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太后这些年-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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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愿他是个孩子。
如果他是个孩子,她会疼他,保护他,可他长大了,这关系就不是那么好处了。
她想废掉拓拔宏,可是又难以实现。废掉拓拔宏,她从哪去另立一个新君,就算另立一个,如果不听话,兴许还不如拓拔宏。
却是无法子的。
杨度、穆泰,李冲等人,皆是太后的亲信,得知太后有意废拓拔宏,皆入宫来劝阻。杨度说:“皇上自小由太后抚养大,对太后素来孝顺,平日里处事也温柔婉顺,并未犯什么过错,一向深得朝臣之心。拓拔翰等人谋反,皇上也不知情,太后这样惩罚他,怕是不太合适。”
冯氏姐妹,冯珂,冯绰,还有冯诞冯仁,兄弟几个,也都害怕了,来宫中求她:“太后,这件事跟皇上无关,太后就原谅他吧。皇上已经在那里跪了一天了,一口饭也没吃,一口水也没有喝。”
冯珂有些担忧说:“我怕他受不住……姑母,你就不要迁怒他了。”
太后靠在榻上,闭目道:“我也在这一整天,一口饭也没吃,一口水也没有喝。怎么没有人来过问我。”
冯珂不安道:“姑母……”
太后道:“你们不用劝我了,凡事我心中有数。”
“可是皇上他……”
“不要来打扰我。皇上虽然是我亲手抚养,我同他感情更亲过你们。可他姓拓拔,咱们姓冯,你们跟他不是一家人,他跟我也不是一家人。只要我在一天,你们就能享荣华富贵一天。都回去吧,我累了。”
杨信在一旁听着,等他们都离去了,小心劝太后道:“太后既不忍心废他,又何必这样伤了感情,弄得互相都不高兴。”
太后道:“早晚要伤的,他的心大了,我管不了了。”
杨信不敢多说,缄口为上。
冯凭夜里也没用饭。
拓拔宏还在鸿德殿跪着,冯珂担心他,去殿中劝他:“皇上别跪了,再跪身子跪坏了,皇上起来吧。太后只是一时在气头上,皇上你去好好劝劝她,她消了气就好了,你别跟太后置气。”
她弯下腰,搀扶他肩膀,看他冻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难过的有点想落泪:“皇上你起来吧,别跪着了。”
拓拔宏不理会她,好像当她不存在一般,眼睛定定看着前方。他浑身冷的吓人,又瘦,骨头又硬,像一块冰坨子似的,黑眼睛仿佛也已经结了冰。
冯珂带来狐裘大氅,披到他的肩膀上:“皇上……”
拓拔宏抬动手臂,将大氅从身上掀了下去。
“皇上……你就听听劝吧,你们这样赌气要赌到何时呢。太后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拓拔宏一言不发。
冯珂难过极了,她心疼他,可他不听她的话,也不接受她的好意。
第142章 离心
已经是子时了。
太后仍靠在榻上, 闭着眼睛,未更衣, 也未梳洗。
两日了,她没有见任何人, 也没吃东西。
烛影倒映在屏风上, 火苗被拉的老长, 像一柄利剑。太后的身影也倒影在屏风上,像一幅无声的画, 静悄悄的。
年满五十的杨信, 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衰老, 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他太后亲信的职责。熟练地掀开面前珠帘, 他脚步轻捷行至太后榻前去,弯腰请道:“娘娘,臣刚刚去过鸿德殿了。”
冯凭道:“他还跪着吧。”
杨信说:“还跪着呢。”
冯凭说:“已经两天了。”
杨信说:“再过半个时辰就是第三天了。”
冯凭说:“他不肯起来?”
