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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人如钩-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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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冰早前到掖庭宫,看见殷染挑的一套月白绣金银线的大袖衫襦,还笑她素得寒碜;待殷染拿出一顶素罗帏帽,却是笑不出了。
  “你倒是好心机。”戚冰半真半假地道,“遮住脸做什么?”
  殷染道:“姐姐不是要戴芙蓉冠子?我看姐姐做湘妃是真真合适,冶艳中有飘逸,才是最勾男人的。”
  戚冰脸上微红,搡了她一下,殷染扑哧一笑,抬眼看她,伊人的脸色却隐在阴沉天色里,仿佛有些郁结。
  殷染不问,只是一遍遍擦拭着白玉笛。笛上有几点嫣红,染作梅花形状,怎么也擦不掉。
  冬至这日,她起了个大早,打水散发,细细梳妆。自红烟升了才人,她身边再无人服侍,自己做这些已得心应手了。只是天气实在太冷,好几次她不得不停下来呵暖双手再继续,转头望那门堂上,绿毛鹦鹉已冻得缩成一团reads;重生未来之中尉宠儿。
  目光再向外移,原来昨晚落了一场小雪,却并不尽兴,只在庭中地上结了一层凝滑薄冰,枯枝都不再摇摆,好似被冰雪封住了一般。
  看这架势,午后还须有雪。
  张士昭给各宫送来九九消寒图,隔着门脸望见内室中斜斜坐着的一个影。孤清的白衣,杳渺的长发,见了他,嘴角似笑非笑。张士昭脚底猝然一滑,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承香殿。
  许贤妃披了一件袍子便出来,口中道:“何事这样急?圣人还在眠中。”
  张士昭压低了腰,声音细不可闻:“贤妃娘子,今年那戚才人实不足惧,那殷娘子,才是个祸根啊!”
  ***
  淮阳王云瑾得了林丰还报,心知高仲甫有意做这个媒,先有了八分底气。御宴他向来迟到,这回却冒雪赶了个早,收束齐整,往殿前一站,也有几分冠带风流。大风穿殿,宫女内监们忙着张罗火炉,张士昭见到淮阳王,跺脚便道:“殿下怎么来得恁早?东西尚未收拾好,可得委屈殿下了。”
  “不委屈,不委屈。”段云瑾笑着,负手在前殿踱了两圈。张士昭吆喝着将三殿摆出一条通衢来,中间一片空地,用以歌舞百戏。过不多时,教坊司的乐伎伶人一个个抱着琴箫钟鼓地来了,乍然紧骤起来的风雪中,段云瑾瞥见了一抹与雪同色的影子。
  白的衣,白的裙,一步步在雪地中挪着。脸上披下白的帷幕,段云瑾看不见她的容貌。只是那步履从容坦荡,身形又柔姿款款,几乎将他心底最深处的痒都挠到了。
  怎么上回去教坊司却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啪”地一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还没回头便听他咋咋呼呼叫起来:“哎呀原来是二弟,我还道是五弟……”
  他头痛,自己和五弟难道就那么像?东平王段云琮偏偏睁眼说瞎话:“我明明看见五弟在这里的,你是不是五弟?你莫以为自己变了二弟的样子我便认不出你……”
  段云瑾撇了撇嘴,不想与一个傻儿多作争执,再转脸去,那白衣女子却已不见。
  ***
  段云琅自麟德殿下的回廊拐进东亭,便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水玉栏杆旁,低头擦拭那管白玉笛。
  他看了她多久,她便擦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终于将话说出了口,却显匆促,她蓦然抬头,仿佛是这才发现了他。他又亡羊补牢地加了一句:“三品以上方能来的。”
  她凝着他,不言语。
  他站在阶上,雪片一点点覆盖了他脚边,又飞上他皂色的锦靴。他忽然想起四年前也是这样大的雪,四年前的那一日,同今日几乎一模一样,雪花落下时,能清晰看见空中相连成一串串的白色印迹,像是平空渗出的泪痕。
  他守在秘书省的窗前,从秋到冬,一任那雪花落了满肩,将自己小小的金靴漫得湿透了。当那寒凉终于自脚底浸透全身,他才终于明白,她不会再来了。
  那会儿刘嗣贞还只是少阳院使、太子家令,喘着气哭着求他:“殿下,您便不为自己想,也为德妃想想,她就您一个孩子,便在天上,想必也时时刻刻为您悬着心……而况颜公一门老小安危荣辱,也全系在殿下一人身上,殿下怎么还这样胡来……”
  低下头,寡淡地一笑。
  他当时是真的太胡来了reads;还归长安去。
  可是他不确定,如果重活一次,他是否就能抵抗住那窗下红衫的诱惑,是否就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位,而压抑住那一浪浪在心头汹涌拍击的大潮。
  那一日,他归去少阳院,外宫城便来了人,传圣旨命他速去延英殿。
  那一日,圣人开延英奏对,召宰相及两省、御史、郎官,疏太子过恶,议废之。
  十三岁的小太子从没上过延英殿,高高的台阶爬得他气喘吁吁。他好不容易爬到那丹陛之上,便听见父皇对众臣说:“此子顽劣不化,是可为天子乎?”
