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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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骑施黄姓处木昆部莫贺达干接旨!”
贺莫立刻带领众人单膝跪地,单手抱在胸前行礼承接皇命。
“门下!圣德柔远,兵威伏敌,王化教令,服而舍之,突骑施处木昆部莫贺达干顺应天命,心附大唐,助我天威,克敌千里,功莫大焉,特册封为右骁卫大将军、突骑施可汗。开元庚辰三月二十八日,中书令臣李林甫宣……”
莫贺达干顿时瞪圆了双眼,刷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李嗣业激恼地吼了一声:“别念了!你念的什么东西!”
李嗣业卷起了册书懵懂地问道:“怎么了?莫贺可汗?”
“还怎么啦?”他指着那册书气恼地说道:“这就是给我的封赏?十姓可汗封给了谁!”
李嗣业压住心中的紧张摇头说道:“此乃皇帝陛下的旨意,本人只负责宣旨,别的一概不问。”
莫贺达干冷笑了一声:“别以为能骗过我!你们皇帝定是把十姓可汗宝座封给了阿史那·昕!首诛苏禄,是我的谋划!攻破黑姓突骑施吐火仙,本汗也应当功居第一,你们把十姓可汗封给阿史那·昕!拿一个区区突骑施可汗就想把我打发!”
“老子他妈的反了!”贺莫指着李嗣业咆哮道:“老子最先拿你们这些混蛋开刀!来人!”
“在!”道路两边的突骑施仪仗兵卒们纷纷亮起了手中兵刃。
唐军兵卒都将右手紧紧攥住了刀柄,凝缩起眼眸仿佛一只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只待李嗣业一声令下,一场敌我悬殊的火拼即将发生。
“慢着!”
李嗣业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止住了心脏狂跳,冷静思索之后,抬手大喝一声:“莫贺,你凭什么说你自己功当第一,就凭诛杀了苏禄?就凭你参与了击败吐火仙?”
“当然!这份功劳还不算大吗!”贺莫声音洪亮如狮子吼:“就算不封我,又凭什么封阿史那的儿子!他又有何功劳,能当得起十姓可汗之位?”
李嗣业挺胸昂然道:“那我来告诉你他有什么功劳!贞观十三年,阿史那·步真率众归附大唐,授左屯卫大将军,显庆二年,与苏定方、阿史那·弥射分两路进攻覆亡西突厥,受封继往绝可汗兼任右卫大将军。阿史那·怀道为受封继往绝可汗,任蒙池都护,后为碛西节度使功勋卓着。这两位的功劳岂能比不过你?”
“笑话!”莫贺达干怒极发笑:“那不过是他曾祖父、父亲的功勋,跟阿史那·昕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嗬哈哈!”李嗣业发出了一长串嗬嗬的笑声,引得莫贺达干身后的武士们动怒,将腰间兵刃抽出。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这个小小的传话筒子!”
李嗣业止住笑声,对着东南方向叉举着双手致意道:“先辈功勋可荫及子孙,可汗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么?”
“好一个荫及子孙!阿史那氏早已失却气运,人心散尽,不再受腾格里的庇护!你们大唐皇帝却要强行推他们做十姓可汗,乃是违逆天命,悖乱人心。只怕他坐了这个十姓可汗的位子,怕也无命消受!”
想不到这莫贺达干的嘴皮子还挺利索的,话里话外透出威胁,事实虽然也确实如此,他们早就产生了将阿史那·昕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成为十姓可汗,这是苏禄都未达成的目标,莫贺达干若能成,足以使他们家族代替阿史那氏,成为西域草原上新的主人。
盛唐陌刀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义正辞严
李嗣业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应对言辞,高声反问道:“莫贺可汗只看到阿史那氏的今日,却看不到你处木昆部的将来吗?”
“哼!”莫贺达干重重地拍击胸口道:“我处木昆部的将来,自在我处木昆人手里,何须你一个外人来言说!”
“是么?我且问可汗,你们突骑施可汗乌质勒兴了几代?苏禄可汗雄霸西域,又兴了几代?你处木昆难道想步他们的后尘么?”
贺莫的儿子们一听,霎时间也火了,从腰间刀鞘中抽出兵刃,气势汹汹地喝道:“我们敬你是唐王圣使,对你礼敬有加,你却不知好歹,咒我处木昆部,今日就算背上反叛的名头,也要将你格杀于此!”
贺莫达干瞪起鹰隼般的小眼睛,却突然抬起手臂,将儿子们拦住:“等等,让他说下去!”
汗庭王帐前气氛骤然凝固,唐军将士们身披重甲拱卫在李嗣业身后,手中横刀都已经出鞘。在这炎热的六月天气里,他们的肌肤上却透出阵阵寒意。刚刚李嗣业与贺莫达干针尖对麦芒的斗嘴,让他们看不到一丝希望,此刻已经做好了身陷敌阵的准备。没想到却突然出现了转机,众人心底又重新燃起了期望。
李嗣业再度朝着长安方向叉手:“我唐天可汗在碛西设立都护府,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维持西域的安定团结,维持丝绸商路上的繁荣稳定!更是为了维护你们这些突厥、突骑施、咄陆及弩失毕、葛逻禄、处月、处密、伊吾贵人们的既得利益!”
