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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枕山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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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人两心相合,万般甜蜜,恰好琅琊王府筹备世子大婚,诸事纷杂忙乱,阮静妍病后又偏好独处,合府上下不以为怪,给了两人相会之机。其实见了面也是倾心相谈,并无逾距之举,不过有情人相对,纵是只言片语也有无限欢甜。
  转瞬过了一个月,阮凤轩正式迎娶新妇,当日世家云集,繁琐的仪程让王府内外忙了个倒仰,琅琊王或许太过疲累,过后不久突然病重了,虽然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但这次的病势来得如此汹疾,连医者也甚为意外。
  阮静妍与新入门的嫂嫂齐慧儿一同侍疾,熬了月余相当疲惫,连阮凤轩亦生了愧疚,恰逢秋宴,他决意自己照料父亲,让妻子与妹妹出门松缓一日。
  秋宴年年相似,阮静妍兴致不高,不过嫂嫂毕竟才嫁过来,须得有人陪着应酬,遂一道前往。虽然连日辛劳,到底她还年轻,加上与意中人相许的喜悦,看起来玉颜焕发,清眸流光,纵是静坐也神采动人,满园的王孙公子无不注目。
  阮静妍习惯了旁人的目光,起初也未在意,直至发觉一个高挑女郎在打量自己。她见女郎肤如小麦,大方自若,在一群娇滴滴的世族女子中分外不同,禁不住暗问嫂嫂,“那一位是?”
  齐慧儿也不认得,还是旁边的一位夫人接话,“是长沂山庄的霍小姐,霍家暴富而起,也没什么家风家教,生个女儿持刀弄剑,同男儿一般粗鲁放肆,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帖子。”
  阮静妍知道苏璇来此地就是为助长沂霍家,市井流言更道霍家有意让霍小姐与苏璇成亲,闻言目光顿时一凝。只见霍家小姐有种江湖人的英秀洒落,与苏璇的气质相近,要是站在一处,必如一对长飞的鸿雁,共游的鱼龙,唯独在世家的宴席上格格不入,引来周围不少非议。
  霍小姐大概也觉察了议论,不多时就辞去了。
  阮静妍的情绪悄悄黯下来,陷入了低谷。近一时她无限欢喜,只是总有一份忐忑,疑心一切都是梦。到这一刻,不安再度泛起来,盘绕良久,她终是忍不住,在与苏璇相见时道了出来。
  “上次我见到了霍小姐,她生得很美,你会不会——”
  听了她吞吞吐吐的询问,苏璇怔了一怔,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阮静妍刹时羞红了脸,再问不下去。
  “霍小姐机敏果断,不让须眉,确有过人之处。但若是帮助过的女子都得娶回来,我现在大概已经妻妾成群了。”苏璇谑了一句,眉眼带着笑意,“奴奴在意这个?”
  阮静妍的心底又羞又愧,声音细如蚊蚋,“我怕我什么也不会,帮不了你,不比她——”
  苏璇不答反问,“奴奴不嫌我是江湖人,给不了锦衣玉食?”
  “我怎么会——”她一急话语出口,看他的神情,双颊越发红了,“我不介意,粗衣糙食我也甘愿。”
  苏璇心底愉悦,嘴上戏道,“也不嫌我是个浪游的武夫,不懂吟风赏月,时常还让你担惊受怕?”
  阮静妍的心头丝丝生甜,“我不怕——在你身边,我什么也不怕。”
  她出身尊贵,美丽柔善,却为了情意而愿舍却一切,苏璇情动的握住她柔白纤小的手,十指相扣宛如两心交叠。这一阵他沉迷于爱恋,另一则也在思量,两人门第相差太大,她的家人必不会允婚,得回去找师兄想个法子,只是近日据说求亲者甚多,也不知能不能等到自己回来。
  “奴奴,家人近期可有替你许婚之意?”