  有御史中丞泣涕俯伏曰:“太子年少,容有改过。储位一国之本,岂可以轻动!”
  给事中却哭得比他更惨:“本性如此,如何改过?今日是小儿荒嬉,来日是天子荒嬉,一国之本,莫非便要交与这样的顽童?!”
  ……
  吵吵嚷嚷,吵吵嚷嚷。
  想护他的人哭,想废他的人也哭。个个都争得面红脖子粗,他懵懵懂懂地站在一旁,反而成了这场闹剧中最无关紧要的角色。
  最终,父皇摆了摆手。
  “明日,写本上来。”
  于是第二日,中书门下同平章政事张适、翟让,神策中尉高仲甫、孙元继,并翰林学士十三人、神策六军军使十六人,联名上奏,奏太子不听教诲,昵近小人,不可以为天子,当废。
  第二日,又开延英,召对群臣。这一回,神策、枢密、宣徽,宫中贵宦,一时齐至。
  小太子今日有了准备,不管那台阶有多么难爬,他终究是爬了上来,一早就等候在了偏殿里。他从没这样安分过。
  可是时辰一至,他便被吓住了。
  他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陌生人。
  一张张冠带整齐簪缨肃穆的面孔,执着牙笏、敛着大袖,那么多的陌生人,异口同声地说,他是个坏孩子,所以,要剥夺掉他的一切,他的名位与尊严,他在宫中的大房子,和他那一身龙文九章的冕服。
  只是因为他是个坏孩子,“不听教诲,昵近小人”。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他想,自己与他们,究竟有什么仇呢?自己倒是不在乎太子之位,可是,自己毕竟不是坏孩子吧?
  虽然是贪玩好动了一些,可是自己,何尝妨害过他们什么呢?
  他看见高仲甫,好整以暇地站在争吵的人群边,神色宁定。
  父皇仿佛是很怕他的,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事情,待高仲甫站出来说了几句话,便尘埃落定了。
  他说:“十六宅中尽有金枝玉叶,废此顽童,莫非便无人可为天子了?”
  素白的身影渐渐自雪中走来,殷染抬起头,看他半晌,抬手将他衣上的雪花拂去,道:“往后或许再见不到了,今日便开心些吧。”
  他冲口便道:“我留下来。”
  她微微一怔,“什么?”
  他顿住。
  她轻轻掠了他一眼,仿佛飞鸟掠过平静的冰面,只留下倏忽而过的影子。她举步离开。

  ☆、第三宴(一)

  时近黄昏,风雪愈盛,各宫嫔妃及宫外命妇也都撑伞踏雪而来。殷染不欲撞人,便低头待她们走过。忽然有人唤她:“这是不是阿染?”
  她心头倏地一震reads;穿到星际养包子。
  昭信君许氏停步将她看真切了,当即三两步上前,团住她的手便唤:“阿染!”
  殷染几乎想落荒而逃,却不能,抬头,满天素白飞雪,嫡母许氏的容颜依旧温柔矜贵,目中盈盈的关切之意,一如她所记忆的那般遥不可及。
  她自幼及长,从未感受到所谓母爱。生身母亲花楹对她永远是冷漠声气,而嫡母许氏又总是礼貌而疏离。殷家上下人口百余,子弟亲朋无数,可在她看来,却比石砌的兰台还冷。
  嫡兄嫡姊们不止一次地揪了她到暗处,笑她道:“你是个多余的人,你晓不晓得?”
  “我晓得。”她总是这样回答。
  这样回答,他们便会自觉无趣地放开她。只除了有一次,大兄殷衡喝多了酒,在后园中撞见了她,推推搡搡搂搂抱抱,她死命挣扎着,最后给了他一巴掌。
  殷衡捂着脸,不怒反笑,“果然小妹的心是钩子样,任谁想接近都讨不了好,活该撂一辈子,以免刮擦了皮肉。”
  她冷笑,“阿兄倒是细皮嫩肉。”
  殷衡拂袖而去,“我却等着瞧,哪个男人敢来接近你!”
  她收拾好乱糟糟的衣裳,转头,便看见嫡长姊殷画,脸色阴郁地看着狼狈的她。
  ***
  风雪之中,殷染终是挣脱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罪女殷氏,见过昭信君。”
  许氏见状,眼圈便红了:“你这孩子……”
  “阿家,”一旁的少女搀住了她,“再不过去,大宴可要开始了。”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却着急,哪有一场宴会便能挑出郎君的道理?”
  殷画顿时红了脸,“阿家你又乱说,我何时想挑郎君了?”
  旁边的贵人命妇们听得明白,一时俱融融笑了起来,不知是笑她嫁得晚,还是笑她脸皮薄。
  毕竟齐大非偶,许国公家的嫡亲长孙女年已不小还未得婚配,怕是只有天潢贵胄才配得起她吧?
