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长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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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胡炜失踪了,还失的很彻底。
从众人视线里消失的胡炜和祁卢成了顾长安心里的一个疙瘩,堵得她难受。回营之后顾长安把白辛扔给顾长平,自己就回营房去了。
她换上长衫,让童生牵来马就直奔韶音坊去了。军中没消息,那就让陌红楼查,明面上找不着的,不表示叶氏暗线也找不着。
就在顾长安出营的时候,刘珩的信也到了,前后一共两封,嚣张跋扈地躺在她营房的几案上。
韶音坊后门虚掩着,顾长安才跳下马,六子就扒着门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瞧,一见是顾长安,立刻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喜道:“小的在门边守了好几日,总算等来坊主了。”
顾长安半年不见六子,觉得这小子又高了半头,她甩手把缰绳扔给六子,道:“去把马安顿了,后门就落锁吧,我今儿个住坊里。”
“诶,小的这就去。”六子牵上那匹枣红马往马厩引,他见着顾长安是打心眼有几分高兴,一来是他想央坊主同意他跟着武师父学学拳脚功夫,二来这坊主一来他可总算不用守后门了。
六子乐呵呵牵着马,暗想楼姑真是神了,她咋知道这几日坊主要来,来了还要走后门?
神了的楼姑绷起脸在花厅里翘着二郎腿,上下审视顾长安,见这人讨好地跟她赔笑,气也气不起来,半晌,瞥了眼旁边的圈子,说:“行了,别装了,坐吧。”
“我有点发愁。”顾长安转头看陌红楼,一点也不客气。
“愁什么?你都跑回军营了,还有比这更愁的?”陌红楼斜眼瞪着顾长安,颇有几分训儿子的架势。
“胡炜你知道吧?这人就像土遁了一样,掘地三尺都没把他挖出来。”顾长安郁闷地喝了口茶,心里隐隐地不安。
“哟,你是想央我给你找人啊。”
顾长安伸了个懒腰,“还想央你给弄盆炖羊肉来吃吃。”
“今儿个不回营房了?”陌红楼挑挑眉,“我看你这满脸找不着北的样子,该不会从京城一路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吧?”
“我这鸭子是自己上架的。”顾长安苦着脸,“我大哥他们都没什么精气神跟我说关外的变故,我只能先抓紧时间找胡炜,两边都不耽搁。”
陌红楼看她捏着眉心,一脸的疲惫,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起身拍拍她的肩,“你去歇着吧,我到外头安排下。”
陌红楼走了,顾长安这连日奔波的辛苦像是一下子席卷过来,胳膊腿都酸困得不行,胸口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她呼了口绵长的气,起来往后院她的厢房挪过去。
等她真正躺在床上,排山倒海的睡意压得她想睁眼也睁不开了,干脆俩眼一闭,会周公去了。
顾长安大概是乏的狠了,直睡了一天一夜,等她醒来的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好几个人了。
童生是被顾长平打发来抓她回营的,陌红楼则是等着要跟她说才收来的消息,六子惦记着武师父的事,至于决明,是白辛嫌他碍事,给撵到韶音坊来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
六子跟着武师父学功夫的事顾长安自然不会拦着,允了之后少不得被陌红楼白了几眼,她是就怕这些小子学了功夫惹是生非,顾长安是就怕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出去叫人欺负。
陌红楼把一个腰牌扔到顾长安面前,说:“就找着个这玩意,听说是那胡炜的。”
顾长安拿起腰牌反过来覆过去看看,没什么特别的,“祁卢呢?”
“急什么。”陌红楼把碗筷往顾长安面前一推,“先吃口饭,边吃边说。”
顾长安如愿以偿地吃上炖羊肉,边往嘴里扒饭,就听陌红楼接着道:“祁卢往南边去了,可具体到了什么地方,就不晓得了。这得联络叶氏在整个大齐的暗桩去找,要不可找不着。不过我没本事动叶氏的消息网,你得找叶老板帮忙。”
顾长安伸到嘴边的筷子停了一下——真是“阴魂不散”的叶老板啊。
吃罢饭,顾长安就牵上马走了。走之前她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厚道,又拐回去跟陌红楼许了一堆宏伟的愿望,结果被陌红楼撒气似的锤了一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军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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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一进顾长平的屋子,就见他已经能坐起来喝肉汤了,不禁一阵唏嘘。
白辛在旁边垂手站着,笑眯眯的,大概是对自己的手艺挺满意。
“你大哥我都命悬一线了,你还敢跑到韶音坊去睡大头觉,挺本事啊。”顾长平撩起眼皮看顾长安,声音里透着一股阴恻恻的凉风。
“有本事也是你教的,再说了,没有我你还在洞里窝着呢,能回来么。”顾长安拖了个凳子,往他床边一放,扎扎实实地坐下来。
眼看着兄妹俩要掐起来,明眼人白辛和童生就避祸似的躲出去了,反正他俩谁也揍不了谁,就是打个嘴仗罢了。
“说吧,你出关之后怎么就被祁卢给伏击了?”顾长安顺手把陌红楼给的腰牌扔到顾长平的床边,“这是胡炜的,人没找着,就找着个牌子。”
顾长平扫了那腰牌一眼,没动,把手里的碗放上一旁的矮几,说:“我要说那不是伏击,你信不信?”
