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夫日常-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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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确实是个另类。
有人群对着她的轿子指指点点。锦绣冷笑,不自觉高抬起下巴,翘起了嘴角,因为她以为,那些路人指指点点的,准是那句:“看!那个骚/货狐狸精又招招摇摇出来了!闹那么大个事情,也不知避讳避讳!”
她索性一下轿,从春儿手里接了油伞,准备再大肆出“风头”一番,她让他们去说——
然而,半晌过后,方知那些人手中指指点点的,却是:“诶!谁家府邸的轿子!怕是三品以上官员才坐得起的吧?”
原来,于市井小民而言,宦门贵胄那些流言八卦并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话题。
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米凭转斗接青黄,加一钱多幸已偿。”
——是生与存,富与贵,贫与贱。
锦绣,还不能成为这些人的生活主流话题。他们压根儿就不认识她。
锦绣撑着油伞一步步逛过走过那些小摊和人群。
忽然,她开始想:这么二十年来,她从她母亲那儿所深受的教诲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母亲告诉了她一个个时下女人连想敢都不敢想的新鲜词汇:民主,平等,自由,个性,理想与自我幸福的解脱与放逐……以及,在当时世下很多女人听了立马会投河跳江的两个字:“女权”。
一个人的“权利”,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权利。
母亲恨孔孟,她说她曾毫不犹豫推翻过“孔子庙”;母亲更恨朱老夫子,她说要不是朱熹这个老王八、老不死,女人的脚,可以迈得更长,更广阔,更远。
可是,锦绣的母亲却没有告诉过锦绣,这一切切的自由、个性,民主、放飞解脱之外,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独立自由的人,尤其是,真真正正独立自由的女人,她与整个当下的世态,风俗,人情,究竟该如何界定她与它们的关系?与整个世态、与她的相公,她的家宅……种种,种种。
就那么想了一路。
想得有些头疼。
一个小男童,忽然地,面红耳赤,走近了锦绣,语气动作有礼有貌地。
“请问小娘子,能劳烦您让一让,在下有急事需要处理,谢谢您了!”
多么老气横秋的态势!如果不是时光如此逼真贴切,锦绣几乎要怀疑,这,简直就是卢信良的幼年版本。
那个小男童,唇红齿白,面若傅粉,看上去仅有九岁左右样子。穿的是白蓝朱子深衣,顶带幞头,典型的小书呆子打扮。刚开始,锦绣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尔后,一看,才发现,这小书呆子原本捧了一大撂书籍,但大概跑路太急,那一大撂一大撂的书,就那么七零散落散在地上。锦绣的脚下,刚刚踩了一本。所以,他又对锦绣拱了拱手,很是有礼有貌,非常庄重大体地:“小娘子,您踩到我的书了,能劳驾您让一让吗?”
锦绣觉得这小男童非常有意思,便帮他捡起来。
“诶?《朱子》?《大学》?《中庸》?《论语》?《孟子》?……”
锦绣娘以前痛恨并不让她看的书籍,这里应有尽有。
“这《朱子》有什么好?这《四书五经》有什么好?……”
锦绣心里鄙夷。就那样,嘴上碎碎念,说了一通。
那小男孩大概是错会了锦绣的意思,以为是她的求知欲甚浓,长深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可以说教展示自己的才华了。
也学着他的学堂夫子,“嗯咳”一声,严肃而庄重,有板有眼:“小娘子,您这话就问得太对,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知之为知之……”
摇头晃脑,滔滔不绝,就那样,白雪细细地飘,锦绣撑着油纸伞,春儿站在边上,一个老气横秋、简直像极幼年版本卢信良的小书呆子,从子曰,又说到孟曰,从孟曰,又讲到荀子曰……种种圣贤君子之道。什么“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什么“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锦绣听了,只嘴里一声:“狗屁!”
她说:“你们这些书呆子,张口就是德,闭口就是誉,那我问你,一个人的名誉,到底值多少钱,啊?”
锦绣却是真正地“不耻下问”了!居然十分可笑地,对着一个九岁孩童“发问求学”起来。
是啊,一个人的“名誉”,到底值多少钱呢?
她午夜梦回,常常发吐作呕,不为别的,却是那些人肆意对她的攻击侮辱和诋毁。他们说,当然是《绣榻艳史》那本书,暗射其作风的淫/乱无耻和放荡,思及那段生性好色放纵,道德败坏,连几岁的琴童棋童都不放过时……锦绣反射性地,立马站这小男童两尺之远,像避蛇一样,退了一步。
小男童问:“小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依旧谦和而有礼有貌。这是他们儒家所说的“仁”与“礼”,眼神纯真而干净。
锦绣一笑:“哦,没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一个人的名誉,在你那些圣贤书里,到底值几个钱呢?”
