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甄弗-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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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宛的眼中那虚情假意的笑终于消失不见,她有些怨毒地盯着我道:“谁让你挡了我的路!你出身名门世家,本就在这世上占足了便宜,还一婚更比一婚高,嫁的男人位高权重,如今更是成了天下之主,简直叫人恨得牙痒痒。”
“更可气的是,你太过小气,死扒着你男人不放,竟是不许他纳妾,将我的晋身之路彻底堵死。像我这等奴婢所生的庶女,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嫁得一个乘龙快婿,才能飞上枝头!”
“原本陛下是我能够到的最好的人选,可都是因为你,害得我美梦破灭,最后竟被随便配给个下贱的兵卒,还好我哥哥愿意帮我,让我用秋月的身份又回到了邺城,最后再跟着你们到洛阳……这几年来,我们兄妹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么取了你的命!”
我点了点头,“是啊,为了杀了我,你们甚至还说动了温媪。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温媪她会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帮着你们来害我。”
吴宛的眸光闪了闪,“你说什么?温媪她死了?”
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大敢确定,“温媪她……到底是你和吴良的什么人?”
吴宛冷笑道:“你不是才女吗?那你不妨猜猜看啊?”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当年前朝的童贵人和符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也要让自己的家族去对付我的舅氏。后来,我的大姑卫华明知会触怒陛下,却仍是要杀我,原由也是为了她的儿子。”
“可见这世上,最最奋不顾身,甘愿舍弃一切的情感,便是母亲对儿女的那一份舐犊之情。那温媪,该不会便是你和吴良的生身之母吧?”
吴宛有些恼怒,“哼,是又如何?可恨我和哥哥运道不好,竟托生到她这个贱婢的肚子里,她受不了正妻的虐待便丢下我们私自逃了,只留给我们一个低贱的出身,和没有亲生母亲照料的悲惨童年!”
“所以你便觉得她亏欠了你,当你故意接近卫华被温媪认出来是她的女儿,母女相认后,你便利用她来帮你们兄妹做事,达到你们的目的。”
难怪温媪为了这吴家兄妹竟连命都不要,想来也是觉得没能在他们最需要她这个母亲的时候陪在他们身边,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一双儿女。
吴宛冷冷一笑,“是又如何?哪知她竟会这般没用,我们都替她谋划的好好的,可说是万无一失,没想到她竟还是让你活了下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我心中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你竟这样说你的亲生母亲?似乎你确有理由恨我,但若只是因为没从我这里抢到陛下,便要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连自己生母的死活都不顾也要杀了我,怕是这点子恨意还不够。”
“吴姑娘是这世间少有的冷静又精明的女子,不是那种会为了个男人就因爱成狂,失去理智赌上所有的偏执女子,何况,便是杀了我,你也得不到你想的晋身之路。”
吴宛眸中窜出两点寒芒来,“谁说我不会因为男人而赌上一切?若那男人只是我飞上枝头的踏脚石的话,我自然不会,可若那个男人是我的兄长,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大哥呢?”
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她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
“原来,你是为了替你长兄吴桢报仇?”
吴宛笑得有些骇人,“不然你以为呢?”
她怨毒地盯着我道:“像皇后姐姐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贵女,自然不会晓得我们这种出身低贱的庶女过得有多惨!就因为我和胞兄的生母是个贱奴,我们就也是贱种,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挨打受骂,甚至险些被我那所谓的堂兄给……”
她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下去,眼中的怨毒之意似是被些别的情绪冲淡了些。
“幸好当时大哥从旁经过,救下了我,从那以后,我和胞兄才头一次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有了长兄庇护,也再没人敢欺负我们兄妹,长兄甚至还教我们读书写字……可以说,如果没有长兄,我们兄妹根本就不会有今天,或许早就冻饿而死也说不定。”
“都说长兄如父,在我心里是真的把长兄当成父亲来尊崇爱戴的,他待我这样好,甚至有时候他比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待我还要温柔细心。他这样好的一个人,你竟然将他害死!”
吴宛突然吼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的长兄怎么会被卫畴罚到石城去服苦役,他若不是去服苦役,吃不好睡不好,还干那么重的活,怎么会染上疫症而死?”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我失去了待我最好的长兄,自然要拿命来还,这还不够,我还要把你所拥有的一切,显赫的夫君,尊贵的地位,统统都抢过来,我要让你一无所有!”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吴宛连我的琮儿也要抢走。
吴宛上前一步,阴笑道:“现在,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我也终于可以杀了你,以告慰我大哥的在天之灵。然后,猜猜我会怎么做,要不要把你这张脸皮也给扒拉下来,装扮成你的样子,去睡了你的夫君?”
