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明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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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沈令月笑道,“既然它与表哥有缘,不如就将它送给表哥?宝马配名将,正符合表哥的身份啊。”
谢初心头一跳,正要推辞,皇帝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好,这个主意不错,朕的昭武将军替朕击退敌军,护我大夏山河,说是一代名将也不为过,以此马来配正好相合!初儿,这云中驹,朕就送给你了!这可是令儿的一片心意,你可千万不能推辞不受啊。”
就是这样才麻烦呢,谢初暗暗腹诽,想着本朝自古就有大雁之好、骏马之合的传统,这互赠大雁与骏马乃是相互结亲的人家之间才会有的事,若是搁半个月以前,顶多就是有人眼红他得皇帝青眼罢了,可现在不同了,他要是收下了这匹云中驹,那基本上就明晃晃地表示着他这个驸马是当定了,他当然不能收。
他早上才和沈跃表态过不愿与沈令月成亲的意愿,要是收下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那怎么可以!
只是任凭他心中有多少不愿,面上表现得又有多么为难,可这父女两个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在那边笑吟吟地看着他,沈令月暂且不提,皇帝都发话让他不能推辞了,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拒绝,因此,他只能苦笑着道:“多谢陛下割爱!”
“都是自家人,拘这些虚礼做什么。”皇帝面上的笑容就越发深刻了,他拍拍谢初的肩,赞许道,“朕的令儿果然眼光甚好,一挑就挑中了这么个人才!”
“那是,”沈令月颇有几分自得地道,“常言道‘女儿随爹’,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父皇眼光准,令儿的自然也不能差是不是?”
“令儿说的极是!哈哈哈哈……”
哈哈哈。谢初跟着他们父女两个一块干笑。
这回完了。他想,他昨儿个还跟他老子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赶在陛下亲口赐婚之前说出想跟顾审言再比一场的打算,结果他说是说了,陛下也还没有亲口赐婚,可他却受了这一匹云中驹的礼,说没有结亲的意思在里头都没人信,更可怕的是那番不愿结亲的话他还是对太子说的,没有直接对陛下说,陛下知不知道都还是一个问题。
这可该如何是好?要是被他老子知道了,不得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啊,要不今晚他就住章武营里不回去了?只是要住多久才好?半个月?一个月?
唉,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驯匹马都能驯出这么多事情来,早知道今日就称病不来了!——不对,陛下今日之所以会宣他进宫,完全就是因为沈令月说他有一身驯马的好本事的缘故,所以说今日的一切都是这位三公主策划的,驯马也好,赠马也好,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惊觉这点,谢初暗自心惊,忍不住看了沈令月一眼。
沈令月仍在那边灿烂地笑着,见他看来,甚至对他弯眼一笑,当真是娇妍若花,美如天仙,只是那笑容里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别的意味在里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他的这点想法也只延续到薛成气喘吁吁地请了太医过来,在皇帝火急火燎地宣太医上前为沈令月诊治是否有跌打损伤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自己虽然身手好了点,长相帅气了点,但也没有惊人绝艳到让一国公主冒着落马的风险来使手段的地步,人家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指他为驸马也不过就是当日他在长林宴上出了一回风头而已,他当日要是收敛一点,他连人家的片刻目光都不会得到,更别说被指为驸马了!
套用他老子常说的一句话:“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种白日做梦的想法想想就好了,可不能当真。
他今天就是纯粹倒霉而已,出门没看黄历!
8。母女
话说那太医令房仁心正在太医署中教授《脉经》,冷不丁被内侍总管薛成请出,见他气喘吁吁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等听闻是公主不慎落马之后,更是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地就背起药箱,马不停蹄地跟着薛成往御马苑而去。直到了马场,见到了活蹦乱跳的沈令月,他才明白这落马的确是落马,只是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罢了,当下便吁了口气,放下了一半悬着的心,开始给沈令月诊治起来。
说是诊治,也不过是望闻问切,具体的伤势查看,还是等沈令月被送回了鸣轩殿才继续进行的,毕竟大夏虽然民风开放,也没开放到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给公主查看伤情的地步,再加上初步的诊断也没什么大事,皇帝便大手一挥,让宫人抬了轿撵过来,一群人就准备这么浩浩荡荡地去沈令月的鸣轩殿。
说老实话,谢初是不太情愿去鸣轩殿的,毕竟去的人里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医,其余的都是这大明宫中的宫人,去沈令月的宫殿也没什么,可他一个大男人去那里不是找不自在吗,他收下云中驹已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要是再去了这三公主的寝宫,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当然知道这时最恰当的做法就是告辞离开,可在这个众人都心系沈令月伤情的当口告辞,好像也不太厚道……
谢初心中纠结,脚步不自觉的就慢了几分,沈令月眼尖,一眼就望见了,初时还有些疑惑,等转念想明白了,又觉几分好笑。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位表哥还是个这么好玩的性子呢,不仅具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还特别喜欢想东想西的,不想跟着去就直说呗,怕什么呀,他是她钦点的驸马,难道还怕她和父皇吃了他不成?
