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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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她长长叹了口气:“那姑姑这几日来,开心吗?”
我点点头,自信转身告诉她:“开心?如何不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的确,把负心汉一个个抓起来折磨的那种痛快,在我心底尤为舒心。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这是最理所应当的。只是……只怕是我怨气太深,抓再多的负心汉,也无法彻底解开压在心底上的那份沉闷。
罗浮目不转睛望着我,嘴边干笑一下:“不,你骗人。”话落,一道清灵红光闪过,胸口被击了一下。
我在空中弹开数十米远,很快稳定身形,在飞云上站定。我连撼动群山的苍海神龙的天雷都受过了,罗浮这道小小花鞭,就同蚂蚁嘶咬,毫无作用。
既然她先动手,那我也不再客气了!我伸手抓起一根柳条,化光抽出一根长鞭,手臂一挥,与她那梅花鞭交缠在一起。
罗浮眸子一暗,手腕转动,激起层层气浪,顺着梅花鞭旋转而来,形成满是花片刀锋的漩涡。我心下一狠,长鞭左右一抽,将它拉回,再是往前一挥,鞭子如针般穿透漩涡,直接缠在罗浮腰上。我再往半空一抛,一声清亮鞭响,将她打出结界。继而掌指间生出法阵光晕,将破损的结界修复加固。
惊慌错乱的罗浮在结界外飞云站稳,低低望着我许久,最后恼怒而去。
为了仙山,她必然选择向天界公布我的一切罪行。可如今,她告诉天界又如何?现在的我,又有何顾忌!
头顶,乌云密布,又要下雨了。
我很厌恶下雨,由其是夏天的午后雷雨。听着打在屋檐上的雨声,种种回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白延卿举剑对我时,下雨。白延卿喂我堕胎药时,下雨。我抱着死去的孩儿找他时,也是下雨。我恨透了雨,也恨透的雷声。雷声,会让我想起在苍海求取神莲时候的自己,是那么愚蠢,那么无可救药!
还好,我安了结界,雨落不到我的屋顶,我也不会被推入无情无尽的回忆。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回头,目光一定,看到一个影子,门外有个人……
心口猛地一跳,怕自己看错了,我掌心一收,化风为绳,将站在门口的人从结界外拉进来。
“白延卿?”一时间,我惊讶僵住了,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嬉笑道,“怎么?你也路过此地。过来看看我的吗?”
今日也不知吹的是什么风,向来无人光顾的花宅,就来了三位故人。
是,他是白延卿,他还是一身白衣,只是变成了道袍。对啊,我差点忘了,他早就是个道士了。他站在这院子里,我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的,竟是他还在白府的模样。我也不禁自嘲,说着不想回忆,没想到回忆不请自来了。
他离我几步站着,脸色平淡,眼睛却是不敢直视我。他轻轻问:“附近城中……”
我一个转身,打断他要说的话,原来也是为了那件事。我坐在亭子里,抬手温了壶茶:“是啊,那又如何?”
听我此言。白延卿面色下沉:“你如今这样,都是因我而起。因因果果,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喝了杯茶,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我做什么,与你有何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白延卿缓缓走到我面前,却还是与我有几分距离地站着。他轻声说:“放了那些人吧。”
心口被针一刺,我僵着笑:“哦?我要是不放,你要如何?”
该早料到我不肯,他神色依旧未曾改变,淡淡问:“你想如何?”
我愤怒掷碎被子,站起身靠近他,目光时时刻刻打量在他脸上:“想要我放人,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吗?”未等他开口,我举起双臂圈住他的脖子。他随之身形一颤,重心不稳。疾步后退撞在墙上。我压在他怀里,睁大眼睛深深望着他那双微起涟漪的清眸,轻声细语地与他说:“那我告诉你,我只想与你,不顾世俗与天地,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即便现在你变了,我变了,这都不要紧。花树下的酒喝完了,我们还能再埋;今年的海棠花开完了,我们明年再看。我们要一起做的事,还有好多好多,我只想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没有旁人,没有其他,一直都想。你能还俗?你能做到吗?”
他脸色僵硬,目中更满是不愿与拒绝,还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杂色。不过我也无心去猜了,我猜他的心,猜了那么久,从来没有猜对过,今日也不会浪费情绪再猜!