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我反而有些同情起她来,若是她知道待她最好的长兄吴桢是被她的同胞哥哥吴良所杀,不知她心中会是何感想。
这样伤人的真相,我自然是要亲口告诉给她知道的。
“吴宛,你若真想替你大哥吴桢报仇,便当去杀了你的胞兄吴良才是,而不是来找我报仇!”
吴宛闻言,哈哈笑道:“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我哥哥为何会劳心劳力的替我出谋划策要杀了你,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想为长兄报仇。甄姐姐,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乖乖受死吧!”
嫂嫂突然道:“我妹子没有骗你,你那叫吴桢的长兄确是被吴良杀了的,这是他亲口说的,被我亲耳听到,所以才会被他灭口,害我掉入山崖,失踪了这么些年。”
我接口道:“吴良会想要杀我,也是怕我会从嫂嫂那里知道他这见不得人的秘密,想先下手为强。你想想看,是不是自从传来我嫂嫂现身的消息后,吴良便在杀我一事上变得特别急切?”
吴宛有瞬间的愣神,她随即道:“不可能!你休想骗我,长兄对我们兄妹这么好,我哥哥他为何要杀了对我们这么好的大哥?”
她这话,与其说是在问我,倒不说是在问她自己。
“因为吴桢挡了他的路。”
我只轻声说了这一句,他们兄妹本质上都是一类人,无须我多言,吴宛便能想明为何吴良会这样做。
可她却仍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眼神变了又变,突然厉声道:“你以为你这样讲,我就会放过你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两个女人给我乱刀砍死!”
第123章 前夫
先前趁着我和吴宛说话的功夫,嫂嫂已经将她腿上的箭拨掉; 简单上药包扎了一下伤口; 此时见吴宛仍要行凶,正待拨剑迎敌; 忽听“嗖嗖”几声响过,立在屋中的几名黑衣人便惨叫着纷纷倒地而亡。
我和嫂嫂见此情景,还以为是来了救兵; 哪知走进来的那人却是我曾经的夫君——程熙。
嫂嫂没有看错; 他果然没有死,不知怎的竟还成了吴良的手下。
吴宛见又没能杀了我,气得冲程熙吼道:“程熙,你竟敢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你是想背叛我哥哥吗?”
程熙自从进屋后; 那目光便直直落在我身上,看也懒得看吴宛,只淡淡道:“既然卫恒对她这般上心; 把她活着带回幽州; 只会对你哥哥更有用处。”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还有,她说的没错,的确是你哥哥吴良杀了吴桢; 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先患上疫症; 吴良将我用过的碗拿去给吴桢用; 让他也染上疫症不说,还换了专治疫症的药,给吴桢喝的全是些治风寒的药,只花了三天不到,就送吴桢归了西。”
“啊!”听到最后一句,吴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你别说了,我不要听!不是这样的,哥哥不会这样做的,他说他要替长兄报仇的……对,这肯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要去找哥哥,我要问问他,我要去亲口问问他……”
吴宛说着,转身便奔了出去。也不知是被触碰到了她的软肋吴桢,还是见势不妙,怕程熙会对她不利,便装疯卖傻,先行逃了出去。
程熙也不管她,连头都没回,反而朝我一步步逼近。
“既然那碍事的疯婆子走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他说着,便伸手来拉我,嫂嫂一剑砍过去,虽将他逼退一步,可是嫂嫂却忽然栽倒在地。
我心下大惊,正要去扶嫂嫂起来,查看她的伤势,已被程熙一把拽了过去。
“早知道你这嫂嫂能打,所以我们在召集人手过来时特意给箭上都涂了毒,虽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但过上几个时辰,也足以杀人灭口了。”
一听箭上有毒,我立刻慌了神,嫂嫂好容易才死里逃生,回到我身边,如今竟又因为我身中毒箭,还有性命之忧……
我揪住程熙的衣襟,哀求道:“你将解药给她好不好,你们要抓的是我,我随你们去就是了,只要你将解药给嫂嫂,否则的话,我就——”
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捏住了下巴。
“阿洛,”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无比,语气如我们刚刚新婚时那般温柔,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残忍。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身为鱼肉,你是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的,也别想用咬舌自尽来威胁我,我程季光这些年在吴良手下做事,可是很学了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
他说完后,在我后颈重重击了一掌,我眼前一黑,就此再无知觉。
