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师-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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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城右手一直握着于桐的手，哪怕于桐想换个姿势，他也不曾松开，仿佛一松开，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就要溜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于桐轻声安抚他说：“方城，我不走，不走……”
　　方城点点头，手上仍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缝完针，两人回到家，于桐领着方城去洗手间，将他身上沾血的衣服脱了下来，又去到卧室，给他拿了套干净的衣物换好，随后她小心翼翼拿毛巾擦着他指尖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于桐两手抚上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方城，我很好，我没事。这一切跟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方城眼睛微微发红觑着于桐，他用右手捧着她的脸，俯身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方城从未在于桐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
　　他哭得隐忍悲恸，把所有的呜咽全往肚子里吞，于桐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于桐支撑着他，手环上他的腰，她只觉得这么做能给他一点力量，哪怕一点点，也比孤立无援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方城站直，哑声开口道：“于桐……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方城……”
　　“就一会儿……你发心……”
　　于桐望着他，他对她温柔地笑着，她最终微微点头。
　　方城松手转身，拖着疲累的身子一步步走向书房。于桐静静立在洗手间，听见关门声，她终于扛不住，靠在洗手台上哭了起来。
　　*
　　晚上八点多，室内昏暗无光，于桐一人呆滞坐在客厅，没开灯，没开电视。方城则在书房，下午进去后，再未出来。四周静得恐怖，透出阴森。
　　“叮咚——”门铃响了。
　　于桐回神，站起来，摸着黑走到门关，她先打开灯，室内彻亮，她用手挡了下光线，白光扎眼，她适应了片刻，看了眼来人，才开门。
　　韩旭抱着熟睡的喜羊羊站在方城家门外，他轻声问：“怎么把孩子扔在展会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等他瞧见于桐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问：“怎么了？”
　　于桐从他怀里接过喜羊羊，“哥，你先坐。”
　　韩旭进门，点了点头。
　　把喜羊羊安置好之后，于桐走了出来，韩旭仍站在门关。她走到他面前，她伸手抱住他，低声哭泣道：“哥，方城知道了，全部知道了……”
　　韩旭拍拍她的背，疑惑问：“知道什么了？”
　　于桐低语：“知道了你和爷爷想瞒着我的一切……”
　　韩旭安慰拍着她背的手顿住，他愣声：“于桐你……”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喜羊羊出生时，她连孩子的性别都没看，就一眼认定喜羊羊是个男孩。
　　“什么时候知道的？”
　　于桐点点头：“三年前，离开方城的时候……”
　　那时兴许知道的不全，可昨天看了《骨人卷》遗下的两卷，她剩下那点疑惑全部清楚了。
　　韩旭他四处瞧了眼，问：“方城呢？”
　　于桐摇摇头：“在书房……”
　　韩旭沉默，他之前一直很看不惯方城，因为他是方家人，而这悲剧，都是方家一手造成的。哪怕方城不知道，哪怕他是无辜的，他也不待见他。
　　可如今，他换位想了想，痛苦的不止他们，方城爱上了于桐，如今他的痛跟他们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旭抚着于桐的背，温和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哥哥都告诉你看，这回哥再也不骗你了。”
　　于桐吸吸鼻子，在他的怀抱里点头。
　　两人走去沙发坐下，于桐低着头，绞着手指问：“哥，如果我以后又怀了孩子，那我和方城……是不是会和爸爸妈妈一样病死……”
　　韩旭盯着于桐脖子里挂着的那个玉戒指：“不会了，从你开始就不会了。”
　　于桐抬头望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自己脖间的戒指，“是因为戒指吗……”
　　“嗯。”韩旭点头，他叹口气继续道，“这戒指，大概是唯一可以结束摸骨师宿命的东西，孩子生下来不会再是摸骨师，你和方城也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于桐摩挲着戒指，咬了咬唇，问：“那妈妈呢……妈妈为什么不用……”
