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凤成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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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启难放开了容嫔,手垂在身侧,莫名地有些空。胸膛的某个地方,还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像是要失掉什么一般。
"既然左嫔开口了,仇全,你便将曲幽宫清了给她。"
仇全一顿,然后躬身应是。
容嫔由丫鬟扶着,神色里带了一丝得意。她还是高看了左楚歌,看来左家一灭,左楚歌不过是一条任后宫宰割的鱼,哪还有什么恩宠可言。要说不同,只怕也是因为帝王格外憎恨左天清而已。
今天这一趟,没白走呢。
勤政殿。
风城启难就着夜灯执了书卷来看,可惜光线不怎么好,字总是看不进去。勤政殿很大,却也很空寂。现在,没有人敢再来打扰他看书了。连偶尔爆起的烛花,都显得小心翼翼。
"吱呀。"殿门轻轻被人推开,风城启难眼里划过一道光芒。不过很快,那光芒便消失了。
仇全捧了新的灯,为他换上。打开的殿门处传来秋风潇潇的凉声,外面站着两排守夜的太监。再无旁人。
"几时了?"风城启难揉了揉眉心。
"回王上,亥时了,您也该早点歇息。"仇全吹灭了燃烧殆尽的灯,恭声回答。
风城启难靠着椅背,沉思了半晌,没有再说话。仇全想了想,问:"王上今日可要入后宫?"
"嗯。"风城启难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是半晌沉默。仇全站在旁边半天,终于低声道:"今日各宫娘娘多有召见太医的,王上是不是该传太医院问问话,也多表示对各宫娘娘关怀。"
风城启难看了仇全一眼,道:"孤还想传白术陪孤去接天湖转转。"
仇全表情似乎是抽搐了一下,不过这么多年的太监总管不是白当的。当下对风城启难行了一礼,道:"那奴才便让江太医回去。"说罢,往殿门外退去。
"慢着。"风城启难在仇全的右脚即将离开门槛时开了口,面无表情地说:"天气凉了,江太医既然来了,还是让他进来回话罢。"
"奴才遵旨。"
江太医提着药箱进来拜见,想必也是刚从哪宫出来。风城启难免了他的礼,边翻书边问:"今日后宫哪几位主子不适么?"
江太医带了医案,恭恭敬敬地回道:"今日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已经开了方子,只是普通的风寒,休息一天就没事了。容嫔娘娘怀有龙胎,今日据说是受了惊吓,臣也开了安胎药,没有大碍。淑妃娘娘则是老毛病了,照样喝着药。"
风城启难抬头看了江太医一眼,皱眉问:"还有呢?"
江太医叩头道:"今日传召了太医的就只有这三位娘娘。"
风城启难沉默了。江太医跪在原地犹豫要不要将左嫔只传了医女的事情告诉王上,不过,左嫔刚刚被贬,还是不要惹王上生气了罢。
"禀王上,白术来了。"仇全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风城启难回了神,道:"宣。江太医回去罢。"
江太医叩首退下。刚出门口,一身黑衣的侍卫长白术便走了进去,与他擦肩而过。那精致的五官依旧像被冰冻了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看得江太医身上发冷。
"臣白术参见王上。"
殿门缓缓合拢,风城启难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多礼。"
白术起身,看着眉头不展的帝王,道:"可还要去接天湖?"
风城启难想了想,道:"你陪我去另一个地方罢。"
白术点头,不用风城启难明说,他也知道他要去哪里。这么多年的相伴和跟随,风城启难也只有在他和她面前才会自称为"我"。凭这一点,他也值得他效忠。
曲幽宫。
说是宫,倒不如说是轩,偏远的一座小宫殿,有些潮湿。没有凤鸣宫的华丽,不过经过不语和守幽一天的打扫,好歹有了些住人的样子。
此时已经将近夜半,主殿的灯都熄了。两道身影从宫墙而入,避过了门口的一个守夜太监,站在了主殿的殿门前。
风城启难眉头紧皱。这样薄弱的防护,稍微有点功力的人都能来去自如,后宫的防范一向是这样低的么?
"臣在此处等您。"白术跃到偏殿的屋顶上,隐了身形,传音给风城启难。
风城启难站在门口许久,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秋意浓,暗湿帷帐。风城启难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趴着的那个女子。她背上盖着薄薄的绸缎,腰际以下才盖了棉被。绝美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有秋露,湿湿的。
风城启难脸色难看地碰了碰她的额头,果然,温度高得烫手。
"守幽!"风城启难低喝了一声。
守幽从一旁的帘后出来,跪在风城启难面前,道:"奴婢在。"
"孤让你好生照顾,你便是这样照顾的?!天气本就凉,你怎的不给她盖好被子!"风城启难坐在床边,企图将床上那昏迷着的人儿抱进怀里。
"王上勿动。"守幽按住了风城启难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奴婢怎么舍得让娘娘受凉,只是背后的伤口恶化了,一盖被子就会粘住,到时候血凝了,扯痛的还不是娘娘。"
风城启难眼里闪过一道深黑,转头看向楚歌的背。怎么会严重成这样?