※
锦绣碰到吴氏之弟吴二郎时,正是她和那小书呆一番“讨教”之后。
当时……
(修改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修改有话说吧,与其让读者来梳理整个事情的经过,不如作者自己在有话说梳理一番:
关于女主和张渣男还有吴氏的二三事:
最开始,张渣男无意在大马路边上碰见漂亮又嘴角泼辣的女主,那个时候,渣男的老婆怀有身孕,本就看得厌烦,现在,看见女主那么漂亮,不免有点难以忘记,看她老婆更不顺眼了。后来,渣男在戏院屡次碰见女主,想去搭讪,但是女主很高傲,没有理她。多番下来,张渣男灰心丧气。但是,正要放弃的时候,女主却走过来对她笑了一笑(前面有写)这下子,张渣男认定女主在勾引他了!
女主确实也是有意的,恰逢那个时候得知渣男羞辱过她的一朋友(其实还算不上朋友),单纯喜欢看她的戏而已。那个女戏子演员想自杀,被女主拦住,说为了这么一个畜生,不值得。然后,最后一次她碰见了张渣男,便喊他名字,也热情打了招呼。女主的目的,是为那个女演员出口恶气,也没想那么多,单纯想挑逗一下再像甩狗一样去踹渣男。结果,张渣男着了迷,以为女主踹他是因为她有老婆,便说什么要休老婆——
整个事情就是如此。女主有错,作者不为她辩驳,但是,整个事情,女主就该遭受后面一系列人生攻击?
作者不发表任何看法,说多了是错,作者仅一个观念阐述:女主是有错,但是她能反思自己,这是作者写几章的目的!谢谢!
第34章 锦绣的反转
锦绣碰到吴氏之弟吴二郎时; 正是她和那小书呆的一番“讨教”之后。
小书呆说:“一个人的名誉究竟值多少钱?嗯,在下也计算不出来; 不过; 孔老夫子有言: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就这样,摇头晃脑; 传道解惑,有板有眼地又是一通。“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这句话大意是; 君子担心死了以后; 他的名字不为人们所称颂夸赞。锦绣听了,哈哈大笑。
“小娘子,在下……在下说错了什么吗?”小男童面红耳赤。
锦绣忙说不是不是。
她幽幽地; 勾着那张漂亮粉嫩的小嘴儿; 长叹了一声:“原来,一个人的名誉,连死了都这么值钱呐?”她摇头; 冷笑。没有再说什么。
通往那个巷口出去就是锦绣要去的聚月斋。
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就这么闲嗑一会儿。忽然; 小书呆又是一张脸红耳赤。随即,嘴里嘀嘀咕咕; 好像在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锦绣一愣,又以为是见着了童幼版的小卢信良。不过; 没有调戏他的兴致,问他念什么呢,小书呆眼睛天真而清澈地看着锦绣,又是一阵脸红火热。“小娘子,你长得真真好看……”
嘿!敢情是这小东西调戏起她来了?旁边的春儿听了,噗地一笑,锦绣马上瞪她一眼。
“小娘子,你人长得这么好看,看起来又端庄,又好学,肯定是知书识礼,难怪诗篇上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后,在下要是能娶到像你这么一个又好看、又好学聪慧识大体的娘子做夫人那就好了……”
“唔……”
那天,锦绣到底还是没有再去聚月斋选购紫貂皮毛。
小书呆说,那貂儿被取毛的过程实在残酷而血腥,具体怎么残酷、怎么血腥呢,怕锦绣听了会做噩梦,只大致那么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所以,朱老夫子才说,夫外物之诱人,莫甚于饮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则固亦莫非人之所当有而不能无者也……”哆里哆嗦,又是一堆。锦绣忙道:“行了!行了!”这还没完没了了!
不过,仔细想想,不知怎么地,抚颔笑了:卢信良啊卢信良,看来,你的那些说教能力,还没个小屁孩有能耐呢!
就这样,锦绣没有再去选购貂皮了。春儿就跟见了鬼似的。
春台戏院的杜二姐,因为锦绣之事,自然心里七上不下,忐忑内疚。觉得这件事儿上始终对不起锦绣。这天,《绣榻艳史》的幕后黑手和始作俑者吴氏的兄弟,吴二郎,又到这戏院听她唱戏。上次吴氏来找他就是因着这缘由。不过,他倒不是这二姐的戏迷。这吴二郎平时最恨的,就是这些莺莺燕燕、妖妖娇娇、尤其是打扮得浓妆艳抹的浮□□子,特别是这些娼门粉头之流。因此,他来这戏楼子听戏的目的,就是想借此三教不入流之地,好好地、痛快地发泄一番。尤其,是像杜二姐这种贱/货骚/货,他最喜欢看的,便是她们在自己手底下被整得哭爹求教,满脸泪痕狼狈告饶。
“你喝,还是不喝——”
杜二姐已经被灌了将近十杯的苦辣烈酒了。
一个羸羸弱女子,本就不胜酒力,生活如此之地,逢迎酬对,她的身体早出了毛病。
现在,那吴家的二郎还在灌。意思是,你不喝,就不给他这个在吏部做事的五官员面子。是的,吴家虽不是大宦,到底也是有些来头。二姐觉得,自己再被灌下去,不死也要掉下一成皮!
