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皇姐初长成-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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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呢?”他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反问。
“皇上是担心梓筠知道那件事还是担心微臣知道那件事?”
元梓文看了一眼手指,眸光闪烁,又抬起眼看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论发生什么,微臣都不会离开梓筠,更不会对皇室不忠。”墨从安抿了抿唇,“只是陛下这一举动,反而让梓筠察觉出什么。”
“你这是,在害怕?”
“臣只是不希望那件事成为我和她之间一条跨不过去的沟壑。”
元梓文看了他一眼,“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陛下不用担心,微臣不日便辞去所有职务。”墨从安弯着腰抱拳,眼里满是坚定。
他怎么会放下仇恨,只是知道真相之后尽是无奈罢了。
元梓文眼里有小小的惊讶,末了又恢复如初,“朕没有这个意思。”
“这自然不是陛下的意思,是臣的意思。”墨从安承认当初入朝是怀着私心的,一是为了元梓筠,二是为了查出当年谋害他一家的凶手。现在已经没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了,更何况看得出来元梓文有些忌惮他。
“从安不必如此。”元梓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臣心意已决。但社稷尚未安定,臣自然不会现在就走,这也是梓筠的意思。”
元梓文叹了一口气,“从安,那件事便算是朕对不起你。”
墨从安喉结上下滑动着,身形似乎有些踉跄,摆出牵强的笑容,“臣从前当过陛下的伴读,后来又得陛下提拔,姻缘更幸得陛下撮合。陛下之恩情,从安自然不敢忘。”
“朕在想,你这话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墨从安浅笑了一下,元梓文也同他一起笑,“好好对梓筠。”
“是。”
元梓文点点头,“那件事谢谢你。”
墨从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这是碧棠的遗愿。”
“她真的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了吗?”过了这么久,元梓文还是听不得这两个字,总会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墨从安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
元梓文的眸光有些失望,“嗯。”
其实,碧棠说了,在心底说了。
她说,如果有下辈子,她还要遇见他。只是希望那时候,他没有他的责任,她也没有她的使命,便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吴柏松的多年陪伴,也比不上江辰的一句,我们和好吧。
☆、七十个长公主
入眼皆是白绸; 寒风穿堂而过; 白绸忽地飘起,那一截白色的裙摆也走上了阶梯,仿佛霎那间时光静止,只有飘动的白。
元梓筠着了一身白衣; 鬓角簪着一朵素花,她冷漠地站在墨从安面前。
“瞒了我什么?”
墨从安早就知道会有一天,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她实情。真相往往是承受不起的。
“梓筠——”
元梓筠打断了他,“别叫我。”
她转过身,“我希望同你承担所有,而不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做不了。墨从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在默默付出; 为了我好; 是不是特别为自己感动!”
这番话说得语气有些重了,墨从安皱起了眉头,“非要这么说话么?”
元梓筠像是拳头打到了一团棉花上; “好。墨从安,让我冷静下。”
擦身而过时,墨从安一把拽住她; 他抿了抿嘴唇; 表情异常地复杂。
熹微地阳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脸庞上; 他却觉得世界在旋转,几乎有些站不住了,“你相信我。”
“放手。”元梓筠的表情很冷; 冷中带着些许动容,动容中又藏着心灰意冷。
墨从安低着头,“不放。”
“一直以来,你把我当做了什么?有时候我知道的,还没有陛下多。”
面对她的质问,墨从安微微闭上眼又睁开,他竟感到几分无措,“梓筠,这次不一样。”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元梓筠只需要一个解释。
她以为那次交心之后,墨从安就不会再瞒她什么了,可是不是,墨从安不愧是墨从安——我行我素、胜券在握的墨从安。
他还需要她做什么,自己跟自己过日子不就好了。
墨从安几次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下去,最后脸上有些疲倦感,“我墨泽用性命发誓,绝对不会是对不起你的事。”
元梓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后退一步,狠狠甩开他的手,“够了。”
她又说,“别以为我嫁了你就非你不可了。”
墨从安快站不住了,他眼前是她飘逸的裙角,“别走。”
元梓筠自然是要走的,却突然听到身后沉重的倒地声。
她一回头,看到墨从安躺在地上,话语都染上了几分不安,“别装了,快起来。”
说着还上前轻轻地踢了一脚,原来不是假装,元梓筠这下急了,蹲下身子摇晃着墨从安,“醒醒。”
他方才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唇色发白,面无血色,元梓筠还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从前的那个墨从安,似乎无所不能,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
“来人!”元梓筠冲里面喊。
*
墨从安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白色的帷帐,他鼻尖微痒,鲜血直直地流了下来。
元梓筠慌忙地上前擦拭,结果怎么也擦不干净。
墨从安呆滞地盯着面前的一团空气,面上那温热的手指快要离开之时,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们好好的,行吗?”