"孤给你的玉肌膏呢,你没给她用?"
守幽叹了口气,道:"奴婢用了,本该快好的,可是您。。。"
让伤口再裂开的,是您不是么?
风城启难眼神幽黑,没有再说话。只看着那女子苍白的脸色,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守幽也认为孤是错的么?"风城启难低低地问了一句,然后起身,往外面走去。
守幽朝帝王的背影行礼,再抬首时,眉眼里都是心疼。娘娘何其无辜,为何非要为左家的过失付出这么多代价。然而王上。。。也罢,孽缘罢。今后的日子注定难过,不过她守幽,一定要陪娘娘一起走。
月色皎皎,风城启难站在接天湖边,身后是白术。宫里一片寂静,唯有秋风吹落丛叶之音,萧瑟得让人生寒。
"白术,我恨她。"风城启难轻声道。
"臣知道。"白术站在树荫之下,表情都看不清楚,声音依旧冷冷的:"但您没有恨绝了她。"
风城启难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道:"孤只是宠她太久,一时没习惯而已。孤是恨绝了她的。"
如果不是她,取露不会嫁给凌王。如果不是她,他的母后不会一直不理后宫。如果不是她。。。
他是恨她的,以前的恩宠缠绵,都不过是为了如今更加让她尝尝心如死灰的滋味。他是这样恨着她的。
左家的女儿,怎配得到他的爱。
"其实左嫔娘娘与左家。。。"
"够了。"风城启难打断白术的话,笑道:"我们回去罢,不早了,白术。"
白术垂眸,淡淡地道:"嗯。"
第六章 不怜昔颜,王心难测
楚歌睁开眼的时候,宫漏已经漏了一半。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是卯时左右了。背后很痛,想来定是会留下疤痕的了。
庭苑里有鸽子的咕咕声。楚歌趴在床头走神,突然想起,那些鸽子是当初紫袭送的,说是能寻得不周山的位置。她当时只当宠物一样收下养着。不是搬宫的话,她还真忘记了这些鸽子。
"不语。"楚歌清唤了一声。
守幽推门进来,屈膝道:"娘娘醒了?"
楚歌扫了门口一眼,问:"怎么是你守在外面?不语又偷懒了么?"
守幽笑道:"不语那丫头如厕去了,奴婢带了江太医和柳医女来为娘娘请脉,所以先进来伺候。"
楚歌眼神闪了闪,没有再问,只道:"把床帐放下来,让他们进来罢。"
江太医和柳医女跪在外室的帷帐前行礼,楚歌免了他们的礼,道:"柳医女还是进来替本宫看看伤势罢。"
柳医女应是,拿了医袋走进了帷帐,江太医则在外室坐下。守幽奉上了茶,顺便换了几盏亮些的宫灯。
柳医女轻轻捞开床帐,看了看楚歌的脸色,再看看她盖着的东西,微微皱眉道:"娘娘发高热了。"
楚歌苦笑,她当然知道自己发烧了。曲幽宫不比得凤鸣宫温暖,又比较潮湿,秋夜里盖那样薄,又不是供炭火的季节,自然会着凉。
"奴婢为娘娘换药罢。"柳医女轻轻拿开楚歌背上的绸缎。背后狰狞的伤疤似乎好了很多,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长新肉了。柳医女拿了新药,细细为楚歌涂了,然后换了新的绸缎盖上。
楚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守幽接过江太医写的药方,想了想,对楚歌道:"娘娘,奴婢让不语随江太医去御药房抓药罢。"
辰时了,秋阳初升,外面也微微亮了起来。楚歌略略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道:"让不语进来见我。"
守幽一惊,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是啊,娘娘是多么细致的人儿,怎么会瞒得住。
不语想去内务府领些炭回来的,可是,似乎是遇到了哪宫娘娘的婢女,然后发生了口角,现在大概被带去皇后宫里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无非是想将娘娘牵扯进去,所以,她本想瞒着娘娘,让启月王爷想想办法的,可是。。。
"不语呢?"楚歌看着帘外守幽的影子,语气轻轻巧巧,神色却渐渐沉了。
守幽跪了下来,叩了两个头,道:"奴婢请娘娘责罚。不语。。。在朝阳宫。"
朝阳宫,皇后的寝宫。
楚歌一惊,赶紧起身,背后却又是一痛。柳医女连忙按住她道:"娘娘勿动,伤口好不容易才结痂,不能下床的。若是再裂开,凝肤露也再不能使娘娘的肌肤复原了。"
守幽也顾不得礼节,连忙走到床边跪下,握住楚歌的手道:"娘娘莫急,此时再去朝阳宫,不但救不回不语,还会累及自身。娘娘三思!"
