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咋不上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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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苏梨手上的冻伤时,他想过苏梨这五年可能过得很不好,可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苏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脑袋埋进被子里看不见她的表情。
屋里好一会儿没了声音,高太医不由得催促:“侯爷,好了吗?”
不等楚怀安回答他又继续道:“尚书府家法森严,用于施刑的鞭子是特制的,那鞭子威力堪比大理寺牢里的刑具,我方才见苏小姐眼底血丝厚重,诊脉时发现她脉象虚浮,心律不齐,身体虚弱,且有体寒淤积,若不及时调理,恐怕会落下病根……”
隔着一扇屏风,高太医絮絮叨叨的说着,楚怀安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摸向苏梨右腰窝处最长那条伤疤。
疤印已与身体融为一体,触手温软,许是碰到苏梨的痒痒肉,那处肌肤本能的瑟缩了下。
苏梨没吭声,两只手却紧紧地揪住被子。
像一根针扎进心里,让楚怀安的心疼了一下。
理智回笼,楚怀安拿件披风将苏梨下半身盖住,温声道:“伤太多了,我让胖老头亲自看,这件事不会传出去!”说完把高太医拎了进来。
行医数年,看的都是美人玉肌,乍然看见苏梨伤痕累累的背,高太医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张嘴想问什么,被楚怀安一记眼刀子瞪了回去,连忙专注的查看苏梨的伤势。
“如今天寒,伤口发炎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不过拖了些时日,伤处已经出现感染,我先开两副药,今日煎来喝了看看效果,若是炎症不退,恐怕伤口感染会加剧,到时只能刮去腐肉疗伤!”
“多谢高太医!”
苏梨闷闷地应了一声,高太医猫抓似的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顶着楚怀安吃人的目光问了一句:“苏小姐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第31章 替我照顾好她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苏梨才开口回答:“离家以后不幸遇到山匪,被砍了几刀,后来被亡夫救了才活了下来。”
她说得并不详细,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高太医皱眉不解,反驳道:“不对呀,这伤……唔!”
楚怀安捂住他的嘴,把人拖了出去。
一直到了院外,高太医才被放开,不停地喘着气,被赘肉撑得胀鼓鼓的朝服跟着不停起伏,却还闲不住,继续跟楚怀安念叨:“那些伤疤不像是寻常武器留下的,我给护国公看过病,护国公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人,这苏三小姐身上的伤都快赶上他了,可真是奇了……”
“闭嘴,胖子!”
楚怀安命令,脑子还被那密密麻麻的伤占据,乱糟糟的想不出什么头绪。
“本官行医数载,年龄也远在侯爷之上,侯爷怎可一口一个胖子称呼本官?本官姓高名大海,字仁济,侯爷以后叫本官名字可好?”
高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脸严肃的要为自己正名,然而楚怀安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胖子,今天的事,给本侯烂在心里!”
眼睛小有一个好处,就是翻白眼的时候并不会被人看出。
所以高太医很是无语的对楚怀安翻了个白眼:“侯爷以为本官是靠精湛的医术留在太医院的吗?本官靠的是万事不语,守口如瓶的天赋!!”
楚怀安:“……”
这胖老头竟然还有脸骄傲上了!
不过被胖老头这么一搅和,楚怀安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反正苏梨人已经回来了,那身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迟早都是会弄明白的。
“这些日子我恐怕不能经常出宫,西街有个药铺叫善世堂,听说前两日招了个医术还不错的女大夫,侯爷可以让她来看看。”
高太医为人耿直,他推荐的人,人品如何暂且不说,医术定然是过得去的。
楚怀安点点头记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塞进高太医胖乎乎的手里。
一看银票的数额,高太医惊得胡子颤了颤:“侯爷这是做什么?下官虽然喜欢吃吃喝喝,但谋害人命的事可从来都不做的!”
“……”
楚怀安对着胖老头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谁叫你害人了!皇表哥刚喜迎龙嗣,给我把孩子看护好了!”
皇室有后,皇帝到处给封赏是常事,侯爷你还特别打点一番不大合适吧?
某胖老头在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乐呵呵把银票塞进自己怀里:“侯爷与陛下兄弟情深,真是令下官羡服!”
“滚!”
一声令下,高太医乐滋滋的揣着银票,迈着小粗腿风风火火的跑了。
楚怀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进屋的时候,苏梨刚好穿上衣服。
“侯爷!”
苏梨软声行礼,脸上一片淡然,丝毫看不出此刻她背上有那样的伤。
万千思绪堵在喉咙,哽得楚怀安心底不畅快极了。
“今天把药喝了,明日随我去买笔墨纸砚!”