　　韩旭垂眸，低声说：“妈妈没来得及，戒指要在孩子成形前戴着才有用，爸爸找到这戒指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桐耷下眼帘，嘟囔：“妈妈……”
　　韩旭将事情从头至尾给于桐讲了个明白。
　　于天城竭尽全力找到戒指后，发现纪芸已经用不到了。于天城和纪芸既然决定生下于桐，那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于天城病死前将戒指藏了起来，他唯恐被坏人寻到，把这最后一件能结束摸骨师宿命的东西给毁了。
　　于天城是于家的摸骨奇才，他能摸到人的前世来世，同样是从分辨骨头开始学摸骨秘术，他无师自通。他算好了一切，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场景，包括给老爷子留下讯息寻戒指，教老爷子向来世借命。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改变于桐的命运，结束摸骨师被人算计利用卷入阴谋纷争的宿命。
　　这大概就是将死之人，对存活之人放不下时，创下的奇迹吧。
　　于桐安静听着这一切，她觑着韩旭，问：“哥，那你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在考虑，那她哥哥呢。
　　韩旭浅笑：“妈妈将我送回韩家，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妈妈怀你时，还没有这个戒指，那重骨……”
　　韩旭点头：“我有重骨的人。”
　　“孙姐姐吗？”
　　韩旭点点头，“嗯，含宛。”
　　孙含宛与他中间分离过不少次，他从未流过鼻血，可见他是深爱着孙含宛的，爱到不能轻易说出口。先前可能有不少阻拦，这回彻底解决完于桐的事情，他也该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于桐，我不会摸骨，可这重骨是会留给下一代的。”
　　“哥……”
　　“所以……我不打算要孩子。”一点隐患也不想留下。
　　“那孙姐姐呢……”
　　韩旭摇头，他还没跟她说过。

　　☆、第⑦④章

　　　　于桐望向韩旭落寞的眼神；　她知道和一个自己爱的人能生下一个孩子会有多幸福；　可他哥哥连这个都不能。于桐将手伸到颈后，抽了下红绳的活动结，想要将戒指摘下来给韩旭。
　　　　韩旭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摇头：“于桐；　没用的，这项链既然给你戴了；　那就是你的东西，给别人自然是没有用了。”
　　　　于桐无力抽回手：“怎么会呢……会有用的……”
　　　　韩旭：“它沾了你的精气，就是你的东西。你看看这戒指的颜色，是不是比之前的淡了许多。”
　　　　于桐低头瞧；　本是幽绿色，现在是比之前浅了些，“为什么……”
　　　　韩旭：“等它和血玉葫芦一样消色，那就没用了。不过看样子，至少十年之内是不会消色的；　趁年轻，想生的话，就和方城多生几个吧。”
　　　　于桐咬唇，“哥……为什么给我呢……你可以给孙姐姐的……”
　　　　韩旭浅笑：“你是妹妹呀。”
　　　　孙含宛没出现之前，于桐和老爷子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韩旭理理衣服站了起来，问：“书房在哪里？”
　　　　于桐抬头，望向落地窗旁边的那扇门。
　　　　韩旭严肃：“我去和方城谈谈。”
　　　　于桐颔首。
　　　　韩旭进了书房，于桐也不知道她和方城讲了什么，没有争吵声，没有打架声，一室寂静。
　　　　半晌后，韩旭开门出来，他对于桐说：“于桐，我走了。过阵子哥哥有样礼物要给你。”
　　　　于桐：“礼物？”
　　　　她哥哥已经给她够多东西了，为她付出的，她这辈子也还不清。
　　　　“嗯，明天等我电话。”
　　　　于桐乖巧点头。
　　　　韩旭下楼，车里孙含宛正等着他，她轻哼一声：“你去那么久？喜羊羊送回去了？”
　　　　“嗯，聊了些事情。”
　　　　“什么事？”
　　　　“没事。”
　　　　孙含宛：→_→你特么在逗我。
　　　　韩旭浅笑，突然说：“含宛，我们结婚吧。”
　　　　孙含宛玩着手机的手停顿，人微愣，随后扔了个字给他：“滚！”
　　　　韩旭勾唇笑。
　　　　……
　　　　……
　　　　今夜，于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还攥着脖子里的戒指，她梦见了许多事，许多人，那些人里有她的爷爷，妈妈，哥哥，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她爸爸，真是再一次验证了那事，摸骨师死后，她从别人那里是看不到的有关他的一星半点的。
　　　　她恨温秀雅，但有一点，她想感谢她，那就是通过她，她第一次见到她母亲的模样，温婉明媚的一个女子，生的美丽，却和她不像。
　　　　半梦半醒间，有人将她抱进了怀里，她微微睁开眼，见着是方城，她惺忪叫他：“方城……”
　　　　方城亲吻她的眼睛，“我没事，睡吧……”
　　　　于桐伸手摸上他的下巴，上头蓄了胡渣，有些刺人，她偏过头，窗外的天刚刚亮，五六点的模样，“你一夜没睡……”
　　　　方城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这一夜，他想了很多，韩旭跟他说，如果他这样下去，那他就没资格站在于桐身旁。于桐为了守护他，将那一切咽在肚子里，独自承受了三年，又鼓起勇气回到了他身边。
　　　　他这样下去，对得起谁？又做给谁看？
　　　　方城声音低沉喑哑：“于桐，对不起……”
　　　　于桐闭起眼睛，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他的下巴，轻轻摇头。
　　　　方城继续：“于桐……我不会放开你，你要是想离开，那也把我带上。”