我冷呵,大力愤怒甩开他:“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你什么都做不到,又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他差点摔在地上,踉跄几步,站直身体:“天道好轮回,你放了他们,他们自有自的下场。”
我越发觉得好笑,前脚唐敬贤来劝我,后脚他也来劝我,说的都是一样的话!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都觉得那些负人心的男子无辜,反而是我错了!我噗笑一下,以目狠狠针视着他:“轮回?下场?现在,这就是他们的因果轮回,这就是他们的该得的下场!”
白延卿皱起眉:“阿照。改邪归正,回头吧。”
我眯起眼,再次慢慢靠近他,于他出言再不留情:“改邪归正?你现在是正,还是邪?或许对于世人来说,你是正。可是对于我来说,你就是邪!你负我伤我之时,谁又能站出来说说正邪好坏?他们都一个个向着你,护着你,我孤身一人,几次受辱,差点连命也没了。在那所谓的白家,她们对我的算计,你可看得清楚?她们于我的手段,你可知晓多少?那些日子,我朝不保夕,无人庇佑,几乎耗尽所有的眷恋和期待,但还是死心塌地相信你,需要你,等着你。而你,三翻四复,举棋不定,明明有时候很温柔,却也是手缚阴谋,笑着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推入万丈深渊!你现在再告诉我,什么是叫正,什么叫邪?还有,什么叫回头,跟你一样冷酷无情吗?”
他被我的话震地一愣一愣,或许这些他从未想过。在他心里,婆婆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祖训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痛的不是他,伤的不是他,差点死的也不是他。这些他自然全都不会明白!他曾是我唯一的依靠,却也是将我推入悬崖的恶魔!我曾也性情柔和,曾也于心不忍,曾也三翻四复想去挽回,可是结果呢?我失去他,失去一切。我亲自决定要了我孩儿的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死在我腹中!如今的我,既能对亲生骨肉都见死不救,对旁人又有何耐心可言?更何况是对那些薄情滥情的负心汉!要回头?我的这般心肠,又如何回得了头?
我瞥眼望见他身后背着的东西,伸手一挥,那东西掉在地上,发出铿锵一声。一阵风过,包裹在上面的蓝布吹开,露出一把剑柄。
“呵!”
我肆意冷笑,我想起来,我还未去这宅子的祠堂看过呢。而眼前这把,这不就是那柄……刺透我心头、割断他手筋的锈剑吗?居然到了他手中,还随身附带,看来他心中对于从前那一切的所想,并未改变。我方才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废话!
他低身去拾,我袖一挥,锈剑翻腾数米,落入池中。溅起的白水花洒在他脸上,他抬手擦了擦,直起身,双目怆然地望着我:“都是我的错,邪与恶都是我的,而你心中的邪,也是因我……”他顿下话语,需是想到我方才说的与他无关,也便停了口,转言说道,“我罪大恶极,你放了他们,抓我。”
听到这儿,我哈哈大笑起来:“白延卿,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放了他们?可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走啊!”我掌心一紧,化指为爪,抓住他的衣襟,以目咄咄逼视着他:“天下负心人,你也是其中一个,还是最恶的一个!本来我不想管了,哪想到你不在道观好好念经扫地,却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话落,树枝为藤,迅速将白延卿四肢全身绑了起来,令他无法动弹。
“阿照!”
身后,传来唐敬贤急怒的叫喝。
我转头,看到他速步跑来,我冷眼瞧着他,道:“怎么?你也想捆起来吗?”
唐敬贤气喘吁吁。望着白延卿,又望向我。
我不理他,牵上白延卿身上的藤条,飞身从院子落进屋内。
随着我的缓缓踏入的脚步,周围一切都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周白雪满天,一颗高高的玉兰树伫立其中,盛开清甜的花香。
我将白延卿身上的藤条解开,问他:“白延卿,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望着周围一切,似乎是沉迷了,呆呆地回答我:“这是……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我的心被触软了一下,难得他记得。
可是,我又很快如石般坚硬起来,冷冷告诉他:“不,这是在我的梦里。”
他怆然回眸,不可思议望着我。
我旋身而坐,身下立即出现一张石凳,随后身前也浮现一面桌子。桌上有一壶芳香扑鼻的桃花酒。
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可是……这酒入口却如同白水,毫无味道。
白延卿始终站在雪中,黑色的发丝已被白雪沾染,这样看去,好像看到他老时的样子。
我拂手化出一面镜子看自己,看到我的发上也沾上的雪花。我噗嗤一笑,或许我要的白头偕老,也不过如此。
对于我的自娱自乐,白延卿则是心事重重。他神情严肃而纠结地望着我,问说:“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何还要如此?”
