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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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娴儿怔了一怔:“什么红姑?”
黎三小姐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必是我认错人了。”
郑娴儿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
对黎家的人,她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不知怎的,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红姑?那是谁?
这时,闷坐了许久的东道主黎赓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楼三奶奶还记得您的丫头桂香吗?”
郑娴儿一愣,随后又冷笑起来:“倒还没忘。府里的人只跟我说她被卖到了勾栏,我想该不会刚好就进了你的枕香楼吧?”
“你知道……”黎赓一惊。
随后又有些恼怒。
枕香楼背后的主子是黎县令,这两年楼里大事小事多半都是黎赓在处理。这件事十分隐秘,但作为至交好友的楼阙自然是知道的。
郑娴儿看看黎赓的脸色,知道他错怪了楼阙,忙道:“你不用胡乱疑心,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还真不是桐阶跟我说的。”
黎赓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终于冷笑道:“罢了,这不重要。——你可知道,桂香那丫头正在四处散播流言,说你跟你们家二公子……”
他是守礼之人,后面的话自然说不出口。
郑娴儿有些意外,忍不住皱了皱眉。
桂香是慎思园那边卖掉的。她原本以为朱金蓝事先会动用一些手段让那丫头管住嘴,如今看来……
似乎有些棘手。
她正觉得麻烦,楼阙忽然开了口:“青楼之中让一个人张嘴说话很容易,让她闭嘴更是易如反掌。这件事,延卿兄想必已经解决了吧?”
黎赓皱眉看了他一眼,顿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眼下那奴才已经开不了口了。只是——你不介意?”
楼阙仰头饮下一杯酒,面露笑容:“我为什么要介意?”
黎赓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再看向郑娴儿时,却见她只管专心致志地用筷子戳鸭头吃,竟像是对刚才的话题全然不上心的样子。
所以,这件事从始至终竟只有他一个外人在生气上火?
黎赓觉得自己简直蠢死了。
楼家后院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操心了!那个女人原本便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楼桐阶自己愿意戴绿帽子,旁人何苦替他出头!
更何况这事儿一看便知道是一本又脏又烂的糊涂账!
“晦气!”黎赓咬咬牙,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最爱搅事情的葛丰不知怎的竟没有开口,只管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郑娴儿的脸看个不住。
郑娴儿虽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便照旧一心一意地去对付桌上的菜肴了。
黎赓恰好看到了那个笑容,脸色不免更加阴沉了几分。
楼阙倒是安静得出奇,除了偶尔帮郑娴儿夹一下远处的菜肴之外,其余时间竟也是气定神闲地只管吃喝。
于是这雅间之中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直到终席。
楼阙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黎赓终于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且慢。听说你过几日要去京城?如今那边的形势可不太好——主弱臣强,万寿节上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你何必赶在这个时候去踩这趟浑水?”
“原来延卿兄是在关心我!”楼阙的语气有些调侃,面上却难掩喜色。
葛丰也回过神来,在旁“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延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桐阶你可以放心了,延卿这心里呐,可还疼着你呢!”
楼阙微笑着向两人拱了拱手:“二位放心,我自有分寸。”
葛丰笑嘻嘻地道:“知道你有分寸,可毕竟是出一趟远门,又恰好赶在如今这个时候——今日太过仓促说不成话,改天我俩单独给你践行好不好?明晚枕香楼……”
“枕香楼我就不去了,”楼阙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如今有人管着,不比你自由自在。”
“哟哟哟——”葛丰用筷子敲着酒壶,拍桌大笑。
这时,原在外面守着的钟儿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凑到楼阙的身旁急道:“褚先生叫人来请,说是书院里有急事,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第49章 连你也丢到牢里去!
楼阙迟疑了一下,低头看向郑娴儿:“我先送你回去。”
“爷!”钟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郑娴儿想了一想,摇头:“书院里的先生必是沉稳之人,他既说是‘急事’,那必定是十万火急的了。你快去吧,别叫你家钟儿骂我。”
“不如你跟我同去?”楼阙仍有些不放心。
郑娴儿不由失笑:“越发糊涂了!书院是我能去的地方么?你只管去,我先回缀锦阁等着,叫车夫把你送到书院之后再回来接我就是了。”
眼下也只得如此了。楼阙站起身,殷殷地嘱咐道:“我叫钟儿留下来听你吩咐,你千万小心些。”
“你快去吧!”郑娴儿哭笑不得,“青天白日的,什么事值得你千叮万嘱的?大街上有虎不成?”