算了,卖他一个人情好了。
想到这,沈令月便冲皇帝露出一个笑容,故作懊恼道:“那好吧,回去就回去,只不过父皇,我们是走了,那这云中驹可怎么办?它是被表哥彻底驯服了,还是只被表哥一个人驯服了啊?若是独留下它,会不会又踹断谁的肋骨、踢断谁的脊梁?到时可就没有表哥帮着力挽狂澜了。”
皇帝是何许人也?那是每天都跟一帮文臣武将周旋着的人物,早练就了一身一句话听成三句话的本事,因此沈令月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当下笑道:“那让你表哥留下便是。初儿,就麻烦你多多照看这云中驹了,朕既然将它赠给了你,那它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东西了,你爱怎么驯怎么驯,只有一点,万不能辱没如此宝马之姿,朕还盼着你能骑着它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呢。”
谢初喜不自胜,应得干脆利落,又下意识地看向沈令月,冷不防与她带着几点微笑的目光碰上,心中就是一跳。
他连忙克制心情收回目光,又觉得这样太过刻意,便有些局促地冲着沈令月微微笑了笑,权当做是打个招呼,表达一下心中的感激之情,没想到那三公主却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对他笑得更灿烂了,让他禁不住就是一怔。
他二人这么三番两次的“眉来目去”被皇帝尽收眼底,惹得皇帝也忍不住摇头笑起来:“好了,回宫去了,”又点点沈令月的额头,低声道,“你与初儿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就和他这么着,当心你母后知道了念你。”说罢,示意沈令月上轿,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了。
宫中的消息一向传得最快,公主不慎落马,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人命,但不慎落马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人唬一跳了,因此当沈令月回到鸣轩殿时,丝毫不意外地碰见了闻讯而来的皇后。
她当下就苦了脸。
倒不是她想在皇后面前撒个娇什么的,而是皇后虽然素日里很是温婉可亲平易近人,但那都是对外人的,对自己人,比如她,那就是没闯祸的时候有如春风般温暖,一旦闯了祸,那等着她的就是絮絮叨叨的数落了。且皇后学识广博,数落起人也和一般人不同,寻常人家的母亲数落女儿,通常都会揪着女儿的耳朵骂上半天,皇后自然不会这么做,只是无肉体之苦,却有精神之忧:她不会直说,就算直说也不会明骂,而是引经据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面上那一份几分无奈几分失望的神色又摆得恰到好处,能说的人恨不得钻地缝里面去,因此沈令月虽然平时喜欢和皇后待在一起,但若是一不小心闯了祸,她头一个要躲的就是这位母后了。
只是看今日这架势是绝对躲不过了,唉,她不过就是想和谢初见一面,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退婚,又为什么不喜欢她,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多事呢,她今天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都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无论沈令月心中如何哀叹,但伤还是要看的,好在诊治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手臂擦破了点皮罢了,皇帝自然是舒了口气,直道“没事就好”,皇后就有些忧心了,微蹙着眉问太医令:“公主的伤势重不重?这手臂上的伤痕可会留疤?”
房仁心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当下便从善如流地道:“还请娘娘放心,公主手臂上的伤并不重,头七天先用绷带绑着,每日早晚擦两次祛痕膏,之后就可除了绷带,一日擦一次药膏,一个半月内必可痊愈,不留半丝疤痕。若是娘娘和公主不放心,七日之后可再召微臣前来,臣再给公主诊治一趟,看看伤势如何,便有十足的把握了。”
皇后这才舒展了柳眉,温婉笑道:“有劳太医令了。”
房仁心连道不敢。
等皇后身边的宫女云珠送走了太医令、皇帝又因为前朝之事被薛成叫离之后,皇后面上的那副温婉笑容便淡了,转而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沈令月见势不好,连忙躺下掀被想要装睡,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凉凉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怎么,玩够了,闯够了祸,便累了?”
