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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书剑恩仇录-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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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和陈家洛等来到孟津龙门帮头目家里,派人到衙门打听,果然那秀才当晚便给人劫出,还
    伤了好几名牢头禁子。陈家洛双眉深皱,和徐天宏琢磨了半天,丝毫没有头绪。晚饭后众人
    到监狱附近踏勘,骆冰忽然一指墙脚,道:“瞧!”众人一看,喜形于色。上官毅山却莫名
    其妙。徐天宏道:“这是十四弟留下的记号,他说给仇人追逼,迫得向西逃避。”章进道:
    “甚么仇人?定是缠着他的那个少年。”徐天宏道:“这少年的武功不及十四弟,局面不致
    如此紧急,料来另有别情。”文泰来道:“咱们快去。”
    众人向西寻去,到了郊外,在一株大树脚边记号又现,但见画得潦草异常,显得处境十
    分危急。众人加紧脚步,在一条通到山中的岔路边又见到了记号。
    文泰来和章进当先奔驰入山,沿途只见所画的记号愈来愈不成模样,有时只是随手一钩
    一画。转了几个弯,章进忽然咦的一声,纵上前去,在一株小树上拔下一枝竹箭。文泰来和
    徐天宏同时叫了出来。他二人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认得这是湖南辰州言家拳的独门暗器。
    文泰来怒道:“原来追逼十四弟的是言伯乾这奸贼。”这时骆冰又从树丛中发见了几枝竹
    箭。周绮忽然惊呼一声,指着地下。众人看时,见是点点血迹。沿着血点追寻过去,拨开树
    丛,忽见黑黝黝的一个山洞。山洞浅小,仅足容身,洞旁竹箭、钢镖、飞锥、小钢叉等落了
    一大堆,想见余鱼同那日受人围攻时打得十分激烈。众人十分担忧,不知他性命如何。
    徐天宏和文泰来捡起各种暗器细看,钢镖和飞锥武林常见,瞧不出用者身分,发小钢叉
    的人却极少,不知是何等人物。从诸般暗器看来,围攻余鱼同的至少也有四五人。那天滕一
    雷、顾金标、言伯乾等六人越墙入狱,想找狱卒逼问监禁余鱼同的所在。宋天保忽然脚下一
    绊,险些跌了一交,俯身看时,见一人给反背绑在地下,忙提他起来,晃亮火折,见是个身
    穿号衣的狱卒,口中塞着甚么东西,眼睛骨碌碌的乱转,说不出话来。言伯乾右手掐住他喉
    咙,左手挖出他口中之物,却是两块绣花手帕。言伯乾低喝:“今天抓来的秀才关在哪里?
    快说!你一叫就掐死你。”那狱卒吓得不住发抖,说道:“在……在那边第三……第三间牢
    房。”言伯乾懒得再绑他,手下使劲,狱卒顿时闭气而死。滕一雷道:“快去,怕已有人先
    来劫狱。”
    众人赶到牢房,果然听得有锉物之声。顾金标晃亮火折,见一个黑衣人蹲在余鱼同身
    边,显是他朋友前来救人。余鱼同见到火光,叫道:“有人来。”黑衣人并不理会,锉得更
    紧。滕一雷低喝:“是谁?”黑衣人突然跃起,回身一剑,这一剑又快又准,寒光闪处,剑
    锋已及面门。滕一雷身子虽胖,动作却极迅捷,右手铜人疾向剑刃压下。黑衣人手上剧震,
