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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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巷挨着清池边,轿子路过时,却是一阵骚乱,前边围着许多人,挡了去路,不得已,轿子只能停在路边,秦管事带着几名下人上前,欲将人清开,可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吵吵囔囔的,哪里有人在意挡住了王府的轿子。
等了好一会,苏靖荷才掀起帘子,兰英赶紧弯腰,耳朵贴上,停着苏靖荷道:“既然前边过不去,绕南坡下去,也远不了多少。”
兰英点头,正往人群中去,想把秦管事几人喊回,哪知道往人群里窜进去便半晌没得出来,苏靖荷等得不耐了,加上有府衙官兵过来,怕是出了案子,苏靖荷也不想添麻烦,正吩咐着轿夫别等她们,苏牧的府邸她们都识得,总能自己找过去,哪晓得兰英突地从人群里跑出,一路喘着气往轿子来,面容很是惊恐,在轿子跟前便是腿软得倒下,只顾着抓住苏靖荷的裙角,含糊说着:“是…是…陈姑娘……”
苏靖荷微微蹙眉,当即反应过来兰英说的陈姑娘是如意,还来不及细想如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便匆匆下轿,往人群过去。
之前隔得远,并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如今却是将人群的议论听了去:
“一大早出个门就碰见死人,说来着这清池年年都有失足落水的,可不是个好地儿。”
“失足?我看不是,淹死的我见多了,那姑娘虽然身体肿胀,肚子里却没水,怕是死了被抛尸河里,可惜好好一姑娘,也不知遭了什么罪,看那姑娘头上的发钗,都是好物件,像是贵家的小姐哩。”
“可不是,要不是官府人来的快,我都想顺几件首饰给我家婆娘。”
“呸,死人东西也惦记,不怕晦气啊。”
愈听,苏靖荷只觉眼皮直跳,走得更有些急促,正好官府将围观百姓驱逐,大家都慢慢散开,却偏有人赶着往前,衙役自是不悦,语气也凶了几分:“死个人有啥好看的,都走都走,再往前的可就都抓回衙门去。”
即便有胆大的想看热闹,被这话一吓,也是退开了许远,只苏靖荷继续往前,京兆府的衙役也是有眼力见的,瞧着苏靖荷的穿着便是是贵家的夫人,只拦着,却好言好语:“夫人还是请回。”
“这是庆王妃,谁敢拦着。”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惊讶,堂堂庆王妃,何等尊贵,却跑来清池边看死人?
衙役们自然不敢再拦着,等他们刚退开,突地有人伸手遮挡了她的视线,苏靖荷蹙眉:“做什么。”
“是……是奴婢看错了,王妃还是回府去吧。”身后是兰英的声音,颤抖着嗓子,挡着苏靖荷双眼的双手也是不住的抖着。
有一瞬,苏靖荷也想回身,觉着兰英定是看错了,如意早出城去了,不在这儿,然而动作却是不听使唤,下意识地抬手将兰英的手臂推开,触目惊心的一幕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让她措手不及。
“王……王妃……”兰英低着头,有些懊悔喊着:“人有相似……”
苏靖荷耳朵里只是嗡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两只脚仿佛定在了原地,根本迈不开步子,她紧紧盯着清池河畔躺着的身影,地上那个湿漉漉毫无生气的女子,为何这么像如意,苏靖荷使劲儿摇着头,喃喃道:不是,一定是看错了,人有相似。。。。。。人有相似!
“王妃!”兰英一声惊叫,接着便看苏靖荷柔弱的身子往前栽下,好在丫头们及时扶住,见王妃昏过去,兰英一时没了主意,倒是一旁秦管事提醒:“前边就是苏牧大人的院落,先送王妃过去。”
庆王府下人一番手忙脚乱,等人都离开,京兆府的衙役却是面面相觑,虽不知发生什么,可也猜出地上躺着的女尸不一般,更不敢随意处置,为首的差爷最先明白事态严重,赶紧让人先一步回府衙禀报,请了府尹亲来一趟。
人群也开始有了议论,一大早在清池边发现这具尸体,显然是浸泡了几日,身子浮肿,根本辨不清模样,可看样子,庆王妃却是认识?不由得对女尸更多了几分兴趣,大家也都不走了,只等着看后续。
京兆府尹还没赶来,倒是陈宴先出现在清池,足不出户的庆王妃大家或认不出,可这半年风光无二的驸马爷,新任户部尚书,大家却都识得,是以都给他让出了道路。
才走了个庆王妃,又来个户部尚书,京兆府怕是遇着个惊天大案,衙役们都胆战心惊,一旁看热闹的却是瞧着陈宴一步步走上前,在女尸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毫不避讳地解开了自己的长袍裹住地面湿凉的尸体,在众人的倒吸声中,他温柔地替女尸将散乱贴面的长发抚开,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惨白的面颊,而后打横将女尸抱起,轻浅地说了句:“地上凉,大哥带你回家。”
☆、第95章 死因
四月里,暖风和煦,清池边,莺飞草长。
黄槐树下,明亮的少女仰着头,满是焦急地看着树上半高的身影,道:“如意,小心些。”
“知道,就快够着了。”陈如意一手抱着树干,一手伸出,身子半斜着去摘不远处枝干上的最绚丽的黄槐花。
“还是算了吧,让长公主知道可不得了。”苏曼荷满是担忧,不时地左顾右盼,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如此淘气总有些后怕。
“这里也没别人,小曼姐不说,母亲不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丫头们的叫喊声,二人好不容易甩了丫头,如今一听,瞬时心虚,苏曼荷回头,虽没看见丫头们人影,却是不住地催促着如意:“快下来!快下来!”