“是!”仍是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莫名让楚怀安火冒三丈:“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苏梨被他吼得愣了下,随即点头:“我确实有话想跟侯爷说。”
“那就说!”
“侯爷可知,五年前,除了我,苏家还有谁受了家法?”
第32章 那时她怀着孩子
入夜,雪又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
苏梨提着灯笼推开门,厚重的披风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在门口抖落干净,才关上门进屋。
屋里烧着火盆,难得温暖,是楚怀安特赐的。
把披风挂好,苏梨走过去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
思竹靠坐在床上绣花,见她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三小姐,那天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夫人宽厚,拉着我说了会儿话。”苏梨随口回答,拨弄着炭火,等新添进去的烧起来才走到床边:“膝盖可还疼?”
“多谢三小姐关怀,上过药已经不怎么疼了。”
“是吗?”
苏梨在思竹床边坐下,紫胀的手轻轻抚过青色丝绸做的被面。
屋里只点着一盏灯,光线昏暗,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时,屋里的气氛莫名的就紧张起来。
“三小姐有事吗?”
思竹试探着问,一颗心高高悬起,虚得厉害。
苏梨抓着被面把玩了一会儿,手隔着被子落在思竹的膝盖上。
跪得太久,腿还无法伸直,只能这样弯曲着。
见苏梨的手放在那里,思竹的脸色越发僵硬,却也不敢随便猜测她的用意。
“你还记得核儿吗?”
终于,苏梨开口进入正题,思竹瞬间慌乱起来,手不小心撑到刚刚的针线,立刻扎出血来。
“呀!”
思竹痛呼一声,把手指含进嘴里,并未回答苏梨刚刚的问题。
“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梨嗔怪着说了一句,语气诡异的带着关切。
指尖痛得让人心慌,在苏梨清冷的逼视下,思竹只能开口道:“当初三小姐突然失踪,老爷和夫人一直很担心,到处派人找都没找到,两个月后风声好不容易过去了,这个时候京兆尹墙上却出现了神秘的血书,说三小姐是冤枉的,大家都以为是三小姐回来了。”
两个月,苏梨想了想时间,那个时候她在塞北,刚学会骑马。
“后来呢?”
苏梨温声问,想起塞北冬天挟裹着冰渣子的风,和核儿总是天真无邪的眼。
“后来府上就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老夫人心疾复发,京兆尹着手调查,就发现是核儿在背后捣鬼……”
思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蚊子大小,几不可闻。
核儿是苏梨的贴身丫鬟,年龄比思竹小,入府也晚两年,可她性子活泼,又极其忠心护主,苏梨心里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不然当初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把她也带走。
从苏家离开的时候,苏梨刚被家法伺候过,身上带着伤,离开京城以后,她们就找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养伤。
养伤那些时日,苏梨精神不振,核儿倒是和村子里的人相处得很好,后来伤好要离开,苏梨才知道村里有个小伙子喜欢核儿。
苏梨见了那个人,人很老实,看着也可靠,她不想核儿跟着她居无定所,便做主成就了这段姻缘,还把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留下来给核儿做了嫁妆。
只是她没想到,核儿会在她离开后回到京城,还用这样的方式帮她鸣冤!
胸口被一股无名火烧得生疼,苏梨不由加重手上的力道压在思竹膝盖上:“她被抓到以后,当由京兆尹审判,最后怎会被家法鞭打致死?”
“不……不是的,老爷只罚了她十鞭,是她自己怀着孩子……”
思竹焦急地解释,苏梨耳边轰然炸开,嗡嗡的,根本听不见思竹后面说了什么。
原来核儿不只是被鞭打致死,当时她腹中竟然还怀了孩子!
第33章 防得住人,防不住心
从思竹房间出来的时候,苏梨浑身都凉透了,冷风刮得脸生疼,却卷不走胸腔令人窒息的心痛。
核儿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她既然已经怀有身孕,她相公为什么没有阻拦她?
无数问题喷涌而出,撑得苏梨的脑子好像要炸开,她浑浑噩噩的往前走着,不多时,竟走到楚怀安的院子外面。
屋里还没熄灯,窗户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屋里人的剪影,苏梨安静的看着,喉咙干涩得厉害。
核儿离世的消息是楚怀安说的,他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对生而高贵的逍遥侯来说,核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他也没必要费心去调查她的死。
苏梨心里对这个事实认识得再清楚不过,可还是忍不住生出两分怨怼,如果当初没有认识这个人就好了……
想得出神,肩膀忽的被拍了一下,回头,一个粗使婆子提着灯笼悄无声息的站在苏梨身后,脸上皱褶纵横,颇为惊悚吓人。
苏梨惊得后退两步,却没有失态尖叫,认出这人是楚刘氏院子里的王婆子,松了口气。
“夫人找你,跟我来!”