沈令月此刻正背对着皇后躺在榻上,皇后看不清她的神情,因此她先是好好地做了一个鬼脸,这才翻身坐起,讨好地笑着看向皇后:“母后,我知道错了……”
皇后不冷不热地“哦?”了声:“知道错了?错哪了?”
“我不该贪玩,逞能去骑那匹烈马。”她低眉顺眼道,“令儿知错了。”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也已经受到教训了,手臂上破了好大一块皮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这后一句话是她故意加上去的,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刻意的委屈与撒娇,她从小就大祸不闯小祸不断,每次都是用这一招来装可怜,博得皇后的心软的,因此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什么时候声音该小、什么时候该带上一点委屈的哭音、又什么时候要适当地对人讨好笑笑,她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皇后自然知道她是在装腔作势,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生气她此次行为鲁莽,但更加心疼她摔下马时落下的伤,因此虽有些着恼,但终究还是不忍苛责于她,只能叹了口气,在她榻边坐下,拉过沈令月的手轻轻抚摸:“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母后安心一点?你可知道,当母后听闻你落马一事时,差点就被吓死了!你说你,骑什么马不好,偏要逞能,去骑那匹烈马?那可是你父皇驯了十日都没驯服的烈马,是谁给你的莫大信心,让你觉得能驯服它的?你也不想想,就连驯马驯了十几年的赭师傅都对此束手无策,怎么可能轻易被你驯服了?”
沈令月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不能?赭师傅之所以驯马无数,那是他有经验,既然是经验之道,那我自然可以学,为什么就不能驯服了?再说,我也差点就成功了呀,你没听父皇刚才说吗,那马鞍和马镫都是我安上去的,我甚至在马背上待了一会儿,只是后面有些急,这才出了岔子,落下了马。要是我再耐心一会儿,指不定现在驯服那马的人是谁呢。”
“你还敢狡辩!”
“我没有。”沈令月辩解,一板一眼地道,“母后,你想啊,父皇足足调/教了那云中驹十日,都只是能近身而已,我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就把马鞍和马镫都给安上了,若真论起来,我比父皇还要强上一点呢。”
皇后是又气又无奈:“强又如何?还不是落了马,差点被马蹄踩到?这一次是多亏了初儿,你若再这么不知好歹地继续玩闹下去,看下一次还有谁救你。”
“女儿可以自救。”沈令月自信满满地道。
“就你?还自救?”皇后无奈一笑,“你可给我省点心吧,这么无法无天的,看以后谁敢娶你。”
“自然是谢、表哥了。”
皇后道:“你不说我倒要忘了,原先想着你与初儿本为表兄妹,就这么结为夫妻也是一桩美事,现在想想,可真是委屈了初儿了。”
“母后!”沈令月有点急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配不上谢初啊,大哥这么觉得,母后也这么觉得,她到底还是不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女儿啊!
皇后不为所动,继续微笑道:“母后说的可是大实话,你配初儿,的确是委屈了初儿一点。说起来,你父皇方才说,已经把那云中驹赐给初儿了,你说老实话,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因此沈令月大大方方地道:“不愧是母后,一下就猜中的女儿的心思。”
皇后果然舒眉一笑:“你是母后的女儿,你那点弯弯绕绕的,母后怎么会不知道?”又道,“初儿的确是个好的,且谢家是你的外祖家,你嫁给初儿,不需拘什么虚礼,母后也放心。只是容母后问一句,你对初儿可是真心的?你莫不要现在应得信誓旦旦,等过一阵子,又见着了一个喜欢的人,又和我们说,你和初儿不过是君子之交,你喜欢的不是他,是别人。”
“还请母后放心,这次不会了。”沈令月答得干脆,她想起马场上谢初骑着马来到她跟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她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有一件事,她是清楚的,那就是她要嫁就要嫁最好最厉害的男子,而谢初就是这样一个人,便道,“我喜欢他,他很好。”
“不知羞。”皇后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哪有公主是你这幅模样,选了驸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