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女南昭-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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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的婴孩身上烙印……”
周仰的声音,还在继续,南昭安静的听着,那二十年前,发生在天都皇宫里的这件丑闻,便这样历历在目的呈现在她面前。
刚刚生产过后的寝宫内,孩子的哭声、为人母凄惨的请求声中,那位身穿龙袍的男子铁面无私的坐在一旁,等待着宦官呈上那把被烧得通红的洛嵌。
怕这些奴才做不好,皇帝亲自动手,眼睛也不眨的将烙嵌印在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身上!
“父皇以为,那把烙嵌,解了他的后顾之忧,却未想到,随着我渐渐长大,那被烙下的印疤却慢慢在变化,到我五岁时,我脖子上一丝烙印都看不出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朵栩栩如生的灵花,母妃怕人看见,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会让我穿遮挡住手脚的衣物;这样过了两年,原本相安无事,却是太子周权生了病,久治不愈,国师看过之后,断言太子之病因浣溪宮中有秽物影响,父皇心急如焚,便命人将我母妃的浣溪宮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什么也没翻到,却是国师在我身上,发现了那枚又重新长出的灵花印……”
“那天,父皇亲自过来看了我身上的灵花之后,便将宮中的人撤走,那天,是我七岁的生辰,傍晚,父亲身边的大太监送来一碗八珍羹……”周仰回想起七岁的那日,露出一个凄淡的笑来:“往年所有皇子皇女生辰,父皇都会赐一碗八珍羹,而我是没有的,唯独那一年,父皇才赐给我,我很开心,可是母妃端给我喝时,却落了泪,我不知母妃为何落泪,只是喝完后,肚子绞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烂在里面了,当时吐的血,比此刻的多了数倍……我还记得,母妃当时坐在榻前,就是你这个位置,她哭着对我说,敬慕,来生莫要生在这皇家,这儿太冷啦……”
周仰忘不了那天的刺骨寒冷,他问:母妃,要如何才不让这里那般冷?
母妃摇头不答。
“可是你知道吗南昭,父皇的那碗有剧毒的八珍羹让我吐了一晚上血,他宫里等着收尸的太监等到第二日,我都还没死,父皇不信,亲自过来看,我还强撑着爬了起来,给他行了一个儿臣礼,他大骂我妖孽,不惜众人劝阻,当场拔刀要将我头颅砍下,倒是那国师来拦下了他,国师说,前夜我喝下那晚八珍羹之后,太子的病情有所好转,所以欲治太子病,需每日让我喝下一碗八珍羹,呵,父皇最宠太子,自然照办——”
于是,那日起,周仰每日都会喝下一碗含了剧毒的八珍羹,每一碗,都令他生不如死!
“南昭……”周仰唤着她的名字说:“你知道吗,我也曾想,生来如此不幸,能死便是恩赐了,可我终究不甘,为何,他们犯下的过错,引来的祸事,通通怪在我身上?又为何,我生不由己,宰割全凭他人做主?”
南昭很早之前就知道,周仰有野心。
她从未去思考过,那野心从何而来,听他讲完这些,才明白这份不甘而来的野心,与她身上拥有的相同。
因为不愿再任人宰割,发誓要做自己的天!
“九哥!”南昭动容的说:“无论经历再多的伤害挫折,我们都会活着,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周仰因为说了太多话,此刻又带着咳嗽,听到她这句时,却苦笑问她:“那你知道,九哥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南昭愣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但心里却异常沉重,她害怕对方告诉自己什么,与她有关。
周仰自然看出她在担心些什么来,他淡淡一笑说:“九哥身上的灵花之印来自于你前世的灵女,所以,九哥最想看到你收集完整所有的灵花之魄,看到你成为真正的灵女那天!”
即便此刻他这般难受,却还在为她着想,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南昭,眼角开始湿润。
“傻子,别哭……那么多剧毒,都毒不死九哥……九哥不会死的……”
“咳咳咳——”咳嗽声传遍了整个房间,见他又吐血了,南昭伸手去接,衣服上也染上了血。
虽然听了九哥的故事,但他目前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一般,南昭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才可以帮他减轻痛苦,唯有扶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背,难受的求道:“九哥!你别说话了,我求你了,别说了!”
房里的动静太大了,外面候着的周鸢等人紧张的推门进来,也被周仰的情况吓得手足无措。
周鸢刚才出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她九哥是被南昭害成这样的,此刻又不留情面的将南昭从榻前拽开。
“你滚开啦!你身上的煞气克到我九哥了!”