杨信说:“冯贵人去劝了。皇上不肯起。”
冯凭说:“让穆泰去。”
“穆泰也去了。”
杨信道:“而今弄成这样, 倒有些不好收场了。”
冯凭道:“你说, 是不是我太过分了。我年纪也大了,整天操心这些事做什么呢?朝廷的事交给下一代,我也安安生生放开手,好好享清福。自己受累,也弄的别人不快活,图什么。”
杨信道:“这也由不得娘娘。娘娘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不能不为冯家打算。”
“冯家……”
冯凭道:“这从古到今, 灰飞烟灭的事儿还少吗?那么多权倾一时的外戚之家,有谁繁荣昌盛过三代的?最后都是一样的下场。一朝天子, 一朝皇后,总有新人换旧人。”
杨信默默不语。
冯凭道:“我只不过撑一天算一天罢了。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至于身后,我管不得。他要是真有耐性,等我死了。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他还年轻,等个十几二十年也不算什么,我总归要死在他前头。”
她停了片刻,若有所思,末了,轻声开口道:“摆驾,我去见见他。”
冯珂、冯绰,冯仁冯诞,还有几名大臣,都在殿外,御辇和御医也守在殿外。冯凭留下侍从,命众人在殿外地方等候,她独自步入殿,像拓拔宏所跪的位置走去。
他跪的笔直,瘦削的脊背挺立在冰冷的空殿中,好像一株单薄的芦苇。然而是倔强的,头不曾低,身子不曾弯一弯。
听到她的脚步走来,也没有转过头。
她从他的右后方一直向前,走到他前方去,左转走了两步,最后在他面前转过身,面对着他。她低下眼,目光轻瞥了他一眼。
他脸色惨白发灰,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颜色,因为干渴,上面裂开了好几道血口子。整张脸只有眉毛和眼睛是有颜色的,青黑青黑的。他眼睛看起来像是睁开的,但是眼珠死死地定在眼眶里,不知道多久没转过了。他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来到。
她突然发现,她对拓拔宏,是有控制欲的。
她希望他快乐,但他的快乐只能是因为她,只能是被她取悦,否则她宁愿他痛苦。她不能接受他脱离自己的掌控,去展翅飞翔。她不能接受他背离自己,去亲信他人。他只能是她的。
如果一定要蒙蔽他的眼睛,折断他的羽翼,才能把他留在身边,她愿意这样做。
她弯下腰,解开系在肩上的颈上的披风,取下,披在他身上,伸出双臂紧紧抱着他。
他身体真冷,又冷又硬,好像一块石头。她闭上眼睛,抚摸着他单薄瘦弱的脊背,抚摸着他头发,抚摸着他冰凉的脸。
他真的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记忆中柔软芬芳的婴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坚硬而修长的肌肉骨骼。他的脸,小时候摸上去非常嫩,触手是肉感的面颊,而今却是分明立体的五官。饱满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还有棱角分明的嘴唇。
拓拔宏冻的已经失去知觉,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本能感觉到温暖。他感到一双手拥抱住了他,鼻端嗅到了熟悉的熏香,是他记忆中母亲的味道。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时。
他被搂在一个温柔的怀抱中,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他。那是他骨子里深深向往的,妈妈。饥饿和寒冷统统消失,那些怀疑、不安、伤害,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像幼年的婴儿一样靠在母亲怀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抓取着渴望已久的柔软。
“妈妈……”
他哑着嗓子,口中喃喃念道:“妈妈……”
他的手太冷了,钻进衣服里,她被冰的打了个哆嗦。陌生的触感让她感到很不适。她皱了皱眉头,终究是没有拒绝。
他不是旁人,他是她的孩子,她亲手抚养大的。幼年无数个夜晚,他便是这样偎依在她怀里,抚摸着她的胸脯入睡。不管他长到多大,对她而言,他都是她的孩子。
她将他抱的更紧了。
她搂着他的后背,摸着他头颅。
她感觉到他头在往她怀里拱,好像不够似的,手捏的很用力,力度几乎和男人无异了。
他很单纯,只是在她怀中抓,并不往别处触碰,好像婴儿饿狠了,在获取食物。
他靠在她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她的体温。冯凭见他已经冻的有点神志不清了,忙将披风给他裹紧,抱着他手臂紧紧束着。她想让他站起来,看这样子也是不成了。
他跪的太久了,身体已经僵硬,膝盖也无法伸直。
他一脸冷汗,在她怀里仰起脸:“妈妈……”
他认出了她。
他呆滞了一会,好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膝上的剧痛唤醒了他。
他呆呆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回过神了。
他闭上眼睛,握着她胸房的手也松开了,自然地向下垂去。
拓拔宏被送回崇政殿,躺在太后的榻上。御医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又把了脉。他受了点寒,有点发烧,需要吃药。
冯珂站在姑母旁边,看他受了这么大的罪,人折磨成这样,难过的心都要痛死了,眼睛一直落在拓拔宏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紧张的手足无措。她想上前去关切他,照顾他,她想伸手去抱住他,却又不敢,只能看着宫女给他服侍更衣,擦拭面孔,热巾敷额。
宫女送上来粥和食物,冯凭本想让宫女给他喂食,侧眼看见冯珂跃跃欲前,知道她是关心拓拔宏,对这丈夫喜欢的入迷了,遂成全道:“你去服侍皇上用膳吧。”
冯珂连忙答应了:“哎。”立刻坐到榻前去,手接过粥碗,盛了一勺,喂拓拔宏。
她安静地喂,目光关切地看着拓拔宏。拓拔宏安静的吃,也不说话。
冯珂很想拓拔宏,想单独跟他待在一起。然而在太后面前,她是没有资格拥有丈夫的,只能小心翼翼看姑母的脸色行事。一碗粥喂完,太后示意众人出去,也示意她出去,她便站起身,老老实实出去了。
宫里就是这样,等级分明。尽管她是太后的亲侄女,但作为冯贵人,她的地位还是太低了。对拓拔宏,她只是个贵人,太后和皇上说话,她连听的资格都没有。
退散了众人,冯凭也并没有同拓拔宏交谈。有些事情,他们心知肚明,无话可说。拓拔宏知道她的目的,她也知道拓拔宏的心思。
“皇上好好休息吧。”
她道:“这几日,安心静养,别的事情无需多想了。”
她转身,预备要离去,拓拔宏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母亲,你是我的母亲吗?”