王婆语气硬邦邦的说完转身就走,苏梨压下心底纷乱的思绪,跟着王婆去了楚刘氏的院子。
时辰已经不早了,楚刘氏卸了妆容,只着里衣坐在梳妆柜前,铜镜倒映出她渐渐衰老的容颜,眼角隐隐有皱纹浮现,再不复昔日美颜。
“夫人,人带来了!”
“下去吧!”
楚刘氏慵懒的挥挥手,等粗使婆子关上门离开,才微微偏头用余光看向苏梨:“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苏梨应声走近,梳妆台上摆着几盒药膏,看样子应该是保养皮肤的。
楚刘氏拿起盒药膏,原本想让苏梨帮她擦的,但见她一双手紫胀难看,顿时一脸嫌弃:“手怎么弄成这样了?”
“离家生活艰苦,干了些粗活,不碍事的。”
苏梨温声回答,这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落在楚刘氏眼里怎么看怎么卑贱,当即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自顾自的往脸上抹着药膏道:“你之前说有办法让侯爷娶妻,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楚刘氏问得随意,好像全然忘了那日自己发了怎样大的火,苏梨诧异了一瞬也明了过来,楚刘氏多半是被楚怀安进宫这一出闹怕了。
楚刘氏防不住楚怀安的人,更防不住他的心,为了避免以后出什么大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让楚怀安断了念头。
“侯爷心仪我长姐……”
苏梨温吞吞开口,话音刚落,楚刘氏手里的药膏就掉落在地,许是没料到苏梨说得这样直白,楚刘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极点,但还是克制着没有发怒打断苏梨。
苏梨顿了顿,继续道:“长姐五年前进宫,如今已经贵为皇贵妃,还有了龙嗣,此生与侯爷绝无可能,此事侯爷心知肚明,然而情之一字,并不是轻易就能斩断的,不然侯爷这五年也不会饱受相思之苦……”
“有什么办法直接说,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楚刘氏终于不耐烦的开口,她疼楚怀安到了骨子里,哪里能忍受从别人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侯爷既然不能断情,那只能迎合侯爷的喜好了,长姐擅女红,喜穿浅色衣服,平时爱做一些精致的小点心,说话温软,若是有女子能如长姐一般,应该能得侯爷三分喜爱。”
“你是说找个替代品?”
第34章 爷怎么下得去嘴?
楚刘氏终究还是同意了苏梨的提议,她拿楚怀安无可奈何,如今也只能让苏梨去碰一碰运气。
毕竟是求人办事,楚刘氏虽然看不惯苏梨,倒也并不小家子气,从楚刘氏屋里出来的时候,苏梨身上多了两个翠绿的翡翠镯子,腰间还有好些金叶子。
这点东西对楚刘氏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换成现银,已经够穷苦人家一大家子富足的过上好几年了。
苏梨摸着腕上的镯子,唇角不自觉上扬。
然而笑意还没完全扩散,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得了个镯子就高兴成这样?”
偏头,楚怀安不知何时站在回廊转角,双手环胸,垂眸睨着苏梨手腕上的镯子,表情不屑,显然这镯子并不能入他的眼。
“夫人赏的,自然高兴。”
苏梨从善如流的拍马屁,楚怀安翻了个白眼:“当初在尚书府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么个小玩意儿就把你收买了?”
“……”
苏梨沉默不语,时辰不早了,这个时候她并不想和楚怀安起口舌之争。
见她不说话了,楚怀安也觉得没意思,抢过苏梨手里的灯笼大步朝前走去。
幽微的烛火被他晃得险些要熄灭,男人颀长的身影也跟着摇来晃去。
大半夜他不睡觉站在回廊干嘛呢?难道是知道楚刘氏把她叫走了专程来等她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阵寒风就卷了过来。
苏梨打了个寒颤,前面的烛火终于不堪蹂躏熄灭,楚怀安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是巧合吧。
苏梨想,否决了刚刚那个突兀莫名的猜想。
没了灯笼,苏梨是一路摸黑走回去的,思竹不能下床,晚上她也只能在楚怀安院子守夜。
楚怀安手脚脚长,苏梨进屋的时候,他已经动作麻利的换好了里衣,只是还没睡下,端坐在桌前。
越过肩头,苏梨看见桌上摆了一个碗,碗里黑糊糊的一片,还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