楼阙自己也笑了笑,向黎、葛二人道了声“失陪”,快步走了出去。
郑娴儿本待跟他一同起身告辞,葛六小姐却拉住了她的手:“郑姐姐何必急着走?楼公子不在,不是还有我们嘛!”
郑娴儿没法子,只得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那满桌的菜肴却再也提不起食欲了。
既然没心思吃饭,正好方便说话。
葛六小姐是个话多的,拉着郑娴儿不住地追问她为什么没有再去过兰馨苑,又絮絮地说着雅集之中的一些趣事,十分亲热。
葛丰仍是笑眯眯地看着郑娴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多失礼。
饶是郑娴儿的脸皮够厚,被人这样盯着也难免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所以,葛丰移开目光的时候,郑娴儿忍不住凉凉地问了一句:“葛公子看出什么来了没?找到我的狐狸尾巴藏在哪儿了?”
“呵呵~”葛丰笑得贱兮兮的,“郑姑娘说笑了,您怎么会有狐狸尾巴呢?我只看到您周身仙气缭绕,想来您这样出色的人物,定是九天仙子下凡了!”
“嘿!”黎赓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
也不知是笑“郑姑娘”,还是笑“九天仙子”。
他的目光也时常落在郑娴儿的身上,厌憎的态度表现得太明显,就连葛六小姐都隐隐地察觉到了。
郑娴儿并不打算理会。她既是来吃饭的,当然要先把肚子打发满意了,然后才能有心思理会别的。
这时,安静娴雅的黎三小姐忽然又迟疑着开了口:“郑姐姐,楼公子在家里的时候,一直是那样的吗?”
“哪样的?”郑娴儿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心里却早已本能地警惕起来。
黎三小姐想了想,笑道:“因为哥哥的缘故,我先前也见过楼公子几次,总觉得那个人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却总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我和葛家妹子一向不敢同他多说话的。但是今日——他在您的面前,似乎跟平时格外不一样。”
“三妹,不许乱说!”黎赓责怪了一句,神情冷峻。
郑娴儿完全当黎赓不存在,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笑道:“五公子是个守规矩的。你们都是书香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哪里敢轻易唐突呢?似先前那样温文尔雅拒人千里,尚且有人要骂他‘不是好人’,他若敢冒昧一些,黎大公子多半立刻就要拔剑了!”
葛丰笑呵呵地在旁插言道:“郑姑娘放心,延卿兄从来不佩剑的!他只肯带扇子,隆冬腊月都带着!”
郑娴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赓原本就阴沉得有些发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黎三小姐的神情有些犹豫,却还是把话题拉回了楼阙的身上:“楼公子谨慎守礼,我们也是知道的。——只是在今日之前,我实在没想到他在家人面前是那个样子。”
黎赓的目光又扫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郑娴儿仍旧若无其事,笑容淡淡:“他在外面确实挺会假正经的。”
葛丰“嘿嘿”地笑了起来。
郑娴儿不受影响,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在家里他是幼子,老爷太太和几位兄长都宠着他,偏他又总想装出沉稳老成的样子来,因此养成了一副婆婆妈妈的性子,家里人都被他絮叨得很烦。”
“原来是这样!”黎三小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眼睛里亮晶晶的。
葛丰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哈哈哈……郑姑娘你这么揭桐阶的老底真的好吗?这话要是传到他自己的耳朵里去,他今后怕是没脸见人了啊!”
“他本来也没什么脸。”郑娴儿不紧不慢地接道。
“对对对,”葛丰笑得直打跌,“桑榆县第一公子,少年英才的解元老爷,他‘本来也没什么脸’,哈哈哈……这句话,恐怕也只有郑姑娘您一个人敢说!”
他一口一个“郑姑娘”,就连葛六小姐也听出不对劲了:“四哥,我们称呼‘郑姐姐’是为了亲近,你跟着喊‘郑姑娘’好像就不太合适了吧?郑姐姐已经嫁人了!”
葛丰“嘿嘿”地笑了两声:“嫁不嫁人有什么要紧!郑姑娘跟你们一样年轻貌美活泼可爱,咱们要是口口声声喊她‘嫂子’,岂不是把她给喊老了?”