冯凭背对着他,道:“我是你的妈妈。”
拓拔宏轻轻道:“我想也是……不大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他望着她冷漠的背影,眼神有些难过:“这件事是宏儿的不对,宏儿识人不明,亲疏不当,这两日在鸿恩殿真心地反省过。太后不听一听宏儿的心里话吗?宏儿有心里话,想告诉太后。”
冯凭叹道:“皇上要说什么,我都知道。皇上先休息,真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些了再说吧,不急这一时。”
拓拔宏道:“宏儿是真心的。太后于宏儿如生母,宏儿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太后发生误会,产生隔阂。太后是宏儿在世上最信任的人,只要是太后说的话,宏儿都肯听。儿知错了。”
冯凭不答。
“儿真的知错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变了调:“儿年纪小,许多事考虑不周。太后对儿有什么不满,恳请太后说出来,儿好改正。儿和太后是一条心,儿愿意为太后做任何事。”
“该说的我都说了。”
她无动于衷,说了这句话,许久,长出一口气:“皇上别多心了。”
拓拔宏凝然不语。
她再次要迈步,拓拔宏强遣开悲伤看着她:“太后对我,还会同从前一样吗?”
冯凭道:“一样。”
她说完这句,终究是冷漠地离去了。
拓拔宏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帘外,心中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眼睛通红,他伸手去擦拭眼睫上的泪,然而眼泪越流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他只感到心痛的要碎了,好像活生生被人把心剖开,被挖去一块肉。他感觉失去了一切,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掉了。
他想挽留也挽不回了。
他手捂着眼睛,躺在床上,平静地哭泣。
他从此孤身一人,再也没有亲人了。
第143章 嫉妒
拓拔宏在崇政殿住了两日, 又回到太华殿。
冯珂得以守在榻前,日日伺候他。
他身体没什么大恙。受了寒, 起初只是冷,渐渐地暖过来了。毕竟是年纪轻, 一开始膝盖僵的没法动, 没过两三天便好了, 只是走路时有点隐痛,御医说无碍。
不过太后说了, 还是让他休息, 这半个月不用上朝, 也不必去读书。
这会是春天了。
这大概是拓拔宏最抑郁的一个春天。
病中, 他想了很多事。
他渐渐地,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因果。
刘慈等人谋反,八成是确有其事的, 但就算没有这件事, 太后也会动手除掉他们。
大概是从近几年起,冯氏的力量越加强大,有独揽大权的势头,朝中开始有人不满,时常在拓拔宏耳边进言,要他提防太后。
太后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一直在密切监视着。这次刘慈等人谋反, 很可能一开始就在太后的掌控中。太后先前称病不出,让他接触朝务, 很有可能,就是一出引蛇出洞的大计。
刘慈等人谋反尚在计划中,就被太后一网打尽,同时牵连到他。
太后真的是误会他了吗?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不尽然是。
太后应该知道,这件事他并未参与的。
可她为何还要惩治他,让他去反省呢?
他认真思索着太后对他的前后态度,发现她转变的很突然,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就在年前,还是慈母,忽然一下子就变了脸。
那天她斥责质问他时,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完全被吓到了。然而这个突然可能只是对他来说,在太后那里,她这一次发作,可能已经酝酿很久了。
她惩治他的目的,应该不只是针对他的。
太后要教训他,犯不着用这种伤感情的凌虐法子。她这样做,很明显,是在宣示威严。他要亲政,太后不肯放权,太后通过这件事打击他,展示自己强硬的态度。
更主要的,是做给那些大臣看。让他们看看,这宫里,谁才是主。太后让他跪便跪,让他低头便低头,太后可以想废他便废他,朝中除了穆泰等三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