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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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一直安安静静地吃东西,眼睛盯着地面一眨不眨,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胡安和唱了半晌的独角戏,最后唤了薛延两声没有回应,终于发现自己没有观众,他又气又急,更郁闷了。但胡安和又不敢对薛延动粗,只能抬起腿小心翼翼地踹了他一脚,瞪着眼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薛延终于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而后坦坦荡荡地回答道,“没有。”
胡安和翻了个白眼,无奈问,“那你刚才一直在想什么呢?”
薛延顿了顿,说,“我在想以后。”
胡安和意外,“什么以后?”
薛延把筷子放下,转了个身面向他,认真道,“你想一想咱们现在的情况,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再过几年,就是上有老下有小。是,咱们现在看着好像是挺像是那么回事儿,有钱了,但是,这够吗?”
胡安和有点懵,呆呆问,“什么意思?”
薛延说,“咱们现在处于这个小地方,就算手里有些闲钱,但是连件像样的好东西都买不到,有钱都没处去花。若是以后有儿有女了,连读书都是个麻烦,陇县就只有两个秀才,一个是你,一个是阿言,那些书院先生连个论语都背不顺溜,怎么教书育人?把孩子送到那里去,你放心?还有,做生意讲究什么,用钱生钱,但是陇县的商机实在太有限,咱们就算再怎么拼了命去努力,上限也就是在那里,想要将商之一字做到极致,就必须主动跳出这个圈子。”
听他这么一长串,胡安和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被薛延抬手拦住,“别和我说你自己教。小孩子就是要和小孩子在一起的,父母再有学识,总代替不了同龄的朋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孩子来说,身边的环境实在太重要,不是有一个做秀才的爹爹舅舅就能比得了的。再者说,就你那个性子,教出来也就是第二个书呆子。”
胡安和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问,“你是说,咱们要搬家,去个大地方?”
薛延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陇县有陇县的好处,安静平和,与世无争,但咱们现在还这么年轻,总该出去闯一闯。倒不是说必须要做出什么成绩来,而至少老有谈资,待以后儿孙绕膝之时,想起过往之事,不觉遗憾。”
胡安和赞赏道,“薛延,你果真还是原来的样子,十几年都不曾变,洒脱果决,锐意进取,如宝刀出鞘,所向披靡。”这么多年圣贤书没白读,随便一张嘴就能拍是一顺水儿的五花屁,胡安和兴高采烈地拍了拍薛延的肩膀,昂首道,“以后,我就和你混了!”
说完,他又有些惆怅,皱眉道,“你说,我怎么就觉得那么适应不过来呢。不久之前我还是个穷书生,但现在忽然就有钱了,还成家立业了,甚至还操心起以后孩子去哪里读书了……”
薛延说,“那你慢慢适应着罢。”
胡安和舀了勺玉米到嘴里,又问,“那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薛延摇摇头,“再说。”
第82章 章八十二
六月初八; 宜嫁娶; 胡安和与韦翠娘大婚。
说起来,都是成过一次亲的人,最后还俱是连手都没摸一下便就不欢而散; 感情路上走得俱是波波折折; 能聚到一起也是缘分。胡魁文和韦掌柜穿得一身喜庆,笑盈盈地坐在天地桌两边; 瞧着一对新人行拜堂礼。
虽说已然经历过; 但再以旁观者的角度瞧着这一切,阿梨还是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既觉得高兴,也有些感触。
她一直记着当初冯氏将薛家的传家玉镯赠给她的时候,说的那句“少年夫妻老来伴”。
在年少懵懂之时携手,从一无所有到最后白发苍苍; 而当风风雨雨过后,暮年之时; 仍旧能默契地相视一笑,一个眼神便就能懂得所有,那是怎样一种奇妙的际遇。人生一路上太多意外与磨难,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始终如一伴在你身边,予以你温柔与支持; 就算没有荣华富贵,那也是一件太好的事。
小时候,阿梨和弟弟一起听爹爹讲汉宣帝刘询和许平君的故事; 为“故剑情深”所感动,当时的她认为,爱情两字许是世间最美好的词汇,而后来长大,遇到薛延,阿梨才明白,最美好的两个字,应该是“陪伴”。
薛延站在她的身后,垂头便就瞧见她轻轻眨动的长睫,眼尾泛着微红,他略一思索便就明白为什么,觉着有些好笑,伸出手指去逗弄她,将她的身子扳回来,表情做作又夸张,问,“我们家梨崽怎么哭了呀?是谁欺负你了。”
阿梨破涕为笑,搡他一下,小声骂,“不正经!”
薛延也笑,用拇指抚去她的泪,故作委屈道,“要做娘亲的人都是这么凶的吗?”
