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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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船最上一层,几个长随上去,支起了竹棚子,片刻,柏景宁带着儿子柏乔,上到了楼船最上一层,凭栏站着,柏景宁一只手抚在儿子肩膀上,一只手指着四周,和儿子说着什么。
“这是柏家父子?”徐焕凝神看着,问了句,郭胜嗯了一声。徐焕又看了片刻,感叹不已:“柏家人这气势,真是没话说。这父子两个,就象两杆枪,一股子锐不可当的气势。至少看起来,是一员良将。”
“这柏家,家风确实不错。”郭胜看着李文岚解说,“象他这样进京述职,也算是有差使在身,有些威风大的,是不肯这样和民船挤在一起的,多半会动用官防,命民船回避,拦出一块地方专用,就算征用整个码头,也不算太少见。象他这样,跟民船一样,硬挤进来,十分难得。”
“要是征用整个码头,是不是得阿爹出面,替他征用,那阿爹是不是就得过来?在码头上侍候着?”李文岚已经学会了不少明规矩和潜规矩。
“嗯。”郭胜扫了眼看着楼船上柏家父子出神的李夏。
柏家几只船上,下来四五个管事,带着诸多长随下到码头,个个脚步飞快,没多大会儿,挑着青菜肉食,以及各种各样东西的挑夫们,就开始流水般往船上送东西。
一个多时辰后,管事和长随回来,船工抽起跳板,撑起船,离开了码头。
“这柏帅司,倒真是不扰民。”徐焕赞叹了一句。
“咱们也该回去了。”郭胜会了帐,牵着李夏,徐焕牵着李文岚,下了楼,往县衙回去了。
……………………
京城。
秦先生站的离文庙正中那堆激愤的人群老远,额头上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往外冒。
他刚刚看了榜,永宁伯府大爷李文杉高中二甲,他亲眼过去看过,又花钱买了份抄榜,在茶坊坐着,心情愉快的喝了杯茶,刚刚会了茶钱,就听说这文庙前,有士子聚众闹事,抖了名单出来,说明尚书这一科按价取士,童叟无欺,乃国之罪人。
等他一路小跑赶过来时,没想到,这里已经闹成这样,眼前这一堆聚起来的士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了,四周还有越来越多的士子聚过来。
秦先生又往后挪了几步,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目光从那群激愤无比的士子身上,看到离这群士子十来步,都扎着黑布绑腿,彼此呼应,仿佛在看热闹的精壮汉子们身上,却又不敢盯着狠看,那些汉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秦先生瞄几眼,就赶紧移开目光,目光在四周溜一圈,再看几眼,脚下一步接一步往后挪,一路挪到了街道对面的茶坊里,干脆退到茶坊里面,要了碗擂茶,站在窗户边,心神不宁的喝着擂茶,看着越来越激愤的文庙。
京府衙门方向,一阵脚步声,水火棍撞地的警告声传来,秦先生咣的一声,将茶碗扔到桌子上,一步跨到茶坊门口,从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众多茶客看客中间,奋力挤到最前,正看到京府衙门的衙役们,腰间佩着刀,手里拎着红黑相间的鲜亮水火棍,往文庙中间那群士子直冲过去。
秦先生紧盯着士子外围的那些精壮汉子,看着他们迅速聚拢,形成人墙,一边推搡着前面的人群,把他们推向冲过来的众衙役,拦着衙役们的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尖利高亮的叫喊声:“杀人啦!打死人啦……”
第166章 激愤的士子
文庙前,激愤高昂,恐惧弥散,眨眼间就混乱成一团,那群一共只有二十几人的衙役群,被人群推搡冲挤,很快就一个一个散在人群中,被不知道谁扭打着,鲜亮无比的水火棍举起落下,落下扬起,惨叫声连片连群。士子们有的仓皇而逃,有的更加愤然,跳到高处,振膊高呼,有的,则被人扭着踩着打着,惨叫连连……
秦先生看的两腿战战,眼前这样的局面,不是士子聚众闹事,这是……有人谋划……
秦先生不敢再多看,茶坊前面已经混乱成一片,掌柜正惊恐的叫着关门快关门。
秦先生退后几步,一把揪住个正抱着板门板的茶博士,胡乱摸了块小银块塞给他,“你这茶坊,有后门吧?带我出去。”
茶博士接过银子,立刻丢了门板,拉着秦先生,直奔茶坊后门。
秦先生从一条极狭的巷子里出来,站着原地转了几圈,辨清了方向,直奔永宁伯府。