    虎口发痛,知道对方力大异常,不敢恋战,回剑向覃天丞刺去。覃天丞一让,黑衣人已跳出
    牢房。言伯乾道:“别追,劫人要紧!”这么一交手,满牢狱卒都已惊醒,知道有人劫狱,
    登时大乱。滕一雷在牢门口一站,喝道:“你们快锉,我在这里抵挡。”言伯乾和顾金标各
    自拿出铁锉,同时使力,不一刻已把锁住余鱼同手脚的铁链锉断。
    言伯乾扣住余鱼同脉门,和彭三春两人合力抬出牢房。衙役军士涌上来拦截,都被滕一
    雷挥铜人打伤。众人见他猛恶,不敢近前,只在远处呐喊。顾金标当先开路,宋天保、覃天
    丞断后,拥着余鱼同越墙而出。哪知监狱外已有大队军士守候,刀枪并举,围了上来。顾金
    标、言伯乾、彭三春分头迎敌,砍伤了几名,但官兵人众,呐喊杀上。
    混战中突然墙角一条黑影飞出,奔到余鱼同身边。覃天丞过来拦阻,那人手一扬,覃天
    丞只感到胸口剧痛,已中了甚么暗器,支持不住,蹲下地去。宋天保一呆,那人已拉了余鱼
    同逃走。宋天保大叫:“师父,那……那人逃啦!”余鱼同却并不急退,蹲在地下匆匆画了
    些记号。言伯乾扑将过去,斜刺里突然一剑刺到。言伯乾举环一锁,那人剑法奇快,早已变
    招,拆不两招,余鱼同把一名军官拉下马来,跃上马背,纵马驰近,大叫一声,向言伯乾迎
    面冲来。言伯乾向旁跃开,余鱼同拉住使剑人的手,将那人提上马背,两人一骑,向西奔
    去。
    这时滕一雷已翻出墙外,见余鱼同逃走,暗骂言伯乾师徒无用,大叫:“快追!”彭三
    春和宋天保左右挟住了覃天丞,向余鱼同马后赶去。他们脚下甚快,奔出数里,已把官差抛
    在后面。众官差眼见追不上,便收兵回去了。滕一雷等赶了一阵,功夫便即分出高下,滕一
    雷遥遥在前,顾金标和他相距不远,言伯乾却已被抛在后面,彭三春等是更加落后了。滕一
    雷在辽东虽然养尊处优,功夫却没搁下,轻功着实了得。山路驰马不便,余鱼同的马上骑了
    两人,那马又非良马,追逐了一会,滕一雷越赶越近。黑暗中那马突然踏入山道中一个小
    坑,左足跪了下去,头一低,把余鱼同抛下马来。余鱼同一个筋斗,轻轻落下。马上那人一
    提缰绳,那马哀嘶一声,竟没站起,原来左腿胫骨已经折断。那人见滕一雷追近,飞身下
    马,和余鱼同穿入树丛。行不数步,见前面有个山洞,两人躲了进去。
    余鱼同叹道:“李师妹,又是你来救我。”那黑衣人便是李沅芷。她跟随红花会人众,
    忽然不见了余鱼同,略一凝思,猜到他必是改走水路,便沿着黄河上溯寻访。到得孟津,在
    茶馆酒楼中听得到处都谈论丑脸秀才绑架孙大善人不遂之事,于是半夜里前来劫狱,那名狱
    卒就是被她绑住的。李沅芷救出了余鱼同,芳心喜慰,教余鱼同躺下养神,自己在洞口守
    御。余鱼同坐在地上,望着她俏生生的背影,感慨万千,一阵寒风吹来,只见她微微一颤,
    便脱下长袍,给她披在身上。李沅芷自识得这位师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稍示怜惜之
    情,不由得回头嫣然一笑,身上心头,温暖异常。正要说话,忽然前面飕的一声,一枝竹箭
    射了过来。余鱼同见她没察觉暗器袭到,忙伸手将她一推,左手接住竹箭,叫道:“留神暗
    器!”话声未毕,外面又掷了一块飞蝗石进来。李沅芷闪身接住,只听得外面喝骂:“奸