“你总有那么多歪理!”葛六小姐嗔了哥哥一眼,没有多心。
黎赓却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你就是喊一万声‘郑姑娘’,她依然是‘嫂子’。”
言下之意,楼阙干的确确实实是悖伦的丑事,不管怎么掩饰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葛丰无言以对,只好朝他瞪眼。
郑娴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还要回一趟缀锦阁,二位兄弟慢慢吃,做嫂子的失陪了。”
“喂,你……”葛丰的脸色有些黑。
他分明觉得郑娴儿是在占他的便宜。——楼阙的年纪比他们两个都小,他的女人凭什么就是“嫂子”了?
不但葛丰有这样的念头,就连黎赓的心里也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虽然明知郑娴儿的身份是“三少奶奶”,可她毕竟是楼阙的……
黎赓狠狠地摇了摇头,甩掉那一丝违和感,咬牙切齿地道:“嫂夫人慢走,我们不便相送了。”
“郑姐姐等等!”葛六小姐再一次把郑娴儿拦了下来,“姐姐急什么呢?我们也是要回缀锦阁去的呀!我们刚刚看上的那几匹锦缎还没有买下来呢,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挑一挑嘛!”
郑娴儿实在不愿在这儿面对黎赓那张冷脸,可是葛家小六的热情又不似作假,闹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犹豫不决,缀锦阁那边却已经来了人。
那是个眼熟的小伙计,一进门来便急急地扑到了郑娴儿的面前:“东……姑娘,店里有急事,请您马上回去一趟!”
“怎么又是急事?”郑娴儿忍不住皱眉。
楼阙那边有急事,她这里也有急事!
那伙计急得额头冒汗:“是官差!官差闯进店里来了,又打又砸的,闹着要见东家!”
郑娴儿定了定神,咬牙:“去看看!”
伙计大喜,葛丰等人却被闹得莫名其妙:“缀锦阁有事,找楼家少奶奶做什么?”
郑娴儿没打算跟他们解释,胡乱说了声“失陪”,便跟着伙计冲了出去。
健步如飞,哪有半点少奶奶的样子?
桌旁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却是黎赓第一个站了起来:“官差到缀锦阁做什么?我去看看!”
葛丰立刻跟上:“不能让郑姑娘出事,否则桐阶那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绝对饶不了咱们!”
于是四人忙叫来小二付了账,急奔缀锦阁而去。
黎三小姐被葛家小六拖着跑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脑海中的那个疑惑却始终挥之不去:重色轻友?
缀锦阁内,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各色的刺绣和绸缎被丢得到处都是,原先摆在柜台里面的那些珠宝首饰更是遭了秧,不知有多少被官差们以“搜查”为名偷偷地塞进了腰包。
程掌柜已经被官差制住,五花大绑地押着正要往外走。看见郑娴儿进来,他先是露出了喜色,随后脸色一变,忙大声叫道:“姑娘回去吧,缀锦阁今儿歇业,您要的东西只好改日再给您送过去了!”
郑娴儿见了这副架势,心下早已明白了。
这是见势不妙,想掩护她来着。
可她是缀锦阁的主人,官府既然要对付缀锦阁,她迟早是要出头的。
官差见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媳妇,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出去!缀锦阁犯了事了,别来了!”
郑娴儿定了定神,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既然缀锦阁犯了事,我这个做主人的还跑得了吗?”
“东家……”程掌柜的神色有些复杂。
官差疑惑地往郑娴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半天才问:“你是缀锦阁主人家的女眷?你家男人呢?别耍花招,老老实实出来随我们见官吧!”
“见官?缀锦阁犯了什么事?”郑娴儿紧抿着唇角,眉梢微挑,颇有几分威严。
官差却不耐烦了,抬手便来推她:“去去去,妇道人家懂什么?让你家男人来!再干扰我们办差,连你也丢到牢里去!”
“把我丢到牢里去,你们怕是不敢。”郑娴儿在堂中会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哟呵——”官差来了兴致,“缀锦阁的新主子是谁啊?这小娘们儿……”
他的话尚未说完,郑娴儿已“啪”地一声把茶碗摔到了他的脚底下:“你还不配跟我说话,让你们老爷自己来见我!”
这时黎赓一行四人已追了过来,那官差看见了,忙迎上去行礼:“大少爷、三小姐……”
“怎么回事?”黎赓皱眉。
官差忙道:“都是些刁民,家里男人犯了事不肯出面,弄了个刁妇在这儿胡搅蛮缠。少爷放心,小的们应付得来!”
“我怕你们应付不来!”郑娴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