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擅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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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别送走了崔公公,便上来接江月心与霍淑君。
“九叔!”霍淑君嘴巴甜甜地叫了一声,活像只卷着尾巴的猫儿似的。霍青别笑了笑,温和道,“多年不见,淑君也出落成个大姑娘了。”
霍淑君笑得愈甜:“我还是个小姑娘呢!”
说罢,又对江月心道:“这位便是小郎将吧?我大哥说了,小郎将是霍家半个义女,出嫁也要从这道门槛过。以是,小郎将不必多礼,跟着淑君喊我声‘九叔’便行了。”
江月心倒是不见外,很利索地笑道:“谢谢九叔。”
霍青别令管家、下仆出来抬行李,自个儿则领着江月心几人入了门。他一路绕过照壁粉墙,又为江月心介绍自己的家人:“这是犬子,今年五岁,叫声‘阿辛’就可以了。”
影壁后头站着个模样精细的小公子哥,打扮的秀气文静,一双眼似黑弹珠子似的。江月心来时听霍淑君说过,知道霍九爷的夫人过门未久便难产而去了,只留下霍辛这个独苗苗。
霍辛甚是聪慧,见了客人,便挨个儿打招呼。
接着,霍青别饶有兴致道:“给贵客背几首诗。”霍辛就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日照香炉生紫烟……”
很是像模像样的。
霍青别听儿子背诗,面上便绽出淡淡笑来,眼角浅纹微舒。听着霍辛的背书声,几人便穿了垂花绿廊,到了正厅里头。一撩门帘,几个丫鬟袅袅婷婷地退出来,只余酸梨木桌上搁几盏温度恰到好处的茶。
“对了。”霍青别撩门帘时,脚步一停,旋即手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至月心手中,道,“这是陛下所书,命我转交给小郎将。”
江月心有些狐疑地盯了一眼信。她翻了信封,便见着上头画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像是涂鸦,又像是信笔乱描。这到底是陛下亲笔,江月心不敢乱猜,便递到霍淑君手里,悄声问道:“大小姐,这信封背后,画的什么?”
霍淑君白她一眼,大着嗓门道:“画的骰子,寓意是相思。正所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这是陛下念你呢。”
她说的话毫无回避之意,叫厅堂里的人都听个正着。小霍辛一听,来了劲头,摇头晃脑大声地重复她的话,背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
……
场面一度寂静。
霍青别咳了咳,小声道:“阿辛,你先回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字数有点少,实在熬不住。30+小时没睡,先去闷头睡会儿。。。飞机上的旅游团太厉害了!呜呜呜呜吵的人睡不着觉
第26章 上京(四)
江月心就这样在京城的霍府住了下来。
霍青别的发妻早亡; 府中无有女主人,只有个总管事家的操持着家宅事宜,唤做温嬷嬷,是个厚道合宜的人家,总是笑面迎人。这霍府虽富贵,却没什么女眷,因此温嬷嬷平日事情倒也不多。难得来了几个姑娘,热闹一些,温嬷嬷显得很是高兴。
“霍家向来清净; 未来的皇后娘娘来这头下榻,想必老爷的心中也是高兴的。”温嬷嬷领着江月心去她住的宅院,一路温声细语; “小郎将住的地方,唤作‘天月居’。老爷瞧着这匾额上带个‘月’字; 便觉着应当是合适的。”
温嬷嬷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霍九爷霍青别。
江月心闻言; 连忙道:“霍大人有心了。”顿了顿,她又好奇道,“那大小姐住在哪儿?”
“大小姐住的地方,叫做‘霸世堂’。跟着小郎将一道来的褚姑娘,则跟着您一道住在天月居里头; 应是已搬了进去了。”温嬷嬷答。
“霸、霸世堂?”江月心的嘴角抽了一下,“这名字……”
“哎,不瞒您说。”温嬷嬷露出苦色; “这名字是堂小姐刚刚改的。那地儿原先叫‘明珠堂’,堂小姐嫌弃不够好听,就给改了个名儿。”
江月心:……
江月心到了天月居一瞧,只见涂了绿漆的雕花扇上回了十二道流云纹,八宝架上陈设的俱是精雕玉琢的玩意儿。那些古玩、字画之物,纵她不太懂品赏,也知道定是价值连城之物;角落里还落了张香几,黄花梨的料子,摆了顶更值钱的翠蓝香炉,正氤氤冒着浅浅细烟。
和自家那破破落落、屋顶尚未修好的屋子比起来,这天月居确实是精奢无比。
温嬷嬷将人送到了,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道:“听闻小郎将上京来,还想请杨医正瞧瞧病痛。那杨医正身在宫中,平日只给太后娘娘问诊。老爷已差了人去打点,恐怕还要些时日才能请来。”
江月心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待温嬷嬷走了,江月心在原地僵立了会儿,这摸摸,那瞧瞧,一时有些嫌弃自己——乡下人没见识,来了京城,可不能这么眼皮子浅!