顾长安皱眉,心里那点不安一下就被放大了。
“我们的确是在昂拉湖附近遇上跟人对上的,但这群人不是埋伏在昂拉湖,而是从镇北关外就悄悄跟着我们。”顾长平叹了口气,“也是我跟你戚大哥轻敌了。”
顾长安手指轻敲这膝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忙问道:“难道不是祁卢的人?”
“是祁卢的人,但也有胡炜的人。”顾长平摩挲着干燥的手掌,道,“我们且战且退上了那荒山,原想据守反击,却没想他们竟放火烧山。胡炜当时就藏在那群追击的人里,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正巧被你戚大哥瞧见。后来我们被迫躲到山崖下,我跟你戚大哥分析,胡炜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否则以他们当时的人数,杀掉我们这些人实在绰绰有余了。”
顾长安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沉声道:“我不该这么冒进,什么都不考虑就来裕州的。如果……那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长安,你来裕州为的是什么?”
“救你。”
顾长平露出一个平和的笑,“那你救到了没?”
顾长安抿唇不语。
“你要做的事,做到了,这就行了。”
顾长安垂眸,她还不能像顾长平一样释怀。要是她猜没错,那这张大网已经开始收紧,他们靖远侯府,恐怕无力回天了。
第三十四章 获罪
一晃又是七八日的光景,跟顾长平一块被救回来的轻伤员已经能下床蹦跶了,戚少杰也恢复得八九不离十,只有顾长平还在床上躺着。
顾长安坐在四脚凳上削苹果,瞥了眼专心致志看话本的顾长平一眼,道:“荒山崖底那些记号是你让人画上去的?”
顾长平随便哼了一声算是应她,顾长安这几日也磨得没脾气了,话锋一转道:“你给赫雷写的那些信上到底是怎么说的,反正横竖都是死,你能给我个痛快不?”
顾长平这才把话本搁下,转头扫了她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那信上画只王八也能给人编出百八十条罪状来,你非要知道内容顶个瓜用。”
“等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小刀在顾长安手里转了圈,滋一声插/进苹果里,她拿着刀把递给顾长平,“爹是不是早就琢磨着要‘告老还乡’了?”
顾长平把苹果接过去啃了一口,道:“咱们曾祖父跟着□□皇帝打天下,后来却只得封侯,你当是为的什么?这叫避祸。那几位异姓王功高盖主,下场可一个比一个惨啊。祖父远走北境,戍守边关,父亲在裕州呆了几十年,数年来如履薄冰才换来侯府安宁。可是今上比前头哪一位都要忌惮功臣,想动侯府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顾长安咬咬牙,“飞鸟尽,良弓藏。一个只有守成之能的皇帝,却把帝王的毛病都继承了。”
顾长平道:“道理你都懂,可还是嫩了点,光知道意气用事。来,大哥教你个乖,如果一个人明明能用手指头就碾死你,却还要绞尽脑汁不用手指头碾你,那只能说明他怕碾你的时候自己手上沾血。”
顾长安翻个白眼,“说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侯府上下有上百口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才懂个屁。”顾长平说完就专注地啃苹果了,多半句话也懒得跟顾长安说了。
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顾长安这块朽木有力气没处撒,憋了一肚子郁闷把宋明远抓到校场陪她练拳。
别人打拳意在招式,顾长安打起拳来就走神,全神贯注想着别的事,所以从前练拳的时候就没少被人揍。
宋明远知道她的毛病,干脆把她拽到校场的角落里,省得让新兵们瞧见了丢人现眼。
从起式开始,顾长安就准时地开始跑神。她脑子没停地从头到尾把胡炜这事捋了一遍,就在宋明远的拳风堪堪擦过她鼻梁的时候,顾长安忽然在电光火石间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
“停,不打了。”顾长安猛地后撤一步,话出口前人倒先动了,结果宋明远一个没收住,长腿扫过去把她扫了个大马趴。
“怎么说停就停了!”宋明远赶紧上去扶她,顾长安一摆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掸掸身上的土,浑不在意地道:“行啊,功夫有长进。”
宋明远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下回再有想不明白的事,叫童生过来给你陪练,练个拳练的人缩手缩脚,打你也不是,不打你也不是。”
顾长安一撇嘴,看看他,没吭气——这个老宋,个头没长,脾气见长。
顾长安背着手往营房走,路上她一直在琢磨,其实就如顾长平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许祁卢确实知道顾长平和赫雷之间有消息往来,但顾长安明白在那种非常时期,这玩意绝留不下实实在在的痕迹,所以祁卢得捏造出点什么让胡炜上钩。又或许,他根本不用捏造什么,他和胡炜原本就是合谋。
胡炜不想让顾长平死,他死了就没戏可唱了。顾长平要活着,却不能在关键时刻回到裕州,一旦顾长平迅速回返,那就会抓住他,照样是前功尽弃。
所以,才有了放火烧山这一出。
胡炜的计划要成功,至少得保证两点,一是顾长平得亲自率人出关,二是在危急情况下得有人引导他下到荒山断崖下。
这个人是谁?或者,这几个人是谁?