……………………
京城另一头的秦王府里。
秦王站在长案后,至少看起来神气十分平和,正悬腕写着字。
金拙言手指紧捏着折扇,和陆仪并肩站在书房门口,书房门口,帘子高高掀起,金拙言和陆仪,神情凝重的紧盯着垂花门。
垂花门外,承影一路小跑进来,从院子中间直冲进屋,飞快的见了礼,“已经闹大了,到现在,死了两个士子了,说是衙役打死的,一个用水火棍打在头上,头塌进去一大块,还有一个,是被刀捅死的,穿心而过,刀还在身上,是衙役的刀,衙役们都带了刀。”
“是谁杀的?看清楚没有?”金拙言上前一步急问道。
“不是衙役,从衙役身后抽刀杀人那个,看清楚了,杀了人就跑,已经让人盯上了,另一个……人实在太多,就连是不是衙役打碎了头,也没能看清楚。”承影有几分羞愧的垂下了头。
“用水火棍击碎天灵盖,京府那帮衙役,没这个力气。死的两个士子,是哪两个?”陆仪皱眉道。
“一个是最早发声,抖出名单,揭发春闱舞弊的湖北士子吴清,一个是西凤路士子丁庆。已经让人去查丁庆的来历了。”
陆仪嗯了一声,看向金拙言,金拙言挥了挥手,承影垂手退出,一路小跑出去了。
秦王已经放下笔,站到了陆仪和金拙言身后,“这吴清,活着用一趟,死了再用一趟,真是好大用处。那个丁庆,必定出身贫寒,全无来历,才能说死就死了。让人去查他什么时候进的京城,都和哪些人来往密切,进京城之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没有,死到他头上,必有缘故。”
“是。”陆仪答应一声,出门吩咐了下去。
秦王转身从长案拿起刚才写的字,抖了抖,看了一遍,放回长案上,看着金拙言,低声道:“明家,这一回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自作孽!”金拙言伸手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一长串的人名。
这些,都是那个叫吴清的士子揭出来的这一科受惠之人,该在的都在上面了,不该在的,也有不少……
……………………
永宁伯府上上下下,正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府门口,一群管事长随正在喜庆无比的往外派送文房四宝。
一拨拨报喜的闲汉,还在坐在大门台阶上,喝着伯府的香茶,算着今天的赏钱。
伯府内,正堂里,严夫人浑身紧绷,直直的瞪着秦先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李文杉半张着嘴,呆的泥人儿一般,他被秦庆带来的这个消息冲击的太厉害了,这会儿心里一片混乱,完全反应不过来。
李文山呆呆坐着,两眼看着窗外,直怔怔出了神。
这么大的事,阿夏一定知道,阿夏怎么没告诉他?难道上一回没有这件事?就象阿夏说的,上一回,秦王没去杭州,他也没认识秦王……不对,也许,就是闹一闹,大前年杭州秋闱,放榜后也有人闹事来着,他还去看过热闹……
嗯,肯定是这样……
秦先生目光极其复杂的看着两眼呆直的李文山,他这福运,真是……好到让人叹气,这样的事,竟然让他避过了,大爷……
秦先生转眼看向呆若木鸡、目光呆滞的李文杉,这一场事,看这安排,必定是谋划已久,看京府衙门这般仓促应对,这是以有心算无心啊……
今年这春闱,要出大丑闻了,大爷必定拨不出腿,这功名上的事,大爷,以后只怕是不用再想了……
“叫孙忠进来!”严夫人恢复的最快,厉声吩咐了句。
外面的婆子急忙答应了出去,片刻,孙忠浑身散着浓浓的喜气,一溜小跑进了正堂,一进屋,立刻就觉出气氛不对,满脸的喜气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你听着!”严夫人声色俱厉,“两件事,立刻去办!一,把门口的红绸彩带都撤了,不要再派笔砚了,把人都撤回来!一切照常,就当……没有大爷中进士这件事!”
不容孙忠多想,严夫人已经一句接一句急急的吩咐上了,孙忠愕然之极,两只眼睛瞪的溜圆,嘴里却答应的却飞快,“是!”
“二,你立刻去一趟文庙,看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儿了,快去!”严夫人尾音尖利的十分刺耳。
“是!”这尖利的尾音,听的孙忠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严夫人这一番厉声吩咐,把李文山从出神中拽了回来,看着孙忠急跑出去,李文山呼的站起来,看着严夫人:“我现在就去王府看看,王爷他们……”
“你坐下!”
“不可!”