她唾弃了自己一句,便扑上床想躺一会儿。可这鹰平木的黑漆钿镙床竟比她想象中要硬邦邦得多,叫她膝盖撞得疼。她哎哟了一小声,弓着身子闷在床上想:哎,不论是不破关还是京城,人人都爱睡硬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黯淡了下去,外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因还在夏日,天气有些闷沉沉的,草丛里伏了群虫,窸窸窣窣地唱个没完。
温嬷嬷来请江月心,道:“咱们家老爷想和小郎将说些话。”
江月心诚惶诚恐地去了。
霍青别在书房里等她。
江月心进了书房,就闻见一股子极淡的檀香。霍青别坐在桌案后,穿了白日那件半旧的青衫,卷了袖口,提着茶壶给自己满茶。他是个文人,桌案上堆了些画轴书卷之物,虽案上满满当当,却一点都不乱,正如他这个人似的。
江月心瞧着他的模样,有一瞬,觉得阿延和他的气质甚是相似,只不过霍青别更沉稳一些,像是块被彻底打磨得无锋无芒的石子儿,怎样的刺都不能叫他撕去那平和的笑面。
“小郎将且坐吧。”当朝右相搁了茶壶,抬手,将茶杯递给她,问道,“小郎将可知道,来京城是做什么的?”
江月心内心是想说“找阿延”,但她也知话不可这么说,口头上,只能老实道:“承蒙宫中厚爱,月心被选入了后|庭……”
霍青别浅浅地笑了下,道:“小郎将定然是很不解的,陛下为何偏偏要了您。”
江月心连连点头,满面惑色。
“陛下年少,又是自叔父手中接过玉玺。”霍青别托着一只薄瓷茶盏,慢悠悠踏至月光下,语气微微一顿,“朝中有二心者,多不可数。”
江月心微微吸了口气。
这等秘辛,与自己说,不要紧么?
像是瞧出了她的不安,霍青别安慰道:“小郎将是来日皇后,定然也是要知道这些的,你不必担忧,坐着听便是。”呷一口茶,他又继续道,“陛下方登位,叶家、吴家便都已选出了四五位千金,想要送入宫中。若是皇后在其中所出,那对陛下而言,可不是一件妙事。”
这些话,江月心竟然听懂了。
——若是皇后为叶家女或吴家女,那这二家的权势便会越发难以约束,今上的帝位也就越发地坐不稳了。
“因此,我与长兄便想出了个主意:皇后之选,不取华族女。”霍青别搁下空茶盏,终于踱回了座上,“而这其中,屡建军功的小郎将又是最能令人信服的,且也能使我霍家放心。更重要的是……”
霍青别微微一笑,道:“阿延喜欢你。”
听到这个“阿延”,江月心险些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想了半天,她才想到今上的名讳便是“李延棠”,这个“阿延”定然指的是今上了。
见她一副噎住的样子,霍青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连忙道:“见笑了,陛下少时归京,在我这头学过几年书画,我喊习惯了他小称,如今都不大改的过来。”
江月心不敢说话。
——直到现在,霍青别都敢喊陛下的小名,可见他在陛下面前是如何地受宠了。acdj
“所以,这个皇后,只能由小郎将来当。”霍青别道,“小郎将可明白我说的话?”
“……明、明白了。”江月心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陡然变重了,“谢过霍大人指点。”
“不必如此见外,随着淑君一道唤我‘九叔’便是。”霍青别道。
外头忽然响起了“通通通”的敲门声,霍辛在外头扣门,有礼地喊:“爹爹,我新画了幅画儿,拿来给爹爹看看!”
霍青别的笑容越发温和了:“进来吧。”
霍辛推了门,举着副画儿兴冲冲地跑进来。霍青别摸了摸霍辛的头,慢声道:“客人在这儿,还不快见过小郎将?”