醒过来时,我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被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口里也塞了东西,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绑着,只能感觉出我是躺在一辆前行的马车里。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进来将我抱到另一辆马车里,吩咐道:“再塞一个人进那辆车里,日夜不停赶往幽州。”
我这才认出来抱我换车之人就是程熙。
他将我放入车中,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取下蒙在我眼上的黑布,见我正大睁着双眼看着他,不觉微微一愣。
想了想,他取出塞在我口中的几条帕子,我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程熙笑了笑,“看来方才的话都被你听到了。你放心,好歹咱们也做过三年夫妻,我不会把你送到幽州交给吴良的。”
他伸指挑起我的下巴,目光渐渐变得暗下来,有些东西从眸底深处涌出来,喃喃道:“好容易才失而复得,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人再交到旁的男子手中,嗯——”
那样的眼神让我心中悚然一惊,只觉得他的手指冰凉而湿冷,如蛇一般粘在我的肌肤上,让我立刻扭头想要逃开。
程熙冷笑一声,收回手,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细细擦着他那根刚摸过我下巴的手,似是那上面沾满了让他不快的脏污之物。
“可惜我倒忘了,你已经被别的男人给弄脏了,竟然开开心心地做了灭了你夫家的仇人之妻,还一心想要早点赶回去见他,果然女人都是些水性杨花的贱货!”
从前的程熙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可经过岁月的磨砺之后,他已然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谦谦公子了。
我不愿再看他饱含怨毒的双眼,冷声道:“乱世之中,女子命如飘萍,只能为强力者夺来夺去,程公子与其怪罪于我们女子的品性,不如怪罪自己是否实力不如人。”
程熙呵呵冷笑道:“到底是做了别人的妻子,竟连一句季光都不愿意再叫出口了?”
“在程公子眼中我已是不洁之人,如何敢再称呼公子的表字,玷污了公子的英名。”
程熙眼中有些微的惊讶,“想不到你做了卫家妇,倒变得口舌如刀,再不复从前的温婉可人、端庄贤淑。你若真这般刚烈,为何被那卫家父子所俘之后,不自尽守节,保全清白?”
我反问道:“我为何要自尽,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不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何错之有?为了你们男子自私的想法,就要断送我们女子鲜活的生命,又凭什么?”
程熙被我说的恼羞成怒,抬掌便欲打我,我忙抢先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程熙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凭你也配?”
“程氏满门男丁,除你一人外,尽皆被卫畴处死,只有你被改名换姓,送到石城去服苦役,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日如果不是卫恒亲自带我去石城看到还活着的你,我根本就不会答应嫁给他。”
程熙举起的手慢慢放下,“这么说来,你竟是还念着你我的夫妻之情,这才宁愿委身事敌,也要保我一命?”
我笑了笑,“程公子想多了,我救公子只是因为在程家时公子曾护我平安,为了报恩而已。”
“后来公子染上疫症,所赖以痊愈的汤药,亦是出自我之手,我救了公子两次,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程熙脸色阴沉,狠狠攥住我的手臂,恶声道:“你既嫁了我,便生是我程家的人,死是我程家的鬼,你欠我程家的,永远都还不清!”
说完,他重又将那一团帕子塞到我嘴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我这才将一颗心重又放回去。程熙如今的性子扭曲得有些可怕,我自然知道不宜激怒于他,可他方才看着我那眼神,宛如我是块即将到嘴的肥美鲜肉一般,我怕我若是不说些话来激怒于他,只怕便会被他……
接下来这一路上,每到该用膳之时,他便会进到车中,解开捆绑我的绳索,让我吃些东西喝些水。
每次他一进到车中,我都得提着十二分小心,一见他目中又露出那种眼神,便设法用种种言语激起他的怒火来压过那欲火。
若是碰上他心情尚可,有意与我闲聊几句,我便也平心静气同他叙话,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吴良因陪着吴桢一道在石城的苦役坊,认出了程熙,觉得他尚有些利用价值,便在施计害死了吴桢后,又用了一招瞒天过海,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人来代替因染疫症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