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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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叶应武有些焦急,马廷佑当下咬了咬牙:“这的确是下官的疏忽,不过当时郭知事离开的时候倒是有两名亲兵随他同去,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叶应武一边暗暗祈祷郭怀心中没有什么异动,一边略有些惶急的说道:“祥季(马廷佑的字),你速速替本官写一封信,快马送至隆兴府,将此事告知王相公等人,并且提醒他们一定要盯住郭大人,如果郭昶此去只是单纯的为了军饷,便请求他们想助一臂之力,如果······也罢,就这么写吧,想必几位相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对了,以后你们无论是谁,都要将郭昶盯紧,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返回。”
听到叶应武的这几句叮嘱,即使是为人莽撞的江镐,背后都已经冒出一阵冷汗。在座几人不是当日的参与者就是知情人士,自然知道郭昶并不只是出来历练的衙内,他更重要的身份是郭怀留在江万里一党之中的人质,而他们现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人质跑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其中的罪过当真是大了。
当下也不敢迟疑,几人同时站了起来:“遵令!”
叶应武轻轻舒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敞开的中军大帐之外晴朗的天空,心中不禁喃喃:但愿老天爷保佑。
随着叶应武的沉默,整个中军大帐中气氛有些凝固,除了马廷佑心中懊恼沉默不语,其他几个人因为受了这么一次惊吓,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里也提不起多少兴致。这几个人当中江镐无疑是和叶应武关系最好的,而且江镐历来是那种直言不讳的主儿,就算是触犯了什么也不会真的被收拾,当下里章诚和王进就不约而同的纷纷冲着他使眼色,让他开口调剂。
知道这两个货打得不是什么好算盘,但是江镐心中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使君刚刚返城,就又从城中匆匆的来,只是为了粮饷之事吗?”
王进和章诚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儿,你江镐又不是不知道粮饷对于一只军队有多么重要,为了粮饷这事儿还真的值得回来一趟。当下里对江镐表示了不懈之后,两个人又重新看向一直站在一角的杨宝,这个不知道在战场上摸滚打爬、死里逃生过几次的老兵一直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仿佛睡着了一般,丝毫不理会王进和章诚有些迫切的求救目光。
似乎并没有发现下面这几个人的各种小动作,叶应武站起身来,已经越来越锋锐的眼光在这几个尚且算值得依赖的兄弟们身上扫了一遍:“当然不是,此事不过是刚才突然间发现的。此次前来,主要是将天武军大小事宜托付给诸位。”
“啊?”包括马廷佑在内,几人都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北岸传来消息,当地豪杰张氏兄弟已经聚集起一支人数在千人上下的义军,准备北上抗击鞑虏,”叶应武淡淡的说道,但是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忍不住“咯噔”一声,谁都知道前往北岸意味着什么,一旦蒙古骑兵不打招呼长驱直下,整个北岸恐怕连一周都抵挡不住,叶应武此去不是等于把自己往虎嘴里面送吗?
即使是大大咧咧如江镐之辈,也忍不住向前一步,毕竟现在叶应武是整个天武军的统帅,他们这些人如果没有叶应武居中调度的话,恐怕整个天武军不过就是一盘散沙。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他们和叶应武当中十多年积累下来的的友情所在呢。
叶应武斜斜的瞥了江镐一眼:“连你都怕了?当初在们这些兄弟里面打架最猛的可就是你了。”
感受到叶应武的眼神中那淡淡的不屑和鄙夷,江镐顿时涨红了脸,下意识的一把握住腰间佩剑:“不是,主要是远烈,啊不,使君你不容有失,要不这样,使君你换一个人,实在不成我江镐也可以替使君走这一遭,不就是招降一帮子乌合之众吗,还需要堂堂天武军都指挥使出马吗?”
“本官不亲自去的话,心中不安。现在能够团结吸纳一支力量,对于我们来说都有不可忽视的好处。毕竟天武军,还是太弱小了。”叶应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稳重,“本官决心已定,便没有反悔的理由。某北上的这一段时间里,天武军的训练不能断,还有,祥季,士卒们的兵刃必须全部到位,包括各种弩矢和火器。本官回来之后,要看到一个随时都能拉上去嗷嗷叫的天武军!”