陈如意也是心慌,黄槐花刚入手,却一个不慎脚下踩空,娇小的身子从树干上滑下,惊得她尖叫连连。
听见陈如意的惊呼,苏曼荷回头,突地眼前一片朦胧,黄槐树越离越远,明黄的花瓣全部枯萎,草地枯黄、寒风阵阵,冰凉的清池水里传来陈如意的呼救。陈如意挣扎着拍打水面,苏曼荷想跑上前,伸手救她,可水中的人儿好似越来越远,她的手无论怎么使劲儿伸出,都够不着如意,只无助地喊着“如意”,一声又一声,陈如意却毫无回应,就这么慢慢地沉入水里,她焦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池水没过她的身子、没过她的口鼻,最后整个人沉浸水里,再看不见……
“啊!”
从梦中惊醒,苏靖荷弹坐起身,惊魂未定却被立即拥入温暖的怀中,宽阔、熟悉的臂膀让她惊慌无措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将头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大掌轻轻抚着自己的发丝,温柔安慰着:“没事了,有我在。”
“我刚才做了个梦。”静了一会儿,苏靖荷才是悠悠说着,声音从胸前闷闷传来,细声细气,周辰景却听得清楚。
“我梦见如意了,那年我刚教她爬树,她爬得不高,够不着树上的黄槐,便使劲儿伸长手,最后她扯下一株黄槐,人却摔了下来,我明明记得结局是我接住了她,两人在草地里滚了一圈,虽然摔得疼,却是开怀大笑……可梦里,我没有接住她,她落到了清池里,我使劲儿喊,她却不肯回应我,我,抓不住她……”
周辰景絮絮叨叨听她说着惊魂的梦境,不曾开口打断,今日他原有要事要办,待秦管事到兵部传话说了原委,他不敢停歇,立刻赶来了苏牧府上,他知道如意对她而言的重要,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人陪着。
胸前愈来愈冰凉,是她源源不断的泪珠,她压抑了哭声,只哽咽说着:“只是一场梦,是不是?”
想回答她“是”,可是才张嘴,却出不了声,既定的事实,即便而今相瞒,日后还是要面临痛苦。
等不到答案,苏靖荷咬着唇,泪水更是簌簌涌出眼眶:“其实,我看清楚了,就在清池边,那棵我们曾经嬉闹过的黄槐下,她孤零零躺着,浑身湿漉、毫无生机,她那么喜欢漂亮,河水却吹乱了她的长发,周身肿胀,寡白的脸庞甚是骇人……”
愈说,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周辰景加重了手中力道,将她圈紧在怀里:“别想了,再睡一觉,我陪着你。”
苏靖荷没有回应,她如今哪里能安心睡下,无论睁眼闭眼都是如意躺在冰凉的地上,了无生气的模样。躺靠在周辰景怀里许久,才是仰头,满面的泪痕的模样让庆王看着心疼。
“我想去看看如意。”苏靖荷只说了这么一句。
…
清池女尸一事,不过半日便传遍京城,清池溺水时有发生,可今时不同,死的是长公主府的五姑娘,那个陈家送去城外养病的五姑娘,却莫名淹死在清池里,怎不叫人意外又好奇。
庆王府的马车停至陈府门前,看着大门紧闭,周辰景让下人先去府门口通报,却是被拒。据闻今日陈府闭门谢客,莫说是庆王,便是与陈家亲近的成王都是吃了闭门羹的,陈家刚丧女儿,倒也没人与他计较,都恹恹回府。
苏靖荷没有强求,待马车回转,陈府大门却突地被拉开一小半,年轻的小厮一路小跑才赶上了庆王府的马车。
“可是庆王妃来了?”