“哈?啥!”莫贺达干惊得瞪大眼睛咧起了嘴:“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利益?你是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胡说八道!你们大唐维护阿史那家族的利益还差不多!”
“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李嗣业挡下莫贺达干的话头,继续大放厥词:“维护阿史那家族就是维护你们!推己及人,贺莫可汗你好好想想,阿史那家族今天的困境你们突骑施将来不会遇到吗?突厥十姓今日相安无事,但你莫贺将来百年之后,突骑施之外突然冒出一支异族,与你们处木昆争夺这碎叶城可汗王帐,与你们争夺天下脚下的广袤牧场!到那个时候……!”
“拿水袋来。”他伸出手从身后的藤牧手中接过水袋,拔开木塞仰头灌了几口。突骑施人都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呢,贺莫着急地问道:“到那个时候怎么啦?怎么只说半句话?”
“别着急。”李嗣业伸手抹了抹嘴,慢条斯理地说道:“到那个时候,你莫贺可汗是希望我大唐皇帝支持你们处木昆为正朔呢,还是希望大唐支持异族取代你们?”
莫贺达干哼了一声说道:“我莫贺只看眼前,哪里能想到那么长远的事情?”
李嗣业醒悟地点了点头:“原来莫贺可汗的意思是说,你只顾你眼前的利益,等你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哪怕处木昆部亡族灭种,都与你无关了,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子孙们考虑?”
莫贺达干的三个儿子站在父汗身后,尴尬得眼睛往别处瞟去。莫贺自知失言,连忙又开口补救:“我争得十姓可汗,就是为将来考虑。”
“莫贺可汗何其不智,你若为将来考虑,就应当求稳,而不是妄自尊大。处木昆部由你而兴,如今黑黄二姓之争尚未稳定,你便要急于求成十姓可汗,岂不是将处木昆部置于众敌之下。”
“谁敢与我突骑施处木昆部……”贺莫可汗这句话尚未出口,便自己咽进了肚子里,敢与他贺莫为敌的人实在太多了,黑姓部落尚未完全消灭,都摩支手下尚有一支武装,葛逻禄、处月等部也伺机在旁,还有一个随时都可能翻脸的大唐帝国。
莫贺的两个儿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父汗,朝廷使节所言有几分道理,我们处木昆部立足未稳,暂时不可急于求成。”
贺莫达干板着脸嗯了一声,对李嗣业伸出手道:“既是如此,把册书拿来吧。”
李嗣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位给忽悠过去了,他将手中的册书卷起,双手递给了贺莫。
他不忘补充几句作为完结:“尊阿史那昕为十姓可汗乃是大唐维稳西域的国策,对你们五弩失毕部和五咄陆部均有好处。我在这里代表大唐皇帝陛下奉劝并警告你们,不得对阿史那·昕做出任何不当举动,如若违背,勿谓言之不预。”
他抬起双手对着莫贺可汗抱了一拳,手扶刀柄转身迈着八字步朝正街走去,身后的田珍,藤牧等人先是退让到一边,然后依次紧跟在他身后,步伐同样稳健如岳临渊,铁甲随着脚步的踏击发出咵咵的声响。
李嗣业没有敢回头看,也不清楚莫贺达干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挡在他们前面的突骑施兵卒们缓缓倒退到道路两旁,主动给唐军让出一条通路。
从汗帐到城门的这段路程不过三四里地,他却感觉路漫漫兮长远,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跑得比飞毛腿还要快。但眼下不还在敌人包围中吗,总不能露怯,更不能丢了大唐军人的脸面。
归途上牧民军健们依旧站在道路两侧,脸上带着忌惮和警惕神情,他们的目光随着唐军的步伐而转移。
一名老牧民靠着土墙垛,身边围着几个懒散汉听他胡谝:“唐军之强,不止是有强弓劲弩,横刀铁甲,听说连兵卒的内甲都是细锁子甲,要不然人家不过区区百人就敢在碎叶城中如入无人之境呢。这都不算什么,当初苏禄可汗在的时候,亲率五万铁骑进攻安西四镇,被一个小小的拨换城挡住一个月动弹不得,城内也只有几百唐军,却硬是没有撼动人家。”
“真的?这么厉害?”
