认为从来不要低估民意,即使是他们称之为蛮胡百姓的民意。安西都护府在突骑施人眼里,也许不再是往日的盟友,而变成了霸凌擅专的强权。
只可惜他还不是节度使,也无法以自己的意志来行事,还不到这个位置上,就不能操这份心。
眼下的目标还是不惜一切手段往上爬,得双旌双节,得赐六纛,控疆万里。大唐官吏有十万,节度使只有十个,无论从概率来讲,还是从现实来看,这个位置很难混,比起点的推荐位难多了。
夫蒙灵察出声打断了他的癔想:“至于这个莫贺的三子,暂时就留他活着,或许还有些作用。”
“喏。”
李嗣业朝他叉了一记手,缓缓地退了下去。他回到被拆得如同鸡窝的突骑施营地,多数士兵们已经躺在火堆边打开了呼噜,被安排岗哨的兵卒们三三两两堆在一起聊天以解除乏困。
他来到河谷上方,脚下岩石嶙峋,下方两丈多处是河滩,湍急的河流翻卷着浪花朝下游奔去。
广袤碛西的劣势显而易见,没有人口,缺少耕地,不似江南水道纵横良田阡陌,不如幽燕一马平川土地肥沃。唯有两项便利,其一是地缘优势在东西交汇的丝绸商路之上,其二便是这天山南北的广袤牧场。若能挟此两利将它们作用发挥到极限,进可威慑吐蕃,大食强敌,退可保安西四镇千年佛国。
可惜这对他而言,不是个最好的时代。
……
第二日,安西军挟带着俘虏沿河岸前行,莫贺达干得知三子全军覆没,慌忙带兵与长子咄陆叶护聚合,向北退却到羯丹山下。
突骑施黑姓首领都摩支带着部众前来与安西军汇合,听闻夫蒙中丞昨夜首战告捷,都摩支愈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的,欣喜地带着羊群和马奶酒来到唐军的驻扎地内宣布庆贺。
等他来到河边才发现,唐军竟没有带任何辎重粮车锅灶,所挟带的羊群,马群,牦牛群、毡帐车等全部都是抢来的。打麻雀还得有二两秕谷呢,跋涉几百里仅仅背着干粮就过来了?
夫蒙中丞坐在尚未搭建成的毡帐前,以突骑施人的礼节抱胸迎接度摩支。
“大纛官,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前,今日看来你还是很健朗。”
都摩支翘起嘴角的胡须,躬身行抱胸礼:“都摩支恭贺中丞得旌节统辖四镇,上次见面我们是对敌,这次却是盟友,所以时间是个好东西,会证明谁更可靠。”
夫蒙灵察神色逐渐凝重,双手合掌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次你若能助我安西军击败莫贺达干,某可以禀明圣人,助你登上突骑施可汗之位。”
都摩支只是颔首微笑,并没有夫蒙灵察期待看到的表情,恭敬又不失疏离地回答:“感谢中丞美意,都摩支人微言轻,不堪为突骑施可汗。况且我曾对这长生天起誓,誓死效忠吐火仙可汗。倘若中丞要我提条件的话,都摩支希望骨啜能够重回吐火仙可汗汗位。”
都摩支的回答让夫蒙灵察微感错愕,此人当初与莫贺达干共同谋杀了苏禄,竟不是为了汗位。他如今忠心耿耿支持苏禄的儿子,这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所牵涉到的人情利益,复杂程度不次于李唐皇室。
“好,等功成之日我便传书回京禀报圣人,助你迎回吐火仙可汗。”
“多谢中丞慷慨。哦,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中丞,我们击败擒获莫贺达干后,你将如何处置他?”