他的眼睛缓慢地投射过来,宛若寒潭上微风飘来秋叶,浮起淡淡的波纹,元梓筠的心,顿时被什么戳中了。
可是,在一起不止是在一起,虽然还是会为你伤筋动骨、牵肠挂肚。
元梓筠愣了片刻,转过脸抽出了自己的手,朝外面的丫鬟吩咐道:“你来照顾一下驸马。”
“是。”丫鬟弯着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
墨从安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脱离了自己,他看着自己的手,满眼的期待全都落空,微微闭上了眼而后睁开,接着直接砸了那碗药。
“出去。”他的嗓音很轻,却又如同冰山上的雪莲一般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气。
“可——”
侍女的话还没说话,他就坐了起来,一手支撑在床沿上,满脸狼狈,墨发披散着,声音加重了几个度,“出去。”
侍女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墨从安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盯着地底,耳边又传来脚步声,他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出去么?”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过河拆桥不好吧?”
他这才抬起脸好好地看了看,原来是清虚,“你来做什么?”
清虚已经习惯了墨从安这副样子,他总是嫌弃自己,但是不妨碍清虚把他当成兄弟,即便一见面就开始针锋相对,他心里也明白,墨从安是懂他的,“说了让你不要激动。”
墨从安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狼狈处境,用白色的衣袖擦干了剩余的血,但是时间已经久了,难免留下痕迹,而那红色的衣袖也沾染上了些许血迹。
好好的喜庆日子,结果变成这样。
“师叔,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他平淡地说。
这副乖巧模样着实是清虚不曾见过的,“何止自以为是。”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还是不能说出那件事。”
清虚打开药箱,听到这句话突然顿住了,墨从安确实自以为是,为人讨厌得很,但是接近久了就会知道,他是在用自以为是掩盖自己的本性。
“有些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清虚想了半天才开口宽慰他。
“可——”
清虚接着说,“即便我不知道你到底瞒了元梓筠什么事情,但是不管你说还是不说,这件事都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隔阂。”
墨从安顿住了,好半天才说,“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清虚问。
“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仇人。”
清虚恶劣地笑了,“然后发现你仇人是元梓筠的亲人?所以你下不了手?你怕告诉她不好报仇?”
墨从安一下子被清虚的话咽住了。
清虚见他那副模样赶紧开口,“我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你猜对了。”
清虚浑身僵硬,咽了口唾液,“啊?”
☆、七十一个长公主
“但是不是因为报仇才不告诉她。”
清虚还没有从这强大的信息量中缓和过来; 他呆愣片刻才问; “墨从安你骗我的吧。”
他满脸愁容,又有些无奈,“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清虚笑嘻嘻,“有点像。”
墨从安冷着一张脸; 一点都不想和清虚开玩笑,他顿时丧失了说这件事的兴致。
清虚看了看他的脸色,“好了,我信。”
墨从安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被相信的喜悦,“哦。”
“到底怎么回事?”清虚怎么能错过八卦时间。
墨从安到底还是说出了口,他将这件事藏在心里太久了。
多年前的一场大火不过是将所有的肮脏都付之一炬。墨从安回到都城后通过各种关系寻找当初那个追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将当年看到的那群人额间花钿形状和弯刀都画了下来; 但是怎么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
前些日子他终于掌握了一些隐秘,找到了当初的目击者,原来是当初他父亲的政敌所为。
“这又如何?”清虚问。
“这只是表象罢了。”墨从安衣袖下的拳手握紧。
那政敌在杀害他全家之后就被惩治了;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先帝一石二鸟的计谋,就这样一下子除掉了朝中两位威胁他皇位的权臣。
那追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帝的私兵;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 君王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唯一遗漏的; 便是墨从安那位祖母,那是祖父唯一的妾,而在先帝眼中; 一个女人家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甚至给她些好处以补偿墨家,这也是她一个妾让墨从安几番忍耐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你的仇人竟然是——”清虚抿了抿唇,当真觉得世事无常,剩下的话清虚说不出口了,他这才明白墨从安为何如此,“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仇人已死,还能怎么办?”他突然觉得这十几年都是个笑话,一家的性命都为皇权所牺牲,他还有什么好报仇的?