“九哥!”
南昭听到‘煞气’两个字时,心不由得一紧,也下意识的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她一边哭着,一边朝外面走;这屋里屋外到处都是人,手忙脚乱的,她不小心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模糊的视线里,那个人居高临下的脸染着冰霜。
她突然间,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抹了一把泪,低声问道:“如故……你救救九哥吧?”
第087章
沈如故不知是几时来的,又在屋外站了多久,此刻见她双眼通红,哭过的样子,一时无声,就这般视着她。
“如故……”
“你为他哭了!”他声音低沉,傍晚的余辉不止在他脸上印着红光,还有一丝丝落寞。
南昭这才从周仰的病痛中清醒了些,急忙解释道:“九哥对我很好,我哭,只是不忍心见他那般难受……”
“不用解释!”对方却冷淡的打断她的话,“就算你无心,那他呢?”
南昭愣了一下,知道沈如故什么都清楚,将头低下,一时不知要回答什么。
“他与你讲了什么,让你这般难过?”看着她这般神情恍惚,沈如故的神色更冷,转身就朝院外走去。
这时候,周仰寝卧里,十四公主的哭声越演越烈,南昭深知病情该又加重了,见沈如故不管不问的走了,她着急的追上去。
“如故!如故!”
对方没有理会他,那颀长的身姿很快就到了院那头。
南昭紧追到了外院的樱花树下,像是被她的声音给叫烦了,沈如故停下来。
她也停下来,在他身后,对着他背影再次解释道:“你别生气好吗,九哥只是与我讲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真的没有别的!”
沈如故没动,她便几步小心走过去,先是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见他没拒绝,才缓缓握住他袖子下面的手。
他的手好凉啊,南昭心疼的用两只手捂住,轻声说:“九哥从未对我要求过什么,他救过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他,才不希望他有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沈如故回头瞥了她一眼,似在恼火她这股自以为是。
“那你没生气吗?”南昭巴巴的望着他。
“我为何要生气?”那张俊脸上,挂着一副才不为这等琐事困扰的清高。
她自是从来不知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真当他不在意了,心头更是难过。
原来自己根本就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变化呀!
可她却因为他一颦一笑,甚至眉毛微微一动,就心绪万千,真是不公平!
沈如故又迈步往外面走,南昭也生气了,她冲他背影吼道:“你是沈大少爷,什么都干扰不了你,你就没有心,什么都没有!”
但她吼是吼完了,却又不甘心的跟上去,见沈如故出了王府,到了外面的街巷里,她还远远的跟着。
走了快一条街了,天色也暗下来了,看他终是不肯回头,南昭灰心了,脚步停下来,她还担心着九哥的病情。
本来一路都未回头的沈如故似知道她未动了,也跟着脚步一顿,转头冷声说:“站那做甚?不是要帮你九哥治病吗?”
她听后,面上一喜,快跑上来,不敢相信的再问了一遍:“如故,你要帮九哥治病了吗?”
沈如故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虽然习惯性冷淡,但还是让她从中看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来。
都经历了这么多事了,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嘴上说的话再刻薄,但内心却并非如此。
她牵过他的手来,试探的问:“那你知道,是什么害九哥这般样子的吗?”
沈如故的目光移开,若有所思的回答:“他身上有灵花之印,能邪祟退避,百毒不侵,能让他突然这般难受,自然是有心之人在行事!”
“有心之人?”南昭问道:“是杜家的人还是那个庄楚?”
沈如故摇头,“那些人虽然都不是善茬,可他们对泰安王身上的灵花印并不熟知。”
既不熟知,那又从何下手?
再说,经过昨天那一遭,这些人短时间内,很难再敢出来作祟了,所以对周仰下手的另有其人。
这个人,了解灵花和灵花之印!
“如故,你是否知道是谁了?”南昭问。
“是与不是,见到他不就知道了!”说完,刚才是南昭抓住他的手,现在,他反手握住南昭的手,牵着她朝城里走去。
泰安王府坐落在泰州城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有百货齐全的商铺,各大酒楼,自然也有茶铺客栈。
沈如故带着南昭来到泰州城最大的东来客栈,两人一进去,小二便笑嘻嘻的迎上来问:“二位是住店呢还是吃饭?”
“找人!”沈如故给他丢了一锭银子,也无需对方带路,直接就牵着南昭来到二楼的一间客房外。
他没敲门,那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后,便见客栈房间里,一个满头银发的少年侧身靠坐在窗户上,惬意得很。
南昭面上一惊,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吕东来!”