　　　　“我的出生给了你这样痛苦的人生，我唯一能赔给你的，大概就是我这后半辈子全心全意对你的爱。”
　　　　“弥补……这两个听起来可能有些肤浅，有些不负责任，有些马后炮……有人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可我觉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奶奶她所做的一切，因我而起，因方家而起，我才是那个最该下地狱的人。我不会原谅她，不会原谅自己，自然也不会求你原谅。你恨着，我才好受些。”
　　　　方城又亲了下她的脸颊，他要说的太多，太深，有些无以言表。他的眼泪滴落在于桐面庞，也敲在了于桐心上。
　　　　方城声音颤抖：“所以于桐……你给我这个补羊圈的机会吗？”
　　　　“补什么羊圈……”于桐无奈浅笑，睫毛上沾上了泪水，抬起一些脑袋，吻上他的唇角。
　　　　人生本就是场闹剧，如人饮水，或乐嗟苦咄，或乐行忧违。既然离不开，既然深爱，彼此折磨且快乐过完这一生有何不可。
　　　　*
　　　　方城辞去了工作室的工作，开始去集团上班，每日早出晚归，于桐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大概猜到集团可能遇到了大事。
　　　　于桐在家忙活网店的生意，手机有了个电话，她接了起来，是徐建。
　　　　“徐叔，有事？”
　　　　徐建有些为难，说：“于小姐，等阿城回家，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于桐皱眉：“怎么了吗？”
　　　　徐建叹气说：“老太太……她可能不行了……就这段时间的事了……可阿城他不接电话，不管是手机的，还是办公室的，他都不接，我去找他，他也不见。”
　　　　于桐明白，方城是无法原谅他奶奶的所作所为。
　　　　于桐蹙眉：“她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徐建：“老太太的身子其实早就不行了，只是碍于许夫人在，就没有对家里人说。”
　　　　于桐想了想，说：“好，我会替你传达的。”
　　　　……
　　　　……
　　　　晚间，于桐端了杯茶进入书房，方城正眉头紧皱盯着电脑屏幕，他瞧见于桐，立刻敛神，笑说：“还不睡？”
　　　　于桐：“睡不着……”
　　　　方城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怎么了？”
　　　　于桐垂眸：“最近在忙什么，总见你愁眉苦脸。”
　　　　方城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方均似乎要把他手里的股份都卖了，那集团的最大股东可能就不再是方家，方氏集团以后就要改名了。”
　　　　于桐明白，这个集团是方家祖辈到现在的心血，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东西落入别人的手里，跟自家孩子被别人抢了有什么区别。
　　　　于桐：“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方城摇头：“没有，除非方均不卖。”
　　　　于桐研究起了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方城的股份，温秀雅的股份，加上方城父亲方炀的股份，居然还没有方均手中的股份多。
　　　　看来，以前方氏集团有过重创，方家卖掉了手中的不少股份，导致最后这些股份被许慧心收入，入了方均的手。
　　　　于桐叹口气，这些她不在行，帮不了方城。
　　　　于桐耷拉下脑袋，想着徐建拜托她的事，她犹豫开口：“方城……你奶奶她快不行了，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方城默声。
　　　　于桐捧着他的脸：“方城，你去吧，我怕你后悔。”
　　　　方城缓缓摇头，淡淡道：“于桐，我不去。”
　　　　于桐看他固执的眼神，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
　　　　过了一阵子，韩旭打电话约于桐喝下午茶，喜羊羊见到孙含宛一嘴一个舅妈叫的可甜，孙含宛直接带她去动物园玩了。正好剩下韩旭和于桐，两人方便说话。
　　　　甜品店，于桐喝着奶盖，笑问：“哥，什么礼物？”
　　　　韩旭将一份文件，放在于桐面前，于桐扫了眼，随后拿在手里翻看起来，她错愕地说不出话，“哥……这是……”
　　　　韩旭淡淡道：“方家那10％的无名股份。”
　　　　于桐讶然：“这些哪里来的？”
　　　　韩旭笑说：“爸妈留给我们的，哥哥用不着，就全给你了，算是你的嫁妆吧。”
　　　　于桐手颤巍巍合上这几张纸组成的文件，她鼻子发酸。她明白了，这就是许慧心一直在找的东西，为了这东西，她害了她爷爷。
　　　　于桐：“这股份爸妈怎么来的……”
　　　　韩旭不紧不慢解释道：“二十年多前方家生意上出了问题，急需钱，所以只能将手中的一部分股份卖出去。”
　　　　“那时妈妈已经被方城的奶奶算计，怀上了你，爸爸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就把于家的家产地产抵押借钱，匿名买下了他们扔出的这些股份。爸爸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方家现在的局面，估计他也算到了。”
　　　　“你凭着这些，也可以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而且这股份，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