  殷染默默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笑声的边缘,方敢抬起头来。
  她们已往殿上去了。白玉阶上衣袂千叠,她的姐姐殷画正回过头来,居高临下望见她,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
  ——不要以为入了宫,下贱的出身便能洗干净了。
  ——我晓得。
  她竟也回以一笑。
  ***
  圣人是与许贤妃一起来的。待见到了,众人才知圣人昨晚又在承香殿里歇,不禁对许贤妃近二十年恩宠不衰再度咋舌。圣人与许贤妃落了座,便有宫婢跪坐席前为圣人点茶,一道道清水滤过,圣人便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地看着。
  宫中都知,圣人是不喝酒的。
  待神策中尉高仲甫姗姗来迟,笑着向圣人道了声歉,圣人才抬起了目光。
  “阿公何必多礼。”段臻微微一笑,摆手道,“开宴吧。”
  乐声奏起,一道道御苑珍馐流水样呈上,回鹘使臣莫奇定睛看着殿中的踏摇娘1,眼珠都舍不得转了reads;邪亦有道。他倒是想招呼互为狐朋狗友的淮阳王段云瑾来看,可后者却好像完全不想搭理他,一双吊梢眼直勾勾地,便是盯着席对面的那个少女,目光里如有暗火在烧。
  不知是不是高仲甫打通的关节,总之,他得以与这个名叫殷画的少女,对面而坐。
  隔了满殿香风望过去,那少女肤白发黑,眸凝秋水,确乎是个美人,然而确乎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画儿,”昭信君许氏小声道,“那边的淮阳王殿下,你可瞧见了?”
  殷画挟着双箸,矜持地只挑蔬食,一小口一小口地嚼咽。听母亲叫她,只道:“我瞧那边作甚?都是男子。”
  许氏笑道:“可他却一直在瞧你哩。”
  殷画漫不经心道:“他宅中已有了五房妾室了,阿家。”
  许氏不以为然,却也不再言语。前些日子高公公特派了义子高方进过来游说,有意将殷画许给淮阳王。那高方进小眉小眼,关起门来,话说得格外敞亮。
  “昭信君哪,您且思量思量,如今圣人膝下是个什么情状?东平王的脑子、淄川王的身子,那都是一辈子好不了,陈留王已废过一次,最有着落的显然便是淮阳王殿下——虽然许贤妃怀中还顾着个小七,但那小儿毛发未全,如何能拼得过淮阳王?”
  她思忖片刻,发话:“高公公可问过我妹子的意思?”
  高方进便笑得眼睛都没了,“哎哟瞧您说的,我阿耶何尝不知您家要与承香殿通声气的?早问过啦,承香殿那边何等人物,这样的好事岂能说个‘不’字?自然是千情万愿的。”
  许氏将牙箸下意识磕在碗沿,想若是自家能与淮阳王搭上线,便许贤妃那边也好过些,算是多了一重底气。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也是明白的,不然怎么还让高公公来递话儿呢?
  这事情她并未与丈夫商量——丈夫殷止敬是说不上几分话,且或他也不会想说话。
  她有时也奇怪,自己当初是怎么着猪油蒙了心了,非要嫁他不可?然而她更奇怪的是,自己第一次在曲江宴上遇见他时,他分明不是这样的。
  当年谁人不说,新科状元殷止敬文采风流,形容温柔,才得许国公府上嫡长女倾心相待,委身下嫁?
  这一切仿佛的幸福,却似乎是在那个名叫花楹的小妾死了之后,全然变了味道。殷止敬从那之后便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无聊人,公事、私事,父母、儿女,俱撒手不管了。
  他自己还颇有理,偶或声音懒懒地冲她道:“我便想管,你肯让我管?”
  她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让你管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她,昔日那风流俊采的状元郎,如今只剩了一双窅深的目:“那我要去见我女儿,你管是不管?”
  她顿了半晌,“女儿就在那边屋里,谁还不让你见了不成?”
  他盯着她,许久,轻轻地笑了。
  她最怕他这样的笑。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像被掏空了心肺的孤魂野鬼,却并不恐怖,只是空虚。
  她忽然想起,花楹的那个女儿,笑起来时,同止敬竟是一模一样的。
  “你若能耐,便锁我一辈子。”他笑道,“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第三宴(二)

  高仲甫坐下来未多时,便向段云瑾投去一个眼色。然而段云瑾却始终端坐不动,他也就不再多管,草草用了几口饭便闭目听戏。
  段云瑾何尝不知,高仲甫的意思是让自己与殷画说几句话,自然便会有他的义子义孙给自己做桥。然而他心中已窝了不明的火气,恼那教坊司中谎称殷画的女子,恼那给她解围给自己下套的五弟,甚至也恼林丰,恼高仲甫,恼对面那个真真切切的殷画。
  请神容易送神难,用来形容此时他与高仲甫之间的微妙,实是太恰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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