竟然是这个吕东来!
“哟,来了呀!”对方也似乎早知他们要来似的,面带笑意的转过身来,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又转过去,视线盯着楼下泰州城的夜街叹道:“从前总听师父说,这尘世中的事繁杂混沌,容易迷人心智,你们瞧那灯红酒绿里过往的人,哪个不是这般迷失呢?”
南昭此刻哪儿能听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冷声质问道:“吕东来,可是你对我九哥做了什么,让他如今生不如死?”
吕东来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从不说谎。
他非常爽快的点了点头,“是呀,我做的!”
“你什么居心?”南昭冲动起来,若不是此刻身上没带剑,不然现在就要上去插他一剑不可!
“居心?”吕东来又是看过来,那双不痛不痒的眸子看得她更是气愤。
“你到底想做什么?有本事你冲我来!”
吕东来听到这句话,从窗台上跳下来,无视南昭那冲动的情绪,目光移到进来后,就一句话没说,十分镇定的沈如故脸上。
“谁说我不是冲你来的呢?正是因为冲你来,所以才找了那位跟你结义,将你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的王爷下手!”
南昭还从未见过谁做坏事后,这般坦然到无耻的程度,终究因为九哥的性命掌握在此人手上,她也不去激怒对方,放低了姿态说:“你既然在这儿等我们来,那你一定有什么要求,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吕东来听后,那张还有稚气的脸上多了一丝乖张的笑,说:“是吗?就怕我想要的,你做不到!”
“你先说!”
吕东来目光一冷,看向沈如故,出声问道:“我要庄子钰再活过来一次,亲口告诉我真相,你能做到吗?”
第088章
原来还是因为庄子钰!!
南昭曾听那庄二爷说起过,吕东来与庄子钰有些交情,两人还因此动过手。
现在,吕东来是在查庄家的血案,他既能追到阴人路上去找沈如故,想必他查到的已不少了!
只不过,连南昭自己都不知道,沈如故与庄子钰又是怎么回事,所以面对对方的逼问,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吕东来也未期待能从她口中听到答案,他的动机已表达非常清楚,一切都是以南昭来逼沈如故开口。
沈如故那般通透的活死人,今日去王府连周仰的面都没见过,就找到了这背后真凶,此刻的淡定,就不难理解了,他保持着往日的冷傲问:“你真想知道?”
吕东来也不是个善茬,他方才还笑着的脸,也逐渐收拢起来,一字一句说:“我!誓查到底!”
既如此,沈如故也不留情面的说:“想知真相,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对方一听,眸色一厉,翻身就朝这边袭来,沈如故早有预料的将南昭推到一边,自己徒手迎战。
这房间本来就不大,还有桌子板凳等物体,可两人打斗起来,竟什么也没有碰到;不得不提的是吕东来的身手十分了得,整个身体轻盈的就如没有重量一般,拳脚之下,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
南昭在旁边观望,起先还有点担心,再看吕东来也伤不到沈如故,她便放了心。
沈如故是谁呀,岂能是谁想碰就能碰到的?
不过,吕东来不甘于自己屡攻不破的局面,终于伸手抓住旁边的茶壶朝沈如故砸去;眼看那盛满开水的茶壶就这般飞过来,沈如故站定,抬手用手背接下来,茶壶因外力旋转了几圈,他流畅的将茶壶握在手心,再往吕东来那边一推。
这一推,茶壶上不止有他身体的外力,跟随着茶壶还有一道灵气飞过去,吕如故见状,慌忙用道指阻挡。
但沈如故却未真要伤他,且在茶壶飞近时,手往后一收,那茶壶便凭空炫富在半空中。
吕东来见状,面色惊然,质问道:“你从何处学的这招?”
“初冬,镜湖畔——”沈如故答时,高深莫测,犹如身临其境。
而刚才那气焰嚣张的银发少年,却在听得他这一句回答,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他双目黯淡,嘴里模糊念着:“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两人的打斗没再继续,站在旁边的南昭却越看越迷糊。
“吕东来,你说什么不可能?”
对方根本不看他,他抬头看向南昭,换了一副释然的语气说:“这么说,真的是他选择了你……”
“谁?”
吕东来不答,整个人不知是低落,还是释然,他不再看他们之中的谁,就这般背过身去,面对着窗户,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张符咒,他往空中一抛,那符咒便燃成了灰烬。