我指手又变出一壶桃花酒,倒了一杯,真心诚意地回答他:“便是因为曾经有过美好到难以忘怀之事,所以才会恨得如此彻底。每每到了这儿,我就会想起从前种种,我心里的难过、厌恶、憎恨也便如从九霄上泄下的流水飞瀑,激揣翻腾,让我很不好受。”再次喝酒下肚,依然没有味道。我不耐烦了,拂开两壶酒落在地上,消失成空。
白延卿依是站在那儿,目光不移地看着我:“不好受,为何还要如此?”
我托着腮,说:“很多人面前,总有千百条路可供选择,甚至还有回头路,唯独我没有。从前,我回头太多次了,大概是把今生所有的次数都用完了,也便绝了回头路。你知道我再回头意味着什么吗?我情愿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万劫不复也好过似水无痕。”我装作极为淡然的模样,注意力却集中在白延卿脸上,想看他如何反应。
他听了我那番话,眸子微微下沉。黯然无色。继而苦笑一声,轻轻走到我面前坐下来,自白雪飞扬间与我对视:“阿照,是我对不起你。我这一生,活得太糟,伤至最深的人,是你。我的罪孽,不该由你承担。仔细想想,我本就孑然一身,现在跟从前相比,也并未多得到什么。而你,你本前途无量,快乐自在,跟现在比起来,却是失了太多。我对你不住,想让你变回从前那样,却也毫无办法,也没什么资格。现在。你如何对我,折磨我,我都不会反抗,这是我应得的,该还的。只要能让你有一丝高兴,便是值得的,便是我最希望的。”
让我有一丝高兴,便是值得的,是他希望的?
我心底一松,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欢喜滋味逆流而出。可是我很快将这种感觉再次强硬压制住,告诉自己不想再陷入更深的境地,否则会伤得很重!我皱紧眉心,冷笑着告诉他:“是吗?折磨?你想偿还我,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我就偏不!我告诉你,我会对你很好,比从前还要好上千倍万倍!”
我大袖一挥,拉着他从梦境中出来。
四面白雪顺便融化为喜红满厅的屋子。红绸囍窗,灯火通明,与当年我跟他成亲时候的摆设布置一模一样。
这里是大厅,只不过我临时用法术装扮了一下。
而面对这突然转变的场景,白延卿的脸色有些僵硬,惊问道:“这是干什么?”
我瞧他明知故问,便是加重语气告诉他:“你看不出来吗?这上面点的是喜烛,今天是我们成婚之日啊,夫、君!”
他原本或许还不可置信,听到我如是出口,顿时大惊失色,摇首咤道:“不行!我如今已是修道之人,我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借口,都是借口!
我强硬抓着他,手指一弹,将他那身白衣道袍换成大红喜服,与他当年穿的那件丝毫不差。我拉着他跪下来,逼他一拜天地磕头:“如何不行?你修道又如何。你要清心寡欲又怎样,我偏是要你这道士跟我拜了这个堂,跟我重新做一对恩爱夫妻!”
白延卿挣扎,从我手底下滑出来。我指尖一动,白色光绳缠在他身上,重新拽了回来。正在这时,唐敬贤从外面跑进来,一把将我跟白延卿分开,怒斥我:“阿照,你……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我盯着他们两个:“疯?你们说我疯,我便是疯了罢。”衣袖一挥,在整个屋子封了一个结界,“疯又如何,不疯又如何?上天会怜悯我一些吗?会听到我心中所求吗?如果疯了就能够无所忌惮地得到想要的一切,我宁愿做个疯子!”
我掌风推开唐敬贤,抓起白延卿的衣襟,逼问他:“白延卿,你拜不拜堂!”
白延卿咬着牙,态度坚定地摇头。
我心头被锤狠狠砸了下,顿时与血碎和成泥泞,再是痛问:“白延卿,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肯不肯抛却那些、莫顾其他,简简单单跟我在一起?这个堂,今日,你拜是不拜!”
“不拜!”
他大声拒绝我,干脆而利落。
我蓦觉五内俱崩,颓然退了一步,颤抖不住点点头:“好,你好生骨气,不愿意拜堂是吧,那你就别后悔!”我如影瞬移到唐敬贤面前,手掌搭在他的臂弯,他那件素衣也在顷刻变为一身新郎喜服。他低头看着自己突然之间的变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我将他拉至红烛之前。告诉他:“敬贤,你我成亲吧。”看到他眼中因我之言闪过一丝诧然惊恐,我不悦地歪歪头,盯着他,“怎么?连你也要拒绝我?”
他明显有些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