清虚想了想,“所以你想将这件事永远地埋在地底?”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了,还能怎么做呢?”墨从安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眼睛里却是惊涛骇浪,暗地里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次心理斗争。
清虚点点头,大掌按压在他的肩膀上,“我相信你,你会好好处理这件事。”
说着侧过脸,余光看见一截白衫,“从安,师叔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女子,我也是为了她才被赶出师门,她和元梓筠真的很像,所以每次看到元梓筠的时候,我忍不住错认,好欺骗自己,她还没有死。你们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别像我,世界上哪有后悔药。”
墨从安被清虚触动了,“她怎么死的?”
“我医术不精,治不了她。”清虚的眼角泛着泪光,抿了抿唇。
所以他才拼命学好医术,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啊。
两个男人交付着最沉重的过往,墨从安沉默半响然后开口,“我会和她好好的。”
“嗯。”清虚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愈加用力。
*
清虚给他留了些药,墨从安继续躺着,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件事同元梓筠说得一清二楚。
一名侍女前来禀告,“夫人要入宫。”
墨从安想起元梓筠说过,她不是嫁给他就非他不可,顿时惊慌失措,掀开棉被就要起身。
侍女上前准备阻止,墨从安却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他浑身只着了件中衣,甚至来不及拿件披风,冻得脸更加苍白。
元梓筠一脚刚登上马车,就听见墨从安的声音。
“梓筠,你真的要走?”
她偏头看见了远处的墨从安,他哪里还有当初那惊为天人的模样,眼眸中的焦虑都快溢出来了,见他这样冷的天气还穿得这么少,纵然心疼,她面上仍旧不显,“回去吧。”
墨从安走到她面前,“别走。”
那一刻,他和她久久地对视,墨从安甚至想把那件事全盘托出,但是被元梓筠的话语给打断了神思。
“不是走,是接思君回来。”
墨从安先是欣喜得像个孩子,片刻后脸上的喜悦慢慢地褪掉,“你真的不走?”
元梓筠冷着脸,“当然是真的。”
“早点回来。”
元梓筠看着他,“我还是你的光么?”
墨从安愣了一下,补充道:“唯一的光。”
元梓筠偏回头进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看不见外面的墨从安,却早就不是方才那副冷漠的样子了。她希望他别站在外面,别被这寒风侵蚀。
马车快要驶离驸马府的时候,元梓筠还是忍不住掀开帷裳探出头往后看,一眼望去就看见墨从安站在红门前。
触及她眼光时嘴角还浮出一个浅淡的笑。
元梓筠仿佛惊吓到的小兽赶紧缩回了马车里面,想到刚才的场面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她不住地哽咽着,又不想让别人窥见她的脆弱和难过,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难以宣泄的悲伤让她无声地哭泣。
到了皇宫时,她早就平静了下来,但是却没有去戚桃言那儿,而是拜见了元梓文。
一见到元梓文她就开门见山,“我想辞官。”
“先前从安也同朕说辞官,朕也允了。”元梓文转过身背对着元梓筠,“皇姐也有此意?”
元梓筠愣了一下,想要说出那件事却如鲠在喉,过了半晌才问,“他怎么说的?”
“从安说待过些日子平定了叛贼便辞去官职。”
元梓筠点点头,“先前我同他说好,等到都城没有我们牵挂的事情就一同归隐。”
元梓文叹了口气,“那朕这江山可就剩朕一个人了啊。”
元梓筠心里还想着当年那件事,她心里猜想元梓文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府上的那位很有可能就是皇弟下的毒手,墨从安若是想动手,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了。元梓筠没有开口验证自己的疑问,她唇边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