  听到这一句,阮静妍的耳根都红了,“是有一些人上门来说——祖母也问过,我都说不愿。”
  苏璇正要再问,忽然听得有人疾奔入院,警觉起来,“有人来。”
  他放开她,衣袖一拂收起案上的茶盏,翻跃于承尘之上,借着梁木隐藏起来。
  阮静妍镇定心神,展开一本书卷矫饰,不出片刻楼梯连响,一名丫环惊惶的奔上来,“小姐!王爷不好了!请小姐立时过去!”
  梁上梁下俱是一惊,阮静妍刹那间白了脸。

  琅琊王的过世,所有人都觉得愕然。明明病情有了起色,却在几个时辰内寒热交煎,呕吐痢下,腹痛难当,几位名医束手无策,竟然连当夜都未能拖过。
  阮家祖母悲恸万分,顿时卧床不起,阮氏兄妹同样沉湎于悲痛之中,王府上下乱成一团,还是新妇齐慧儿接了中馈,从娘家借了一批得力的管事与嬷嬷,算是稳住了场面。
  琅琊王一向声誉极好,不乏善举,颇得民心。消息传出,城中百姓亦为之悲伤,不到半日全城缟素,大红大绿的装饰均被拆去,酒楼的歌乐也停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最失望的外人莫过于薄景焕。
  他伴着御驾回到金陵,立时准备重赴琅琊提亲,不料噩耗从天而降,议亲成了致悼。纵是阮凤轩继了爵位,能替亲妹许婚,迎娶也要等到三年孝满之后,拖延太久,母亲必有异议。
  薄景焕心事重重的入府吊唁,见阮静妍一身缟白,在一群女眷的簇拥下清眸含泪,楚楚怜人,更是放不下,他正待劝慰,忽听得门外唱到苏璇的名字,不由得一怔。
  一则没想到苏璇还在琅琊,二则没想到他会来此吊唁。毕竟苏璇对抗追魂琴是应薄景焕之请,本身与琅琊王府并无交情,江湖人也不拘礼法,此刻竟然不期而至,着实意外。
  不仅薄景焕惊讶,满堂吊客亦然,前一阵发生的事实在太过传奇,连金马玉堂的高门显贵也为之称奇,一时人人都望过去,奠堂内外俱静。
  传说中的剑魔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猿臂蜂腰,清锐英朗,全不似传言中的狂放。他进来静穆的拈香叩拜,礼仪周全,阮凤轩连忙回礼,苏璇道了一声节哀,并无赘言,两三句后就辞去了。
  人一离开,奠堂渐渐恢复了声音,人们低低的议论。
  阮静妍一动不动的跪在软垫上,清泪突然涟涟而落,一众女眷围在她身旁劝慰,陪着拭泪。
  薄景焕异样的感觉更重了,却又想不出所以。
  直到葬仪过后,亡者入土,万事落定,何安私下密报,薄景焕犹如晴天霹雳。

  ……



   第59章 无间堕
  金陵威宁侯府飞檐沉凝,气象威严,廊下花木森森。
  阳光照着院落深处的威宁侯的书房,映得花窗栅影玲珑,屋内的气氛却如冰渊。
  薄景焕负手立在窗前,脸被栅影分成了数块,阴鸷非常。
  何安等了许久未闻一语,依然屏息静气的跪着。
  薄景焕终于开口,“你何时知道此事?”
  何安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道,“先前侯爷吩咐探查关于郡主的事,属下才在琅琊留了人,在侯爷离开琅琊不久就发现了异常,不过苏璇行事隐秘,探察极难,此事关乎极大,属下也不敢随意上禀,昨日得了消息证实确凿无疑,才敢对侯爷呈报。”
  薄景焕的指掌紧握,一闭眼就仿佛看见苏璇骗哄着心爱的女人恣意轻薄,得意的嘲笑自己的愚蠢。被骗与被辱的恼恨宛如一把阴火,在胸膛里无声的燃烧,烤得他恨毒欲狂,恨不能将苏璇千刀万剐。“我将之视为兄弟,他却——”
  薄景焕声音低嘶,嘎然而止,半晌后冰冷如铁,“明日我起程去一趟琅琊,吩咐管事在府内立即着手置办大婚所用的物件,但凡所需不拘成色,一概先买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尽快置齐,否则重惩不贷!”
