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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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后宫风起云涌,倒是刑部大牢里一片“祥和”。
顾长安已然在时光的流逝里习惯了郑婆的唠叨,时不时还能跟她回应几句。
顾长平在缺医少药的境况下苦苦支撑,大腿的伤口因难以愈合,有一片已经溃烂到坏死,他摔碎了粗瓷碗,忍着剜骨之痛将那块烂肉挖下。
隐忍又痛苦的低吼充斥着整个刑部大牢,顾长安听出顾长平的声音,疯了似的隔着牢门抓住巡视的狱卒,可情急之下竟然说不出半个字。狱卒面露厉色将她一把推倒,啐了口道:“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威风八面的都尉大人?我呸,不怕告诉你,你那英雄大哥已经时日无多了。”
顾长安跌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冰凉的手脚好似拿什么都再也暖不回来一样。
死亡从前总是跟她擦肩而过,她不怕是因为她总有办法,哪怕是面对自己可能的牺牲,她也是从容的。但此刻,对顾长平近在咫尺却束手无策的情形让她害怕起来,就像跟人对战时找不到着力点,不管她用什么功夫招呼过去,对方就是一坨软乎乎的泥巴,没有任何回应。
第三十八章 营救
在裕州城有一人冲破重重阻碍,飞奔向京城的同时,顾长安这间破败的牢房里也迎来了头一位探监的人。
顾长平兄妹俩犯的是重罪,平时没人能进来探视,何况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谁也不会平白给自己和他们添这些没必要的麻烦。
来到顾长安牢房的这位,是个宫里人。他五十上下的年纪,面白无须,脚步轻缓,神色间带着似有若无的谦卑和谨慎。
“都尉大人。”他还是行的规规矩矩的拜礼,顾长安忙一躲,还礼道:“长安如今已是阶下囚,受不得公公大礼。”
“咱家姓谭,从前是伺候过德妃娘娘的人。”谭公公说着,边似无意扫了眼顾长安的神色,见她嘴角一沉,便知道话到此处,她就明白了。
德妃是刘珩的生母,嫁来大齐前是南燕的慧德公主,据说产子后一直体弱,痼疾不愈,拖拖拉拉了十多年,最后还是没熬过去,薨了。
刘珩曾与顾长安说起过这段往事,那时候顾长安还阴暗地猜测德妃是不是被人下药谋害了,结果被刘珩鄙视一番,说她真是在边关给晒傻了。德妃确确实实是因病而亡,但她一去,原本就没什么靠山的刘珩就愈发孤立无援了。
刘珩在之后几年受到其他皇子的排挤,还因某年春猎时误伤幼弟而被皇帝重重责罚,他心灰意冷之下才远走边关,到石岭蹲了七年。
当然顾长安从没同他说过,他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骗骗三岁小娃还做得数,要骗她这个被晒傻的人还得再编得生动些。
“大人?”谭公公见顾长安被他一句话说走了神,没的办法只好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顾长安被他晃得回了神,定睛一笑道:“公公不辞辛苦而来,是为何事?”
顾长安留意到郑婆和旁边一个才关进来的女人都被暂时带离了,诧异间便晓得这位公公怕是来者不善。
“咱家也不可久留,便不与大人打什么官腔了。大人可知道,就在两个多月前,端王抗旨拒婚之事?”
顾长安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敢有何异色,淡然摇头,“不知。”
“皇上下旨赐婚端王与梁国公之女,他当廷抗旨,说是北境不安,无心婚娶,还请旨驻守北境,只是皇上没允罢了。”谭公公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王爷为的是什么,咱家想,大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话原也不该咱家来说,可咱家不说怕是也没人能说了。”
话到此处,顾长安要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意思了,她顺着谭公公的话,问道:“王爷近日,可是不大顺遂?”