度摩支看似毫不经意随口提及的问话,让二人之间的空气突然紧张,夫蒙灵察虽也装作毫不在意地抬头思考,但这问题的严峻和尴尬还是让两人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盛唐陌刀王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争锋敌对 牧歌交织
夫蒙灵察仰起头沉思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道:“我大唐刑律宽容,他犯下十恶罪中的谋逆与不义,我可以给予宽待施以绞刑,暴尸三日后可收敛回去,按照你们突骑施的风俗进行天葬。”
都摩支敛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问道:“莫贺诸子是否都是这个下场。”
夫蒙灵察沉默不言,但结果已经很明显。
短短的磋商会晤之后,夫蒙灵察与度摩支已经就利益交换达成了一致,接下来要做的是共同参战取得胜利。
又等了两日,拔汗那军队赶着牲畜群前来援助,阿悉烂达带来了一万名士兵,这些人中有一半是突骑施黑姓,他们同唐军会合之后,开始朝着羯丹山方向前进。
李嗣业从这些突骑施黑姓兵卒的精神风貌上便已看出一斑,底层士兵可能并不情愿参战。他们不似上层的统治者为了既得利益而妥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欲望都是最简单炽烈的——就算黑黄二姓的之间有争端分歧,可也不情愿帮助外人来屠杀自己的族人。
贺莫达干率领黄姓部众在羯丹山下列阵,他们有两万多人。与对面的唐军阵营相比,无论数量上、装备上都处于劣势。
夫蒙灵察率领的一万多名唐军摆出六花阵,这是军神李靖在繁琐的诸葛亮八阵图基础上简化出来的阵法。八卦阵最初有九军,中军居中央,其余八军分别对应伏羲八卦的八方,搭配兵种配置有一千多种变化。六花阵更加简约,中军位于中央,左厢前后军,右厢前后军,左右虞侯军等六军分布在中军外围,形成攻守兼备的六边形结构。
李靖同志也不知是否研究过蜂房,或是精通几何学,六边形是最节省材料的形状,对于建筑来说还是军队来说都是如此。它比八卦阵更为稳固,对指挥将领的要求也低,无论是新手还是老司机都能熟练上手操纵。而且它还能将其它兵种吸纳进战阵中去,与骑兵搭配起来也很好用,简直是经济适用型的百搭阵法。
步兵为主,骑兵为辅的六花阵经历了无数战争检验,从初唐到唐末五代的这段时期内,它是没有敌手的,唯一的缺陷是对军队的专业性和装备及骑兵的依赖性太高,所以它只适应生存在隋唐这一时代内。
夫蒙灵察的六花阵居于中央,都摩支的八千骑兵列阵在左,拔汗那的一万步骑混合编队在右。对面的莫贺达干摆出了品字结构的方阵,两支骑兵位于左右两侧,中央的方阵也是各军种协调搭配。
正中央的白狼皮大纛下,穿着白色戎服披挂鳞甲的莫贺可汗单骑越众而出,他身下骑着白马朝着战场中央飒沓而来,使得这位突骑施首领更具悲壮的正义气息。
他在唐军的一箭之地外停下,拽着马缰驻足等待。
夫蒙灵察从六纛拱卫中打马走出,他骑着的是一匹黑马,暗铜色明光铠反射太阳的光线,使得他耀眼夺目。而身后绛红色的披风,及战马上多彩的璎珞,瞧上去反而像一个反派角色。
莫贺的杂乱胡须在夏风中飘荡,两人骑着战马在战场中央碰头,相距不过几丈。
“夫蒙灵察,我首谋诛杀苏禄,率先归顺大唐,你今日却率军前来讨我,这不是忘恩负义之举吗?”
夫蒙中丞拽着马缰,身下的黑马显得很暴躁,不停踢踏着地面上的尘土,他捋着胡须神情冷酷地说道:“你派兵谋杀蒙池都护十姓可汗史昕,为圣人为朝廷所不容,落到今日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是你们大唐不公!”莫贺的咆哮如同苍鹰的尖唳声:“我的功勋焉能比不上乌质勒、娑葛、苏禄。当不起十姓可汗乎?可你们朝廷居心叵测,妄意将可汗之位赠给一个披着阿史那姓氏的傀儡,焉能怪我痛下杀手。”
“贺莫!”夫蒙灵断喝一声:“你口口声声喊什么功勋功劳,可有半分对朝廷的忠诚,你若连一个傀儡都容不下,等将来汝慢慢坐大之时,我安西都护府是不是也变成你的眼中钉?”
“强词夺理!这碎叶川流经之地是我突骑施的土地!是我贺莫的家,你们闯到我的家里来,还要在我的头上安一个主子,是欲使我黄姓全族成为阿史那的奴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天山南北都是圣人的。”
“呸!多说无益,我们在刀枪上见高低!”
两人这一场打嘴仗式的会晤,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也不可能对两军气势造成多少增长,能否对敌军主帅的意志造成影响也未可知。
他们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