严夫人和秦先生同时叫道。
“这会儿,你哪儿都不能去,咱们哪儿也不能去。”严夫人后背绷的笔直,看向秦先生,“先生跟他们说说吧。”
“五爷,这件事,只怕不是这群士子不忿,出面揭发闹事……”秦先生看着李文山,将他刚才看到的那些精壮汉子等几个细节仔细描述了一遍,“……太有章法了,一群士子,乌合之众,哪能有这样的章法?这是早就布好的局,这背后,必定……唉,这件事,只怕小不了。”
第167章 急转直下
“是……苏……”李文山想到阿夏说过的宫中和朝中局势,立刻就想到了生了一对双胞胎的苏贵妃,话没说完,就被秦先生急急的竖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制止了。
“杉哥儿!”严夫人看着还在恍惚中的李文杉,忍不住提高声音,叫了一句。
“啊!我听到了听到了!阿娘,我没有……这是真的假的?阿娘,我是做梦吧?我觉得我好象做了个梦……”李文杉猛的打了个机灵,恍过神,却混乱的更厉害了,仿佛四五岁的孩子般,惊恐的看着严夫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从云端一头跌进地狱,这会儿却又是悬在半空,四下茫然漆黑一片,他有点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杉哥儿!静一静心!”严夫人一腔的恼怒和满脸的厉色,被儿子这样的眼神看的瞬间消融,站起来走到李文杉面前,揽着他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别怕,有阿娘,还有你阿爹呢,没事儿,你先好好听听你五弟弟和秦先生的话。”
“是!”李文杉一把揪住严夫人的衣襟,又急忙松开,用力挺直后背坐好,抬起手,在脸上狠揉了几把,圆瞪着双眼,努力要显的镇静些,看一眼秦先生,再看一眼李文山,再看一眼秦先生,再看一眼李文山……
“大哥,别怕,肯定没事。”李文山见大哥吓成了这样,心里一软,忍不住安慰道。
“五爷说的对,大爷不必太忧虑,这会儿,说什么都还早呢,那份揭贴,我看到了,四五十人里,有二三十个人,是不是通了关节,不好说,余下十几二十个,肯定都是池鱼。
只要有池鱼就好,大爷学问文章都不差,就是没有明尚书主考今年春闱这件事,这一科也该考中了,大爷也一样是池鱼,且放心,咱们这样的人家,有漕司呢,还有五爷,不至于稀里糊涂做了池鱼。
再说,这事儿能不能翻出波澜,这会儿还说不定呢,京府衙门已经派人去弹压了。”
秦先生放缓声音,温声安慰李文杉。
“杉哥儿,不管有没有大事,你都得先安了心,一慌一乱,没事也要生出事来。”严夫人放缓声音,安慰儿子,也教导儿子。
她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是这样,胆子太小,经不起事。
几个人暂时不提这场舞弊案,说了一会儿别的话,李文杉神情渐渐缓和,严夫人舒了口气,看向秦先生,正要再问,大堂外,孙忠惊恐仓皇无比的一路狂奔进来,冲进大堂,连见礼也忘了,圆瞪着两只眼睛,一只胳膊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了……不得了……死了人,死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血……不得了了……”
屋里几个人,目瞪口呆。
“我出去看看!”李文山一下子窜起来。
“你坐下!”严夫人声色俱厉。
秦先生窜起的一点儿也不比李文山慢,一把揪住李文山,用力按着他坐回去,转头看向严夫人,“我出去看看,让人看好门户,特别是几个哥儿,还有府上二老爷,最好都别出去。守严门户!”
“烦劳先生了,先生放心。”事态急转直下,严夫人倒镇静了,站起来亲自送秦先生到正堂门口,就站在门口,叫了已经闻风而来的众管事、管事婆子过来,一口气的吩咐十几件事,严词厉色,吩咐务必严管各处,府内府外,内紧外松,不许闲人随意走动。
“大伯娘。”看着严夫人安排好,李文山走到严夫人身边,低低道:“让吉大走一趟吧,吉大跟陆将军身边的小厮承影很熟,让他去问承影一声,要是能说,再跟陆将军说一句,陆将军人很好,无论如何,大哥……”
“五哥儿,你听着: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稳住,到处乱走,只会坏事。王府那边,要管,不用咱们现在走这一趟,要不管,走这一趟也没用。且安心。”这几句话,严夫人说的很慢,是宽慰,也是教导李文山。
李文山立刻想到了阿夏那回说钟婆子留后手的事儿,连连点头,“我懂了,大伯娘放心,这会儿,也是看人心的时候。”
严夫人轻轻拍了拍李文山,这会儿,可不就是看人心的时候。
“你先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李家立家也有小一百年了,经过的风风雨雨多了,今儿这事,不算什么。”严夫人提高声音,和李文山说话,也是和大儿子说话。
李文山点头,回头看了眼还是呆呆怔怔的大哥李文杉,严夫人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大哥没事,有大伯娘呢,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我让人去叫你。”
看着李文山出了门,严夫人坐到李文杉旁边,轻轻拍了拍他,叹了口气,吩咐婆子,“叫大奶奶过来。”
这会儿,她要看着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