感受到自己肩上责任之重大,马廷佑率先昂起头来,大声点头,第一个转身而去。其余的江镐等人也都是抱拳行礼,紧跟在马廷佑后面,脚步铿锵。
“杨宝,你怕吗?”目送江镐他们远去,叶应武方才舒了一口气,刚才的那种迎难而上的无畏和镇定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此去出现什么意外,且不要说江万里一党穷尽整个江南西路打造出来的天武军成为昙花一现,整个大宋恐怕也会重新走上历史的轨道,直到崖山日落,华夏崩塌。
杨宝似乎已经看透了叶应武临阵胆怯的心理,知道这也不过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所以无所谓的一笑:“我杨宝早就是死过很多回的人了,使君放心好了,此次北上,说什么也要护得使君周全。”
“好,我们走吧。”叶应武笑着说道,一种难以名状的豪迈感油然而生。无数的阳光洒到他的脚下,既然没有人拱手送我青山九万里,那我就去自己打下来。
看着叶应武突然爆发出来的威仪,杨宝也是一怔,心中忍不住有些恍惚,自己跟随了那么多将领转战,还没有见过这么个新丁竟然能够爆发出来名将的威风,难道这人当真是士卒们私下里口口相传的战神转世?
“遵令!”杨宝也是豪气干云,自己,早就不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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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虎身上裹着层层毛毯,即使是这样仍然忍不住浑身哆嗦。虽然已经步入了五月,江水只能称得上是清凉,这位旱鸭子的范大人与其说是被江水给冻着了,不如说是惊吓过度。
坐在床榻旁的侍女用勺子舀着散发滚滚热气的汤药,还没有等吹凉就被惜命如金的范大人抢过来一口喝了下去,刚才自认为和死神跳了贴面舞的范大人对于能够救命的汤药从来都不嫌少。
站在营帐之外的夏松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已经走到身前的魁梧挺拔,甚至还带有丝丝缕缕的文雅之气的中年男子,和帐篷里面那位掉进水里就被吓的失魂落魄的范大人,的确有云泥之别。
“都统,里面的就是范大人。”夏松恭敬地拱手行礼,虽然对于这位两淮都统水上作战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他爱兵如子、从不克扣粮饷、善于听取下属意见,从这几个方面上来看这位都统也算得上是难得的良将,也因此方才使得包括夏松在内整个两淮水师上下所有骄兵悍将的诚心拥戴。
两淮都统张世杰只是在营帐外面静静地站着,并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仿佛和那位没有丝毫形象的范大人同处一帐是对他的侮辱。夏松忍不住悄声说道:“大人您看,那最普通的姜糖水,怕是被范大人当成绝世良药了。当时范大人掉进水里的时候,‘救命’喊得那叫一个洪亮。”
张世杰瞪了这个心高气傲的下属一眼:“下一次无论是如何不堪的上官前来,都要诚心相待,不要以为本将就相信你们便出来的那些借口,到底是怎么回事某心里清楚得很,都给本将老实着点儿。”
夏松见到张世杰背过身子,方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初可是您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见这位范大人的,现在却来埋汰我们了。
第三十四章马蹄碎雨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在隆兴府的上空,在整个空气中都渲染上一份湿润清爽。青石板街道因为这风、这雨而变得朦胧,那白墙黑瓦的屋舍也似乎沉醉于其中。这是独属于江南的风情,独属于江南的滋味。
只不过此时王爚这些朝中元老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如诗如画的美景,聚坐在王爚府邸的议事堂中,一个个面色都是阴沉。
“雨已经下了几天了?”叶梦鼎本来就是雷厉风行的人物,似乎已经忍受不了这等沉默,用手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第一个开口。这一句声音不大的询问就像是划破黑暗的雷霆,使得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爚等人都忍不住身子一抖。
章鉴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无可奈何的说道:“没有四天也有三天了,在这样下去,不仅天武军的粮草还得在路上继续拖延,就连其军饷或许都不得不拖一拖,现在各处因为前几日的大雨而道路阻隔,消息传递不上来,不敢确定是否有受灾,这样余等必须保留足够的银两和粮草,以防万一。”
作为江南西路提举常平事务的郭怀,见到一帮子德高望重的老者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当下里忍不住整了整身子,勉强开口说道:“诸位大人也可以看到,此事的确不是下官的过失······那天降大雨,道路崩塌······这老天爷想怎么样也不是下官所能够决定的。”
“也罢,换做我等恐怕也不过和郭大人一样。”王爚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过还请郭大人务必多多费心,毕竟天武军是江南西路精华之所在,而且军中担任要职的都是在座诸位的子弟,其中要害之处想必郭大人也清楚。如果天武军出了什么祸乱,在座诸公怕也要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郭怀一愣,旋即脸上已经露出惶恐神色。想必那圣上也没有什么好心情将曾经的上四军军号赐给一个刚刚成立的地方厢军,这之间一定有贾似道的手脚,既然名为“天武”,便是大宋威严的象征,如果天武军出现闹饷甚至叛乱,其影响不言而喻,江南西路当道诸公一个也别想逃脱其中的罪责。而作为曾经的贾似道一党,郭怀可以说是绝对的有“前科”,贾似道很有可能通过他来控制天武军的粮饷,进而达到将王爚他们彻底贬官回乡的目的。