楚歌看着守幽,轻笑了一声,问道:"守幽,你跟我三年,还不知道我的性子?不语是我的陪嫁,我断没有为了保全自己而弃她于不顾的道理。就算今日一去会生出事端,可是阿萧态度已明,躲得过今天,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守幽沉默。柳医女想了想,拿过纱布道:"奴婢可以为娘娘暂时包住伤口,只是这样一来,以后想拆开,必然会扯痛皮肉的。"
"这点痛算什么。"楚歌闭上了眼睛,道:"守幽去拿本宫的衣服,柳医女为我包了便是。"
守幽顿了顿,朝楚歌行了礼,便去拿衣服。柳医女看着这个倔强的左嫔,叹了口气,开始为她包扎。
不语跪在朝阳宫前殿,脸上已然多了鲜红的掌印,嘴角有些溢血,却依旧神情淡漠地跪在原地。前殿里坐了容嫔、淑妃和贤妃。皇后娘娘坐在主位上,金线滚边的凤鸟广袖裙显得庄重又美丽,金色的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矮几,静静地等待着。
"左嫔娘娘到。"有太监传诺,殿里的几个人突然就精神了起来。不语眉头深皱,转头看向门口。
那女子穿着浅色的广袖裙,上面绣了水色的芙蓉。嫩黄的抹胸和丝绦,长长的缎带在身后系成一个大的蝴蝶结。没有贵妃华丽的服饰,左楚歌还是这样美丽得让人嫉妒。
皇后轻轻一笑,端起旁边的茶盏道:"妹妹伤还没好,怎的出来了?"
楚歌看了看地上慌忙将脸撇过去的不语,慢慢地走到殿中间,朝皇后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臣妾的婢女不懂事犯了什么过错,臣妾自是该来请罪的。"
皇后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左嫔妹妹的婢女实在缺乏管教,居然同容嫔的贴身丫鬟在内务府打起来了,到底是有失体统。不过左嫔和容嫔都是王上心尖上的人儿,本宫也不好做主。"
"是呀,虽说左嫔妹妹才被贬,但是吃穿用度,王上可没少了曲幽宫的。可见王上还是心疼左嫔的。"淑妃轻咳两声,拿帕子掩了嘴道。
"可是容嫔到底怀有龙裔,左嫔妹妹如何不甘心,也要多忍让才是。"一身秋色牡丹裙的贤妃端庄地道。
楚歌站在原地,冷冷地听着众人夹枪带棒的话,只看了看一旁容嫔看好戏的表情,淡淡地问:"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呢?臣妾虽然对下人不够严厉,可是不语入宫这么多年,断然没有如此不知分寸的道理。"
容嫔脸沉了沉,坐在红木的雕花椅上,一手拿着锦帕,一手护着才一个月的肚子,挑了声音道:"左嫔的意思是本宫挑唆了下人与你的婢女争吵么?也是,左嫔入宫时间比本宫久,可是容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画屏也是凌王妃一手教出来的,哪会做出违反宫规之事?"
楚歌沉默地看了容嫔一眼,只将视线投到皇后身上。皇后略作思考,道:"这种小事也不用打扰到王上,这样罢,不语和画屏再将事情说一遍,大家来做个定夺。"
楚歌静静地站在一旁,皇后没有赐座,当然不是忘记了。今日注定是一场鸿门宴呢。
"当时奴婢去为容嫔娘娘拿一些厚的锦布,遇到了左嫔娘娘的婢女,当时奴婢只不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不语便恶言相向,奴婢气不过,便回了两句。"画屏朝皇后道。
"画屏是记错了罢,当时我去为左嫔娘娘寻炭火,是你故意将我手中的炭火撞翻,还说什么我家娘娘太娇气了。"不语恨恨地道。
楚歌一顿,不语是为了替她拿炭火?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没有说那些话。"画屏磕头道。
不语直直地跪着,双手紧握。娘娘背后还有伤,却这样一直站在这里。或许当时她该忍忍的,可是。。。
皇后娘娘揉了揉额头,为难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半晌才道:"这样真是说不清了,不如各责二十廷杖便算了,左嫔和容嫔各自带回去调教好了便是。"
容嫔脸色一沉,道:"我的丫鬟根本没有犯什么过错,为何要被连累?"
"皇后娘娘,不语没有武功,断断受不住这二十杖的。"楚歌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