如今的事态已不可控,那么抓出内奸还重要么?顾长平会比她反应还慢么?
他不会,但他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甚至在坐以待毙。
顾长安心底的疑惑张开大嘴吞噬着她的耐心,就在她要出离愤怒的那一刻,那些在她耳朵里叫嚣的声音突然不见了,一片怪异的静谧里,她忽然想起顾长平的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难不成他发现覆水难收之后,就顺水推舟了?
顾长平比她多吃的那几年饭,可能还真是没瞎吃。
顾长安把这一竿子烂事想得半明白不明白,后来也懒得再琢磨,干脆往床上一躺,睡到天荒地老。所以再之后的几日,新兵们除了看见都尉大人在校场练兵,就再难见着她人影了。别说下面的兵了,就连于茂春、曹达几个人想找她说句话都不容易。
惊雷似的变故就发生在秋风送凉这一日。
裕州的天总显得比京城高远,呼口气也比在京城舒坦。顾长安在营房里跟决明摆弄围棋的时候,外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在营房外一字排开的官兵还有个领头的,正是兵部左侍郎周广恩,顾长安从营房出来看见他时,头一个想法就是——怎么刘珩和二哥还没把许之栋给弄下去。
毕竟,周广恩是许之栋实打实的狗腿子。
顾长平在屋里躺着,根本没动弹,那架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还是看都不看一眼……
周广恩来者不善,装模作样地拿出皇帝手令,扫视一圈没见着顾长平,只得对顾长安道:“顾都尉,有人上京告发顾将军通敌,证据确凿,皇上命本官来捉拿人犯。”
顾长安拱手拜礼,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进京告发,又是持的什么证据?”
周广恩冷哼一声,“本官看在你死去老爹的份上就让你兄妹二人死个明白,那位大人便是前些时日还在顾将军账下的胡炜胡将军,胡将军一心为国,却差点死于你兄长之手。”他又重重哼了一声,就好像凭他这么一哼,就能把顾长安和顾长平给打趴下一般,“胡将军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从那祁卢手中夺得顾长平通敌叛国的证据,白纸黑字,岂能容得你们抵赖?”
周围闻讯而来的人越聚越多,于茂春、曹达、戚少杰、傅常玉也都匆匆赶来,曹达一张脸气得通红,要不是于茂春在旁边拉着,估计他能冲上来锤周广恩一顿。
戚少杰沉着脸看顾长安,一双铁拳攥得紧紧的,顾长安对他摇摇头,戚少杰脸色变又沉了一分。
蓦地,一个人影从于茂春身后闪过,那人头垂的很低,步伐也极快。电光火石间,顾长安对着傅常玉旁边的决明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个匆匆离去的人,决明和白辛瞬间动了,后撤几步左右包抄过去。
顾长安对这人不熟,甚至连见都很少见到。他是顾长平账下的幕僚,叫陆桓,为人有些阴鸷,不常跟别人来往,顾长平却对他挺器重。
顾长安起初曾怀疑过顾长平的副将和亲卫,让决明私下查过之后,都排除了嫌疑,后来顾长安也疑心过几个幕僚,只是被顾长平给拦住了,说什么不让她去查,废话说了一箩筐。
可眼下这一幕,却是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犯给本官拿下!”周广恩眯起本来就不大的三角眼瞥了瞥顾长安,“胡将军说了,你是共犯,同罪。”
周广恩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让顾长安的面色愈加冷淡,童生在一旁几次三番想冲上来,都被人给推了回去。
顾长安转头看看他,又看看戚少杰,戚少杰略一点头,一记手刀劈在童生后脖子上,把他给敲晕了,然后让旁边小兵给拖了出去。
周广恩只当戚少杰嫌童生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