  这是要赶在热孝内迎娶了,何安应下来,“侯爷既然下令置办,纵然仓促也有办法,只是苏璇武功超凡,一旦从中作梗——”
  薄景焕齿间咯嘣一响,腮骨棱起,他本想立刻致书正阳宫的北辰真人,厉斥其纵徒猥行,诱骗王侯之女,然而这样一来消息散出,影响郡主声名,最终损及的还是琅琊王府与威宁侯府,他心底恨怒已极,“如何能将此人除去。”
  何安等的就是这一句,接口道,“此人剑法非凡,少有能敌者,又精擅伪装,世人皆不识其真面目,连圣上亦青眼有加,正面除去极难。”
  薄景焕也想过告到御前,然而追魂琴一事圣上亲历,对苏璇印象极佳,就算他如今失德,天子大抵会当作英雄美人的谑谈,稍斥几句一笑了之,难以施之重惩,薄景焕越想心火越盛,声音厉起来,“要是无法可想,要你等何用!”
  何安不惊不惧的一叩首,“侯爷息怒,正面的格杀确实不易,不过近期有一帮江湖人被苏璇逼得走投无路,欲投在侯爷麾下,假如善加利用,可收牵制之效。”
  薄景焕怒极冷笑,“一群乌合之众,既然根本不敌苏璇,能管什么用,还想妄图得到侯府的庇护。”
  何安回道,“无主之刀不值一惧,操在侯爷之手则又不同,正好以江湖人制江湖事,眼下就可利用他们将苏璇引往别处,使其暂时无法侵扰郡主,将来侯府不宜沾手的阴私之事,均可由他们相代,侯爷也能更为便宜。”
  这几句极具煽动,说进薄景焕心底,他捺下火气踱了几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何安明白事情已妥了八成,“ 这些是朝暮阁的人,偶然得罪了苏璇,被他策动多个门派围剿,处境艰难,所以托人递话,想投在侯爷手下。只要侯爷不畏苏璇,就是他们的主子,几个领头的这几日一直在府外候着,盼望侯爷点头宣见。”
  薄景焕听过一些江湖事,清楚朝暮阁并非善类,不过他身为王侯,并不将这些鼠辈放在眼中,此时一心对付苏璇,盛怒之下不再多想,当即点了头。

  四个人一字而跪。
  一个矮个子当先开口,“参见侯爷,草民司空尧,擅打穴术,苏璇欲独霸武林,欺人太甚,只盼侯爷大发慈心收容,愿当牛做马还报。”
  接着一个俊秀的青年道,“草民池小染,擅刀法,我等与苏璇结怨已久,恨不能寝之皮肉,只要能将之除去,哪怕以命相换也甘心。”
  另一个方脸的大汉话少,只道,“草民陈兆,擅掌法,愿在侯爷帐下效死。”
  最后是一个白衣的绝色美人,“奴家燕宿雨,能使剑,擅探听,但随侯爷驱策。”
  薄景焕一一掠过,在美人身上停了一停,见她纤袅动人,宛转风流,难得的是绝无媚俗之韵,完全看不出是江湖人,他冷声问道,“你与苏璇何仇?”
  燕宿雨姿态驯顺的回道,“苏璇毁我帮派,杀我同僚,我力不能敌,深受其辱,无论谁能将之除去,奴家都愿倾身以报。”
  薄景焕眉心一聚,显出一道厉纹,“本侯要你们将苏璇引离琅琊,至少三个月无法分身,可做得到?”