阿梨鼓鼓嘴,转身不理他了。
薛延仍旧弯着唇,从身后将她搂紧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旋,没再说话。
拜堂礼后便就是酒席,胡安和是个三杯倒,而作为他唯一的兄弟,挡酒一事就成了薛延的活儿。阿梨怀着孕,冯氏没待多久,吃了饭后便就和胡夫人打了个招呼,领着阿梨先回了家。
阿梨本还想等薛延回来,但是直到亥时都快过了,也不见他的影子。
冯氏吹了灯,劝着阿梨早点睡,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待薛延回来时候,不要管他,爱吐便就吐去,你睡好才最重要。若是他吵得你烦了,便就来与阿嬷一起睡,知不知道?”
阿梨乖顺应着好。
有阮言初陪着薛延一起,阿梨并不多担心,她本就好困,躺在被子里没多一会,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薛延终于回来,果不其然一身酒气,阿梨对味道向来敏感,鼻子动动,悠悠转醒。
三更半夜回来,还酩酊大醉,阿梨是有些生气的,她听了冯氏的话,将被子拉到下巴处,闭着眼睛不理会他。
薛延似是倦极了,脸也不擦手也不洗,蹬了靴子便就倒到炕上。干巴巴地仰天躺了一会,他又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探头往阿梨那边瞧,鼻息离得近了,那股子酒气就更浓重,阿梨蹙蹙眉,忍着要将他推开的冲动,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薛延笑着咕哝两声什么,打着哈欠给阿梨整了整被角,又扯了外衣裹住自己半边身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和衣睡了。
阿梨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实在忍不住,坐起来去看他,薛延已经睡实了,一条胳膊搭在额上,鼾声轻微。
阿梨被气笑,她叹了口气,还是下地点了灯,又到厨房打了些锅里的温水来,给他脱了袜子,又擦了一遍脸和手脚。薛延舒服许多,长舒一口气,拧着身子就想往旁边被子里钻。
阿梨瞧见,急声制止,生气拍了下他肩膀,“你做什么!”
薛延惺忪睁开眼,拉着她手腕哑声道,“媳妇,我困。”
阿梨无奈,“那你也先把衣裳脱了再睡啊,被子新洗的,你又给我弄脏了怎么办。”
薛延“唔”了声,顺从坐起来,慢吞吞地脱衣裳,阿梨在一旁看着,过了会,忽然发现他停在那不动了。阿梨抿唇,还以为他是醉懵了,坐在那便就睡着了,抬步过去看。
她在心里想着,若是真的那样的话,她便就到冯氏屋里去睡,不再管这个醉鬼的死活了。
可没想到,薛延在袖子里掏啊掏,竟然摸出了一根被油纸包的好好的鸡腿。他知道自己惹得阿梨不高兴了,忙双手捧着递过去,带些讨好意味说,“梨崽,梨崽,给你带回来的,你吃不吃?”
阿梨好气又好笑,问,“你给我带这个做什么?”
薛延道,“我那会瞧你没吃多少东西,觉得你夜里会饿,就包了一根回来。但是刚才脑子里晕乎乎的,我就把它给忘了。”
看他那副样子,阿梨心一软,一点都气不起来了,她揉揉薛延的脸,温声道,“我不饿的,你睡罢。”
薛延说,“你吃一口吧。”
阿梨笑起来,她也不舍得再拒绝薛延了,打开油纸包,小口咬了一下。
薛延满意许多,又道,“再吃一点?”
阿梨佯装动怒,小声道,“你再不老实,我就不管你了!”
薛延终于又安静下来,躺下后往旁边滚进被子里,继续睡了。
折腾到大半夜,薛延第二日睡到了辰时已过才醒,阿梨已经吃过早饭,抱着阿黄在院子里晒太阳了。鸡腿被阿梨和冯氏一人一半吃得干干净净,油纸却还在桌上放着,薛延看着那张黄纸,昨夜的事也隐约回想起来一些。
他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痛欲裂,分外丢人。
倒不是给媳妇带吃的丢人,而是昨夜他那个撒娇痴缠的样子,薛延打了个哆嗦,不敢深思。
他把那张油纸卷了卷塞进袖子里,连饭也没吃,和阿梨与冯氏打了个招呼便就出了门。
瞧着薛延匆匆忙忙的背影,阿梨乐得合不拢嘴,冯氏并不知道昨晚的事,一头雾水地看着阿梨,但也不自禁地笑起来。
到了酒楼的时候,阮言初正在账台边上对账本,薛延找伙计要了碗阳春面,而后慢悠悠走过去,看着他算。
他脚步悄无声息,阮言初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赶紧道,“姐夫,小胡哥在二楼等你呢,还有永定的那个赵员外也在,你去看看罢。”
赵员外,薛延还记得他。说起来,他能有今日还多亏了这个赵员外在战争时候将家中所有余粮都便宜卖给了他。
薛延歪头往楼梯处看了眼,问,“他来做什么?”