熟悉的声音,苏靖荷能辨认出来人是陈宴身旁伺候的小厮,还不等她说话,那小厮继续道:“少爷让奴才出来请了王妃进府。”
苏靖荷侧头看了眼庆王,而后毫不犹疑推开马车门,下车,庆王亦跟在她身后,小厮却是为难道:“少爷只让奴才请王妃一人。”
陈家即便再得圣上青睐,终究是臣,这番说话自然逾矩,可想着陈家如今伤痛,便是作罢,只瞧着苏靖荷,有些不大放心。
苏靖荷却是宽慰说着:“王爷先回府吧。”
周辰景握过苏靖荷的手,只淡淡说了句:“我在府外等你。”
陈府上下异常安静,行过的丫头皆低着头,步履轻微,不言不语,只一些下人忙碌着挂起素白绢布,方显府上丧事。
被小厮引入后府,进了陈如意的院子,苏靖荷微微讶异,待站立在陈如意房中,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如意,有一瞬恍惚,仿若和许多年前一样,她只是过府看望病中的如意……
床榻边,几位陈家姐姐细致地替妹妹清洗着指甲里的泥土,陈宴只站立一旁,平日瘦弱的身姿,如今难得一见的英挺。
苏靖荷缓步走近,自是惊扰了众人,陈家几位姐姐年岁长她们好些,都早早嫁了人,苏靖荷与她们都不亲近,但都认得苏靖荷,只如意与她交好,又是陈宴开口应她入府,便没再说什么,只当成全如意,让好友也能送她一程。
愈走愈近,陈宴突地轻嘘了一声:“如意睡着了。”
听罢,苏靖荷停下脚步,陪着陈宴站在床榻边,看着暖被下苍白的容颜,皮肤久泡,原本光滑的脸庞满是褶皱,即便被收拾得干净,也难还原昔日美颜。
她一心想来看看如意,如今瞧见了,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嘴唇蠕动几分,终还是合上,只静静站在一旁瞧了床榻上的如意许久,眼睛又酸又涩,只得微微仰着头,才能阻止夺眶的泪珠。
好一会儿,一方素帕递在跟前,苏靖荷抬眼看了身侧的陈宴,只听他道:“姐姐们还有些话和如意讲,咱们先出去吧。”
如意的院子,苏靖荷很是熟悉,小时候她时常到陈府来,那时候长公主也很喜欢她,总笑说她与如意亲若姐妹,能亲上加亲最好,若没有先前的那一出事故,或许她会以苏曼荷的身份嫁给陈宴?
抬头看着走在前边的陈宴,苏靖荷浅浅说了句:“对不起。”
陈宴顿住步子,并没有回身,她知道苏靖荷为何道歉,只缓缓回着:“没什么对不起的,若说放走如意,我也是帮凶。”说完,仰头看着天际,一只大雁飞过,自由自在,陈宴抿着唇道:“我以为是成全了她。”
苏靖荷看着陈宴的背影,很是寂寥,透着几分悲戚。当初是他放了如意出城,如今面对家族的哀伤,最难自处的,是他。
陈宴一直给她的印象是病弱寡言,陈如意在府上受百般疼宠,莫说几位姐姐拿她无可奈何,便是长公主的话她也总敢反驳几句,却对这个哥哥言听计从,多少因为知道哥哥身体不好,尽量让着些,她记得那时候如意难过地对她说过:若是哥哥哪天突然离开,该怎么办?
却不想先离开的是她自己……便是陈宴自己,怕也没想过这番局面。
陈宴转身,看向苏靖荷:“如意离京后去了哪儿?之后你可有和她联系过?”
苏靖荷摇头:“大家都知如意与我亲近,她怕我守不住秘密,便没告知我。”说完,苏靖荷低眉,掩了眼中情绪,她没有说苏牧知道,终究还是担心二哥惹上麻烦。
陈宴不作他想,只点点头:“母亲因为如意的事情,晕厥过去,过会儿怕是要醒了,我就不多留王妃了。”
既是逐客,苏靖荷也不多留,出府时,遇着迎面而来的昭阳公主,看见苏靖荷时显然很是吃惊,终归是皇家的公主,很快气定神闲与她招呼一声,苏靖荷也没与她多话,她与昭阳公主算不得深交,关系却还算融洽,今日却总觉公主看她的眼神透着些许敌意,或是因为如意的亡故?
离了陈府,远远便看见等在一旁的马车,莫名地,苏靖荷心安许多,她看着周辰景走下马车,缓步上前迎过她,与他十指交握,她仰头突然说着:“你会陪我白头,可是?”
周辰景抱起苏靖荷走进马车:“是,我会陪你白头。”今生,决不先你而去。
…
夜深,陪着苏靖荷睡下,庆王才去见了一直候着的京兆府尹宋岩。
前厅里宋岩来回踱着步子,很是焦急,王爷迟迟不见,下人们也说不准时间,只让他一直等着,心里更添急躁。这件案子轰动京师,连陛下都亲自过问,他自是最头疼的一个,尸体他还没见着,就被陈府带走,如今没有仵作的验尸接过,也没有一点关于陈小姐生前的了解,加上清池附近人家又多,查探起来毫无头绪。
陛下限了十日断案,他无从着手,只得登庆王府门求助。偏生宋岩是庆王旧部,如今也是庆王阵营在京师的重要一环,对于这番棘手事情,庆王也不能坐视不理,何况,还有苏靖荷这一层缘故。
庆王一进来,宋岩就围了上去:“王爷这回可得帮帮下官。”
“身为京师父母官,断案之事还要求助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