  司空尧毫不犹豫的躬身道,“既然侯爷有命,哪怕赔上脑袋也要达成。”
  池小染随后道,“我等设法将苏璇滞于雍州,侯爷以为如何,定不让他短期回返。”
  几句话计议完毕,余人尽皆退去。薄景焕独处书房,许多事从头忆起,越想越是憎怒,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拂袖将案上的书卷悉数扫落。门口影子一动,薄景焕一方砚台砸过去,溅得来人的白衣上墨汁淋漓。
  这人正是燕宿雨,她受了一砸也不惊叫,眉角低敛,纤纤跪倒,“奴家有罪,惊扰了侯爷。”
  他人受命而行,独有这个女子留在府中听候吩咐,想必在门外听到了动静探视,薄景焕正满腹戾气,厉声而喝,“滚!”
  燕宿雨退下去换了衣衫,不多时捧着一方银盆而来,在书房门外跪倒,“侯爷方才污了手,请容奴家侍奉。”
  薄景焕怒火正炽,大步过去一脚踹得银盆飞起,咣啷一声落进了庭院,燕宿雨被浇得一身透湿。院内的侍卫和仆婢俱是怵然,无一人敢发声。
  燕宿雨也不管旁人的目光,退下去重新换衣挽发,捧着一方温热的毛巾跪在书房外。“请侯爷息怒,净一净手。”
  这一次薄景焕一把将她拖进书房,甩到了书案边。
  燕宿雨没有运功相抗,被沉厚的案角撞得腰际剧痛,她面色泛白的暗吸一口气,柔声幽幽,“侯爷心里不痛快,尽管发在我身上,别委屈了自己就好。”
  轻薄的襟领被扯得歪敞,露出了水红的抹胸,以及一片裹不住的丰盈姣白,玲珑美人谦卑而软媚的央求,足可令任何男人心生爽悦。
  薄景焕的眼神终于变了,怒火转成了另一种鸷猛的欲望,他抓住对方的发髻强迫她跪倒,冷鸷道,“既然不肯滚,那就受着。”
  书房的门大敞,照见一个跪在男人身前的白色纤影,被按着头粗蛮的凌虐,如烟的明眸仿佛有一丝水光,随即被长睫遮去,无息又无痕。

  ……



   第60章 莲心韧
  阮凤轩在院中疾步而走,不久前听闻的讯息让他坐立难安,疑愕交杂。
  他不敢惊扰病中的祖母,让侍女将妹妹唤至静室,摒退了下人,及至望着温顺静柔的妹妹,他又怀疑起消息会不会有误,几度踌躇才问出来,“你与苏璇——可有私下见过?”
  阮静妍意外逢此一问,顿时怔住了。
  阮凤轩一颗心沉到谷底,不愿置信,勉强挣扎道,“到底有没有?”
  阮静妍默了许久,静静的点了点头。
  阮凤轩窒得简直说不出话,“那家伙竟敢诱骗你!你怎么会上了他的当!”
  阮静妍没有争驳,她知道两三句根本说不清,“是我主动去寻的他,我喜欢他。” 
  阮凤轩气得声音都抖起来,语无伦次道,“你糊涂了不成,好个卑鄙下流的家伙,竟然骗到琅琊王府头上!幸亏景焕兄告诉我,我决不会放过苏璇!”
  阮静妍忍住心慌,“哥哥要是想害他,那就是要我的命,不是他几次舍身相救,我早就死了。”
  阮凤轩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结果引来追魂琴,被苏璇乘势而入骗了妹子,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说话越发不择言,“你说什么疯话!你也不看自己的身份,堂堂郡主与人私相授受,名节都不要了,王府的脸面朝哪里放!”
  阮静妍的脸庞如雪,十指紧紧交握,她知道有一天会被家人得知,没想到来得如此快,“我们没有逾越,他是磊落君子,从未对我无礼,将来也会正式上门求娶。”
  阮凤轩怒火沸腾,“你还做梦要嫁给他?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这般不知廉耻!父亲才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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