谭公公看她一眼,不答反道:“王爷这些年苦得很,忍辱负重才有的今时今日,却为此一事便要付诸东流,可惜了。”
顾长安垂下头,没言语,她心思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都尉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熬着,王爷在外头也不比您舒服多少,一双眼熬得通红通红的。前几日,他给逼的实在没法了,就到含章殿外头跪着,跪了两宿,后来是皇上说他要再跪下去就砍了都尉脑袋,这才回府。”谭公公说到此处倒见了几分真情,大约在刘珩小时候也照看过他。
“王爷在朝中处处受制,一点差事办的不妥就招来皇上一顿斥责,是愈发地如履薄冰。”谭公公哀哀叹了口气,“与都尉说了这许多,是咱家失了规矩,但咱家到底是伺候过德妃娘娘的旧人,娘娘的恩德,做奴才的,是不敢忘的。”
谭公公的话点到即止,每句的分寸都拿捏在点儿上,余下的那些,就让顾长安去猜,猜到猜不到都不重要,这颗石子已经扔下去,不激起千层浪是不可能的。
谭公公再行一礼,垂目道:“那咱家便回宫去了,大人保重。”
“公公辛苦。”顾长安还礼,目送他消失在看不见的光影里
顾长安拿着干草在地上无意识地画圈,郑婆又被带回来,在她隔壁絮叨着什么。
其实从许之栋案发到现在,顾长安大略明白皇帝的确是个擅权谋的人,且深谙制衡之术。在刘珩回京前,刘隆可说是一支独大,大到几乎目中无人,无人到差点把他的皇上爹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需要一个人来遏制刘隆肆意的自我膨胀,刘珩就这样被他选中。至于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顾长安还看不透,她只知道,从刘隆收买胭脂堂杀手这点上看,必然应大于偶然。
顾长安不知道皇帝中意的继位者到底是谁,但从目前情境来看,大势已倒向刘珩。毕竟许之栋案不可能不牵连到康王刘隆,就算他摘的再干净,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反观另一边,皇帝赐婚刘珩,娶梁国公之女。这一举动显然是在给他扎根基,梁国公虽不活跃于朝堂,但毕竟是两朝老臣,结交广泛,实是给刘珩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哪知刘珩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大有要弃位远走之意。
如此一来,一边得罪了梁国公,一边惹恼了皇帝,刘珩总算是跑到刀尖上跳舞去了。
敢情刘珩说娶她不是图省事,是当真的。
顾长安摸摸自己的脖子,觉得这颗脑袋能保住是得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顾长安身陷囹圄,所做之事不过是思来想去,再思来想去。好在有个还算善心的狱卒偷偷跟她说,有人买通牢头给顾长平捎进来几丸药,安慰她说就算腿废了,但命还能保住。
顾长安一颗心总算安下来,现在来说,能留得一条命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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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的戴天磊装成进京寻亲的乡下人,混在人群里,进了京城。这还是他头一回进京,一面被京城的繁华弄得眼花缭乱,一面又无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找长乐坊。
好容易碰上个还算面善的大叔,刚问一句“您可知长乐坊在何处”,就被翻了好几个白眼,面善大叔边走着边摇头,感慨世风日下,长得挺正气个青年,一来就先找歌舞坊,真是……
戴天磊碰了一鼻子灰,干脆转身去问旁边馄饨摊的小老板。为了不露怯,他先叫了碗鲜肉馄饨,趁着老板给他端来馄饨时,随口问了句长乐坊。这老板倒是热心,不光给他细细地指了路,还重点介绍了长乐坊里几个模样俊俏的姑娘。
戴天磊热乎乎喝了碗馄饨汤,撂下钱就往长乐坊去了。陌红楼在离开裕州前,曾说她会在京城长乐坊落脚,让他得了消息就往长乐坊来。
戴天磊边走着边琢磨,他怎么就上了这艘“贼船”了?
开春以后招募新兵,他不死心地跑到顾长平那走关系,仗着顾长安走了没人知道他底细,壮着胆子就上顾长平府上去了。
哪知道顾长平竟然大手一挥就同意了,还跑到他家里去,磨破嘴皮子把他老爹也给说通了。
戴天磊这一腔热血,彻底沸腾了。
他老老实实在军营里练本事,倒没遇上顾长安说的那些苦差事,也没人当他是个少爷兵来嘲笑他。戴天磊在裕州军里活的挺自在,权当顾长安当年都是在危言耸听,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挺可恶,差点就埋没了他。
戴天磊不晓得上头几位将军间的嫌隙,跟谁的人都打的热络,尤其与胡炜两个副将底下的兵,关系处的挺熟。大约是出身相近的缘故,戴天磊觉得跟那几个人还挺有的聊。
这么一来二去,直到顾长平失踪,顾长安回营,他才慢慢咂摸出味儿来,敢情他跟顾长平的死对头关系不赖,这可是大大的糟糕。
戴天磊表面看去是个少爷,心里头的一碗水却端得很平,也懂得为人首先得正,不能歪了。所以顾长平被就回来以后,戴天磊就揣着一颗愧疚的心偷偷溜去探望他。
谁知道顾长平竟然交给他一封手书,且交代他一旦他们兄妹俩出事,就将信代转韶音坊的陌红楼,让她送进京去。
戴天磊一时间被那信炸的说不出话来,感觉手上拿的不是一封信,而是沉甸甸的数条性命。
后来顾长平一语成谶,他们兄妹俩果然被押进了囚车。戴天磊欲哭无泪,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当下也敢耽搁,奔到韶音坊找着陌红楼,俩人一商量,陌红楼当日就出发了。
再后来,于茂春、傅常玉几位将军也对他颇为“关注”,戚少杰还私下里跟他聊过几回,说他们正追查胡炜手里头的证据到底是个啥东西,但查来查去也摸不着门路,看他跟胡炜的人走得近,让他没事去探探口风。
戴天磊被这句“没事去探探口风”又炸了一回,心里的苦说也说不出。
结果也不知是撞大运还是命该如此,还真让他无意间得知了个惊人的消息。待他将此事同戚少杰一说,他们悄没声地派人查过之后,竟是真的,且还找出了印证的证据。
而这证据,眼下就揣在戴天磊怀里。
戴天磊实是不想再往这坑里跳了,但于茂春几个偏赶鸭子上架,说他们的人都不能动,一动就要露馅,只有他这个平日里四处晃荡的“少爷兵”不引人注目。
戴天磊临危受命,莫名其妙地一路狂奔,赶到了京城。
第三十九章 获救
长乐坊里,陌红楼看着戴天磊一脸苦大仇深觉得颇是有趣,便道:“也是奇怪,那时候长安拿着打鸳鸯的大棒把你和青黛敲散,虽说青黛也不想嫁你吧……可你一点都不记恨?”