霍辛白日想要在客人面前念诗讨个欢喜,却平白被爹爹喊了句“先回去吧”,现在心底正委委屈屈的。瞧见江月心,霍辛眼底便有些难受,扭捏着行了礼:“见过小郎将。”
“哎,有礼了。”江月心打招呼。
霍辛画了只昂首抬头的大公鸡,红通通的。霍青别看了,便赞道:“倒是挺像模像样的,比前几日大有进益了。”
江月心也跟着夸:“小少爷真是个天赋十足的人,瞧这画的,可比我好看多了。”
霍辛一高兴,小孩子脾性作怪,就想在江月心在自己面前展示满肚子文墨,当即道:“我不仅会画画,还会念诗!”顿了顿,他又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
“阿辛。”霍青别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道,“罢了,你先回去吧。这诗,不是你当念的。”
霍辛收了声,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见霍辛眼眶红红,江月心还有些不忍,连忙道:“这也不是小少爷的错处,他年纪轻,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霍青别笑道:“小郎将不必担忧,我不会为着这点儿小事犯火。”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又替自己倒了茶,淡笑道,“从前妙觉寺的缘光大师对我说,我最好少发些脾气,做个和气人。所以没点儿天翻地覆的大事,我都是不会计较的。”
江月心也觉着霍青别看着就是个和气人,温嬷嬷也是。
两人的话说完了,江月心便退出了书房。在走出书房的一瞬,她忽然想到:自己虽觉得阿延与霍青别有些像,但这两人到底是有区别的。若是阿延的话,应当还是有些脾气的吧。
想到阿延,便想到当年他所赠的骰子,还有奔赴鹤望原之夜的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再想起陛下的小名、立后之命、信上的骰子……种种巧合串在一块儿,令她有了个不妙的猜想。
——莫非,阿延就是当今陛下?
她甩甩脑子,把这个念头甩开了。
怎么可能呢?
那定然是绝无可能的。
她在庭院中反复踱步,仔细思量着李延棠与王延的关系。可思来想去,终究因线索过少而无法得到头绪,只余下满脑袋的疑问。
她拍拍头,到了井边,对着井深处喊道:“阿延——你这个——大傻子——生死骗我,行踪骗我,连名字都骗我!若是神明有灵,就让你今晚上睡不好觉,从床上滚下去打两个转儿!”
***
次日,当朝陛下不早朝。
听闻宫内的大太监说,是陛下昨夜没睡好,不知怎的着了凉,今晨打了两个喷嚏。没什么大毛病,却惊动了太医院。
至于到底是怎么着的凉……
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佛性老干部。
第27章 陛下(一)
江月心的心底一旦有了某个念头; 她就绝不会将其打消掉。
一整晚,她都在暗暗思索着此延与彼延的关系,心里拿不定主意。既希望那位娶她的天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担忧自己太过莽撞,猜错了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自己将全心都托在了陛下身上,届时当真是猜错了人……
那可真是覆水难收。
她睁着眼,翻来覆去了小半个晚上都不怎么睡得着。待她终于要模模糊糊睡去时,眼前冷不防哧溜冒出个人影来; 黑魆魆的,吓的江月心险些尖叫起来。
“心心,是我!”那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原来是披头散发的褚蓉溜进来了。
“原来是姨姨。”江月心呼了口气,道; “怎么啦?”
崔公公与霍九爷说了,这位褚蓉乃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江家人不舍得江月心孤身上京,才把褚蓉一道送来。因此,温嬷嬷等人对褚蓉都颇为礼遇。
初初见面时,温嬷嬷还感叹了句:“小郎将家的教养嬷嬷,可真是年轻呀!”
(褚蓉:……)
“我睡不着。”褚蓉把手肘支在床上; 双手托腮,“你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睡觉呗。”江月心答,“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鹤望原上可没什么好玩的。”
“也对。”褚蓉忽然有些气鼓鼓的; “他除了睡觉还会做什么!也定然是不会挂念我的。”
“?”江月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姨姨你不是说,瞧不上我哥,要另外找人嫁了?我还以为你讨厌他讨厌得紧。”
褚蓉险些笑起来。“你这脑袋,和你哥也没差多少了。”她伸手敲了敲江月心的脑壳,道,“我只不过是气气他,让他知道自个儿错了。若是他诚心与我认错,我还是要乖乖回去嫁人的。”
江月心:???
真是摸不着头脑!
女人心,海底针!
“心心,紧张不紧张?”褚蓉问她,“你要做皇后娘娘了。这可是天恭最为尊贵的女人。”
江月心掰着手指头一算,道,“算不得最尊贵,宫里头还有个太后娘娘不是么?”
“只不过是个太后的名分罢了!”褚蓉却不放在心上,“那太后娘娘虽是先帝的结发妻,却不是今上的亲生母,只不过是今上的叔母罢了。因此,大家都喊她‘西宫太后’,陛下见了她也不用行大礼,她在宫里便是花架子似的,摆着好看。”
“不是亲娘,还能当太后呀?”江月心微微吃惊。
“毕竟是先帝的皇后,总不能夺了分位,叫她做个太妃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