在他们的眼前,唐军牵着战马浩浩荡荡地趟了过去,铁靴踏过连地皮都震颤,百人竟走出了数万大军的气势。
这只是过犹不及的壮胆行为,但似乎没有人敢于挡在他们面前,最终李嗣业成功地带着所有唐军走出了碎叶城。
等他们刚出碎叶城外,田珍藤牧等人便开始毫不吝惜地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将军有勇有谋,智辩无双,使得莫贺可汗等人哑口无言,心悦诚服,即使是毛遂晏婴重生,苏秦张仪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李嗣业呵呵笑道:“这个吹捧就太过了啊。”
燕小四也跟上来凑热闹说道:“将军的舌辩之才确实是高,但我觉得更高的是将军的胆略,面对突骑施亲护军群狼环伺,还能够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甚至能压那莫什么可汗一头,实在是令我敬佩。反正我的腿刚才一直在哆嗦。”
李嗣业突然回头问:“碎叶城墙上应该看不见我们了吧?”
众人回头望去,恍惚地辨别点头:“应该是看不到了吧。”
李嗣业迅速翻身上马,一边抖擞着马缰喊‘驾!’,一边大声说道:“此时不逃跑,更待何时!万一突骑施人反悔了追上来,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快走!”
众军汉愣怔半响,才纷纷上马追赶,无奈他们的马儿没有李嗣业的马快,两者间竟差出十多里地。
他们一路上远远避开叶支,贺猎等控制在突骑施人手中的城镇,重新回到热海湖边才开始扎营休整。
盛唐陌刀王
第二百八十章 热海湖畔训导
此刻热海湖畔残阳如墨,金光道道铺摊在水中,对岸的松林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清风拂来时,湖面荡漾起层层波浪,使得倒映在水中的美景如镜子般打碎,金色残阳变作了万点金光,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壮美景象。
兵卒们开始砍伐树枝,搭建毡帐,来时拉着封赏的牦牛栈车绕着湖边组成车阵。经过紧张的对垒和这些天的长途跋涉,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宁静下来。
清澈湖水中有尺余长的宽尾鲤鱼,时而从水底游荡上来,尾巴在水面上一抖,卷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军士们见猎心喜,趁着天色未暗,纷纷将劲弩取出,把弩箭的尾翎用细麻绳栓住,掰开弩机,瞄准水中游鱼射猎。
箭矢射入水中,穿透了数条大鱼,扑腾着水花挣扎。军卒们拽紧手中的麻线,将肥硕的鲤鱼拖上岸来。打上来的鱼在水中清洗,刮去鳞片刨去肚肠,抹上盐巴。
李嗣业随身带着一小包胡椒,此刻他心情极好,也乐于分享出去,每个唐军兵卒的鱼肚子里面都有了几粒胡椒用来去腥提香。六七人围绕着一个火堆,松枝串着鱼身,在篝火中炸出噼啪的声响,鱼肉香混合着松香味散发出来,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晕染在无边的夜色中。
用过晚餐之后,李嗣业独坐在篝火旁,兵卒们都跑到别的火堆前低低地絮语说着家乡话。这并非孤立,只是底层官兵对于上级的敬畏,有他在旁边,这些兵卒们多少有放不开,不敢敞亮地说话。就连田珍和藤牧这俩跟着他一起从长安来碛西的部属,这个时候也主动避到了一边。
上下级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持适当的神秘和敬畏感,才是合理的相处方式。
校尉赵从芳觑得这样的空当,刻意绕了一个大圈,沿着湖边来到篝火前见他,蹲在地上叉手行礼:“卑职参见李将军。”
李嗣业呵笑一声:“你这个时候才来向我赔礼,不觉得迟了点儿吗?”
赵丛芳幽幽叹了口气,低头道:“是卑职自暴自弃,冒犯了将军,请将军责罚,赵丛芳绝无怨言。“
李嗣业手中捏着柴枝挑动着火堆,红烬的绯色映照着他的半张脸,语气却冷淡地开口道:“不必了,这一桩事情暂时给你记下,日后若有再犯,数罪并罚。”
“日后?”赵丛芳狐疑地抬头看了李嗣业一眼,阵阵凉意沿着他的脊背升上了脖颈,原来这位中郎将李嗣业就是新任的顶头上司。几天前他发的那些牢骚,可是原原本本地让对方给听去了。
“喏。”赵丛芳心中忐忑万分,天底下最倒霉的事情让他给碰上,得罪未上任的新上司,这是命中犯衰呐。
李嗣业挥了挥手道:“别蹲着了,坐起来说话。”
“喏。”
赵丛芳款款起身,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瑟瑟地坐在李嗣业的对面,屁股只在石头上挨了半点儿,能保证随时从上面弹起来。
他脑袋里乱如麻絮,往日整天猜测着被上官冷落,被上官暗中刁难,今天终于落在了头上。回去之后最好的结果怕是被摘掉校尉,贬为小小的旅率。多年军中拼杀积攒的功勋,一朝失势即将成为白身。
“赵校尉。”
李嗣业刚一开口,赵丛芳果然迅速从石头上起身,还能保持躬身蹲着叉手的姿势。
“别起来,坐下,坐下。”
“是。”赵校尉叉着手坐回到石块上。
“可否给我讲讲跳荡营中的情况。”
“当然,哦,喏。”赵丛芳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李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