戴天磊听一句脸就黑一分,陌红楼看得实在从头到脚都舒服,比那回揍他一顿还乐呵。
“一开始当然恨得牙痒痒,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戴天磊叹口气,“这就是命。”
陌红楼“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当你悟出了什么道理,敢情是认命了。”
“红楼姐可别笑话我了,都是过去的事。眼下……可该怎么办?”戴天磊摸出贴身藏着一沓纸,“直接送到端王也府上?”
陌红楼敛去盈盈笑意,看着那沓纸,摇头道:“不妥。既然是性命攸关的东西,自然不可大意,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没点私心地为着长安,也就属叶清池了。我差人去请他来,你先歇着。”
叶清池是谁,戴天磊不知道也没见过,但他知道富得能拿钱砸死人的叶氏,暗自一砸吧嘴,想这叶清池大概是叶氏的嫡系。
区区一个商人能有啥办法?戴天磊和衣躺在床上,接着发起愁来。
刑部大牢外的一干人焦头烂额,顾长安却有点认命有点无奈地跟旁边的郑婆唠起家常。
其实很多话郑婆都颠过来倒过去跟她说了七八遍了,但顾都尉左耳进右耳溜,根本没往中间脑袋里过一过。
顾长安觉得自己现在等同于废人一个,知道顾长平死不了,心就安了,那边刘珩在外头不管怎么作大死她也伸不了那么长的胳膊去教训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
“婆婆,你再说说你为啥要上那苦主家去?”顾长安掏掏耳朵,往郑婆那边凑了凑,准备听听这“杀人案”。
“是这么回事,其实这房说给那李大力以后,就没我啥事了。结果有天我出门回来,就正巧看见那木桌上用几枚铜钱压着张纸条,老婆子我也不识字,就找旁边钱秀才的给瞧瞧。钱秀才说那字条是李大力写的,叫我上他家里一趟,有急事。”郑婆子顿了顿,神叨叨地压低声音,“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啊,这有急事还不央人到市集上找我,留个我看不懂的字条干啥子。当时吧,我就想着既然房都给人家说下了,万一真有点啥要紧事,可别耽误咯,这就去了。哪知道到那儿差点吓死我老婆子——李大力一家子全死了,啧啧,那叫一个惨哦,吓人、吓人。”
郑婆说完,压惊似的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大约是又回忆起那个场景,脸色变得灰扑扑的。
顾长安听罢,半晌没吭气,就在郑婆以为她又听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她道:“您不识字,却有人给送来字条,还压了铜钱,显然是凶手想找替罪羊。”顾长安说到这就顿住了,压着句话没说,她都能想到的事,沈卿必然也想到了,那为何俩月过去了,也没见沈卿来提审郑婆,只能说明,这案子不是她想的那么直白。
“呀,那沈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那几个压字条的铜钱上沾着猪油,那写字的墨是什么阁的,有香气,纸也是什么阁的,贵着咧。”
什么阁?顾长安是抓破头也想不出来,一来她从不关心自己用什么纸用什么墨,写得了字就行,没那个讲究,二来她跟京城确实不熟,就连出了名的酒楼都没去过几回,更别提卖文房四宝的什么阁了。
“猪油和金贵的纸墨……沈大人可还说什么了?”顾长安摸不出门道,只得接着问郑婆。
“那就没啥了,只说叫我等着。”郑婆难得有些沮丧,她年岁大了,这牢狱之苦也着实不好受。
说话间,就听北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来有三四人的样子,顾长安眯起眼睛看过去,只觉得领头那人颇是眼熟。
“犯妇郑氏。”
来人一共三个,前头站着的正是同顾长安严肃地相过一回亲,后来被刘珩愣插一脚的沈卿,而说话的则是站在沈卿后面的狱卒。
“是、是,小人在。”郑婆匍匐在地上,既惶恐又有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