    贼,快滚出来,免得大爷动手。”同时几个黑影迫近洞口。余鱼同提起竹箭箭尾,用打甩手
    箭手法向黑影掷去,一人呼痛跳开,却是彭三春胯上中箭。滕一雷等以敌暗我明,不敢过份
    迫近,诸般暗器纷纷向洞里掷去。余鱼同和李沅芷缩在一边,捡起落在洞内的飞镖小叉,在
    敌人攻近时就还敬一枝。李沅芷靠在余鱼同身上,虽然情势危急,反觉实是生平未历之佳
    境,山洞寒冷黑脏,洞外强敌环攻,然而提督府中的绣楼香闺却无此温馨。余鱼同低声问
    道:“咱们怎生出去?”李沅芷笑道:“何必出去?反正他们又攻不进来。”余鱼同急道:
    “天明了怎么办?”李沅芷听他语气焦急,笑道:“好,我想法子……喂,暗器来啦!”余
    鱼同向后急缩,又是一柄小钢叉钉在脚边地上。顾金标气愤之极,两柄小叉发出,使动钢叉
    护住门面,抢到洞口。李沅芷扬手发出三枚芙蓉金针。暗器细小,又在黑暗之中,本难闪
    避,但她发针手法未臻化境,顾金标总算及时发觉,猛一缩头,两针落空,只一针刺进头
    发,刺伤了头皮。他头顶刺痛,想到这类细微暗器多半带有剧毒,心中一骇,疾忙跳开,拔
    下金针,亮火折看时,见针尖之血并非黑色,知道无毒,这才放心。
    滕一雷接过金针一看,气得哇哇大叫,说道:“老三头骨上钉的,不就是这种金针?原
    来害死他的就是这奸贼。”那日焦文期被陆菲青以金针射瞎双目,尸首过了几年才给人在山
    谷中发现,其时面目早已腐坏,只从他兵器和衣饰上才认了出来,脸上肌肉烂去,露出几枚
    金针牢牢的钉在头骨之上。当日陆菲青以一把金针掷在焦文期脸上,大部分拔回,但深入肉
    里的几枚却未起出。韩文冲信中曾详述此事和金针形状。岂知当时杀焦文期的固然不是余鱼
    同,而今日射伤顾金标的也并不是这金笛秀才。
    滕顾两人愤怒异常,攻得更紧,但害怕金针厉害,不敢再窜近洞口。李沅芷眼望洞外御
    敌,说道:“你干么避开我?难道你见到我就讨厌吗?”余鱼同道:“李师妹,你干么现下
    说这些话?咱们脱了险之后再说行不行?”李沅芷默然不语,过了一会,说道:“那时候你
    又要避开我了。”余鱼同听她语气凄楚,心中一动,颇感歉仄。突然蓬的一声,一个火光掷
    在洞口,余鱼同一呆,火把中只见她俏脸含怨,泪珠莹然,一张雪白的脸被火光一迫,更觉
    娇艳。
    李沅芷叫道:“他们要用烟薰。”她纵身出去想踏灭火把,敌人暗器纷纷攒击,只得退
    回。不出她所料,言伯乾和宋天保果然割了不少草来,掷在火把上,浓烟升起,顺风涌进山
    洞,把两人薰得不住咳嗽。不久火把渐熄,烟却越来越浓。李沅芷知道在洞中无法再呆,说
    道:“你守住洞口。”把剑交给余鱼同,退到他身后。余鱼同听到背后衣衫抖动之声,不知
    她在干甚么,回头一望。李沅芷忙叫:“回过头去!”余鱼同大为奇怪,原来烟雾中见她在
    解外衣。这时他双目被浓烟薰得不住流泪,强自撑住。
    李沅芷走上前来,接过长剑,把一件长衣掷在他身上,说道:“快穿上。”余鱼同想
    问。李沅芷连催:“快穿,快穿。”见他穿了,又把剑交给了他。
    这时浓烟渐弱,又是一个火把掷了过来,这次的火把更旺,照得一片明亮。李沅芷道:
    “咱们分头走,你千万不可跟我。”不等余鱼同回答,已空手纵出洞去。余鱼同大惊,伸手
    急拉,却没拉住。
     
   
第十三回 吐气扬眉雷掌疾 惊才绝艳雪莲馨


    
    陈家洛等一行在山洞附近察看,又发见了烟薰火焚的痕迹,可是余鱼同性命如何,去了