“吴大人……”
杜二姐陪着笑:“您看,小女子毕竟是个弱质女流之辈,要拼酒,自然拼不过像吴大人这样的刚烈男子,所以……”又是再三的赔笑。意思是,她再这么喝下去,就要弄出人命。而弄出了人命,于你这姓吴的王八不见是个好事儿!
是的,就这么一阵拼死了的折腾。当时的杜二姐,心里那个恨啊!锦绣之事,本就雪上加霜,现在,这杜二姐恨不能手拿利刃,或者一包□□,先结果这腌臜变态的臭王八再说……
“卢夫人……”
一阵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声。
灯光灼灼闪耀的戏院二楼。锦绣,穿得盛装隆重地,气场灼人而鲜艳靓丽走了进来。
碧蓝色闪银明霞锦缎长裙并夹袄,身系青云缎玫瑰色锦毛披风。有人帮她打了珠帘,侍女春儿跟在她的后侧,手捧了个掐丝珐琅的小暖炉。
杜二姐心中“哟”了一声,暗叫不妙。和这姓吴的臭王八惨烈对峙都也忘了。
锦绣进来的一刹那,忙递眼色望过去,“大姑娘,大姑娘——”意思是,你这小祖宗小姑奶奶怎么来了?
锦绣倒也很淡静,她坐下来,轻轻撩撩裙摆,撂撂臂上画帛:“吴大人——”
一笑,有仆从端得茶来,她用那青花瓷的盖子慢慢地,轻轻地刮弄着汤面上的细细茶丝。
满盏浮花乳,芽芽挺立,是白毫银针。
锦绣又说:“何必要跟个小娘们过不去呢?吴大人气血方刚,这酒量自然是一海一海的。诶?要不这样吧,本夫人瞧着今天跟本夫人来的那几个小厮——”
她这意思,你要拼酒,本夫人有的是人……怎么样?要不要来拼拼,本夫人量着你也不敢!
那天的气氛,着实微妙而难言。
二楼上的纱绢红色小灯笼一盏一盏,还在次第摇曳。
杜二姐当时的那个嘴哟,僵得之硬,直暗骂锦绣这姑奶奶太不省事儿。你说……你说你现在都已被推倒风口浪尖了知道么?拿什么《绣榻艳史》……啊呸!杜二姐光是想想听听就气血上涌,恨不得马上化为厉鬼,撕掉那幕后黑手的皮!这些个龌龊之辈,太不要脸……叶姑娘啊叶姑娘,唉,都怪我……都怪我这个出生卑贱的杜二姐拖累了你,如今,唉……总之,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涔涔自流。当时的杜二姐那个气,实恨锦绣为什么到了这风口浪尖,还不知道关在屋里避避嫌、躲一躲臊呢!
锦绣当然读得懂杜二姐那眼神中的各恨意、以及哀其不争。
她想:你这姓杜的,也太小瞧她叶锦绣了!她是什么人呐?那些个狗屁艳书,她还真不太当一回事儿!
当然,这话可能有言过其实的成分。
她没有再去看杜二姐。复又轻轻地,优雅一笑:“怎么样?吴大人,本夫人这建议如何?”
吴二郎的脸撂得比猪肝还难看。
不过,嘴角阴阴地,上下打量着锦绣,一扯,他倒也云淡风轻地:“哦!下官当是谁呢?原来是卢夫人。”一顿,甚至还装模作样拱拱手:“我说卢夫人,您最近的风头,可是出了不少啊!”阴阳怪气地。意思是,如此风口浪尖,你叶锦绣居然还敢出来啊?
怎么就不敢出来?本夫人怎么就不敢出来?锦绣帕子按按嘴角,傲里傲气。嘴角轻轻扬起。
她也打量他。
年纪不过二十五上下的吴家二郎,肤色和他大姐差不多,人有些偏黄,精精瘦瘦,穿一件猩红斗牛绒袍。腰悬鹧鸪白玉环佩。头戴乌纱。两只眼睛,蛇一样在锦绣脸上爬移游动。
锦绣“哼”地一声轻笑,当然,谁也没有听见。
她是想:吴二郎,这打蛇打七寸,你信不信,本夫人我还用不着我府上卢老迂儒的那些个首相权位,只要我一拔毫毛,现在,立马就会弄死你!弄得你满地找牙!满头生疮!
旁边的人都为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