突然间想通此节,总是外面小雨淅淅沥沥,清爽无比,郭怀背后仍然直冒冷汗。
大宋朝堂之上的党争经历了二百多年的演变,已经达到了顶峰,江万里和贾似道两党之间的斗争,也已经上升到了一出手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原来郭怀身在江南西路,只是认为自己应该抱一条大腿,抱哪条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现在身临其境,方才感受到不同的大腿之间生死搏斗的凶残。
“郭大人?”叶梦鼎抿了一口茶水,喊了一声。
郭怀吓得差点儿跳起来,急忙轻轻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走神儿了的尴尬。见到这个不知道在官场里摸滚打爬了多少年的肥油泥鳅,老脸破天荒的红了一次,在座诸人都明白这家伙刚才被王爚话语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党争杀机所震慑,竟然走神了。
就在这时,一名守城兵将服饰的十将快步走到堂前,单膝跪地,拱手禀报:“启禀诸位大人,天武军知提举常平仓副使郭大人刚刚飞马入城,直往郭大人府邸去了。末将不敢怠慢,亦是前往此处禀报,还望诸位大人早早定夺。”
刚才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郭怀却是第一个跳了起来:“本官这就前去,诸位相公,得罪了。”
话音未落,这位郭大人已经什么都不顾,挥挥袖子转身就走,留下来那名十将和王爚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苦笑一声,王爚摆了摆手:“知道了,辛苦了,你且退下,去当左侧厢房去寻家中管事,领取十贯铜钱算作奖赏。”
等到那名十将面带喜色的拱手离开,章鉴方才微微笑着说道:“这一次咱们几个恐怕不用担心粮饷的事情了,那位郭大人想必比在座诸位还要上心呢。”
一直没有发话的江万里缓缓点头,指着面有得色的叶梦鼎笑道:“这还得算是镇之家那位二衙内‘慧眼识英才’,这么一个安排可以说是拿住那郭大人的命脉了。”
就当章鉴和王爚相视一笑的时候,一名满身泥泞的信使“噔噔噔”大步走了上来,冲这几人分别行礼之后急匆匆的从怀里把漆着火漆的信件递到了王爚一侧的桌子上,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已经有些摇摆,显然长时间的赶路耗尽了他绝大多数的体力。
对于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信使,在座诸人在吃惊的同时也纷纷和刚才郭怀那样跳了起来,一边招呼仆人过来搀扶这位疲惫不堪以致口不能言的信使,一边小心翼翼的去除信件上的火漆。
尚且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信纸铺展开来,短短的数百字之内,已经将郭昶返回隆兴府当中的利害关系阐明,并且还又加上了马廷佑和闻讯而来的文天祥、谢枋得两人对于叶应武贸然北上的担忧。
几名老者默然片刻之后,相视一笑。
“这帮小兔崽子,想的倒是周全。”江万里笑着将信纸放下,“而且刚才还真不是余夸下海口,镇之公家的那位,当真不简单呢,诸位都看到了,这后面署名的,还有那已经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了的谢君直,要知道当年这位谢大人可要比咱们这几把老骨头来的强硬多了。”
叶梦鼎微笑着摆了摆手,将这个事实一般的恭维接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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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匹骏马在雨中飞驰着,虽然三名骑士身上都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但是那已经被泥泞包裹了一层的外表已经证明那蓑衣、斗笠已经并不起太大作用了。
作为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郭怀并不会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府邸修建的富丽堂皇,那座郭府或许放在寻常巷陌里尚且算是大户人家,而如果和王家府邸、章家府邸放在一起,便已经泯然众人矣。不过那小小的郭府里面到底有多少密室,密室里面又放有多少钱财,就连郭怀的亲生儿子郭昶说实话都不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郭衙内都坚信不疑,天武军那些饷钱,自己那个已经肥的流油的老爹是肯定能拿得出来的。
临近郭府,两名侍从猛然勒住马缰,骏马人立而起,长嘶两声,趁着这个机会,这两个俨然是马上功夫了得的护卫一左一右伸出手来,轻而易举的控住身边郭衙内的马缰,已经冻得脸色有些发青、浑身没有知觉的郭衙内这才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如果不是两人扶住,早就一咕噜从马背上滑下去了。
郭府外面本来就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