    何方,却无丝毫端倪。文泰来忧心如焚,把几枝竹箭在手中折成寸断。骆冰道:“十四弟机
    警得很,打不过人家定会逃走,咱们烦上官大哥多派弟兄在附近寻访,必有头绪。”上官毅
    山道:“文四奶奶说得对,咱们马上回去。”众人回到孟津,上官毅山把当地龙门帮得力的
    弟兄都派了出去,叮嘱如发见可疑眼生之人,立即回报。挨到初更时分,众人劝文泰来安
    睡。徐天宏道:“四哥,你不吃饭,不睡觉,要是须得立即出去相救十四弟,怎有精神对
    敌?”文泰来皱眉道:“我如何睡得着?”又等了一会,上官毅山走进房来,摇头道:“没
    消息。”徐天宏道:“这几天中可有甚么特异事情?”上官毅山沉吟道:“只曾听人说,西
    郊宝相寺这几日有人去罗唆吵闹,还说要放火烧寺。我想这事和十四爷一定没有关系。”众
    人心想,和尚与流氓争闹事属寻常,无论如何牵扯不到余鱼同身上。当下言定第二日分头再
    访。
    文泰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余鱼同几次舍命相救的义气,热血上涌,怎能入梦?见身
    旁骆冰睡得甚沉,于是悄悄起身,开窗跳出房去,心想:“我到处瞎闯一番,也好过在房中
    睡觉。”展开轻功疾奔,不到半个时辰,已在孟津东南西北各处溜了一遍,郁积稍舒,忽见
    黑影闪动,一个人影向西奔了下去。他精神一振,提气疾追。
    那人影奔跑一阵,轻轻拍掌,远处有数人拍掌相应。文泰来见对方人众,悄悄跟踪。那
    人一路向西,不一刻已到郊外。四周地势空旷,文泰来怕他发觉,远离相随,行了七八里,
    那人向一座山岗上走去,于是跟着上山,望见山顶有座屋宇,知道那人定是向屋走去,于是
    不再跟随,在树丛中一躲,抬头望时,不禁大失所望,原来那屋宇是座古庙,庙额匾上三个
    大字,于朦胧微光中隐约可辨:“宝相寺”。文泰来低呼:“倒霉!”跟了半天,跟的却是
    要跟寺中和尚为难的流氓。转念一想,既然来了,便瞧瞧到底谁是谁非,要是有人恃强凌
    弱,不妨伸手打个抱不平,聊泄数日来胸中恶气,于是溜到庙边,越墙入内,从东边窗内向
    大殿望去,见一个和尚跪在蒲团上虔诚礼佛。过了一会,那和尚慢慢起来,回过头来,文泰
    来眼见之下,不由得惊喜交集。滕一雷等见火光中一人穿着长衫、蒙了脸从洞中窜出,忙上
    前兜截。那人喝道:“金笛秀才在此,你们敢追来么?”滕、顾、言三人对他都欲得之而甘
    心,不再去理会洞中那黑衣人,一齐急步追赶。滕一雷脚步最快,转眼间已扑到那人身后,
    独脚铜人前送,一招“毒龙出洞”,直向他后心点去。那人纵出一步,回手一扬,滕一雷急
    忙倒退,怕他金针厉害。那人其实是李沅芷,她披了余鱼同的长衫,要引开敌人,好让余鱼
    同脱逃,手中扣了金针,敌人追近时便发针抵挡。滕一雷武功虽高,可是在黑暗之中,实在
    惧怕这无声无影的细微暗器,只得远远跟住,却也毫不放松,直追到孟津市上。相持了半
    夜,其时天色已明。李沅芷见一家客店正打开门板,便闯了进去。店伴吓了一跳,张口要
    问,李沅芷掏出一块银子往他手里一塞,说道:“给我找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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