阮言初摇摇头道,“不太清楚,但听着话音,好似是要与咱们做生意,还是个挺大的生意。”
薛延的指节敲了敲桌面,笑道,“有趣。”而后整整衣摆,转身往二楼走。
他刚拐过拐角,伙计便就端着一碗阳春面从厨房跑了出来,但站在大堂中央左右看了一圈,却不见薛延身影,他有些茫然,去问阮言初,“小掌柜的,大掌柜去哪了?”
饶不是第一次听到小掌柜的这个称呼,阮言初还是有些想笑,他看着伙计手里的面,指了指账台道,“大掌柜去谈生意了,放在这里吧,待会二掌柜的下来要吃。”
伙计乐呵呵答应着,把碗放下,转身走了。
果不其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胡安和便就噔噔噔地从楼梯处跑下来,他一眼就看见了那碗面,眉梢一动,问,“能吃吗?”
阮言初温温笑着,颔首道,“能的。”
胡安和眉开眼笑,搬了把椅子过来,美滋滋地吃起来。
结了婚他才知道,原来妻子比父亲更严厉。
胡魁文小时候对他管东管西,长大了便就不插手了,可胡安和自由自在地高兴了没两天,就被韦翠娘接了手。两人虽然新婚燕尔,却与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差别,一丝矜持都没有。今日早上时候,胡安和本想借着新婚夜的理由赖一会床,被韦翠娘看破,毫不留情地就撵了出来,让他去做正经事,不要蹉跎大好晨光。
胡安和满腹委屈,但家里没一个为他说话的,无奈之下,只得草草吃了两口饭就去酒楼,本想着再吃点什么,但他前脚刚进来,赵员外后脚便就跟着进来,非要拉着他谈生意。
胡安和更觉得无奈了,但他又不能把人赶走,只得硬着头皮请他上楼。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胡安和还是有心想要与薛延学些生意经的。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索性自暴自弃,只在薛延身后呐喊鼓气、算账数钱,至于冲锋陷阵之事,一概不管。
胡安和没什么大主见,却很配合,他完全信任薛延,无论薛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说好好好对对对,而后出钱出力一点儿不含糊。用韦翠娘的话说,与胡安和这样一个只会在后方嗑瓜子和瞅着凯旋的你傻笑的人搭档,薛延也不知是倒了霉,还是走了运。
现在见薛延来了,他也懒得再与赵员外寒暄应酬,礼貌笑了两下,而后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阮言初看着他吃得香,笑着递过去一瓶醋,问道,“赵员外是来做什么?”
胡安和道,“他想要与咱们一起筹钱,买下城郊那二百亩地,来年卖粮食。”
第83章 章八十三
阮言初有些惊讶; 重复道; “一千亩?”
胡安和对亩这个词没什么概念,咬着面条问,“很多吗?”
阮言初想了想; 找了个比较通俗的说法; “若是这块地方方正正的,你绕着这一千亩地走一圈; 约莫是七里地; 若是打下粮食来,千石有余。在陇县这样的地方;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两亩肥田可做聘礼,十亩地能让亲人反目成仇,你说这一千亩得有多大?”
胡安和筷子悬在半空; 好半晌才道,“那得花多少钱才能买下这么多田地啊。”
阮言初皱眉道; “就算一亩地值二两银子,算下来也得两千两,况且种地要请长工,买种子买草木灰,又是一大笔钱。再者说; 城郊的地本就是薄田,产量并不多,明年的时节也不知晓; 万一涝了旱了,那便几乎是血本无归。”
胡安和下意识往楼上看了眼,咂咂嘴道,“这个赵员外还真是财大气粗,敢做这样大一场赌局。”
“而且是必输无疑的赌局。”阮言初顿了顿,肯定道,“姐夫定是不会答应他的。”
胡安和饶有趣味看他一眼,咬着筷头问,“为什么?”
阮言初说,“赵员外现在盯上了这生意,是看准了如今粮食短缺,粮价高涨,但是生意场上有句话,‘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如今的粮价高悬,但到了明年,注定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胡安和饭也不吃了,只顾盯着他看,想要听他的理由。
阮言初弯着唇笑,缓缓道,“其实原因很简单,粮价上升是有目共睹的,存了卖粮这一心思的,不止是赵员外。北地农户千千万,大家瞧见种粮这事有利可得,也都会蜂拥着去种地,这样一来,明年的产量定会极高。市面上卖的粮食比人们所需要的多了,粮价便就会降下来,若不出意外,会是这么多年来的新低。所以赵员外此举,实在是目光短浅,准定是要失败的。”
胡安和赞叹道,“你们俩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啊,简简单单一件事,经你们一说,竟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阮言初只是笑,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